------------ 番外 宋执  《一见到你呀》 栖见/文 第一章 后台化妆间,气氛压抑凝滞。 一屋子的女孩子,个个都身材姣好,面容精致,两三一堆倚靠着化妆台桌沿站,看戏似的围观总负责人发火,不时垂头小声议论两句。 屋子正中间两个人,负责人双手插着腰站在房间中间,一双漆黑的眉剑拔弩张地紧紧拧在一起训话,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你在梦游?走路走不了?高跟鞋不会穿?” “Z家这次这么好的资源!好好的一次机会给你!结果搭好的戏台子,你说砸就给砸了?你是不倒翁啊你晃晃悠悠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的眼睛很大,瞳孔却小,配上他又浓又粗的黑眉和胖脸,看起来像是蜡笔小新的同胞兄弟。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实在太不舒服,向歌很有可能会笑出声来。 而此时,她却只能勉强保持站立姿势努力不让自己勾下腰,下腹胀痛坠感明显,疼得她眼前发白。 脚踝处也火辣辣的疼,一条腿虚踩着地面,不敢用力。 这个形象,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气氛,向歌迷迷糊糊想。 Z家的春夏时装秀,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迈不进门槛,原本是绝对没她这种小模特什么事儿的。结果当时同公司有个模特前一天晚上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没办法了,才把她叫来临时充个数。 还被她给搞砸了。 向歌例假一向不太准时,并且痛起来完全是山崩地裂级别的,往常为了不影响到工作,她都会提前吃了药推迟。 但是这次有些突然,她今天早上才接到电话,药没来得及吃,亲戚就造访了。 向歌没辙,出门前吞了止痛片就急忙赶过来。等下午药效过去以后,痛感顺着小腹四窜连着仿佛脑浆都跟着疼,台上再被聚光灯那么一照,眼前就开始一晃一晃的,一步迈歪身子一晃,险险站住没摔倒却崴了脚。 强忍着走完了后面的半程又闭幕,等结束的时候脚踝已经高高肿起来,疼得钻心。结果回后台刚坐了两分钟,又被叫过来挨骂。 面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花样层出不穷并且口速惊人,一对蜡笔小新眉随着他上下唇开合不断蠕动着,整张脸表情变换异常的生动。 向歌不声不响安静听他逼逼了差不多十分钟,旁边一个和她平时关系还可以的小姑娘乔欣终于没忍住,怯生生开口了:“李哥,向歌姐她今天不太舒服,而且刚刚那一下好像崴脚了……” 她这话说的时候,刚巧进来了个男人。 宽肩窄腰个子高,唇瓣红润的像是涂了层唇釉,身上那套西装,是B家70周年限量款。 今晚这场春夏时装秀的东家小傅总,傅容森。 旁边负责人还在喷毒液,傅容森丹凤眼含情带笑瞥过来一眼,顺着看向中间站着的人。 ——的腿。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肌肤瓷白,线条流畅,膝盖骨尤其好看。 再往下,一条腿的脚踝处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微肿泛青,没用力,虚浮踩着地毯。 算是这完美长腿上的唯一一点瑕疵。 傅容森视线一点一点缓慢上移,最终停在那张脸上。 大少爷猎艳无数,见过的美人可能比吃过的饭还要多,即便如此,他也依旧生出了一种久违的,名为惊艳的感觉来。 虽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这姑娘长得实在好看。 傅少爷挑了挑眉梢,觉得这姓李的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两步走过去,带着一阵成熟男香,擦得锃亮的皮鞋踩上地毯,走到屋子中间,脚步停住。 向歌无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子,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 瞳仁漆黑,浓妆拉着眼角上扬,尾睫极长,微弯向上勾出弧度。 明明是冷淡平静的一眼,傅容森却觉得被她瞥出了那么点勾魂夺魄的味道来。 大少爷愈发兴致盎然,唇畔带笑,眼睛是看着旁边的人,话却不知道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女孩子脚扭伤了怎么能让她站这么久呢,模特的脚多重要啊。” 他声音拉的低,轻柔,意味深长并且十分缠绵。 这次,向歌终于抬起眼来,和他对视。 这男人连声音都带桃花,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每一丝气息都明明白白写满了‘老子就是有点儿不明意图’,一股骚包味儿。 向歌弯了弯唇角,也非常上道的顺杆子往上爬:“那先让我坐下?” 傅容森笑出声来,没说话,直接侧着身拖了把椅子过来,拉到她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向歌完全不扭捏客气的,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傅少爷亲自拉的椅子,负责人也不敢说什么,一口一个傅总的叫,一边随着他往外走,一边点头哈腰道歉加解释。 向歌坐在一边不动声色按着小腹,深色唇膏遮住她苍白唇色,但是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发。 她身子扭到最靠边的化妆台那边,倾身把上面的包包勾过来,从里面翻出手机,给夏唯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到。 夏唯那边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背景音是轰隆隆的重金属音乐,女人大着嗓门道:“你结束了?我人已经到了啊,车里等你。” 向歌嫌弃的皱了皱眉,半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道:“那你进来。” 电话那头人一听就听出她声音不对,车载音乐直接关了,讲话的音量也恢复正常:“不舒服?” 向歌有气无力哼哼了两声:“身心受创,心里很苦,想哭。” 她边说边扶着椅背吃力站起来挑起包包准备往外走。 例假这东西简直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罪恶,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折磨女性的玩意儿存在? 向歌挂了电话,尽量把力气用在一条腿上走到门边,手刚碰上门把,门从外面开了。 刚刚已经离开了的男人重新出现在了门口,带着他那一身的骚包气。 向歌挑了下眉,身子侧了侧。 傅容森没动,只笑了下,一脸假惺惺的讶异表情:“向小姐自己能走?” 向歌心道你瞎的吗?没看见老子已经走到门口了? 而事实上她也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眼神里全是这么写的,脑袋偏了偏,单手撑着门框:“傅总还有事?” 傅容森笑吟吟,又重复了一遍:“向小姐腿自己走方便吗?不如我送你去医院,毕竟也算工伤。” 向歌觉得这人真是神奇了,崴个脚到他这儿也能算是工伤,斜倚着门边也笑了下:“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 说完冲着他点了点头,也没在意对方反应,直起腰杆来忍着疼走出去。 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有点急匆匆迎过来的夏唯,向歌身子一软,站在原地等着她。 夏唯隔着远远看见她,小跑两步走过去,视线顺着看见她白嫩脚踝上一块青,眉头全都皱到一起去了,伸手搀住她:“我的向歌大小姐,您这怎么搞的啊?怎么还伤上加伤了?” 向歌被扶着走出去,上了车,整个人在副驾驶上团成个球,又被拉起来递了个保温杯过去,里面是热腾腾的红糖生姜水。 夏唯边开车往医院走,边瞥了一眼身边喝红糖水的人,正苦兮兮皱着眉看她:“你带止痛片没有?” “没有。”她干脆果断道。 向歌点点头,也没说话,直接拉开她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从里面翻出一板去痛片,扣出一片在手心,就着手里的红糖水吞了。 夏唯不赞同的看着她:“你也不能总靠着吃这个。” “特殊情况,应个急。” “脚怎么回事,崴了?” “肚子不舒服,有点分神。” 夏唯皱了皱眉:“止痛片没带?” 向歌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睁开眼来, “我带了。” “嗯?” “出门的时候特地装了一板在包里。”她笑了一声,又慢悠悠地重新阖上眼,“结果放在化妆间桌上就不见了,你说神不神奇?” 夏唯按照导航直接开到离得比较近的第二人民医院,搀扶着向歌进去挂了号。 医院里工作日人依旧多,向歌拿了号码坐电梯上去等,五间诊室同时开,前面还排着□□号的人。 此时她喝掉了一整杯的红糖生姜水,下腹回暖,去痛片药效也上来,人感觉重新活过来了,脚踝上的痛感跟着愈发强烈。 差不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叫到她的号和名字。 夏唯扶着她走到最后一间诊室门口,诊疗室的门虚掩着,向歌屈指敲门,第一下以后习惯性停顿一秒,才又继续敲了两下。 她敲完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请进。” 向歌推门进去。 诊疗室里,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背着窗坐在桌前,黑发细碎,正捏着笔唰唰写着什么东西。 向歌步子一顿,人站在原地,不动了。 男人垂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长长覆盖下来的眼睫,鼻梁笔挺的弧度和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声线清冷微沉,淡淡两个字:“姓名。” 她进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 向歌突然笑了。 就想起很多年前,少年也是这么一把清冷淡漠的嗓子,无波无澜问她:“姓名。”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祖宗。” ------------ 1 一见到你呀 《一见到你呀》 栖见/文 第一章 后台化妆间,气氛压抑凝滞。 一屋子的女孩子,个个都身材姣好,面容精致,两三一堆倚靠着化妆台桌沿站,看戏似的围观总负责人发火,不时垂头小声议论两句。 屋子正中间两个人,负责人双手插着腰站在房间中间,一双漆黑的眉剑拔弩张地紧紧拧在一起训话,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你在梦游?走路走不了?高跟鞋不会穿?” “Z家这次这么好的资源!好好的一次机会给你!结果搭好的戏台子,你说砸就给砸了?你是不倒翁啊你晃晃悠悠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的眼睛很大,瞳孔却小,配上他又浓又粗的黑眉和胖脸,看起来像是蜡笔小新的同胞兄弟。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实在太不舒服,向歌很有可能会笑出声来。 而此时,她却只能勉强保持站立姿势努力不让自己勾下腰,下腹胀痛坠感明显,疼得她眼前发白。 脚踝处也火辣辣的疼,一条腿虚踩着地面,不敢用力。 这个形象,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气氛,向歌迷迷糊糊想。 Z家的春夏时装秀,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迈不进门槛,原本是绝对没她这种小模特什么事儿的。结果当时同公司有个模特前一天晚上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没办法了,才把她叫来临时充个数。 还被她给搞砸了。 向歌例假一向不太准时,并且痛起来完全是山崩地裂级别的,往常为了不影响到工作,她都会提前吃了药推迟。 但是这次有些突然,她今天早上才接到电话,药没来得及吃,亲戚就造访了。 向歌没辙,出门前吞了止痛片就急忙赶过来。等下午药效过去以后,痛感顺着小腹四窜连着仿佛脑浆都跟着疼,台上再被聚光灯那么一照,眼前就开始一晃一晃的,一步迈歪身子一晃,险险站住没摔倒却崴了脚。 强忍着走完了后面的半程又闭幕,等结束的时候脚踝已经高高肿起来,疼得钻心。结果回后台刚坐了两分钟,又被叫过来挨骂。 面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花样层出不穷并且口速惊人,一对蜡笔小新眉随着他上下唇开合不断蠕动着,整张脸表情变换异常的生动。 向歌不声不响安静听他逼逼了差不多十分钟,旁边一个和她平时关系还可以的小姑娘乔欣终于没忍住,怯生生开口了:“李哥,向歌姐她今天不太舒服,而且刚刚那一下好像崴脚了……” 她这话说的时候,刚巧进来了个男人。 宽肩窄腰个子高,唇瓣红润的像是涂了层唇釉,身上那套西装,是B家70周年限量款。 今晚这场春夏时装秀的东家小傅总,傅容森。 旁边负责人还在喷毒液,傅容森丹凤眼含情带笑瞥过来一眼,顺着看向中间站着的人。 ——的腿。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肌肤瓷白,线条流畅,膝盖骨尤其好看。 再往下,一条腿的脚踝处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微肿泛青,没用力,虚浮踩着地毯。 算是这完美长腿上的唯一一点瑕疵。 傅容森视线一点一点缓慢上移,最终停在那张脸上。 大少爷猎艳无数,见过的美人可能比吃过的饭还要多,即便如此,他也依旧生出了一种久违的,名为惊艳的感觉来。 虽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这姑娘长得实在好看。 傅少爷挑了挑眉梢,觉得这姓李的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两步走过去,带着一阵成熟男香,擦得锃亮的皮鞋踩上地毯,走到屋子中间,脚步停住。 向歌无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子,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 瞳仁漆黑,浓妆拉着眼角上扬,尾睫极长,微弯向上勾出弧度。 明明是冷淡平静的一眼,傅容森却觉得被她瞥出了那么点勾魂夺魄的味道来。 大少爷愈发兴致盎然,唇畔带笑,眼睛是看着旁边的人,话却不知道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女孩子脚扭伤了怎么能让她站这么久呢,模特的脚多重要啊。” 他声音拉的低,轻柔,意味深长并且十分缠绵。 这次,向歌终于抬起眼来,和他对视。 这男人连声音都带桃花,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每一丝气息都明明白白写满了‘老子就是有点儿不明意图’,一股骚包味儿。 向歌弯了弯唇角,也非常上道的顺杆子往上爬:“那先让我坐下?” 傅容森笑出声来,没说话,直接侧着身拖了把椅子过来,拉到她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向歌完全不扭捏客气的,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傅少爷亲自拉的椅子,负责人也不敢说什么,一口一个傅总的叫,一边随着他往外走,一边点头哈腰道歉加解释。 向歌坐在一边不动声色按着小腹,深色唇膏遮住她苍白唇色,但是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发。 她身子扭到最靠边的化妆台那边,倾身把上面的包包勾过来,从里面翻出手机,给夏唯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到。 夏唯那边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背景音是轰隆隆的重金属音乐,女人大着嗓门道:“你结束了?我人已经到了啊,车里等你。” 向歌嫌弃的皱了皱眉,半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道:“那你进来。” 电话那头人一听就听出她声音不对,车载音乐直接关了,讲话的音量也恢复正常:“不舒服?” 向歌有气无力哼哼了两声:“身心受创,心里很苦,想哭。” 她边说边扶着椅背吃力站起来挑起包包准备往外走。 例假这东西简直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罪恶,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折磨女性的玩意儿存在? 向歌挂了电话,尽量把力气用在一条腿上走到门边,手刚碰上门把,门从外面开了。 刚刚已经离开了的男人重新出现在了门口,带着他那一身的骚包气。 向歌挑了下眉,身子侧了侧。 傅容森没动,只笑了下,一脸假惺惺的讶异表情:“向小姐自己能走?” 向歌心道你瞎的吗?没看见老子已经走到门口了? 而事实上她也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眼神里全是这么写的,脑袋偏了偏,单手撑着门框:“傅总还有事?” 傅容森笑吟吟,又重复了一遍:“向小姐腿自己走方便吗?不如我送你去医院,毕竟也算工伤。” 向歌觉得这人真是神奇了,崴个脚到他这儿也能算是工伤,斜倚着门边也笑了下:“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 说完冲着他点了点头,也没在意对方反应,直起腰杆来忍着疼走出去。 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有点急匆匆迎过来的夏唯,向歌身子一软,站在原地等着她。 夏唯隔着远远看见她,小跑两步走过去,视线顺着看见她白嫩脚踝上一块青,眉头全都皱到一起去了,伸手搀住她:“我的向歌大小姐,您这怎么搞的啊?怎么还伤上加伤了?” 向歌被扶着走出去,上了车,整个人在副驾驶上团成个球,又被拉起来递了个保温杯过去,里面是热腾腾的红糖生姜水。 夏唯边开车往医院走,边瞥了一眼身边喝红糖水的人,正苦兮兮皱着眉看她:“你带止痛片没有?” “没有。”她干脆果断道。 向歌点点头,也没说话,直接拉开她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从里面翻出一板去痛片,扣出一片在手心,就着手里的红糖水吞了。 夏唯不赞同的看着她:“你也不能总靠着吃这个。” “特殊情况,应个急。” “脚怎么回事,崴了?” “肚子不舒服,有点分神。” 夏唯皱了皱眉:“止痛片没带?” 向歌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睁开眼来, “我带了。” “嗯?” “出门的时候特地装了一板在包里。”她笑了一声,又慢悠悠地重新阖上眼,“结果放在化妆间桌上就不见了,你说神不神奇?” 夏唯按照导航直接开到离得比较近的第二人民医院,搀扶着向歌进去挂了号。 医院里工作日人依旧多,向歌拿了号码坐电梯上去等,五间诊室同时开,前面还排着□□号的人。 此时她喝掉了一整杯的红糖生姜水,下腹回暖,去痛片药效也上来,人感觉重新活过来了,脚踝上的痛感跟着愈发强烈。 差不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叫到她的号和名字。 夏唯扶着她走到最后一间诊室门口,诊疗室的门虚掩着,向歌屈指敲门,第一下以后习惯性停顿一秒,才又继续敲了两下。 她敲完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请进。” 向歌推门进去。 诊疗室里,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背着窗坐在桌前,黑发细碎,正捏着笔唰唰写着什么东西。 向歌步子一顿,人站在原地,不动了。 男人垂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长长覆盖下来的眼睫,鼻梁笔挺的弧度和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声线清冷微沉,淡淡两个字:“姓名。” 她进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 向歌突然笑了。 就想起很多年前,少年也是这么一把清冷淡漠的嗓子,无波无澜问她:“姓名。”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祖宗。” ------------ 2 就让我快乐 向歌第一次见到周行衍那年十五岁。 高一开学第一周,一共五天的课,向歌迟到了四天,并且第五天,她也没准备准时到校。 刚好那天周行衍记名,少年身型挺拔面容清隽,黑短发干净利落,校服整齐,拉链拉的一丝不苟,领口连一道褶皱都没有。 手里拿着个记名板站在师大附中校门口,长睫微掀,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姓名。” 向歌斜挂着空空瘪瘪的书包,单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扬着下巴睨他。 好半天,才挑着嘴角笑了声,声音缓慢懒散:“你祖宗。” 周行衍神色未变,也不气也不恼,甚至连睫毛都没抖一下,只抬起眼来,看着面前傲慢又嚣张的少女。 清淡的视线顺着她头顶发梢挑染的几缕灰,悠悠划过眼角鼻梁下巴尖儿,再到脖颈锁骨一路向下,最终停在她敞开的校服外套拉链上。 白皙手指捏着记录板泛黄的劣质纸张,不紧不慢往前翻了两页。 刚开学第一周,大家基本都会好好表现,迟到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至于连续四天每天都怒刷存在感的,除了高二高三名字在学校里已经耳熟能详的惯犯以外,陌生的—— 周行衍垂眸,对着那寥寥可数几个名字扫了一圈下来:“向歌?” 少女看着他没说话,漆黑的眼里满满不爽和莫名敌意。 看来就是这位了。 周行衍唇角弯了弯,抬笔在记名板上唰唰唰写字,头没抬:“拉链拉好。” “……” 黑眸少女戾气升腾,卷起舌尖舔了下上牙膛。 一如此时。 向歌坐在诊疗室桌前,长眼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男人。 八年不见,他倒是一副完全不记得她了的样子,偏偏露馅了都不自知,还装模作样的问她名字。 一般门诊医生哪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姓名”的? 向歌长眸微眯,舌尖卷起搁在两排牙齿之间轻轻咬了一下,涂着深红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抵着病历本边缘,缓慢推过去。 周行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把她推过来的病历本接过去,翻开。 他穿着件白大褂坐在桌前,眉目间的稚气褪去,面部线条利落成熟。 “怎么了?” 声音也没了少年时期特有的润朗,清冷淡漠。 向歌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边,缓缓开口:“崴到脚了。” 她尾音故意拖长,拉的很轻,低软四散开,而后,脚腕子跟着微抬了下。 女人很瘦,光裸脚背上趾骨一根一根凸起,末端隐进鞋边儿,往上纤细的脚踝处有一小片淤青,颜色不深,但是对比着她过分白皙的肌肤看起来依然很是触目惊心。 周行衍点点头:“先去拍张X光看看伤没伤到骨头。” 向歌挑了挑眉,没动,拖腔拖调问道:“如果没伤到骨头呢?” “轻微扭伤的话没什么大问题,一周之内脚不要用力,走路的时候小心点。” “那伤到了呢?” “片子拍出来,看损伤程度治疗,有必要的话进行手术。” 向歌“哦”了一声,继续问:“哪种需要复诊?” 她心想,不是不认识我吗?你丫继续装。 男人再次掀起眼皮子来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淡又陌生,就好像真的完全没认出她来一样。 片刻,薄唇轻勾,没波澜的声音响起:“先去拍个X光吧。” “……” 让你装你还真的装啊。 向歌一动不动盯了他几秒,男人眼神不避不让和她对视,她撇撇嘴,慢悠悠地捏着病历本站起来道了谢。 谢谢医生说完,人没动,又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睛转了一圈,尾睫微挑,没话找话似的问他:“拍片子疼吗?疼就不拍了,你给我上个药就行了,我很怕痛的。” 周行衍:“……” 原本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硬是被她磨了好一会儿,人才去拍了片子,旁边的夏唯过来扶着她往外走,两人出了诊疗室的门,夏唯侧着脑袋阴阳怪气的出了两声:“怎么回事啊你?” 向歌低头看着病历本上男人的字,没抬眼:“什么怎么回事?” “你这个花痴犯的有些突兀。” “我没犯花痴啊。” 夏唯冷笑一声:“哦。” 向歌合上手里的病历本,侧着脑袋挑了挑唇边:“他是我初恋。” 夏唯脚步一顿,瞪大眼睛有点讶异的转过头来:“你初恋我为什么不知道?” 她和向歌在法国认识,虽然后来向歌回国读大学,但是算下来也已经八年,陪她走过了人生至今为止近三分之一的路。 向歌抛了个媚眼给她:“就刚刚啊,一瞬间,怦然心动,咚咚咚。” 她说着比了个心跳的动作过去。 “……” 夏唯眼珠子翻了翻,觉得自己刚刚那么真诚的疑问真是浪费了感情。 拍X光的地方也要排长队,两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等,拍完以后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片子。 向歌这个人耐心一向不太好,往常等人五分钟都不愿意多等的,这次却破天荒的,整整两个多小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甚至还哼起了歌。 女人懒洋洋窝在医院硬邦邦的铁椅子里,妆容精致从五官到身材都美的无可挑剔,长腿翘着,染着深红甲油的纤细指尖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在膝盖骨上。 画面原本是很美好的,可惜哼着的是北京的金山上的调子,还走音。 就很让人幻想破灭。 夏唯快看不下去了。 时间差不多,她去取了片子,又过来扶向歌站起来,边扶边忍不出啧啧摇头:“我怎么感觉像你的老妈子一样的?” 向歌没回话,从她手里接过片子,抽出来边往前一瘸一拐的走边像模像样的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点点头:“这是伤到骨头了啊,肯定得复诊的。” “……” 夏唯觉得自己今天白眼翻的眼睛痛。 回到诊疗室门口,里面刚好一位病人出来,两个人进去,向歌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把袋子递过去。 周行衍将片子抽出来,放到亮处看。 他向着光亮处,高挺鼻梁被打上了一点高光,视线凝着,黑眸清亮。 头微抬,下颚线条绷的有点紧,看起来莫名性感。 向歌撑住下巴侧着脑袋看着他,唇边翘起,眼角微扬,支在桌上的手臂一点一点往前滑,上半身略微向前,身子软趴趴贴上桌沿:“医生,我这个严重不严重啊。” 声音也懒洋洋的,完全没有病患该有的样子。 “片子上看没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扭伤。”周行衍将片子重新塞回袋子里,椅子往前滑了一点,“抬脚。” 向歌有点没反应过来,上半身直起来了,人没动。 周行衍抬起眼来,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脚抬起来。” 向歌挑着眼尾,笑的懒洋洋地,一双狐狸眼瞧着他:“女孩子的脚只有男朋友可以碰的。” 男人不为所动听着她胡扯,唇角弯了弯:“没事,我是医生,你男朋友会理解的。” 向歌挑了挑眉,边抬起受伤的那只脚一边道:“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周行衍没再接话,一手托着她脚踝骨后侧,一手捏着高跟鞋鞋帮脱下来,俯身放在了地上,手指把住脚踝扭伤淤青处。 男人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明晰,皮肤很白,上面隐约可见筋骨纹络和淡青色血管。 此时,那双手正抓着她赤.裸脚踝,指尖微凉,向歌却觉得有灼热火苗顺着他触碰到的皮肤一路往上窜。 向歌眨眨眼,心思微动。 被他抓在手里的那只脚,圆润脚趾不老实的蜷了蜷,脚尖擦过他身上白大褂的边缘,蹭着衣料轻微撩动了一下。 周行衍手指一动,捏着她脚踝的指尖力度大了些,直接低弯着上半身抬起头来,从她侧下方的位置看了她一眼。 女人垂着眼和他对视,表情茫然又无辜。 周行衍微不可查眯了下眼。 只一瞬,又重新恢复到没表情的神仙样,手直接松开,直起身子来。 声音放的有点低,清冷微沉:“没什么大问题。” 向歌有点小遗憾,“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放下脚,等了一会儿,又不死心问道:“那小问题有没有?” 周行衍眉微挑,椅子侧转,向后滑了一点:“小问题就是扭伤,回家以后24小时内冰敷,之后热敷活血,平时小心一点,一周之内脚踝尽量避免受力。”他侧身重新回到桌前写医嘱,写完递给她。 眼睫微垂,男人视线落回到那只正往鞋子里塞的白嫩脚丫上,顿了顿,补充提醒道,“别穿高跟鞋。” ------------ 3 不快乐 向歌脚受伤,至少一周内都不能工作,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静养。 这个静养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喜讯,为她烦闷充满负能量的黯淡生活增添了一抹让人身心舒畅的亮色。 甚至在家里呆了几天下来,向歌觉得自己皮肤都变好了。 夏唯买了蔬菜水果打开向歌家房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女人整个人倒着躺在沙发上,膝弯挂住沙发背,手里高高举着个iPad在抖。 把东西放在厨房小吧台上,夏唯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一点也不像行动不方便的样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做得来。” 向歌闻言,手里的iPad放在肚子上,脑袋朝上仰了仰看她:“我这不是遵从医嘱。”她晃了晃腿,伸直抬高:“活活血。” “你的医生小哥哥也没让你耍着杂技活血。” 向歌对于她这个“你的医生小哥哥”的说法十分满意,唇角愉悦地弯起一点来,没说话。 夏唯把袋子里的牛奶拿出来,纸盒撕开,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两个玻璃杯出来,倒了牛奶,放了块红糖,加热。 她单手撑在微波炉旁边等着,指尖敲了两下小吧台大理石桌面,看着沙发里高举着一双长腿躺着的人,依然不解:“你怎么就突然看上那个小医生了?” 向歌平躺在沙发上,脚跟相碰,磕了两下,懒洋洋开口:“他不小了。” “你又知道了?” “我肯定知道啊。” 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夏唯端出温热牛奶,将杯底融化掉的红糖搅拌均匀,走过去放到茶几上:“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类型呢。” 向歌小心翼翼地放下腿侧着往旁边歪,手撑沙发转过身坐起来,一条腿盘着,脚踝扭伤那条腿伸直了:“我是不喜欢这种类型。” 夏唯窝进旁边软椅里:“我记得你之前在法国,也遇到过这么个款的祖国小同胞——”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继续道,“你当时说这种类型都很假。” 向歌没马上接话,沉默着俯身向前,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牛奶。 温热度数穿透薄薄的玻璃杯壁渗过来,浅浅的熨烫着掌心,顺着指尖神经末梢一路攀爬,悄无声息一直传到中枢神经。 她长睫微垂,舔着唇角笑了一声,声音散散漫漫地:“我现在也觉得这种类型的很假啊。” 从她高一那年第一次见到周行衍开始,她就觉得他很假。 装模作样站在那里,就好像他那副一本正经好学生的皮能遮住骨子里的嚣张似的。 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样子,那双眼睛里却藏着冷冰冰的傲慢和不耐。 向歌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太他妈虚伪了。 就想激怒他,看他生气,看他原形毕露,和他刚。 并且当时十五岁的她,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么做的。 夏唯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女人单腿盘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牛奶杯冲她眨了眨眼,长睫蝶翼似的扑扇。 夏唯:“你别冲我抛媚眼。” “……我没冲你抛媚眼啊。” 夏唯挑着眉,没再多问,只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不过那个小医生的脸啊,他们科室的护士开心死了吧,每天上班都很有动力。” 向歌捧住杯子,眼睫微抬,表情看上去有了点变化。 夏唯再接再厉:“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如考虑考虑改行当护士去吧,要么你为了撩汉子,隔段时间就得崴个脚当次伤患,对自己太残忍了吧?” 伤患翻了个白眼,顺手拽过身边的沙发靠垫冲她丢过去。 向歌的脚扭伤不是特别严重,在家里安静养了几天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边缘比较浅的淤青也消了大半。 第二天,她去医院复诊。 虽然她的脚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工作日,夏唯上班,向歌也就没叫她,自己打了个车到医院门口,心虚似的伸着脑袋看了一圈,才拖着步子优哉游哉的往里走。 她今天穿了件缎料黑色棒球外套,背后金色刺绣鹰翼展翅欲飞,头上压着棒球帽,整个人呈现出和之前一次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脚上一双AJ5奥利奥,平底。 谨遵医嘱。 向歌觉得自己乖得不行了,应该奖励一朵小红花印在脑门上。 她中午来,正是门诊午休的时间,人不多,也有一些人干脆没走直接在等着下午午休结束。 向歌挂号以后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在诊疗室门口,头上棒球帽压的很低,只露出尖下巴和水润的唇。 那个位置斜侧面就是第五诊室,门依旧虚掩着,向歌随意扫了一眼,刚巧从门缝看到里面有白色大褂衣角一晃而过。 向歌眨眨眼,盯着那道门缝,歪了歪脑袋,把耳机摘了下来。 耳机一摘,周围的声音瞬间就变得很明晰,能够隐约听见诊室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还有个女的。 还你妈在笑。 向歌仰起头来,伸出一根食指,指尖顶着帽檐往上戳了戳,露出一双虚眯着的眼。 舌尖扫过牙床一圈,她把耳机其中一端重新塞回到耳朵里。人站起来,单手插进外套口袋,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间的诊室门口。 虚掩的门后,周行衍在说话。 “明天应该可以。” 他说。 ??? 怎么个意思? 向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提醒她有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屈指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停顿两秒,直接抵着门边推开。 人没马上进去,只侧着身子,脑袋从门缝探进去。 周行衍依然坐在桌后,他面前站着个女人,短发到肩头长度,手撑着桌沿,身体前倾,身上的白大褂衣襟也跟着往前垂。 向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医生袍穿的像情侣装一样无比刺眼的人,没戴的那一端耳机线弯弯曲曲地垂下去,一晃一晃的。 她特地换了风格,画了个心机斩男妆来复诊视察敌情,结果所谓的骨科科室开心死了的小护士还没有发现,倒是先出现了个每天上班都超有动力的医生小姐姐。 小姐姐似乎对于被打断了不太开心,扭头看着她皱了皱眉:“现在是医生午休时间,不接诊的。” 向歌没看她,视线越过去直接与桌后的周行衍对视。 男人一脸冷淡的看着她。 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眼都没眨。 向歌顿了顿,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道歉,脑袋一点一点缩回去了,顺手带上门。 她手压着门把,动作稍停,没完全关上,依旧虚掩开了点小缝,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 没过一会儿,里面再次隐约传来女人的笑声。 隔着门,那声音微弱,向歌却觉得怎么听怎么聒噪又刺耳。 这杠铃一般的笑声。 向歌开始后悔刚刚没把门关严。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重新把两个耳机全部塞回到耳朵里,音乐声调大,闭着眼仰头等。 下午两点午休结束,向歌来得早,号码也靠前,没多久就叫到她。好巧不巧,还是五号诊室。 她摘了耳机塞进外套口袋里,翘着的一双长腿放下,走到门口,敲门进去。 关门转过身来,周行衍刚好抬起头。 女人一件白T,外面黑色外套,有淡金色刺绣从背后蜿蜒到袖口。 头上黑色棒球帽往上翻了点,妆很淡,唇瓣丰润晶莹,眼线刻意画得略微下垂,柔和了她原本过于锐利的眼尾弧度,面部线条也没了之前浓重阴影打出的棱角感。 下眼睑眼尾的地方不知道是眼影还是什么,扫了点浅浅的粉红,竟然还有点可爱。 周行衍觉得化妆这个东西真是个神奇的技能。 这跟几天前的那个黑裙细高跟凹眼窝大烟熏妆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吧。 他正想着,那边向歌已经走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脚还有点不方便,她走的有点拖,慢吞吞地蹭到桌旁坐下,病历本递给他。 周行衍接过,视线落在她纤细白嫩指尖的透明甲油上,唇角不动声色弯了弯。 连指甲都换颜色了。 还挺全套。 他垂着眼,又看向女人脚上的球鞋,低呵了声,慢悠悠收回视线,翻开病历本:“我还以为你不是会听医生话的人。” 向歌还记着刚刚他和那女医生一起时的冷漠反应,眉梢挑起,声音懒散回道:“我还以为你这才几天就把自己的患者给忘了。” 她话音刚落,周行衍动作一顿。 男人低垂着的长睫倏地扬起,下颚线微绷,薄唇抿着,就那么没情绪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向歌微怔,对上那双又清又黑的眼。 几秒之后,周行衍毫无预兆的,突然就笑了。 忘了? 化成灰他都记得。 ------------ 4 快乐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周行衍抬着眼看她,长睫细细密密,漆黑如鸦羽。 薄唇勾着笑,牵出左边唇角一个极浅的梨涡,笑意却未达眼底,漆黑的眸藏着深浓幽光和冷漠嘲意。 这个笑容好像不太友好。 向歌根据自己对于这个人多年前的了解大脑迅速做出判断,软趴趴靠在桌沿的上半身直起来了,下意识往后倾了倾,就好像怕面前的人下一秒会直接探身过来打她一样。 头偏了偏,她心虚地别开了视线,抬手把棒球帽的帽檐稍微往下压了压,藏住眉眼。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些啥。 周行衍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挑了下眉,垂眼翻开手里的病历本,声音平淡道:“午休时间,医生不接诊。” 向歌“哦”了一声,重新戳起帽檐,嘴角撇了撇:“这就是周医生冷漠面对你疼痛难忍的伤患——” ——缩在办公室里面和你的美女同事打情骂俏嘻嘻哈哈你侬我侬的正当理由? 那女的哪里好看了? 长得还不如她昨天晚上剪下来的手指甲! 她说到一半顿住了,剩下的话默默在心里翻滚了一遍,没讲出来。 周行衍一手捏着病历本,抬起头来。 刚刚她站得远,现在人坐近了,能够清晰看见她眼底画出来的小卧蚕,下眼睑尾睫处浅粉红色眼影还带着淡淡珠光。 注意到他在看她,女人撇出的嘴角瞬间收回去了,洁白贝齿轻咬了下涂着樱粉色唇膏的水润唇瓣,刷的又密又长的眼睫扑扇,眼线无辜下拉微垂,漆黑的眼真诚晶亮看着他,声音也不懒不拖了,柔软清澈地:“周医生辛苦了。” “……” 周行衍食指被病历本掩盖在后面,指尖沿着纸张的边缘轻缓摩擦了一下。 向歌的脚本身就没什么大事了,所谓复诊也不过找了个借口,除非她再自己去崴一下,不然也拖不出什么花儿来。 周行衍甚至都不用诊,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清清楚楚,他也没说什么,就靠在椅子上听着她“诉说病情”。 “这几天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就断断续续的疼法。” “淤青倒是消下去不少,但晚上还是会肿。” “虽然说现在看起来好像挺正常。”女人抬着自己的脚腕子,表情十分真实地看着他重复道,“但是一到晚上就会开始肿。” 周行衍就坐在桌前,很有耐心的听着。白色大褂里面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到顶,领口一丝不苟翻着,一道不平整的褶皱都没有。 他听着她说完,才点点头,单手从旁边抽了张纸过来,修长手指捏着钢笔唰唰唰写了串字,写完,递过去。 向歌接过来,好奇地歪着脑袋看。 纸上几个大字,瘦劲清峻,笔锋末端带着习惯性的回勾。 ——五楼内科,苏医生。 向歌抬起头来,有点懵逼的看着他。 周行衍表情无波无澜:“引起浮肿的原因很多,可以先做个尿常规、24小时尿蛋白定量还有肾脏B超确定一下病因,不过这一块我不太了解,先去内科找苏医生看看他怎么说。”他顿了顿,微微笑了一下,“直接跟他说我让你去找的就可以,不用重新挂号了。” “……” 你他妈还真的是十分体贴啊。 从医院回来以后,向歌原本悠哉的愉悦情绪再次消失不见,加上脚也好了,再也没有了请假家里蹲的理由。 美好病假结束前一天晚上,向歌盘着腿窝在沙发里,单手撑住太阳穴,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突然缓慢开口出声:“性别男,二十六岁。” 夏唯坐在她旁边,没反应过来:“什么?” “身高目测我也不知道多少,我没看他站起来过,可能一八五以上吧。” “骨科医生,家境良好,无病史无不良嗜好还长了一张帅脸。” “这样的人假如有个女朋友,还挺漂亮。” “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 夏唯反应过来了,瘫着张脸:“你难道觉得不正常吗?这样的人假如没有个挺漂亮的女朋友那不是很恐怖的事情吗?” 向歌对这个回答明显不太满意,“嘶”了一声,挑着眉梢瞥过去一眼。 昏暗客厅里,电视屏幕映出的光线在她眼中流动,璀璨通透。 半晌,她又挫败地撇撇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仰头看向天花板:“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有道理啊,医生和医生之间是不是特别容易擦出爱情的小火苗?” “是吧。” “是个屁,他会喜欢那个类型的就有鬼了。” 夏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忍不住乐了,侧过身去:“你见他两面,就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了?” 向歌没说话。 她懒洋洋地歪在沙发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周行衍喜欢什么类型的。 高中时期的周学长作为腐败的学生会高管,实验班班长,年级大榜榜首常驻军,再加上那张脸,完完全全就是每个人少女时代心目中的男主角最佳人选。 大家都是青春期,师大附中的学生也并不是只知道读书的,非要说的话,她们的荷尔蒙躁动起来要更恐怖一些。 先暂时抛开“颜值”这个基本条件不提,少女们甚至还要比成绩。 你期中期末大大小小的月考周测不进个年级百名榜都不好意思追男人。 向歌见过各种类型的漂亮学霸妹子追周行衍,手段层出不穷让人叹为观止忍不住拍手叫绝,却也没见他多看过哪一个一眼。 她原本以为是他眼光高。 直到当时的校花,广播室室长,全校男生的女神小姐姐向他抛出了爱情的媚眼问他手机号,周行衍手里捏着手机一边头也不抬的发信息,一边风轻云淡明晃晃的扒瞎:“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的时候,向歌才开始怀疑,这个人他怕是个基佬。 再后来,她御驾亲征亲自去追了,才终于确信了。 ——这个人他就是个基佬吧。 向歌持续发了会儿呆,夏唯也没说话,只抬手把她嘴巴里的棒棒糖抽了。 硬质的糖果撞到牙齿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女人回过神来,直起身下意识咬紧了牙关保卫自己的棒棒糖,侧过头去,眉梢挑起:“你想偷偷吃我的棒棒糖?” “……” 夏唯的表情十分嫌弃:“你们模特都玩这么恶心的吗?” 向歌眨眨眼,一本正经:“我算是那种比较纯真的模特,你懂吧。” “这是你十八线的理由吗?” 向歌大二被模特公司星探发现开始做平面模特,虽然签的是寰球娱乐旗下的子公司,个人资质也十分亮眼,然而却始终很奇异的没得到过什么好的资源。 不过她本人也没什么大志,拍拍平面偶尔T台打个酱油,还挺美滋滋的。 女人长腿翘着,软绵绵重新瘫回到沙发里:“拍杂志的钱就够了,要那么红有什么用啊。”她停了一会儿,又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拍平面也很累的,夏夏,我以后做个家里蹲吧,你养我。” “行啊。”夏唯侧身从旁边茶几上的一堆糖果里捡了块巧克力,边剥糖纸边抬起头来问她,“养你我要对你负责,上次说的那个中医你去不去看啊。” 向歌嘎嘣嘎嘣把嘴巴里的糖咬碎:“就是那个江湖骗子老中医?” 夏唯一噎:“什么叫江湖骗子老中医,人家很有名的好吧,你去开两副中药调一调,不然你这个不正常的例假也不能一直这样拖。”她话头停住,视线顺着下滑到女人胸口,“还有你的这个发育问题——” 向歌随手抓起屁股后面的靠垫怼到她脸上,语气凶巴巴:“吃堵不上你的嘴吗?你看看那些名模哪有胸特别大的啊。” “我也没期望你特别大,但是至少你也——” “闭嘴。” * 懒觉睡醒就吃饭的悠哉日子正式结束,第二天向歌久违地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弄头发,掐着时间出了门。 结果一到影棚,她就感受到了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动,摄影师大叔正专心致志地咔嚓咔嚓,镜头前是一漂亮模特,穿着套深紫色哥特风洋装,褶皱繁复细密,手里拿着一把黑伞。 眼角画着黑色花纹,唇色很深。 旁边乔欣看到她进来,嘴角咧开笑容,满脸惊喜地小炮两步过去跟她打招呼:“向歌姐!你的脚好啦?” 向歌朝小姑娘点点头,侧了侧脑袋,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嫌弃:“这什么鬼专题?寰球是要倒闭了还是准备另辟蹊径先恶心死竞争对手再说?” 乔欣小脸一白,脑袋猛摇,磕磕巴巴地:“向……向歌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策划最近脑子里进豆浆了?”向歌看着镜头前的模特,慢悠悠地“啧”了一声,“这种土穿地心的哥特不是十年前流行的吗?” 乔欣惨白着脸,视线直打飘:“……这个专题是宋总定下的。” 向歌挑着眉,有点惊讶:“宋总回国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宋总在你身后。” ------------ 5 不快乐 寰球的创始人算是一个比较传奇的人物。 长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讲话也和声细语,整个人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气质。 一穷二白白手起家创立寰球娱乐,到现在发展成为娱乐圈龙头,又不可谓不恐怖。 而他儿子宋执,跟他对外的人设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 坊间传闻,小宋总脾气暴躁,易怒,继承了他老子不外露的全部阴险狡诈,狐朋狗友一箩筐,不爱江山爱美人。 向歌觉得,除了最后一点十分有争议以外,坊间的传闻基本上还是比较准确符合实际的。 从宋执接手寰球娱乐模特部的第一天起,她就跟他不太对付。 向歌当时大四,还没毕业,兼职平模做了两年,因为一张脸实在美的鲜明又出众,镜头感又极好,在圈子里也算是稍稍有了一点小小的知名度。 宋执当时从天而降,一个猛子直接扎进摄影棚,靠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叫了停。 男人裤袋里的手伸出来,食指一扬,指向镜头前的向歌,问旁边的助理:“这也是我们公司的?” 助理捧着一堆东西在旁边点头,对对对了半天,刚要说话,又被宋执不耐烦地摆手打断。 他往前走了两步,视线直接对上向歌,不满得很明显:“动作僵硬,表情死板,眼神没感情,这样的人怎么进来的?人事收了多少钱?” 向歌站在原地没动,眯了眯眼。 她拍到一半,刚觉得找到了一点感觉就被打断,本来就已经有点小不爽了。 再加上这么一顿吹毛求疵的批,躁意上头,下巴微收,长睫扬着看他,散漫道:“那要不你来?” 向歌当时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后来她知道了,但是已经没有然后了。 但是事后她也有想过,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知道他是谁,好像还是会忍不住那么说。 也许会换一个甜美一点的表情。 土穿地心的十年前流行专题还在拍,向歌这边和宋执站在影棚门口,女人垂着眼,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宋总。” 宋执看着她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挑着眉:“向总还有什么意见?” 乔欣在旁边快吓死了,后退两步站到向歌身后偷偷拉她的衣袖子无声警告。 向歌安抚似的反手抓过小姑娘的白嫩手指捏了两下,扭过头去,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圈镜头前的模特,一本正经道:“道具有点俗,感觉可以换点有新意的。” 宋执黑着脸冷笑一声,手里一叠纸拍进她怀里。 向歌下意识抬手去接,捏着,看着他没动。 宋执皱了皱眉:“翻开,看。” 向歌打开来粗略扫了一眼,眉梢一点点挑起,眼神微凝。 大致翻看了一遍,她抬起头来,眼神讶异。 宋执看着她终于有了点不同的表情,挺满意,抬手敲了下纸边:“《SINGO》这个新刊的封面如果出了差错,你就给我走人。” 向歌:“……” 如果说一个多星期以前的那场Z家春夏新装秀是向歌这个level走了狗屎运才上的T台,那么《SINGO》这次的新刊,就是满满的一盆闪耀着黄金luck的狗屎从天而降直接扣在了她脑袋上。 《SINGO》创刊六年,凭借着高质量的图片内容以及别具一格的独特视角已然已经成为了目前时尚圈内最具有影响力的杂志之一,往期一刊一刊数下来,封面人物不是代言过各大品牌的名模就是炙手可热的鲜肉花旦影帝影后们,启用新人模特,是完全没有过的事情。 这种资源寰球拿到不奇怪,关键是这次竟然有她的份儿。 向歌无声无息地做了几年的平模,也只拍过几本小杂志的封面,这种上了就是打上了“你已经是大腕了”或者“你要红”标签的时尚杂志封面突然有一天就向她招手这种事情,她之前想都没想过。 向歌甚至开始怀疑宋执在国外经过长期的治疗眼疾终于完全康复,发现了她的美貌并且想潜她。 关于《SINGO》的新刊资源被向歌拿到这件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乔欣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事后,小姑娘兴奋地小脸红扑扑扯着向歌的手:“向歌姐!” 向歌翘着腿坐在化妆间玩手机,懒洋洋应了一声。 “《SINGO》的封面啊!”乔欣眼睛晶亮,“你要红了!” 向歌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她,觉得好笑,抬手捏了捏小姑娘尖细下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乔欣任由她捏着,喜滋滋地:“这下徐艺绮多拿两个资源好像也没什么了,一个《SINGO》全都值回来了。” 向歌笑了下,没说话。 任何女人扎堆的地方,都是硝烟滚滚的战场,尤其是漂亮女人扎堆的模特圈。 再加上大家又都是竞争关系,自然没有可能相安无事,小团体,排挤和背后的小心机层出不穷。 寰球娱乐的模特部分组,向歌组里资质最为出挑的除了她就是徐艺绮,并且一直以来,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徐艺绮往往都能拿到相对比较好的资源,平时也没少给她下绊子。 向歌本就没什么求胜欲,一般只要不是太过分太明显的,背后被讲两句她也都不怎么在意。 乔欣对于她的这个态度一直都是又气又佩服。 小姑娘椅子拉到她旁边来,脑袋往前凑了一点:“向歌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不开心啊。” 向歌把手机扔在化妆台上,下巴搁在桌边,无精打采道:“我开心啊。” “你看起来一点都——”乔欣嘴巴鼓了下,说到一半,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不远不近传过来。 她反应快,瞬间就闭嘴了。 徐艺绮推门进来,视线在整个化妆间扫过一圈,落在向歌身上,从上到下,最终停在了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脚踝上,声音温和悦耳:“你的脚好了?” 向歌单手撑着脑袋侧头看她,懒洋洋笑了一下:“好了啊。” 徐艺绮也笑了,回手关了门,走到自己的桌前,一边摘耳环一边道:“我当时看到你在上面直接就崴了一下,真的吓死了,还好傅总没再追究。不过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毕竟是Z家这种大品牌,那么大规模的秀你也是第一次参加吧,紧张是难免的,每个人都会有,习惯了就好了。”她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 向歌眼皮子抬起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当时那场秀徐艺绮也在场,向歌是运气好临时被叫去的替补兵,她则是早早就定下来的名额。 向歌舌尖卷了下,视线飘开,虚虚停在桌沿某处,漫不经心开口:“那天我生理期,身体不太舒服,来的时候带了板止痛药,放在了化妆间的桌上,结果不见了。” 徐艺绮挑了下眉。 向歌挑着眼角看她:“你说啊,它怎么就不见了呢?” 徐艺绮表情微绷了下,一瞬间又恢复成了温和微笑着的样子,垂头弯腰脱掉了高跟鞋:“那还挺奇怪的,也许是放在别的地方忘记了吧,你再好好想想呢。” 向歌轻笑了声,翘着的长腿放下,指尖撑着桌角,人站起来了。 她一米七三的个子,脚上的高跟鞋也没脱,站直了以后比徐艺绮要高上一点,视线微低,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声音绵软又慵懒,却缓慢清晰地:“我这个人吧,记性确实不太好,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想重新想起来,因为麻烦。”她话音微顿,头侧了侧,“所以,你别逼我想啊。” ------------ 6 快乐 封面的拍摄工作在一个星期后,第二天上午,向歌和那边的负责人见了个面。 《SINGO》主编名字叫Eda,据说统治力极强,在《SINGO》最低谷的时候接任主编,几年的时间将这本杂志彻彻底底盘活了。 向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和事迹简介的时候,本以为是个女强人型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叫了一个女人名字的时尚杂志主编是个男的。 不仅性别男,还是个笔挺溜直的纯爷们儿。 等一切都确定下来上午过去了大半,把人送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宋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翘着腿转笔:“等这个封面拍完,我让他们给你配个经纪人。” 向歌站在桌前,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先给你搞个助理凑合用用。” 向歌再次点点头。 宋执懒洋洋地靠在老板椅里,手里昂贵的金色钢笔在修长指间旋转,侧着头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捧你吗?” 关于这个问题,向歌也很认真的做过一番思考,她眨眨眼:“你想潜我?” 宋执眉心一抽,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重新捡起来捏在手里,看着那张坦然的脸,强忍着想把笔丢过去的冲动:“你长得挺好,脑子也不笨,红起来能给我赚钱。” 向歌懂了:“宋总,其实您要是早点发现这点,我应该已经帮您赚出一架飞机的钱了。” 宋执冷笑一声:“就你两年前那个臭屁德行?不给你梯子都能飞上房揭瓦了,真把你捧起来不得直接冲上天去?” “……” 向歌无言以对。 等向歌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十一点多,直到封面拍摄工作开始以前,除了跟杂志方的一些交涉以外,她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宋执已经效率很高的给她找了个助理来。 小助理姓宫,叫宫茉,是个眼大胸大的眼镜娘小萌妹,之前是宋执的生活助理,就在向歌啧啧感叹没想到宋执喜欢这个类型的时候,宫助理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御姐,平板又冷漠:“向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私人助理,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事无巨细向宋总汇报的。” 向歌眉角一抽,直接走到车边拉开驾驶位车门,人坐进去,关上车门按开了车窗,手臂高高伸出来朝她摆了摆,一脚油门走人。 车子开出去一段,宫茉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看见那辆车又不急不缓的倒回来了。 向歌把车重新倒回门口,副驾驶的车窗打开,身子侧倾过来:“小茉莉,你去帮我定做一个锦旗。” 宫茉一愣,没反应过来:“定做一个什么?” “锦旗,就是那种送给医院医生的感谢锦旗,什么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什么神仙再世送子观音这种的。” 宫茉一脸懵,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东西,表情从茫然到恍然大悟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满脸复杂的点点头。 向歌没太在意她丰富的表情变换,手肘搭在车框,补充强调道:“明天晚上五点之前麻烦务必帮我弄出一个来,辛苦了。” * 也许是宫茉觉得明天晚上五点前这个时限放的太久了,简直是对于她工作效率的侮辱,所以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她就按响了向歌家的房门门铃,面无表情的提着卷锦旗来了。 向歌都没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这种不用想也明白的事,直接跟她道了谢,转身从客厅茶几上勾起钥匙串,踩上鞋子出了门。 房门直接没关,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宫茉面无表情的推了下眼镜拒绝,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下去。 向歌没从家里开到第二人民医院过,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凭着记忆绕了两圈发现走错了,最终还是放弃直接开了导航。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即将初春,天渐长,光线柔暖。她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侧过身来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就决定直接在车里等。 想了想,又怕他从侧门后门之类的走掉错过,向歌干脆抓起副驾驶上的锦旗,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进医院骨科科室门口,向歌步子一顿,停下来看了一眼表,算着离医生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便跑到电梯间旁边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开始整理语言。 “周医生,之前真的多亏了您精湛的医术,我的脚才能这么快好。” “您对于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谅细心照顾也让我深深感动。”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接受这面锦旗,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心安。” “并且想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女人手里握着的锦旗竖着拿,末端一下一下戳着下巴,视线低垂长睫敛着,自言自语的排练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绞尽脑汁的念叨了一会儿,向歌静默了几秒,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尴尬又虚伪的台词到底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讲得出来啊。 她挫败的撇了撇嘴角,想想还是放弃了,决定见机行事临场随意发挥。 向歌拿锦旗轻敲了下下巴尖,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才垂着眼,懒洋洋转过身来,准备往医生办公室门口走。 结果回过头来,眼一抬,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下突如其来毫无防备,向歌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点儿,下意识就往后踩了一步。 周行衍就站在她面前,距离有点近。 垂眼看着她,眼神冷淡沉静。 为了把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向歌今天穿的还是平底鞋,身高没了鞋跟的加成,就很明显的比男人矮了一段。 她平时也有过和男模搭档,这么看上去一眼目测下来,他身高基本上应该有个一八八差不多。 向歌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高中的时候他好像没这么高吧。 这个人这几年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就不声不响长到这么高了。 第二个是这人到底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周行衍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显的神游发呆,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她手里拿着的一卷缝着黄边的红色布料,缓慢开口:“向小姐又崴脚了?” 向歌回过神来,看着他没说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周行衍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还是在装样子。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她开始有点犹豫。 周行衍是那种,不在意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在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一直这样刻意装成不认识她的样子好像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如果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向歌怀疑八年的时间是不是真的久到足以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没说话,周行衍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 他白大褂脱了,白衬衫外面黑色风衣,风衣扣子没扣,看起来比前几次见他多了份懒散随意。 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向歌视线从他白衬衫的领口一路缓慢划上去,轻咬了下舌尖,摇摇头,澄澈漆黑的眼看着他眨了眨:“我是来跟周医生表达一下感谢。” 睫毛又长又密,眼尾微挑上扬似新燕尾羽。 “顺便问一下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顿饭。”她停顿了一下,软着嗓子补充,“聊表谢意。” 周行衍唇角翘起一点来:“不用,我也只是尽到医生的职责而已。” 向歌酝酿了一下情绪,抓着锦旗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深红色的布料微皱。长睫垂了垂,低低覆盖下来,在下眼睑出打下浅浅的阴影。 她犹豫似的停顿了几秒,又很快抬起眼来看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也确实有件事情,可能需要周医生再帮个小忙。” 周行衍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女人黑眸看着他,目光真挚又诚恳,一本正经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全职作者,目前正在筹划一本医生为主角的新书,但是因为我身边实在是没有人做这方面的工作。” 她有点苦恼的皱了皱眉,“所以周医生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找个时间采访你一下,为我的新书收集资料,也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样的。” 向歌一字一句斟酌着缓慢吐出,一番话说完,连呼吸都稍微屏了屏。 周行衍安静听完了,没说话,只垂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向着窗站,有傍晚的暖色光线碎在他黑沉沉的眼里,一层柔和的薄光蔓延四散,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良久,才缓慢,低沉地笑了一声:“好啊。” ------------ 7 不快乐 其实向歌没想到,周行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甚至她已经准备好了被拒绝以后风轻云淡又带点小遗憾的表情以及撤离路线,所以在男人笑着说出“好啊”两个字的时候,向歌有那么一瞬间愣神。 事情发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她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话有不对的地方。 仔细过滤了一遍好像也没有哪里出了差错,向歌干脆当做是周行衍今天心情比较好,露出了一个和她的表情以及此时语境配套的笑容:“那周医生留个电话?” 周行衍报了串手机号。 向歌点点头,捏着手机划开锁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出来,拨过去。 有震动以及低低的铃声响起,男人从风衣口袋里翻出亮起来的手机,上面是她的电话号码。 向歌唇角弯了弯,刚要挂电话。 结果周行衍毫无预兆地,长指直接落在手机屏幕上,接起来,虚虚放在耳边。 头抬起来,黑眸直直看着她,唇瓣挑着,声线清冷略低:“确定了?” 向歌手里的手机保持着接通的状态,显示着通话时间的秒数一下一下的蹦,她舔了下唇边,眼睛一眨不眨:“你接起来,我就要扣话费了。” “……” 周行衍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 向歌还在笑:“周医生给我报个话费钱?” 周行衍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刚要说话。 身后一道清朗男声叫他名字。 他转过头去。 有一群几个人朝电梯这边走过来,最前面的男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快走了两步。 向歌站在周行衍身后,斜着脑袋看他。 男人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 向歌今天穿了件卡其色针织长裙,下面棕色复古平底小皮鞋,露出削瘦脚面和一段白的发光的小腿。 个子很高,宽松长裙虽然看不太出东西,但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纤细高挑,气质出众。 男人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一脸冷淡的人,眼神意味深长:“怪不得周医生刚——” “你今天不值班?” 他没说完,被周医生快速打断。 男人闭嘴了,高深莫测看了他一眼:“今天林妹妹值班啊。” 一听到林妹妹这个名字,向歌脑子里的弦一下就紧紧崩起来了。 之前一次她来复诊,特地从小护士那里了解了一下,骨科只有一位女医生。 毫无疑问,就是前几天“午休时间不接诊”那位。 向歌不动声色,一脸单纯好奇地伸着脑袋:“周医生刚怎么了?” “也没什么。”那男人冲着她笑了一下,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那东西做医生的太熟悉了,卷着不用展开都知道是什么,“周医生的患者?” 向歌视线顺着垂了垂,才想起来锦旗还没给出去,她抿了抿唇,大大方方递过去:“聊表谢意。”停了停,又表情特别真诚地补充,“我亲自——”她说到一半,顿住了,极快反应过来,话头一转接道,“看着他们做的。” 周行衍接过来,淡声道了谢。 向歌挑着眼角弯眼看他:“那我先走了,周医生等我电话啊。” 周行衍点点头,看着她按下电梯走进去,人消失在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后。 手里握着卷锦旗,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味道。 等电梯门关上了,他旁边的梁盛西终于“啧啧”出声,看着他摇头晃脑的,“‘周医生等我电话啊’?周医生也会给患者电话啊?” 周行衍没搭理他。 “还是说看颜值?不应该啊,林妹妹长得也好看啊,不都没能让你日久生情了,以前跟你要联系方式的漂亮姑娘也不少了。” 梁盛西说完,又想了下刚刚那姑娘的脸,确实是好看,再加上精心打扮过,完全达到了一眼惊艳的那种效果。 周行衍笑了下,“联系方式也分要法。” 梁盛西挑眉:“我怎么感觉是分人呢?那你这妖精妹妹是个什么要法?” 周行衍淡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算我多事了。”梁盛西双手高举认错投降。 周行衍没再说话,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等,梁盛西安静了一会儿,又“诶”了一声:“这锦旗你不放办公室去?” 周行衍闻言也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嗯,不用。” 梁医生这次是真的吓到了,这什么情况啊,这人看起来是要把它拿回家去啊? 他下巴扬了扬,玩味又起,一脸八卦:“既然不放,你为什么非要多等一趟电梯啊?” 周行衍没理他。 “那打开看看?” 周行衍终于被他问的烦了,“嘶”了一声,“你是个女人?” 两个人大学同窗,梁盛西早就习惯了完全不惧:“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啊,你这么抵触干嘛,你当锦旗是情书啊?” 周行衍想,是她的话,还真的没准儿。 高中那会儿,寒假过后,向歌开始追他。 小姑娘当时高一,只半个学期就有了年级大佬的势头,在那个其他女生递个情书都小心翼翼偷偷摸摸避着老师的年纪,她追人追的异常肆无忌惮又明目张胆。 学生会门口等,食堂门口直接调戏,校庆上演个话剧都是她和他的爱情故事。 周一升旗仪式,挑染着奶奶灰的少女从升旗台后面偷偷摸摸地爬上去,身上披着面校旗,皮肤白皙,挑着眼角笑的明媚。 在全校老师学生正副校长的注视下,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捏着张纸,一本正经道:“一首情诗送给我们周行衍学长,希望他能感受到我潮水般的爱意。” 下面学生沸腾了,全是欢呼起哄的声音。 副校长和教学主任气急败坏地走到升旗台下,仰头看着她红着脖子吼:“你哪班的!马上给我下来!!” 向歌:“大海啊!你全是水!” 她班主任这个时候也跑过去了:“向歌!你给我下来!我找你家长了!!” 向歌丝毫不虚:“骏马啊!你四条腿!” 周行衍当时就站在下面队伍中,看着升旗台上眉眼飞扬的少女,唇边一点一点上扬。 没缘由的愉悦感。 男人垂着眼,视线落在手里卷起的锦旗上,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唇边带上了点笑。 梁盛西都呆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周行衍抬起头来,刚好电梯上来,他长腿迈开人直接走进去,手指体贴地按在了开门键上。 “还算你有点人性。”梁盛西嘟哝了一句,一只脚刚迈进去,周行衍松手了,电梯门缓慢闭合,关了一半,他食指才再次优哉游哉按上开门键。 梁盛西快步进去,磨着牙看他:“妖精妹妹知道她的周医生私下是这幅鬼德行吗?” 周行衍笑了声:“她知道的比你多。” “……” 梁盛西翻了个大白眼。 周行衍回到家,手里东西随便放在茶几上去洗澡。 洗完出来接了杯温水,头上顶着条毛巾往客厅走,人坐进沙发里,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锦旗上。 杯子端在手里,沉着目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倾身过去把那一卷拿过来,抽出来展开。 中规中矩的那种锦旗,红底,边缘滚着黄色的穗子。 上面黄色的两排字,从右到左读过去,平仄押韵—— 送子观音显身手 药到病除喜降生 “……” 周行衍将锦旗扔到茶几上,人重新靠回到沙发里,冷笑一声。 ------------ 8 快乐 灯光幽暗,满室酒气。 有男人嘶哑的谩骂声持续不止。 普通的两居室,室内一片狼藉,少女蜷缩在厨房角落里,脸藏在手臂后,白皙的小臂上全是青紫的印子。 醉醺醺的高大男人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试图掰开,脚上动作重重踢上去,嘴里骂骂咧咧。 “你一个没把的,老子还好吃好喝养着你!” “给你零用钱,给你房子住,送你去读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还跟我耍性子!就你脾气硬?你再顶一句嘴试试!” 少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干裂的唇瓣紧紧抿着,不哭也不说话,眼神倔强,眉眼神情都和那个女人太过相似。 她声音沙哑,平静看着他:“那你弄死我吧。” 男人赤红了眼,拽着她头发狠狠地甩到一边—— 向歌猛然惊醒。 空阔寂静的卧室里,墙上的挂钟一步一步走,时针指向四,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有一丝浅淡天光从缝隙里渗透进来,冷冰冰的,不带暖意。 向歌人怔着,呼吸缓慢平复下来,手指下意识搭上耳后。 耳廓后的肌肤上,一道疤痕的纹路触感明显,边缘平整凸起光滑,从上一路蜿蜒到耳垂末端。 向歌垂着眼,人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的湿透,触感黏腻的贴在身上,连带着被子上都带着点潮意。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床边地毯上,一颗一颗解开睡衣扣子,随手丢在地上,人走进浴室。 等宫茉早上七点钟到她们家准备叫她起床,并且做好了这个女人可能会有起床气的准备的时候,向歌已经穿着居家服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了。 她给宫茉配了把钥匙,听见她开门进来,头都没抬,头发半干不湿地披在身后,手指飞速在手机屏幕上移动厮杀,整个人神清气爽,出声跟她打招呼:“早啊,小茉莉。” 宫茉一秒钟收起讶异的表情,换上拖鞋走进来,把手里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声音平板:“今天上午九点钟给《SINGO》拍封面,保姆车已经在下面等了,二十分钟后出发,过去还要化妆换衣服还有其他准备工作,先过来把早饭吃了吧。” 向歌手一抖,手机里的小人啪叽一下摔死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有助理,有行程安排,还有属于她的保姆车的滋味,终于有一种真实的,老大确实准备捧她了的感觉。 她歪了歪脑袋:“我自己有车,直接过去就行了。” “宋总说,本来就已经是新人了,表面工作不能再不做。” 向歌点点头,懂了。 人可以新,逼要装足。 宫茉买的早餐是港式的,水晶虾饺晶莹剔透,薄皮里面鼓鼓地包着整只的虾,脆皮虾肠,卧蛋牛肉粥,还有一杯黑咖。 向歌美滋滋地吃着,还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节食的,比如早餐三颗草莓一杯脱脂牛奶的那种模特餐之类的。” 宫茉在一边整理东西,没看她:“因为感觉你不是会委屈自己的类型,就算我不买给你,你也会自己偷偷吃。” 向歌眨眨眼,夹了只脆皮虾肠塞进嘴里:“这家早茶还挺好吃的,店在哪里?” “司机带我去的,一会儿下去你可以问问他。” 压着时间吃了个早饭,又慢悠悠换了衣服,两个人下楼,保姆车果然已经停在下面了,司机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叫程牧,长相清秀,笑容羞涩。 向歌对着他笑了笑,男生匆忙垂下眼,耳廓可疑的红了红。 过了一会儿,又没忍住抬起头来看她。 向歌被他看笑了,直接坐在后面第一排,身子前倾,手撑在副驾驶座位椅背上,歪了歪身子看着他:“小茉莉说今天早餐是你带她去买的?” 男生点点头。 向歌侧着脑袋,“小木头,你知道第二人民医院怎么走吗?” 他再点。 “那一会儿你帮我再去这家买一份早点,送到二院骨科,给周行衍医生,行吗?什么都不用说,就直接给他就行了。” 程牧愣了愣,还是点点头。 宫茉从副驾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向歌笑眯眯地道了谢,想了想,又继续道:“你自己也买一份吃,费用都让宋总报就行,就跟他说我早餐吃了三份。” “……” 二院和那家店离得很近,程牧送了向歌和宫茉,买完过去也没用多少时间。 他找到骨科门诊部,结果护士告诉他今天周医生不坐班,要他去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找。 男生小心翼翼地提着几个透明餐盒又找到骨科住院部,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头探进去,“您好,我想找一下周行衍医生。” 办公室里原本在说话的几个人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最后一张桌,梁盛西端着水杯站在桌边,朝旁边扬扬下巴。 周行衍从电脑后抬起头来看向他,声音清淡:“怎么了?” 程牧走进去,想起向歌的那句“什么都不用说”,连忙摇摇头,把手里的水晶虾饺肠粉蒸排骨放在他桌上。 因为刚刚来的时候走得急,他颊边泛了点红,配上白净的一张脸,有种奇异娇羞的感觉。 程牧边退边跟他说了声再见,快步走出办公室。 周行衍全程都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愣住了,旁边的梁盛西目瞪口呆:“阿衍,你现在连男生都不放过了?” 周行衍没回话,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袋子一盒一盒拿出里面的东西,手指扣在圆形的透明餐盒外。 桌上手机刚巧震动响起,周行衍拿过来看。 是一个没保存的电话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周医生,早上好啊。】 周行衍眉梢挑起,视线落回到桌上的肠粉上。 这是这个女人要了他手机号码以后,一个礼拜以来给他发的第一条短信。 周行衍把手机放在桌上,身子靠回椅背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来,打开草稿箱,翻出那条之前没发出去的信息。 下午四点半,等向歌深刻感受了一下《SINGO》摄影师和主编的龟毛事儿逼吹毛求疵以后,拍摄终于结束,向歌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已经完全僵住了。 宫茉过来递给她一瓶水:“辛苦了。” “明明是充满温情的一句话,为什么被你说出来我就感觉这么冷漠无情的呢。”向歌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接过来,一边摸出手机。 屏幕上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串不用存也知道是谁的电话号码,N个小时前。 向歌眨眨眼,划开来看。 周行衍发过来了一张图,拍的是之前她给他送过去的那面锦旗。 下面打了一行字—— 【产科好像没有医生叫周行衍。】 “……” 向歌把图片点开,看着上面两排黄色的字,愣了几秒,然后就开始笑。 手机放在腿上,怀里抱着瓶水,笑的前仰后合。 她觉得自己当时还好没打开,直接就给他了,不然她可能会觉得很尴尬。 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又觉得很好笑。 她笑着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莫名其妙的宫茉,忍不住想抬手捏捏她的脸:“小茉莉,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宫茉不为所动,一脸冷漠的推了推眼镜。 向歌抿着嘴舔了舔下唇,歪着头看着手机,想了想,抓起手机来打字。 【周医生明天有没有空?】 周行衍大概是因为快下班了没什么事情,没两分钟就回了。 【没有。】 【后天呢?】 向歌再接再厉。 【值班。】 向歌没再回了。 她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宫茉,突然问道:“小茉莉,你会烧饭吗?” 宫茉还真的会烧饭。 作为宋执的前生活助理,在向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娃娃脸眼镜娘宫助理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再次被质疑了。 于是她一脸冷漠的推了推眼镜,谦虚道:“我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 周行衍那条【值班】发过去以后,没有再收到向歌的回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周医生气压低了两天,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同科室有人调笑问道:“周医生这两天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我们林妹妹惹你生气了?” 周行衍没说话,林染看他一眼,抿着嘴笑:“我哪敢惹他啊,你们不知道,他其实很凶的。” 开玩笑似的语气,话虽然非要说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那语气里味道谁都明白。 向歌拎着个饭盒站在门口,腮帮没忍住鼓了鼓。 办公室门没关,刚刚里面人的对话就清晰地,一字不漏传入她耳中。 谁不知道啊?老子知道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向歌轻出口气,抬手敲了敲门边。 此时临近下班时间,大家都换了衣服准备走,听见敲门声都看过来了。 女人穿着件白衬衫,宽松柔软的料子,松松扎进裤子里,显出她一把纤细的腰肢。铅笔裤,腿修长笔直,裤腿挽了两环,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 尖下巴,唇瓣红润饱满,眼睛尤其好看,眼型狭长瞳仁漆黑,眼波盈盈,有薄光流转。 辨识度太高的一张脸,林染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是不需要理由的,危机感就能倏地冒出来,她抢在前面开口了,皱着眉,语气不太友好:“医生办公室不可以随便进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向歌直接无视掉,视线刻意越过她,在整个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周行衍因为今天要值班,身上还穿着那件白大褂,人坐在桌前,看着她没说话。 向歌直直地和他对视几秒,视线缓慢移开,落在旁边的梁盛西身上。 长睫扑扇着眨,她弯了弯唇角挑着眼笑,声音低软绵长,像羽毛一下一下轻缓的挠:“周医生在吗?我来陪他吃个晚饭。” ------------ 9 不快乐 不是“我找他有点事”,也不是“我来送个晚饭”,而是“我来陪他吃个晚饭。” 虽然只是几个字的差别,但是含义天差地别。 向歌一句话说完,整个医生办公室都安静了。 她余光扫过一眼,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林妹妹”表情尤其不怎么好看。 向歌唇边的笑意加深。 那天她过来送锦旗,结果在电梯门口遇到梁盛西,看他对她的反应就知道,周行衍现在应该是单身的。 那么这个林妹妹就无疑也是处于待机状态的了。 梁盛西反应最快,脸上带着笑:“在啊,周医生刚刚还说着饿了呢。” 并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饿了的周医生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梁盛西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原本在刚开始看到向歌的时候,以为只是又一个来追求高岭之花的,长得好看的女勇者。 后来通过与周行衍的对话以及他一系列的反应来看,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梁盛西心里默默地为林染遗憾了三秒钟,然后毅然决然地准备大批购入这位妖精妹妹股。 向歌这才侧着脑袋,视线重新不紧不慢的落到周行衍身上,弯着睫对他笑,人走进屋子。 走到中间,到林染面前。 女人个子本就高,今天又踩了双小跟,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气场压人。 唇边勾着弧度,漆黑的眼却幽深的,没什么情绪:“抱歉,让一下可以吗?”她声音轻柔,“你挡到我了。” 站在旁边的几个医生身子往后撤了撤,下意识想离女人的战场远一点。 林染要比向歌矮上一截,和她对视得微仰着头,表情很难看,人却固执的没动。 向歌眨眨眼,面上表情不变,身子斜着歪歪头,看向她身后桌前坐着的周行衍,意有所指:“周医生,你女朋友吗?” 周行衍椅子侧转了一点,十分配合她,“同事。” 林染眼睫垂着,睫毛颤了颤。 向歌“哦”了一声,扬着下巴眯了眯眼,人也不动,就站在那儿执着看着眼前的人:“你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吗?” 梁盛西肩膀抖了一下。 这妖精妹妹可怕起来真是可怕啊。 林染深吸口气,重新抬起头来:“不用了。” 向歌满意了,也不跟她较真,笑盈盈地侧身绕过去了。 等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走了,向歌拖了把椅子坐在周行衍桌边,懒洋洋撑着下巴看着他。 周行衍侧着脑袋,声音清冽:“你怎么来了?” 向歌指尖敲了下脸颊:“给你送晚饭啊。” 周行衍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向歌眨眨眼,“陪你吃个晚饭。” 他没说话。 这个答案还不满意? “喂你吃晚饭?” 向歌试探性道。 “……” 周行衍微不可查轻叹了口气,视线收回,拉开桌上的袋子,提出餐盒,打开。 日系的便当盒,原木色,里面摆着一层一层的紫菜饭卷,紫菜里薄薄一层米,最中间裹着蛋皮,胡萝卜,火腿和酸黄瓜,上面撒着芝麻。 卷的整整齐齐,卖相精致,让人食指大动。 一看就不是她自己弄的。 周行衍不动声色,“没看出来,你手艺还不错的。” 向歌抬手从盒子边缘抽出筷子递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然棒啊。” “……” 周行衍哑然,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来。 向歌眨巴着眼,视线瞥开,被他这么一笑搞的有点心虚。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擅长进厨房。 高一那会儿寒假的时候,周行衍把破破烂烂的向歌从大街上捡回家,小姑娘满身是伤蜷缩在他家沙发上,黑眼看着他,亮晶晶地,嗓音沙哑:“我饿了。” 周行衍面无表情,没搭理她,直接转身出了门。 等少年从公寓楼楼下买了面包和牛奶上来,一打开公寓门,里面有呛烟的味道直冲鼻腔。 周行衍皱着眉进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鞋架上快步走进屋,环视了一圈。 厨房灯亮着,向歌身上套着条花围裙,正捏着鼻子手臂伸了老远,眼睛别开,手里拿着个大勺在锅里胡乱搅。 “……” 周行衍大步走过去,看了眼锅里已经糊了的炒鸡蛋,直接拉着小姑娘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身后,先盖上了还在往外溅油花儿的锅盖子,再关火,最后打开抽油烟机,才算是完毕。 他转过身来,垂头看她。 向歌站在他身后,白皙的脸蛋儿红红的,有点肿,眼角划破的地方血干掉,唇瓣也被她咬破了,嘴角沾着点儿猩红。 平时在学校里嚣张散漫仿佛可以日天日地的少女,此时头上歪歪的挂着花围裙,手里拿个勺,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委屈,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乖乖地站在那里仰着头看他,不说话。 向歌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心地别开眼来,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你懒得理我走了,就想自己弄点东西吃。” 她本来想偷偷地炒个蛋吃完,再在他回来前把锅子什么的都刷好收拾干净的。 向歌停了停,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会收拾好的。” 之前半个学期,向歌和周行衍的关系实在算不上特别友好。 虽然嘴炮和找茬都是向歌单方面的,他则倒是一直被她莫名敌意逗得觉得挺有意思的。 仔细想下来,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平时在学校里遇到接触的次数好像还挺多,一来二去竟然也称得上是彼此熟悉的。 少女手臂上全是青紫,周行衍拉着她的手放开,“这是我家,我走去哪啊。”他垂睫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出厨房,“先出来吧。” 向歌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走到玄关,提着鞋柜上一个袋子进了客厅,站在沙发前转头看向她。 向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步子走过去了。 少年身型挺拔,比她高上半个头,向歌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没抬头。 周行衍才看见她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也有一块磕破的地方。 他想起刚刚在街上看见她的时候,小小一团蜷缩在路灯下,大冬天外套也没,只穿了件毛衣,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可怖的淤青,抬臂拉着他袖子,嗓子哑哑的说不去医院,也不要回家。 这是去哪里跟人打架了啊。 他弯腰从袋子里翻出消毒药水,棉签,跌打损伤的喷雾,纱布,还有一大卷创口贴,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向歌缓慢地坐过去。 周行衍手里拿着消毒药水瓶子,拧开,抽了两根医用棉签出来沾湿,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她眼角划破的地方,蘸了药水的棉签沾上去。 凉凉的触感带着刺痛,向歌“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后缩,被少年一个眼神看住。 向歌不动了,就看着他给她消毒,贴创口贴,喷喷雾,包扎。 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又很生涩,疼的她一缩一缩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跟他说话。 基本上就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话不多,声音清澈冷润,语调缓慢,没什么起伏。 向歌第一次觉得他声音其实是好听的。 也了解到,他家住的离学校远,每天来回要浪费很长时间,因为高三课业太繁忙,于是就一个人在学校旁边租了间公寓,每天晚上有保姆阿姨来给他烧一顿饭。 等全部都弄的差不多了,周行衍才抬起头来。 小姑娘脸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表情有点愣,肚子还在叫。 周行衍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又从袋子里翻出面包和牛奶递给她:“要不要加热一下?” 向歌摇了摇头,道了谢以后从他手里把牛奶接过来,迟疑了几秒,开始咕咚咕咚大口的喝。 周行衍吧面包的包装撕开,递给她。 她就像个看到肉的小狼崽一样,就差扑到他手上去了。 少年靠在沙发里看着她吃,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吃完我送你回家。” 向歌咬面包的动作停住了。 嘴巴小仓鼠似的鼓着,咀嚼吞下嘴巴里的面包,漆黑狭长的眼看着他,“我能不能在这里睡一晚?” 周行衍挑了下眉。 她怕他拒绝,又赶紧快速接道,“就一晚,明天你醒之前我就走。” 说着,她紧紧抓住了他们家沙发垫子边。 周行衍没再说话,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转身进了卧室。 向歌松了口气,几口吃掉剩下的一点面包和牛奶,把包装丢进垃圾桶里。又去厨房把焦糊的炒鸡蛋倒掉刷了锅,才关上客厅的灯,人重新回到沙发上平躺下来。 冬天房间里有点冷,向歌缩了缩脖子,把沙发上摆着的几个靠垫都拿过来,从腿到小腹到胸口,一个一个摆在身上。 她刚摆完躺平,卧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周行衍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发梢还有点湿,人走到沙发旁,站定,垂眼看着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靠垫里压住的少女,淡声道:“你去床上睡。” ------------ 10 快乐 紫菜饭卷向歌确实是跟宫茉学过的。 只不过因为她包的太难看,蛋皮糊掉,黄瓜切得奇形怪状,卷出来的饭卷也粗细不一,所以全部贡献给垃圾桶了。 和当年那个炒个蛋炒出爆米花味儿的自己比倒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向歌对自己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 虽然最终带来的还是宫茉卷的,只不过装盒是向歌亲自装的没错了,摆盘精致,四舍五入一下这句“我当然棒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向歌嘴巴里叼着筷子,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周行衍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嘴里的筷子,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出来。 指尖抬了抬,他忍住了。 向歌牙齿咬着筷子尖儿,两根深色竹筷就在那里上上下下摇摇欲坠的晃,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周行衍腮帮子微动,忽然开口叫她:“向歌。” 她人还在神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视线侧过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筷从她嘴巴里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 向歌一呆,垂头去看她筷子的尸体,哀悼两秒,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捡。 也就错过了周行衍瞬间弯起的嘴角。 女人将筷子捡起来塞进带来装饭盒的布袋子边缘,看着他:“怎么了?” 周行衍:“没什么,我忘了。” “……” 你赔我筷子啊! 向歌泄气的样子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周行衍点点头,装傻:“那你吃,我够了。” 向歌不说话了,好看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行衍突然发现,这姑娘今天的眼角不涂粉眼影儿了,仔细瞧,好像有点亮晶晶的浅棕色。 眼线画得很短,微微往上扬了一点点,看起来跟之前两次又有些不一样。 周行衍看得叹为观止。 向歌也半天不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忽然伸出舌尖,向上翘着舔了下唇珠。 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儿,小臂推着饭盒一点一点往前:“你的筷子借给我用吗?” 周行衍动作一顿,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架着,脊背靠回到椅背里。 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嚷的声音,夹杂着柔声劝阻的女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周行衍反应极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歌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黑眸暗沉沉地:“坐下。” 向歌一愣,站在那里没动。 周行衍抿着唇角看着她,声音放低了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别出来。”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闷响,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向歌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医闹,赶紧点点头。 周行衍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出去,向歌直接翻出手机准备报警,人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护士站的东西全都被掀落在地,地上还有一个小护士,被另外几个人扶着站起来,小臂在流血。 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根钢管,原本正在敲着护士站台,看见这边周行衍从门里出来,直接横着步子走过来,手里的棍子划过地面发出渗人的“刺啦”声,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叫嚷着:“你是医生?把你们院长给我叫过来!” 向歌抓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打电话,外面周行衍也在说话,还有大吵大嚷的声音,向歌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给警察报了地址楼层。 结果刚说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外面男人的咆哮声倏地变大,周行衍的声音混杂其中,在喊她的名字。 向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男人手里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冰冷的金属末端在医院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光泽,又快又狠地砸向玻璃—— 向歌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手机扔在一边,双臂抬起来死死地护住脸。 臀骨狠狠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身边全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掉到地上的声音。 向歌闭着眼,人没动,手臂上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却不敢移开,生怕有没掉完的玻璃碎片伤到脸上。 耳边全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咆哮谩骂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音,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大概六七秒,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向歌抬起头,睁开眼来。 周行衍蹲在她身边,身上衣衫凌乱。 向歌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手上,才松了一口气。 手臂痛得她皱了皱鼻子,抖掉了白衬衫上两块玻璃碎片,手翻过来,小臂上面有两道看起来不浅的划痕,正在流着血。 周行衍薄唇紧紧抿出僵硬的线条,声音有点哑:“能站起来吗?” 向歌仰着头看他,眼眶湿漉漉地,“屁股痛……” 周行衍没说话,一手勾着膝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把人打横抱起来,出了办公室。 门外医院保安赶过来,暂时控制住了几个人,周行衍向旁边另一个医生点了下头,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往楼上走。 向歌单手勾在他颈后,盯住眼前那块白皙的脖颈皮肤,目光一路向上到绷的紧紧的下颚线,再滑到男人滚动着的喉结,感觉手臂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视线过于肆无忌惮,周行衍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垂下眼睫看她,瞳仁黑的无机质,声音沉冷,“完了没?” 男人眼神和声音都有点骇人,向歌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上了一层,周行衍抱着她拐进值班室,里面桌前坐着个男人正在写东西。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见周行衍怀里抱着个女人进来,他整个人呆滞了三秒,视线落在向歌血淋淋的小臂上,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 周行衍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单人床上,之前那医生刚好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怎么弄的?” 周行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玻璃。” 男人点点头,弯下腰,手刚要伸过来,动作突然停了,侧过头去看向旁边的人,扬着眉:“你来?” “……” “舍不得?” 周行衍想踹他一脚:“快点。” 男人耸耸肩,拉过向歌手臂,又从托盘里拿了小镊子消毒,除了里面几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其中有几块扎得有点深,镊子尖端进去鲜血淋漓,向歌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细小的碎片一颗颗摘出去,托盘上全是被血浸透的纱布和消毒棉,等消了毒包扎好,向歌眼角都红了,却全程一声都没出。 周行衍坐在旁边看着,下颚微绷,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床边坐着的姑娘,人端着托盘,非常识相的出去了。 向歌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周行衍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女人手臂抬了抬,疼得缩了缩肩头,五官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眶潮湿。 向歌觉得自己好像变矫情了。 也就是被玻璃割破了点皮,怎么因为他在这儿,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抢救似的了呢? 这么想着,她就抬起头来,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周行衍刚好也在看她。 她坐在床上,要比椅子矮上一截,只得微仰着头看他。 周行衍目光沉着,眸底有漆黑深浓的情绪,唇角绷的有点紧,半晌,才低声叫她:“向歌。” 低沉微哑的嗓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淡漠。 向歌听着他叫她名字,人一怔,然后就笑了。 “我在呢。”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过去,仰着头从他侧下方的位置直直看着他,“周医生想说什么?” 周行衍不说话了,只抿着唇看着她。 向歌就扬着长睫笑,“周医生不说吗?那我说啊。” 她人直接站了起来,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靠近,上身低低弯下去,唇凑到他耳畔,有气流染上他耳廓。 薄唇微动,她刚要开口—— 咔嗒一声门把扭开的声音响起,之前给向歌做包扎的那个医生走进来,一边抬起头一边喊了一声:“阿衍啊,我把——”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在他的值班室里,周行衍坐在他的椅子上,之前被他一脸紧绷抱进来的姑娘正低低弓着腰,两个人贴的很近,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个人听到声音,齐刷刷地扭头看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致歉,人后退两步,重新把门关上了。 ------------ 11 不快乐 等警察来了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周行衍被叫过去问了话,因为是向歌报的警,所以也一同被叫过去了。 情况差不多问完,警察视线落在女人手臂绑着绷带上。 向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把衬衫袖管拉下来遮住。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嫌麻烦懒得是一点,一旦追究起来宫茉一过来,那她的职业也就全露馅了。 周行衍站在她旁边,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向歌被问了几句话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此时也已经快十点了,她坐在满地玻璃碎片的办公室里,撑着脑袋往外瞧,被刚好走进来的男人一眼扫回去了。 向歌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种患者家属总是会遇到吗?” “偶尔会有。”周行衍垂头看着她,眉头微皱了下,有点为难。 时间已经挺晚了,他没办法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 可是现在确实也走不开。 周行衍想了下,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来发微信。 二十分钟后,梁盛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骨科住院部办公室门口,看着周行衍将满地的玻璃碎片扫在一起,一脸愕然:“怎么回事?” 周行衍拿着扫把抬起头来,下巴朝向歌那边扬了扬:“帮我送回家。” 梁盛西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啥?我帮你送回家?” 周行衍瞥他一眼:“不然我帮你?” 梁盛西看了一眼旁边翘着腿坐着看戏似的女人,好心隐晦的提醒道:“要不然今天我们串个班?。” 周医生:“不用。” “……” 你他妈还真的是十分敬业啊。 梁盛西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一口气憋了半分钟,才终于好不容易完整的喘出来了。 向歌撑着脑袋站在旁边看戏似的,差点笑出声来。 梁医生真的无法理解,这两个人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皇上不急太监急想着多给他们制造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个人往外走,走廊里警察还没走,向歌视线看过去,旁边小护士正蹲在地上捡撒了满地的东西。 向歌眼睫垂了垂:“在医院工作好辛苦啊。” 梁盛西走在她旁边,听见了,笑了笑:“何止辛苦啊,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又危险,吃力不讨好,下了手术胳膊腿都是软的,熬的人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黑眼圈比双眼皮还宽,遇到激进一点的患者家属,那他主治医生真的惨死了。” 向歌挑了挑眉:“那你还做了医生。” 梁盛西顿了顿,突然道,“我大学的时候,和阿衍是室友。” 向歌眼睫抬了抬。 “那个时候阿衍和现在不太一样。”两个人坐着电梯下到一楼,梁盛西歪着头想了下,“有点像那种,古堡里忧郁又阴郁的禁脔。” 向歌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忧郁的什么?” 梁盛西摆摆手:“总之就是很病娇,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向歌回忆了一下高中时期的周行衍,虽然锋芒和眼中傲气是比现在浓重明显,但是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忧郁又阴郁的气质。 “总之看上去就是完全不像个医生?” 梁盛西点点头,“尤其是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像个杀猪的。” “……” 向歌:?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可能以后会去做个法医什么的,毕竟和他当时的气质还挺符合的,我就问他,你为什么来学医啊?” 梁盛西舔着下唇笑了笑,“他说,因为希望这个世界上的痛苦少一点。” 向歌脚步一顿,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第一次被周行衍带回家并且霸占了人家的床睡了一晚以后,整个寒假都没再见过他。 再次见到他是高一寒假开学的前一个礼拜。 高三开学早,他们早早就开始上课,他那天晚上下了自习又去图书馆,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上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还是在那个路灯下,还是那一团小小的,熟悉的人影。 周行衍脚步顿了顿,走到她旁边去。 向歌抬起头来,黑眸乌压压地,空洞,没焦距,有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耳廓后往下淌,一直划过白皙的脖颈流进领口。 这是她第二次到周行衍家里来。 这次和上次不太一样,她耳后的伤口极深,长长的蜿蜒下来,像是被什么利器划透,边缘微微外翻,殷红的血不要钱似的流。 周行衍纱布和消毒棉一块一块的换,帮她止血,好半天,都没能止住。 他手指都僵了,骨节泛白,“我们去医院吧。” 少女呆愣愣地扭过头来,看着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周行衍唇线僵直,声音绷着:“你这个应该要缝针的,不去医院血止不住。” 她还是摇头,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去医院。 少年又气又急,声音带着点沙哑和明显的薄怒,低声叫她名字:“向歌!” 向歌看了他一眼,抬手去摸而后的伤口,被周行衍一把抓住手腕阻止, “你手脏,别碰。” 他好像被气的不行,声音眼神都很凶,又有点挫败的感觉。 向歌才发现这个人脾气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好。 她乖乖放下手,沉默了一下,慢慢出声,“不能去医院。” “什么?” “医院会实名,还会打电话通知家长,不能去。” 周行衍听明白了。 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尽量帮她擦掉了伤口附近的血迹,用纱布绷带先做了简单的应急包扎,然后翻出自己的大衣,递给她。 向歌迟疑着,反应有点慢,没接。 周行衍直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将手里的大衣给她披上。 少年身型稍有些清瘦,不算宽阔的臂膀和手里的大衣将她整个人圈过来,让人生出一种被拥抱着的错觉。 他垂着眼,看她细密低垂着的眼睫:“我带你去不用实名的医院。” 周行衍拉着她下楼,等了一会儿才拦到车,报了个地名。 向歌和他并排坐在后座,车子开出去一段,她开始有点困,迷迷糊糊地靠在出租车椅背上,头低垂,拉动到而后受伤的皮肤,疼得钻心。 向歌眉皱紧,死死闭着眼。 恍惚间,有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轻缓托起她的头,声音低低地,柔软熟悉,在她耳边缓慢持续的响,叫着她的名字,告诉她别睡,跟她说话。 出租车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向歌已经有点模糊,身子半软着,整个人被周行衍半搀扶着下来。 她贴着他,整个人热乎乎地,在发烧。 周行衍提前打了电话,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看车子上的两个人下来,连忙小跑过来把人抱进去。 等她再醒过来人躺在病房床上,窗外夜幕低垂,病房里面没开灯,有星星点点和细碎月光透过窗子透进来。 向歌眨眨眼,没眨动,又转了转头,半边脑袋有点麻。 周行衍坐在旁边,听到响动,转过来看她。 少年还穿着校服,上面有一片血迹,是她沾上去的。 他好像一直有点小洁癖,此时却不太在意的样子,身子凑过来,抬手贴了贴她额头:“烧退了。” 向歌挣扎着想坐起来,又被按着肩膀按住, “伤口刚缝了针,你别乱动。” 向歌不动了,侧着头看了一眼病房墙上的挂表,眼睫轻动,缓慢开口:“今天。” “什么?” 她声音有点哑,低低的:“已经两点了,我生日,是今天。” 周行衍才反应过来。 刚刚在出租车上,为了分散她注意力让她清醒,他想方设法和她说话聊天,问了她的生日星座什么的,绞尽脑汁搜刮了他脑海里仅存的平时班里女生一直在讨论的一些乱七八糟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的残影。 周行衍笑了,头凑过去了一点,“嗯,那你有什么生日愿望?” 向歌躺在床上很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平静开口缓慢道:“希望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痛苦都能少一点。” 少年一怔,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漆黑长翘的眼,在黯淡的月光下明亮又澄澈,平静淡然,和他印象里阳光下眼神嚣张飞扬的少女截然不同。 周行衍视线侧移,触碰到她耳边□□涸血迹粘合在一起的发丝后,稍微顿了顿,突然叫她名字,“向歌。” 她抬眼睫应了一声。 “你以后不要打架了。” 向歌愣了愣。 他想起几个礼拜前,几个小时前,少女满身的触目惊心,还有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和止不住的血。 周行衍抿了抿唇,表情很严肃:“你下次再打架,我就不管你了。” 向歌却突然笑了。 他以为她不肯去医院,不肯回家,是因为怕家里人知道了会担心,或者怕被骂……吗。 向歌突然有一种深深地,不知名的,古怪小心,又难以名状的情绪。 不想告诉他原因,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不想被同情怜悯,不想被嫌弃。 向歌垂着眼睫弯了弯唇角,“好,以后不打了。” ------------ 12 快乐 手臂受伤这件事,虽然向歌极力想要瞒住的,但是还是被宫茉发现了,果然当天晚上,向歌就接到了宋执大魔王的恶魔咆哮。 男人对着电话先是把她狂轰乱炸神喷了一顿,而后撂下了“向歌你如果伤到的是脸就给老子滚出寰球”这样的狠话。 向歌缩了缩脖子,侧着脑袋用肩膀夹住了电话,一边接着茶几上剪手指甲,无比虔诚的道歉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细微的响声。 宋执在那边沉默了几秒,突然毫无情绪波动问道:“你是不是在剪手指甲?” “……” 向歌吓得手一抖,差点剪到了指甲边缘的肉。 你他妈是二郎神还是顺风耳啊。 向歌给《SINGO》拍完封面一个礼拜,宋执给她找的经纪人就极有效率地到位了。当天下午,宋老板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去。 介绍完了以后全权负责她一切事宜的经纪人以后,男人意味深长的瞧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三分钟,才开口问道:“你和傅容森认识?” 向歌想了半天,很真诚的看着他:“傅容森是谁?” “Z家小傅总,你之前走过他家的春夏新装秀。” Z家的春夏季时装秀,她崴了脚,又遇到了周行衍,虽然这样算起来好像也没过多长时间,但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让她恍惚觉得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向歌脑子里片段过电影儿似的倒退回去,想起来了,满身骚包味儿的那个。 她点点头,“一面之缘。” 宋执眯着眼,冲她摆了摆手,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回去看邮件。” 向歌一脸莫名其妙,人正准备出去,又被叫住了。 她站在门口转过身去,宋执一脸意味深长:“傅容森那个人花领子很多,上升期你别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向歌一脸懵逼地出去了。 往摄影棚走过去还剩下没几步,刚好看见乔欣从那边洗手间里走出来,看见她过来,笑眯眯地喊了她一声。 向歌回过身来,看见她带着大大的笑容冲着她招手,也忍不住笑。 小姑娘太可爱了,让人不喜欢都难。 她站在原地等着她跑过来,结果正好有几个人从走廊另一头化妆间那边走过来。 徐艺绮走在领头的一个,脸上的笑意温温柔柔,看见向歌和乔欣站在这边,笑容又变得灿烂了点。 她抱着臂走过来,笑意盈盈:“听说你拍了《SINGO》的封面,恭喜呀。” 向歌挑着眉角瞥了她一眼,懒得理。 徐艺绮笑容没变:“虽然只是个杂志封面,受众面有点小,不过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吧,要继续加油啊。” 向歌眯了眯眼,没明白这人突如其来的盛气凌人是从哪里来的。 直到晚上回了家,看到经纪人给她发过来的邮件,向歌才明白宋大魔王今天白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再往下拉拉,也明白了徐艺绮那藏不住的得意和轻蔑是怎么回事。 邮件内容是关于Z家今年的秋装新系列代言选拔的资料。 自从Z家中国市场由傅容森负责以后,这家的走向和套路开始变得有些清奇,让人摸不透。 比如说近几年来的代言,完全一反以前启用超模明星的固定模式,不限资历的选拔,只要他这边过了,无论什么领域,多新的人他都敢用。 寰球娱乐的模特部这次有三个名额,她是被傅容森钦点大名的一个。 除她以外剩下两人其中之一,就是徐艺绮。 向歌想起傅容森那满身的古龙水味儿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有点头疼。 厨房里夏唯和宫茉在弄晚饭,向歌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电脑往前一推,上半身后仰靠上沙发,哀嚎一声。 夏唯侧身抻着脑袋看了她一眼,从锅里舀出一小碗猪蹄汤来,走过去,白瓷汤匙盛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递到她面前:“来,小鸽子,啊——” 向歌乖乖地张开嘴巴喝了。 “好喝吗?” 向歌点点头:“这什么汤?” “猪蹄汤,丰胸功效显著。” “……” 向歌瞬间面无表情了:“你还是炖银耳木瓜牛奶羹吧,当个甜品吃。” 夏唯把碗放在茶几上,“你就不能去看看医生吗,问题要从源头找。” “我痛经快十年了,也不相信江湖老骗子的几服中药就能给治好。” “……人家是很有名的中医,在医学界也是有名望的,退休以后开的医馆,而且一般人不给看的。” 向歌捏着汤匙的手指一顿,挑眉笑了笑,“你觉得我信了吗?” 第二天,向歌坐在夏唯的车上去医馆的路上一直有点惴惴的,皱眉看着前面的路:“他会不会让我以后忌口,别吃凉的什么的?” “不会的。”好不容易把人弄过来了,夏唯很怕她半路跑了,睁着眼睛扒瞎道。 医馆位置有点偏,靠近郊区,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夏唯车开的不慢,到的时候上午十点多。 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子,青灰色围墙,木门半开半掩着,两个人下了车,夏唯推开门。 向歌跟在她后面进去,一抬眼,“哇”了一声。 古色古香的一个院子,四方天井下长形池塘,水面叶影摇曳,长条石花架上满是叫不出名字来的绿色植物。 向歌快走了两步,凑到夏唯耳边:“我们今天应该穿汉服来的,顺便拍两张照发给小茉莉,告诉她我穿越了现在人不在这个时空,没有办法工作了。” 夏唯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走进中间一间屋子。 里面背门坐着个男人,穿着白衬衫,肩很宽,脊背挺的笔直,青竹一般。 向歌愣了愣。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因为逆着光,他微微眯起眼来,看清来人以后,漆黑眸中有稍纵即逝的讶异。 夏唯也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人,认出是那个被某人心心念念着的小医生,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人出去了,顺便还关上了门。 向歌眨眨眼,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医院以外的地方见到他。 向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视线顺着男人鼻梁唇瓣滑到白衬衫纽扣上,木质的纽扣,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纹路,一丝不苟一直扣到倒数第二颗,有种浓厚的禁欲感。 就让人手指很痒,想把那纽扣一颗颗解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剖开,让他在她面前原形毕露,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看他脱了这身清冷的皮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向歌坐在椅子上不太健康纯洁的想着,唇角弯起,看着他道:“周医生,好巧啊。” 周行衍表情没什么变化。 向歌也不在意,这个时候,她脑海中已经彩排上演了无数种调戏他的方法。 她缓慢地伸展了一下长腿,而后向里收了收,膝盖骨微弯,翘着腿。 脚尖一勾,鞋跟的地方下滑,亮色的高跟鞋就挂在她白嫩的脚丫上,随着动作一荡一荡的。 向歌上半身往前倾了倾,唇角勾着笑望进他眼睛里,舔着唇瓣刚要说话—— 周行衍:“你来看病?” 向歌舔着唇的动作一顿,突然就安静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所有动作毫无预兆全部停住,刚刚颇具攻击性的眼神和细微小动作也一同消失。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看什么病的了。 女人刚刚还在流转的眼波瞬间凝结,鞋也不晃了,上勾着的脚尖倏地放松下垂,高跟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向歌张了下嘴,又闭上,翘起的脚赤着看他,一颗颗圆润的脚趾蜷了蜷,耳朵有点热。 不好意思,周医生,我是来看妇科病的,我月经不调还痛经,而且发育好像不太好,二十三岁了到现在也还是个平胸。 这种话说不出口,无论如何,打死也说不出来。 她喉咙梗着,看着他不说话。 周行衍也不急,漫不经心似的挑着眼睫等着,见她好半天也没说话,他干脆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什么东西出来。 向歌趁着他人背过身去,赶紧把刚刚掉在地上的高跟鞋踩上了,调整了一下坐姿和面部表情,想着能随便编个什么病糊弄过去。 她还没想到,旁边背对着她的周行衍先开口了。 男人手里拿着个本子,低垂着头念她的预约,声音冷淡,有点低,却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被他放缓了语速,清晰、一字一字地传入到向歌耳中:“上午十点,患者一位,女。” 向歌周身顿僵。 “主要病症:经期紊乱,经痛,发育迟缓——”他转过身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姓名,向歌。” “……” 向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13 不快乐 周行衍平时说起话来一直是很利落干脆那种,向歌认识他到现在,头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腔调说话。 声线压着,尾音轻缓低慢,振着气流让人心里一抽一抽的。 像凌迟。 男人慢悠悠重新把预约记录放回到架子上,人走过来了,坐回到她面前。 向歌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周行衍表情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平静冷淡的看着她:“手伸出来。” 向歌看着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怎么着,看着他这么一副淡然模样,突然就生出了一点幼稚的叛逆因子出来。 她人没动,靠坐在椅子上:“女孩子的手只有男朋友可以碰的。” 周行衍抬起眼睫来。 差不多一个月以前,这女人看脚的时候,也是这句台词。 只不过此时的语调表情和当时都截然不同,挑着眉梢看着他,红着耳垂,好像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周行衍唇角弯了弯:“我是医生,你未来男朋友会理解的。” 向歌心里的小火苗,就被他那么平静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地给点燃了。 她舌尖顶着腮帮鼓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未来也不找男朋友,男人能当饭吃啊?” 周行衍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 向歌一口气出去了,又撇撇嘴,肩膀一塌,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手臂乖乖地伸出去了。 周行衍抬手,抓着她的手腕放到面前脉枕上,手微弓起,三指搭在那段纤细嫩白的手腕上,手指修长,骨节弯着抵着她脉搏,撑出好看的弧度。 向歌眨巴了下眼睛,刚刚的在意和绝望的窘迫感好像突然间又变得没那么强烈了。 她垂眼看着他落在自己腕上的指尖,又抬头看着他微低了些的脸,脑袋歪了歪,突然出声道:“周医生,你能把出我的小孩几个月了吗?” 周行衍眼睫毛都没抬一下:“这个问题你现在问有点早。” 向歌惊奇了,这个人还真的会号脉啊。 你到是个什么医生啊你? 她问题还没问出来,周行衍低缓开口了:“周期紊乱?” “……” 你说说看你这个人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这个问题向歌不是很想回答,她没说话,权当默认。 周行衍抬起眼睫来,看她:“前几天会疼的很厉害?” “……” 向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天,点了点头。 周行衍也一脸平淡:“天数和多少也不正常?” “……”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 向歌耳根泛着红一直蔓延到脸侧,瞪着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唰”地一下把手从他指下抽出去了。 女人那张从始至终保持着游刃有余的虚伪面孔今天终于出现了裂痕,黑眼亮晶晶的,带着羞怯薄怒,大睁着瞪他。 意外的可爱。 周行衍唇角抿了抿,没绷住,低低笑出声来了。 向歌:“……” 真是想打死他。 周医生一声笑出来秒变了表情,掩饰似的轻咳了声,一本正经:“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医生。” 向歌不想搭理他,眼神已经开始往桌上的脉枕上面飘了,心里想着现在把这东西丢到他脑袋上自己大概得赔个多少钱的医药费。 大不了砸傻了她就对他负责,养在家里养个一辈子。 她脑补了一下周行衍坐着个轮椅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俊脸一脸痴呆相守在家门口,看见她回来以后傻子似的笑,觉得很解气。 突然又想笑。 她这边美滋滋地想着,那边男人又开口道:“嘴巴张开。” “……” 向歌一脸懵逼。 “张。” 她瞪了他一会儿,而后犹犹豫豫地仰起头来,张开了嘴。 “舌伸出来。” “……” 向歌视死如归地闭着眼,缓慢伸出舌尖。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有声音。 她睁开眼来,刚好看见周行衍倏地下敛的眼睫和轻微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男人垂眼低头,声音微哑:“你体内寒气重,体寒宫寒,肾阳虚,以后不能熬夜,十二点前准时睡觉,凉的不能再吃了,生冷海鲜啤酒奶茶冰淇淋还有垃圾食品全部要忌口,酸奶牛奶水果吃之前都要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常温。” 向歌听着,假模假样的点点头,抬眼问他:“周医生是中医?” “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临床,我外公是中医,所以中医学也有接触。”周行衍站起身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下头,“哦,对了,关于你的发育问题——” 他话没说完,向歌整个人一僵,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了,音量微微提高了点打断他:“我发育没问题。” 她眨眨眼,声音放低了点儿,“没有什么大问题……” 周行衍看着她,没说话。 清冷不带任何其他意图的视线由上至下,在领口停了片刻,划了一圈,最终重新上移回到那双眼。弯着唇边,轻声道,“哦,那就没吧。” “……” * “他是在敷衍我吧。” “或者挖苦?” “我感觉我从他的眼神和语气里读到了怜悯。” “还有点同情。” “那你也是挺厉害的,还能看出他这么多的情绪,我从你的医生小哥哥的眼神和语气里只能读到四个字——”夏唯话音一顿,转过头来看着向歌。 女人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 等了十五秒,夏唯泄气了:“你怎么不问我哪四个字啊?” “哦,哪四个字。” “‘我很冷漠。’” 向歌挑眉:“你是想说即使面对我这么好看的人接二连三的主动他都不为所动吗?” 夏唯十分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你非要用疑问句说出来吗?” 女人没再接话,用眼神表达着她的不服气。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她手里捏着的葡萄塞进嘴里,抽了张纸巾擦手,而后从屁股底下把手机抽出来,划开屏幕。 此时是晚上十点半,向歌给周行衍发了条短信过去—— 【周医生,睡了吗?】 稍微歪着头想了想,她后面还加了个很可爱的颜文字,发送。 三分钟后,她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夏唯也来了兴致,脑袋凑过去跟着看。 【周行衍:睡了。】 “……” 兄弟,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向歌一脸心塞。 夏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行衍收到向歌短信的时候正在看电影。 房间里灯没开,只有大屏幕黯淡的光线,茶几上手机的震动光亮显得格外刺眼,他伸手拿过看了眼内容,想也没想回了个睡了。 回完以后,这个电影就算是看不下去了。 周行衍面无表情的看了五分钟电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厨房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弯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去厨房倒了杯水。 端着水杯回到沙发上,他又看了五分钟电影,再次站起来。 周行衍垂着眼看着茶几上满满的一杯水,人有点烦躁。 已经十五分钟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他划开屏幕上面一条没保存的号码,四个字: 【哦,那晚安。】 周行衍不爽地眯了眯眼。 …… 夏唯一直在向歌家呆到了十一点,时间有点儿晚,她也懒得动,好在明天周末她不上班,就直接准备在向歌家里睡了。 向歌给她翻了套睡衣出来,让她先进去洗澡,自己盘腿坐在床尾,捧着笔记本电脑看《SINGO》那边发过来的照片儿。 好看的挺多,那边的龟毛事儿逼主编挺满意,连带着对向歌的态度都亲切柔和了不少,甚至询问她意见让她挑几张出来。 向歌把附件下了解压,一张张点开来看,一圈儿翻下来觉得自己哪张拍的都美如天仙仙女下凡,非要挑出来最好看的简直是在为难人。 向歌随便拖了几张,敷衍交差,刚发过去,手机屏幕亮了。 【周行衍:你家在御景园?】 向歌眨巴了下眼,想起之前那次梁盛西送她回的家,应该是他告诉他的。 她看了下时间,歪了歪脑袋,回了信息。 刚好夏唯那边从浴室里出来了,身上穿着睡衣,在擦头发。 向歌坐在床上按着手机,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夏夏,你爱不爱我?” 夏唯满眼警惕:“你要干什么?” “我去外面给你开个酒店,你出去睡一晚吧,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四星级豪华大酒店。”她顿了顿,“我今晚可能会有点忙。” 夏唯:“???你忙啥?” “我的初恋。” “你的医生小哥哥?” 向歌好看的眼睫低垂,有点苦恼忧伤的样子:“他刚刚问我家是不是在御景园,他是不是想夜袭我?早知道我应该买套新内衣的。” 夏唯冷笑一声:“你应该去买套吊带少女系,运动款的那种,没准儿还能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效果。” 向歌随手把身后的枕头扯下来砸过去了。 夏唯抬手接过来抱在怀里,向歌眯着眼看着她,还要说话,手机又响了。 她垂眸去看。 【周行衍:你饭盒在我这,我后天下班刚好到那边办点事情,顺便给你送过去。】 “……” 哦。 没劲。 ------------ 14 快乐 隔天上午十点,Z家秋装新系列代言选拔正式启动,徐艺绮看到向歌的瞬间脸色变得异常色彩纷呈。 向歌耳朵里塞着耳机,懒洋洋的窝在角落里,抬着眼皮漫不经心看着她,想了想,毕竟同公司,又对她笑了一下。 向歌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友好。 而对方也是十分上道的,面部表情很快做出了转变,扬起温和又热情的笑容站在门口冲她摆了摆手:“向歌,你也来啦。”她踩着高跟鞋咔嗒咔嗒走过来,表情又遗憾又真诚,“刚拿下《SINGO》的封面又是Z家代言,你真的好厉害啊,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这次自己又没有机会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在稍显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一屋子十几个人,各个领域都有,还有几个是现在正当红的小花旦,听到这话视线都似有若无瞥过来。 向歌心里那点友好的小苗苗消失不见了,侧头靠在墙壁上,扬着眼,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一惊一乍的。” 徐艺绮面上一僵,表情有点挂不住。 傅容森选个代言搞得像试镜,轮流叫进去每人拍一组照片,直到结束,他人也没出现。 向歌是最后一个,等了一天,下午四点才从Z家公司大门出来。 程牧和宫茉已经在门口等她,向歌上了保姆车,看了一眼表,拍拍前座:“小木头,回家。” 程牧一愣:“但是宋总说……” “没事,我明天跟他解释。” 宫茉回头看了她一眼:“急事?” 向歌靠回到椅背上,一本正经点点头:“是啊,十万火急,你先跟他打个报告。” 周行衍五点多下班,她要在他来之前回家去换套衣服,卸了脸上的大浓妆再重新化一套看上去比较符合她“小清新文艺女作家”的裸妆。 晚上四点多正是堵车的时候,时间确实有点来不及了,向歌干脆直接在车上就开始卸妆。 等到了家她跳下车快步上了楼,还没准备好,周行衍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向歌身上套着个内衣,后面搭扣还没勾上,挂在胸口跳到床边去接电话。 “我到了。”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听着比平时稍低了点,略微失真。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通电话。 向歌微愣了下,还没说话,周行衍继续道:“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向歌一手抓着蕾丝边的内衣带子,安静了一会儿,把这句话在脑内又咬了一遍,才轻缓说了声“好”。 十分钟后,向歌穿着件居家服,脚上踩着羊毛拖鞋出了电梯,走到门口台阶上面站定。 周行衍的车子就停在面前,男人手里拿着个袋子,身子歪着站在车边,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站在面前,抬起头来。 然后整个人一愣。 完全没想到她会就这么直接下来。 女人头发软软地披散着,身上一套白色棉质居家服,脚上浅蓝色的拖鞋,白嫩小脚藏在柔软绒毛里,露出一点点脚趾尖端。 人站在公寓楼门口大理石台阶上,弯着眼冲他招了招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舒服。 周行衍看了一眼她的室内拖鞋,身子站直走过去了,手里装着饭盒的袋子递过去。 她没马上接,只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视线落在他扣子扣的一丝不苟的领口。 向歌侧了侧脑袋,人往前走了两步,细白的手突然伸过去,指尖轻缓搭在男人白色衬衫领口。 周行衍人一僵。 她站在台阶上面,高度跟他相当甚至略高上一点儿,手指漫不经心似的在他衣领边缘滑到前端,来到领口纽扣处,垂着眼睫抬指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她身子前倾动作轻缓,唇瓣粉嫩,极近的距离下皮肤看起来嫩得像剥了壳的蛋白。 身上穿着居家服和拖鞋,整个人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和沐浴露混合在一起的甜香,恍惚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柔软错觉。 周行衍抿着唇,人没动,任由女人光天白日之下肆无忌惮做着近似于耍流氓的事情。 衬衣的料子柔软,两颗扣子解开,领口的布料软趴趴地滑下来一点,露出男人脖颈的线条,蜿蜒着向下锁骨前端的弧度若隐若现。 向歌满意地收了手,身子往后撤了点儿:“这么看好像舒服多了。” 周行衍虚着眼:“你挺熟练?” 向歌弯起唇边,眼角轻挑:“我还有更熟练的。” 她垂着眼,人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又低又温柔,“周医生今天没打领带,其实我领带打得更好看。” 周行衍眉心一跳。 周行衍不爱打领带。 高中的时候学校虽然也有发制服,但是一般平时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是穿运动校服的,除了需要的时候,学校会通知大家要穿制服。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那天,是向歌第一次看见周行衍穿制服。 他当时正在学校小卖部门口等人,向歌刚好从里面拿着杯奶茶出来,视线漫不经心一扫,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少年身形纤长,板板整整穿着一身制服,黑色短发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好学生的气质。 除了那根随意被他缠在手腕上的细领带。 周行衍也抬起眼来,视线刚好和她撞上。 向歌一愣,下意识就把手里的奶茶藏到身后去了。 寒假那次以后,她在周行衍家住了几天,于是一大堆的小毛病在被他一件件骂过以后,她莫名的开始有点怕他。 果然,她动作慢了两秒,少年看见了,好看的眉皱了皱,叫她名字:“向歌。” 向歌蔫蔫地应了一声。 “伤好了?” “没有。” “那还喝奶茶?这里面全都是防腐剂添加,不想好了?” “……不是。” “水有没有?” “……” 周行衍叹了口气,抬手将手里一瓶还没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 向歌垂着头,刚要接过来,看见少年手腕上那根折了两折随意系着的红色领带。 每个学年的领带颜色都不一样,向歌高一,是墨蓝色,高三都是红色。 这个红还真是够难看的。 向歌突然觉得能理解为什么一路看过来的高三学长学姐脖子上都没东西了。 她眨眨眼,抬起头来:“你一会儿是不是要上去演讲?” 高三学生代表没说话。 向歌就抬手,指指他手腕上的那根领带笑:“你就这么上去啊,周学长?” 周行衍本来想上去之前再打的。 他话还没说完,向歌突然把手里的奶茶塞给他,空出两只手来,指尖拉起他手腕上的领带,解下来展开,捋的平平整整。 手抬起来,到他衬衫领口拉起,手指把着领带的一端,绕着脖颈,穿过去。 棉质的布料贴合摩擦,带起沙沙的响动。她一只手捏着另一端,缓慢抽出,带到身前来。 鲜红领带缠绕上细嫩白皙的手指,散漫垂着眼睫,不急不缓给他打了个交叉结。 校内小卖部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周行衍整个人就被她和她手里的领带绕着,圈在她面前。 * 周行衍到饭店包间的时候里面人已经闹上了,气氛高涨,准新娘子和准新郎正在大家的起哄下喝交杯酒。 他大学班长下个月结婚,新娘子是他从高中追到大学的初恋,两人分分合合爱情长跑七年,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婚礼前找了曾经班里的同学,大家先提前聚一聚。 周行衍在旁边空位置坐下,旁边一个男人直接摆开三个干净的空杯子倒满了:“周医生最后一个到!来吧三杯,没跑了,你也就是今天迟到,下个月婚礼再敢迟到试试看,班长把你按在地上打!” 旁边梁盛西一脸非也勾过周行衍的脖子:“这你就误会我们周医生了,周医生忙啊,忙着给你找弟妹呢。” 周医生把推到他面前的三杯酒干净利落干了,顺便冷淡地把他的爪子拍掉了。 梁盛西也不在意,依然一脸笑嘻嘻地,他眼尖,一眼就瞥见周行衍开着的领口,不由得啧啧出声:“我们禁欲阿衍为了追妖精妹妹衬衫扣子都不系了。” 他话一出口,一桌子的男男女女视线纷纷落在了周医生的——领口处。 周行衍:“……” 见他一副默认了的样子,大家又沸腾了,八卦魂狂野燃烧。 梁盛西对这一效果十分满意,开始疯狂安利妖精妹妹股,用出了他高考考语文时的词汇量生动形象的描述出了一个完美仙女人设,说完还贱兮兮地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男人,问他:“阿衍,你说是吧?” 周行衍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他没完没了夸了半天,见他问,才抬起眼来笑了一声:“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又不是你的妖精妹妹。” ------------ 15 不快乐 向歌第二天人一到公司,直接被宋执叫进了办公室,然后骂了个狗血喷头。 男人气的从脑瓜尖儿黑到下巴颏,一双眼冷,又好像能冒出火来,“向歌,你现在是长能耐了?” 向歌老老实实地站在他办公桌前,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我昨天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让你拍完回来一趟?你直接就给老子回家了?十万火急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宋执指节扣着桌面重重敲了两下,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问,“来,向大名模,你现在给我说说?” 向歌抬起头来,诚实道:“回去拿个饭盒。” “……” 宋执气笑了。 手从桌上滑下去,他重新背靠上了椅背,扬着下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花着钱捧你,给你配人给你好资源是过家家哄着你玩?” 向歌脑袋又垂下去了。 宋执磨着牙看她。 他第一次见到这女人的时候,就觉得她难搞。 表面看上去你说什么她都好,其实骨子里主意正得很,想往东的时候谁让她往西都没用。 偏偏外在条件极亮眼,天赋灵气也高,人只要站在那,不说话就稳稳捏着你的眼球,天生自带了气场和镜头感,眉梢眼角的那股劲儿,就跟涂了502胶似的粘着人。 别人需要费十成力气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就是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这样的人做这行,想不红都很难。 宋执本来想着先晾个一年,把她那一身满是棱角的嚣张骨磨一磨,结果发现,这个人根本不在乎。 你让她拍一辈子小杂志的平面她都不在意,没有好胜心,没有争夺欲,她甚至不想红。 塞她一个宠物杂志的内页她是这个态度,给她个人人垂涎的好资源,她还是这个态度去做,甚至可能她更喜欢前者,因为和猫狗交流比和人交流要简单省力多了。 宋执叹了口气。 女人还站在那儿,低垂着头,装得真亮亮,好像有多怕他似的,看的他想冷笑。 对方认错态度太诚恳,满腔的怒气没处发,宋小老板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他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向歌心里还是有点虚的,这次确实是她做错了,原本以为Z家的事情结束回个公司汇报一下再回家去时间应该足够,没想到那边一直拖了那么久。 于是她很乖的一反常态辛勤了两天,每天早早到,进影棚之前先给宋老板送上一杯热乎乎的黑咖,大有转行做秘书的趋势。 也就只有两天而已。 第三天,向歌打着哈欠踩着时间一分不差懒洋洋进了影棚,化妆间门虚掩着,里面有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是被包了吧。” “肯定是啊,前两天不是惹了宋总不高兴,诚惶诚恐的哄着呢。” “毕竟金主,我就说怎么突然之间什么好事儿都被她摊上了。” “宋总长得帅,年轻又有钱,她也不亏啊。” 里面讨论的热火朝天,向歌干脆背靠着墙壁站在门口,哈欠打完,刚要直起身来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了。 乔欣声音有点低,像是在怕什么似的,却急切:“你们别这么说,向歌姐不是那种人。” “被包了就包了,怎么还有小狗腿子帮她立牌坊呢?”最开始那个姑娘嗤笑了声,向歌听出来是平时跟徐艺绮关系好的一个姑娘,“乔欣你也是贱骨头,天天跟在人家后面贱了吧唧的姐姐长姐姐短,人家瞧得起过你没有啊?人家现在封面代言接着,你有什么?拍一辈子三流杂志内页啊?” “不过你这穷酸样,能拍拍内页就不错了。”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 一屋子女孩哄笑起来。 向歌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 她眯了眯眼,直起身子来,走过去把门推开了。 屋子里几个姑娘在笑,乔欣面对着她们站,垂着头,没说话。 听到开门声,里面的人一齐看过来,表情一变,面上多多少少地有些错愕尴尬。 只有徐艺绮站在最后面,抱着手臂靠在化妆台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心情还很好地冲她打招呼:“早啊。” 向歌瞥她一眼,扭头看向旁边的乔欣。 小姑娘抿着唇,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她,眼眶有点红。 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瘪了瘪嘴,又狼狈地垂下眼睫。 委屈巴巴地小样子。 向歌直接走过去拽着人胳膊把她拉出来了。 她把着她手腕走在前面,乔欣默不作声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走出去一段,一直到走廊尽头,她才放开她,转过身来。 小姑娘低垂着头,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一件衬衫裙,料子有点旧,但是却洗得很干净。 向歌隐约知道乔欣家里条件一般,只有母亲一个人,家里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弟弟,但是她从来没问过。 两个人就面对面站了好半天,女孩儿才抬起头来,好看的杏子眼湿漉漉的,眼角红着。 “向歌姐,我不是贱骨头,”她眼睫打颤,一眨,水汽染到眼底,“我也没想跟着你怎么样。” 向歌心里也跟着一软,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我知道。” “我就是喜欢你,只有你不笑话我,我也想对你好,我知道你没像她们说的那样。”她有点语无伦次,鼻子抽了抽,“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变成很厉害的人,我就高兴,就算我一直给小杂志拍内页也行。向歌姐,我一直跟着你,你别嫌我烦行吗?” 向歌叹了口气,抬臂将面前的人揽进怀里,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你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傻?” 乔欣比她矮一点儿,此时脑袋埋在她颈间,摇着头,有一点泪水沾上去,痒痒的。 “别人说什么就让她们说,你理她做什么?”她声音压低了点,柔柔的,语速也放慢了,“你很好,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以后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乔欣头蹭了蹭,抬起来:“向歌姐,她们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人是要向前看的,总盯着自己后面的人看有什么意思,她们夸我两句我口袋里的钱不会变多,”向歌眨巴了两下眼,笑着戳了戳小姑娘脸上的小酒窝,“骂我两句也不能变得比我好看啊。” 哄完了人,乔欣拍了拍脸,精神抖擞回去换衣服去了,向歌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没走,想了想,人靠在窗边,翻出手机来给周行衍发了条短信:【周医生。】 对方没回。 向歌撇撇嘴,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回了化妆间。 周行衍今天坐班,早上忙了会儿,喝水的间隙,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某没保存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三个字,周医生。 周行衍没回,等着这女人的下文。 结果,没有下文了。 整整一天,她除了叫了他一句以外,一个字都没再说。 周医生原本已经逐渐见晴的内心浮现一丝阴霾。 直到晚上下班,他人坐在车里没动,摸出手机来回了个干什么过去。 结果这女人秒回:【我今天差点被掰弯了。】 周行衍挑了下眉。 向歌那边这次没等他回复,连续几条过来,一副把短信当成微信发的样子。 【+86187xxxxxx31: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坚定一下性取向。】 【+86187xxxxxx31:怕耽误你上班,又不敢。】 【+86187xxxxxx31: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吃个饭?】 她还不忘了加理由—— 【+86187xxxxxx31:我的新书再不写可能要饿死了。】 周行衍撑着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有点想笑。 【+86187xxxxxx31:下周一好不好,我来接你下班。】 向歌那边继续道,一副已经把他的排班了解得一清二楚了的样子。 周行衍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没动。 他眼睫低低下垂,覆盖着眼睑,深浓黑眸里有晦涩情绪。 半晌,他长长地,认输般地叹了口气。 算了。 既然她已经回来了。 既然忘不掉。 傍晚火烧云没过了半边天,封闭安静的车厢里,周行衍抬起眼来,敲了一个字过去, 【好。】 ------------ 16 快乐(含入V公告) 向歌约了周行衍以后,人反而开始忙起来了。 春夏四、五月份和秋冬九、十月份都是旺季,各家发布会扎堆,Z家的第一次面试结果也已经出了,除了十分龟毛麻烦的二面三面以外,宋执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让她闲着,周四晚上,向歌Z家的代言这边刚结束,人一上了保姆车,经纪人已经早早坐在里面等着她了。 向歌的经纪人叫李垣,是宋执从寰球娱乐总部那边捞过来的,经验丰富眼光独到,老油条得很。 向歌连宋执都不怕,但是李垣一笑,她就慌,总有种半只脚已经踏进阴谋的圈子里了的感觉,就比如此时。 李垣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叠剧本。 向歌沉默接过来,翻了翻,没说话。 是部即将开机的电影剧本,李垣为她挑选了里面的一个女配角的角色。 李垣前几天已经来找过她,大概询问了一下她有没有转型的打算。 向歌长相镜头感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不可能只做平面这一块,然而往T台方向走,一七五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门槛了,她一米七三的个子,又实在是不太够看。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Kate Moss的。 更何况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模特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职业,向歌甚至见过十四岁入行到二十岁已经是老油条的,除非真的条件极佳或者拿过大奖,不然主业转兼职,转行或者往娱乐圈发展几乎是必然的。 宋执和李垣挑剧本的眼光是不需要顾虑和怀疑的,更何况是一部电影,第一次就接触大荧幕,这绝对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乔欣,想起了为了一次好的机会绞尽脑汁甚至可以付出巨大代价的徐艺绮。 向歌其实一直是一个没什么追求完全顺其自然的人,对于模特这一行,她也没什么喜欢或者讨厌的感觉,因为外形条件好,有人签,虽然很累,但是好歹钱也不少,她就理所当然的做了。就像她从法国回中国来读大学,完全意料之外的就考进了很好的电影学校。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大学还是表演系的,科班出身,回去拍电影,好像也算是老本行。 试镜时间是周一上午九点,向歌跟周行衍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 她垂着眼,摩擦着莹白纸张锋利的边缘,黑色的宋体字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张张纸,那里面是别人的人生,她将有机会体会那些陌生的喜怒哀乐,把她甚至以后的她们的故事演绎出来。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向歌拿到剧本的时间有点晚,只有三天时间给她准备,索性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门外汉,把大学的东西捡一捡,用之后的三天时间剧本看个七七八八问题也不是很大。 晚上,她洗过澡以后,只开了客厅沙发前的大落地灯,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翻开了剧本,白底黑字,大大的一个加粗的茧字鲜明的刺目。 向歌手里端着杯牛奶,翻开来看。 一页一页翻过去,她眼睫猛颤,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牛奶已经洒了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牛奶里加了太多糖的缘故,乳白色的液体仿佛也带上了黏稠感,洒在她睡衣上,顺着棉质的布料深深浸透,黏着大腿上的肌肤,湿淋淋的凉意没有尽头似的往骨缝里钻,连着指尖都变得冰冷。 耳边仿佛有低低的火车轰鸣声响起,向歌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来,冰凉发麻的手指紧紧捂住左耳耳廓。 电影名为《茧》,讲的内容,是家暴。 周一那天,向歌在闹铃响起前两个小时就醒了。 睡衣湿湿的前后贴着身体,初春屋子里凉意还足,被子一掀开,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向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滚烫。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 等宫茉来叫人的时候,女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愤怒的小鸟,发梢湿着,没化妆,一张好看的脸素着,颊边却有点红。 眉色看起来比平时淡了几个色号,衬着整个人五官看起来都柔软了许多。 宫茉有点意外,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挑了挑眉:“今天不化妆?” 向歌抬起头来,没涂唇膏,唇色有点浅,声音微哑:“嗯,一会儿涂个唇膏就行。” 她们到的时候时间还早,人却已经不少了,向歌随便找了个角落等,垂着眼懒懒地样子。 几小时后,里面的房间喊到她的名字。 向歌摘下耳机,将手里的剧本和手机直接丢给了旁边的宫茉,人空着手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前面一排桌子坐着几个人,最中间的那个看上去三四十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看她的简历。 “中影表演系?那为什么做了模特?” 向歌长身站在正中央,十分放松的样子:“当时觉得做模特好像要比做演员轻松。”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又诚实:“那现在怎么又想拍戏了?” “因为发现做模特一点都不轻松。” 男人笑了,终于抬起眼来认真看了看面前的姑娘。 她很高,气场极足,眉眼精致好看,简历上看明明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却完全感受不到她有紧张生涩之类的情绪。 她试戏的角色是女二号,女主角的同学,家庭健康美满,性格活泼,成绩好的校花班长,在和女主角成为同桌后不断的试图去改变孤僻的她。 向歌有点苦恼,因为她其实不太擅长这种类型。 哪有这么多拯救型人格啊。 她哂然一笑,垂着头开始酝酿情绪,正想着怎么能露出那种不做作的阳光治愈笑容来时,面前的男人却突然翻开手里的剧本,伸手递给她,开口淡淡道:“你演一下这段。” 向歌眨眨眼,走过去接过来。 大致扫了一眼,她人一僵,唰地抬起眼。 这是一段女主角的戏。 这部戏里的女主角和向歌从外形上就实在不符,在她的脑海里,她应该是一个纤细的,毫不起眼的小个子姑娘,沉默寡言,孤僻又不合群,偶尔露出冷漠的刺。 向歌抿了抿唇,后退两步站回刚才的地方,缓慢垂下眼睫。 再抬起头时,有某种不动声色的幽微情绪,不声不响翻滚着涌上来。 * 向歌试戏结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里面没有表,她也没有精力去注意时间,从宫茉怀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拿手机的时候,她指尖碰到宫茉手背,小助理抬眼站起来:“里面很热?” 向歌一愣:“什么?” “你手有点烫,紧张?” 向歌斜着脑袋,漫不经心笑了一声:“小茉莉,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暗恋我啊?” “……” 宫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三秒,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人了。 向歌直接回了家,到家的时候下午一点,她整个人脱力似的摔回到床上,长长出了口气,又挣扎着爬起来。 身上又冷又热地,好像比之前烧得厉害了,一阵一阵犯晕。 她早上的时候因为怕试镜犯困,没敢吃退烧药。 现在也不敢吃,怕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没有精神。 但是这样好像更没精神。 向歌蜷缩在床尾一动不动,捏着手机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爬起来,从客厅翻出药箱里的感冒胶囊,想了想,只吃了一粒。 她重新回到卧室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蒙着头,准备睡两个小时。 手机定了五个闹钟,从三点半到四点,每隔五分钟一个,生怕自己起不来。 结果这一觉她睡得也并不安稳。 梦像走马灯似的,一个个混乱的片段晃着过眼,有熟悉的曾经发生过的,有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沉的夏日午后,天边有浓重的云,学校的天台上,少女拉着面前少年的衣领,微微仰着头,凑到他耳边,唇微动,在说话。 他没动,喉咙微动,长睫低垂望着她。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他的体温稍低,身上味道清冽,一丝一缕,静悄悄地钻入鼻腔。 她藏在他看不见角度的眼睫颤着,脖子仰得有些累,又不甘心,人不动。 半晌,才慢吞吞地鼓了下嘴巴,红着耳廓放开他。 人后退了两步,已经恢复了一脸懒洋洋的笑容:“周学长,下周的模考要加油啊。” 她态度变得太快,周行衍微怔,回过神来,声音淡,有点冷:“向歌。” 她散漫应了声。 “这对你来说是开玩笑的事?” 她呆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不说话了。 少女反应过来,眨巴着眼,歪了歪脑袋:“你觉得我追你是在逗你玩啊?” 他抿着唇,还是没说话。 她每次都不认真。 吊儿郎当,笑的散漫漫,不当回事儿似的样子就让人很想打她。 她却突然笑了,身子凑近了点儿,软绵绵地压过来:“那等你模考结束,我就跟你告白呀?认真的那种?” “你想听吗?” “我就在这儿等你。” “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 * 整个骨科办公室都觉得,这几天周医生好像心情不错。 尤其是今天。 外科每天都很忙,做不完的手术开不完的会,下午周行衍一台手术结束回了办公室,林染刚好也抱着一叠片子进来,看见他,她手滑了一下,轻叫了声,手里的片子斜斜歪歪,一半差点掉下去。 周行衍长腿迈开,先进去了。 林染有点尴尬,把摇摇欲坠的片子扶正了,也跟着在后面进去。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转过身看坐在她后面位置的人:“周医生,上次真的谢谢你啦。” 周行衍半天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 上次林染家里有事,找他帮忙代了天班,好像就是某人来“复诊”的那次。 偷偷在门口听了墙角,满脸“我就是不高兴但是我就是不说你也看不出来”的表情,跟他说自己完全没好,一到晚上就肿痛。 周行衍想到她当时的样子,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抬起头来:“没事。” 林染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一喜,连忙道:“今天下班请你吃个饭吧,我知道一家日料味道很好。” 周行衍看了眼表,已经五点了。 他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没抬头,淡声道:“我今晚有点事。” 梁盛西刚好进来,听见他的话,“啧啧”出声,又看了看旁边林染一脸黯然的表情,摇了摇头,没说话,人出去了。 周行衍坐回到椅子上,手机放在手边,面前一本书摊开着,手指贴着书边,视线有点散。 办公室里同事一个个下班,最后只剩下他。 周行衍抬眼看了下表。 五点半。 办公室外有离开的病人家属路过,余光一道纤细的浅色身影,周行衍抬起头来,是个陌生女人,正跟旁边的人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他抿了抿唇,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逝。 六点半,周行衍面无表情地眯起眼来,他一会儿到底要听听看,这女人怎么给他解释。 八点钟,梁盛西从值班室回来拿东西,看见他,有点诧异:“阿衍?你怎么还没走。” 周行衍低着头,淡声“嗯”了一句,指尖勾着书页翻动。 梁盛西想说你刚刚不是还和林妹妹说有事。 又注意了一下男人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闭嘴,保持沉默别说话,人安静出去了。 九点半,一本书已经翻到了底。 周行衍眼底黑沉沉地,站起身来,离开了办公室往外走。 晚上的医院走廊寂静,天花板上廊灯明晃晃,白的苍凉。 他套上大衣外套,鞋底扣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声音清晰,人走出去,站定在电梯门口,抬起手来,刚想按下键。 手指停在上面,静住了。 电梯金属门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男人有点扭曲变形的影子。 身上穿着件新买的大衣外套,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周行衍低垂着眼,突然就笑了。 每次都是这样。 她就总是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来招惹他,再云淡风轻说不见就不见了。 然后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像个傻子。 * 向歌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窗外暮色低垂,天空藏蓝,凉风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的窗吹进来,鼓起浅色的亚麻窗帘。 脑子迷迷糊糊地搅着,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到脚边,整个背部被汗水浸湿,人却还是热。 身体里像是煮着一锅粥,咕嘟咕嘟升腾着热气,喉咙火烧火燎的痛。 向歌软着胳膊抽出枕边的手机,几个闹钟全部被关掉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心里咯噔一下,安静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过十几秒之后,周行衍那边把电话掐了。 “……” 向歌侧着身躺在床上,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界面,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一个过去。 两分钟后,就在她准备再打给他一次的时候,她手机铃声却先响了。 向歌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划开,直接接起来。 她迟疑着,正思考要怎么开口。 周行衍那边说话了。 缓慢低哑,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 “向歌,玩我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晚了,肥章给大家。 不是娱乐圈文,不会有什么娱乐圈内容! 五万字就和好?不存在的:) * 几个事情给大家说一下 1.这文明天入V,还是一个大肥章,这次真的发糖好不好,不发糖我直播吃鼠标垫! 然后这文依然不长,没什么虐,我是真的不会写虐,二十万字小甜饼,一本吃下来大概三五块钱,半杯奶茶都不够买,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一直陪着小鸽子和行行玩呀。 不喜欢小鸽子了也没关系,大家以后有缘再见呀 2.这本写完写《轻吻妖精》,也是好多老读者等了很久的一篇,美人软妹X垃圾二世祖,戳进专栏可以看见,感兴趣的兄弟们可以收一下哇 3.求作收!猛虎落地跪求作收!汪汪汪! 4.作者爆肝码明天的糖去了,还是祝大家鸡年大吉吧 。m. ------------ 17 不快乐 向歌大学的时候曾经跟室友女生夜聊, 也聊到过很多限制级的, 朦胧又美好的异性话题。 其中有一个课题是, 男生晨.勃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犹记得当时在知乎上看到的点赞数量最多的一个答案是——如日中天。 向歌当时原本觉得这个词还是比较抽象的, 没什么体会。 直到今天早上。 触感好像确实挺恐怖, 比昨天晚上还要恐怖。 此时, 她人已经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周行衍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看着她从洗手间出来又进去,一趟一趟。 差不多六点半,向歌房门被敲响。 她整个人一抖, 从洗手间蹭进卧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周行衍就很淡定的,没什么表情和她对视。 向歌想了想, 人走过去, 按着周行衍的肩膀,一点一点把人推下去了, 单手拉着被边, 哗啦一下掀上去, 把床上的男人整个盖住。 黑色的发丝从被沿冒出来几缕, 向歌又按着他脑袋往下按了按, 才一脸淡定的去开门。 来人是白远道身边的一个小助理, 向歌应了两声关好门,又走回卧室。 周行衍人一动不动的被她闷在被子里,鼓鼓的一坨。 向歌想笑, 又忍住了, 走过去把被子掀开了。 周行衍姿势都没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头发蹭的有点乱,飞起来了几根。 向歌揪着他的头发帮他捋了捋,又没忍住笑,俯身去咬了咬他下巴:“老公去上班赚钱了。” 周行衍眯了下眼,似笑非笑睨她。 向歌笑眯眯地:“你什么时候走啊?” 周行衍撑着床面重新坐起来:“下午,”他抬眼问她,“你下午几点结束?” 向歌侧了下脑袋:“我也不知道,五六点吧?” 周行衍点点头:“那我七点走。” 向歌不说话了,盯了他两秒,突然倾身靠过去,抱住他。 她人坐在床边,脸埋在他颈窝,手臂收了收。 即使昨天晚上用的是酒店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周行衍身上还是特有的,他的味道。 向歌唇贴在他颈间,声音有点闷:“行行,我会努力不NG,然后很快拍完回去的。” 周行衍把她揽在怀里,没说话。 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我等你回来。” * 向歌跟着剧组的车一起去片场,季然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 向歌想起昨天晚上周姓某醋缸的表情,有点想笑,人走过去了,叫了一声季老师。 季然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别吧,我好像也没比你大几岁,也没什么资历。” 向歌弯着眼笑:“季老师的《贞观》很好看。” 季然显然没想到,有点惊喜,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你看过《贞观》啊。” 其实向歌没看过。 她对于这种古装剧一向没什么兴趣。 向歌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了,因为很火啊。” 准备工作还在进行,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向歌手机突然响了。 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跑到旁边去接。 周行衍声音冰冷,平静陈述:“你再跟野男人说话,家里的巧克力会全部不翼而飞。” 向歌:“……” 周行衍:“到时候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它们都去哪了。” 向歌沉吟片刻:“行行。” “嗯?” “你是葫芦娃里的二娃千里眼顺风耳吗?” 周行衍:“……” 故事的开端就是学校,从女二号的视角讲述“我的那个怪异的同桌”切入,片场在一所私立高中,向歌化完妆出来,就始终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里。 顾怡走过去,想跟她说话,被苏艺宁拦住了。 苏影后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单手撑着下巴盯住角落里的人:“现在别跟她说话了,她不会理你的。” 顾怡在暗处撇了撇嘴。 就她专业?一个新人装什么啊。 等一切准备就绪,场记板声音清脆响起,向歌抬起头来。 几乎是除了白远道以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女生眉眼间刀锋似的削薄锐利攻击性和懒洋洋的肆意都没了踪影,黑眼光亮尽散,古井似的,漆深无波,视线落在你身上有种如坠冰窖的冷感和恍惚空茫。 她沉默的坐在角落,放下书包,一本一本慢吞吞的翻出书本,教室里女生三两一群的闲聊,男生们哈哈大笑的声音,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 顾怡走过去跟她说话。 她长睫颤了颤,微微抬起来,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纤细的身子无意识往后缩了缩,搭在桌边的手指指尖痉挛似的,先是往前抬了抬,又一根一根缩回来,握紧成拳。 向歌之前一直搞不太清楚沈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跟她不太一样,向歌脾气硬,用坚硬的壳和刺藏起全部情绪,张扬而极具攻击性,不服输也不服软。 沈静却柔软。 她软绵绵的惧怕,软绵绵的逃避,她瑟缩求饶哭泣,一次次的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 她挣扎在黑暗中,却依旧渴望光明。 为什么要跟我说话啊。华秀中文 求求你别管我了。 求你了。 帮帮我。 细小惊恐的,挣扎渴望的。 顾怡一愣。 《茧》这部电影里女二的戏份很多,甚至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双女主。 那么其中一个的表演如果太出彩,另一个的光芒就会被打压的一点都不剩下。 向歌的沈静让人措手不及,完全不像是新人的表现让顾怡下意识开始认真起来,思考怎么演才能压过对方,时间太短,她张了张嘴,台词反而忘了个一干二净。 白远道啧了一声,喊卡。 顾怡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直到这几十秒的镜头卡了第三次,白远道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向歌:“你稍微带她一下。” 向歌茫然的眨眨眼:“这么简单的镜头,我要怎么带?” “……” 顾怡气得磨牙。 最终这条好不容易过了,顾怡还瞪了她一眼。 向歌一脸莫名。 白远道平时看起来不拘小节又好说话,工作状态简直就像魔鬼附体,一整个上午,向歌几乎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几乎是中午一休息,她就直接给宫茉打了电话,强烈要求了宫茉明天过来。 私立的高中环境很好,绿化充足,向歌狂灌了半瓶水以后,拿着盒饭从侧门出去,坐在甬道门口小台阶上吃。 实验楼这边位置比较偏,到中午学生不多,偶尔零星几个人穿过去前面的绿化带去食堂,向歌身上穿着校服,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无比自然的融入到周围环境里,就真的像是个高中生一样。 她饭还没扒几口,口袋里手机就响了。 向歌嘴巴里还塞着狮子头,腮帮鼓鼓的,接起来含糊“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我在拍戏,”向歌咀嚼着嘴巴里的狮子头,“一个学校里。” “我知道,我现在在校门口,你在什么位置。” “……”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高中很大,向歌把盒饭放到一边台阶上,站起来一边指挥他怎么走。 差不多小十分钟,周行衍人才找过来。 向歌还不慌不忙的蹲在地上夹红烧鸡块吃,长发被她随意在脑后束了个马尾,看见他走过来,叼着筷子招了招手。 周行衍挂了电话走过去,把她放在台阶上的饭盒拿起来,托在手里举到她面前,向歌就就着他的手,接着吃。 周行衍突然拉着她,两个人转了一圈,才垂眼:“你就顶着风吃?” 向歌咬着鸡块:“环境好,我感受一下高中校园的气氛,”她看着他手里举到她面前的盒饭,不忘嘱咐他,“你托稳了啊。” 周行衍好笑垂头:“我是你的桌子?” 向歌鼓着腮帮子,无比自然接道:“当然不止了,你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的全部。” 周行衍倏地抬起眼来,盯着她。 随手绑成的马尾有点小乱,几缕头发散下来,又别到而后,脸颊白净,黑眼明亮。 身上校服宽大,领口板板整整的翻着,耳垂上干干净净,上面几个小耳洞近距离看就格外明显。 向歌高中时期,周行衍从没见过她这么工整的穿校服。 她的校服永远都是大大敞着,领子一边翻下一边立起,懒洋洋挂在身上似的,眉眼散漫上挑,左耳上一排耳钉晃得人眼疼。 虽然每次看见都要拉过来记名,少年时的周行衍又不得不承认,他倒是觉得那个样子,是最适合她的。 而且他很喜欢她那样穿,因为这样,他就有理由把她拉过来扣分。 一遍一遍地看着她不得不当着他的面不情不愿拉上外套拉链,整理好校服,气得不行绞尽脑汁冷嘲热讽他,像个炸毛的小怪兽,可爱的不行。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工工整整穿着校服的样子,也很好看。 安安静静鼓着脸颊吃东西,唇瓣上还沾着点鸡块的汤汁,说你是我的全部的样子,尤其好看。 周行衍舌尖无意识舔了舔唇,垂头去吻她。 向歌筷子还戳在嘴边,他单手抓着她手腕,把筷子拉远,手里饭盒托的稳稳的在两人之间,小心地不让边缘碰到衣服沾上汤汁。 他动作很轻,无声地,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向歌眨了眨眼,闭上眼。 甬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尽头台阶前,女生穿着校服微微仰着头,柔软饱满的触感轻缓摩擦,有红烧鸡块的味道蔓延开。 直到—— “啊。” ——的一声,从周行衍身后传来。 向歌吓得人一抖,唰地睁开眼来,下意识推了一下面前的人。 周行衍不为所动,还在她下唇舔了两下,才慢悠悠抬起头,唇角不悦的向下抿了抿,转过身去。 苏艺宁站在实验楼侧门门口,视线扫了一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向歌有点尴尬,张了张嘴巴,干巴巴地:“苏老师……您吃完了啊。” 苏艺宁应了一声,视线又重新落回到周行衍身上,眼神很嫌弃:“你回炉重造吧。” 周行衍:“……” 向歌:“……” ??? 向歌没反应过来。 苏影后抬手,指了指向歌:“人姑娘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呢,你也下得去手啊。” ------------ 18 快乐 陪着向歌吃了一个肯德基的周行衍当天下午走的时候心情很好。 汉堡搭配白开水, 地狱一般的体验, 还是个儿童套餐。 最后周行衍掏出了个儿童套餐玩具小挂坠给她的时候, 向歌牙都磨得咯吱咯吱响, 甚至在考虑着把手里的空可乐杯直接扣到他头上然后回剧组。 而里面的白开水, 竟然还被她乖乖的给喝完了。 周行衍没带行李, 潇潇洒洒的空手过来, 把她送到酒店又呆了一会儿,人就走了,向歌象征性的把他送到酒店门口, 做出了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周行衍平静地看着她戏精上身似的就差抱着他手臂泪流满面,抬起手来,食指和中指伸出两根, 摆出剪刀的样子, 朝内悬在眼前。 向歌眨眨眼,歪了下头, 没看懂他在干啥。 周行衍缓缓地把手转了个方向, 指尖朝外, 对到她眼前, 缓慢开口:“你让我省点心。” 向歌:“……” 怎么就不省心了我。 直到他走了, 向歌洗了澡人出来, 看见沙发上放着的那个苏艺宁送的礼物,才想起来看。 现在再看这个礼物,好像就和当时多了一点奇异的, 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是前辈送给后辈, 现在变成了妈妈送给儿子的女朋友。 向歌甩了甩半干的头发,犹豫了三秒,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把旁边的纸袋子拉过来。 从袋子里拉出盒子,向歌几乎是没什么想法的打开了。 联想一下这位苏影后炽热的眼神和态度,她几乎能够将里面的东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无非就是料子很少的睡衣,真丝小蕾丝,很性感的内衣什么的,这些她早就准备过了,到现在还在周行衍家行李箱深处严严实实的塞着,一次都没有施展的余地。 她想着,把外面包着的一层柔软纸面撕开,露出里面的——一套女仆装。 一套做工精致,料子又薄又柔软,娃娃领扣子一直延伸到最上,几乎没有什么裸露的地方的,女仆装。 你别说,这制服诱惑禁欲之中竟然还透着那么一丝丝诡异的性感来着。 向歌忽然就深沉了,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都实在是太过于小瞧这位苏影后。 她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重新把这套衣服的纸面包回去,塞进盒子里装袋,抽出行李箱,藏进了最下面一层。 敬畏之情顿时上升了一层,向歌开始思考自己一直以来走的妖艳路线是不是搞错了方向,其实周行衍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搞不好真的喜欢这种禁欲又有点制服属性的类型。 * 《茧》开机一周多后,官博放出了定妆照,一直以来的演员阵容也是除路透后第一次正式官方亮相。 季然算是目前为止前景比较好看的流量小生之一,今年也刚刚出了大爆的电视剧,有传说中的影后苏艺宁以及国民男神江叙友情客串,再加上《茧》这部电影本身题材上话题性也很足,初期的热度还是很高的。 于是原本大家讨论猜测的女主角真的曝光了,向歌就理所当然成为其中最大的话题点。 还在热火朝天的不相信着的各家粉丝们此时统一WTF,之前说法最热的顾怡女主论彻底尴尬。原本每天给顾怡打CALL的粉丝团为她们家准小花鬼哭狼嚎,向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没有任何粉丝基础,倒是也凭借着颜值掳掠了一票颜粉。 男性粉丝群尤其突出。 两天的时间内,向歌的微博粉丝开始暴涨,伴随而来的是每一条微博,尤其是近期第一条下面的无数留言,其中被点赞到上面的大多数是恶心言论,铺天盖地全是在猜测这位小美人背后金主到底是谁。 奈何向歌的微博实在是干净,她平时基本不怎么玩微博,照片也都是一些好看得三百六十五度无瑕疵美照,热情的网民最后摸到的最可靠也是唯一的怀疑对象就只剩下了Z家小傅总傅容森。 这位大“金主”才刚被从地缝里挖出来,几乎是当天下午,傅少爷本人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对这位女主角有点小好感,奈何铁板太硬,撩不动,并且Z家依然只专注时尚界这一块,没有把手伸向娱乐圈的打算。 吃瓜群众惊了,傅容森叱咤风云这么久,被偷拍到和无数小模特亲密出入的照片,从来没见过他哪次正面澄清过,全是一笑而过,看来这个小新人,搞不好是真爱啊! 对于这些,向歌倒是完全不接触,也没有去了解的打算。 她原本觉得做模特的时候累,原本做平面的时候看着那些走T台的前辈们旺季的时候像旋转的小陀螺,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现在来拍戏,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 白远道简直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我爱电子书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导演都这么龟毛事儿逼的性格,但是至少白远道是的。 只不到两周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累得像狗一样,十几秒的镜头一遍一遍抠,夜戏拍到天亮,剧组里那帮年轻的工作人员还能欢呼着欣赏日出。 而向歌只想滚回酒店去,趁着好不容易的下午排戏闷头睡个天昏地暗回血。 宫茉在向歌电话打过去给她第二天人就到了,每天早上的任务就是排除万难,把人拉起床。 比如此时。 宫茉面无表情的拉着被子站在床边,向歌卷着被子死死不撒手挣扎了五分钟,最后把自己包的像个蛹一样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在外面,扭动着身子爬起来,靠上床头,一脸忧郁的看着宫茉:“茉莉,我今天能不能请假,你就说我发烧了。” 宫茉从衣柜里把衣服全都翻出来了搭在床尾:“我觉得白导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可能会亲自过来把你拉去医院肌注快速退烧。” 向歌长长的叹了口气:“角色压抑也就算了,我还要时刻面对领导考核。” 宫茉没听懂,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向歌摇摇头,认命地一点一点把身上缠着的被子滚下来,从里面爬出来。 她抓着头发进去洗澡的时候,宫茉刚好电话响了。 向歌看着时间还够,慢吞吞地洗了个澡,还没等出来,宫茉直接开了洗手间门进来。 向歌人刚从浴室里出来,光着身子在擦头发,听见声音,呆愣的转过头来看她。 宫助理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波澜不惊和她对视。 向歌歪了下脑袋,想了想,开始平板地背台词:“啊,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宫茉没什么反应,顺手从旁边抽了浴巾递到向歌面前。 向歌无趣的撇撇嘴,接过浴巾把自己包起来,才缓慢地继续擦头发。 宫茉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现在已经稍微有点小名气了,你知道吧。” 向歌漫不经心擦头发:“知道嘛,负面的名气,没名气没演技名不见经传小模特飞上枝头演女一什么的?” 宫茉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也不全是,也有些喜欢你的小粉丝,后援团已经搞出来了。” 向歌“啊”了一声,似乎完全没想到,表情有点惊讶:“我的吗?”她反应过来,吊着眼梢抛了个媚眼过去,“因为我很招人喜欢啊,我已经想象得到等这部片子拍完作用百万小迷妹的样子。” “前提是,这件事情说得过去,”宫茉面无表情,近乎严肃的看着她,手机举到她面前,“公司虽然说从来没问过你的家庭情况,但是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也好让危机公关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向歌抬眼看了一眼她手机屏幕,擦着头发的手顿住。 那是一段视频,侧面有点斜的角度,从向歌的斜后方拍过去。 穿着名牌裙子的女人站在一个苍老的保洁员面前,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那道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 “你死了,我出钱办葬礼,但是也仅限于此。我不会去看你的,今天是最后一面,以后我不想在任何情况下,以任何一种形式见到你,一眼都不想,也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男人的表情近乎哀求了,手在颤抖,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可是她像没看见一样,语气没有丝毫的软化。 “你别想从我这里求得救赎和心安,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洗清罪孽。” 向歌平静看完整段,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她退出视频,舔着唇角笑:“从上帝视角来看,我好冷酷啊,我怎么觉得我当时语调还挺活泼轻快的。” 宫茉皱了皱眉,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却没说话。 向歌拉着浴巾走出洗手间,站到床边开始换衣服,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那我今天去剧组会不会被围起来骂?” 宫茉看着她把浴巾甩在床位,□□着身子背对着她拿起旁边的内衣穿,挫败地叹了口气:“这视频是从你后面拍的,走廊摄像头没拍到人,但是镜头是晃动的,可能是站了死角,当时你注意到身后有人吗?” 向歌已经穿好了内衣,正在系衬衫扣子,闻言手上动作顿住。 只几秒,她重新垂下头去,把剩下的扣子扣好“没有,”她淡淡说,“没有人。” ------------ 19 不快乐 明星对于被爆出绯闻应该已经习以为常, 有各种应对方式, 然而一旦涉及到这种问题, 好像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孝有三, 大尊尊亲, 其次弗辱, 其下能养。老人的赡养问题向来格外敏感且严重。 向歌坐在酒店沙发里把玩着手机, 甚至根本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被喷成了筛子。 面前茶几上支着平板,上面宋执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向歌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歪了歪头,懒散的倚靠进沙发里:“这段视频被剪过。” 宋执挑了下眉。 “这人视频剪的还不错, 我中间还说了些别的话, 这段里通通没有的,只留了这几句下来。”向歌扬了扬头, 随手拽过旁边的一个靠枕垫在自己脑袋后面, 还呵呵笑了两声, “看起来是很讨厌我啊。” 宋执单手捂着嘴巴, 指尖在脸侧点了两下:“你中间还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 而且我也没录音, 难道我空口说出去别人就会信吗?”向歌懒洋洋说,“说不定还会说我不要脸做出这种事情还不承认该被乱棍打死五马分尸——之类的。” 宋执长长的出了口气,看起来有些头疼的样子:“我怎么会选了个你这么麻烦的, 我捧谁不好?” 向歌佯装讶异:“不是因为我长得最好看?” “……” 宋执倒“嘶”了一声, 看起来很想隔着屏幕把手边的烟灰缸丢过去的样子:“我的意思就是,你赶紧把事情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了,才好帮你想出应对策略。” 向歌想了想,再次开口,平缓的背台词:“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二丫,你不相信我了吗?” “……” 宋执磨牙,警告似的阴沉语气:“向歌。” 向歌撇撇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 “你跟你爸什么矛盾,”宋执不耐烦,“他出轨了?” 向歌摇摇头:“他打我。” “……” 宋执没反应过来:“啥?” “他打我,所以我不想看见他。” 宋执深吸口气,根本没往那边想,只觉得像个小女孩子在闹性子:“我爸也经常打我。” 向歌没说话,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她放下手里的抱枕,身子往前倾了倾,头整个凑到平板镜头前,抬手撩起了头发,侧头,露出耳后的一块肌肤。 视频的像素看起来还稍微差了一些,坐在向歌旁边的宫茉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狰狞可怖的一道疤,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视频另一端,宋执也沉默了。 向歌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小时候父母离异,我妈走了以后他就疯了,”她顿了顿,开玩笑似的,“所以肯定不是你爸打你那种打法啊。” 宋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办。” 向歌有点意外的抬眼。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么问就是在让她自己考虑选择,征求她的意见。 向歌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她有在宋执看来毫无意义的坚持和自尊,这种事情她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 宋执突然想起之前他劝她接下《茧》这部剧的时候,她语气近乎于哀求的对他说,我不想接。 包括刚刚,他都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 因为她活得太潇洒了。 一个潇洒又肆意,自信且骄傲,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生活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阴霾的人,让人很难联想到她的童年其实是这种情况。 向歌侧着头,人重新靠回到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是啊,怎么办呢?” 没有别的办法,根本原因如果不给出来,就算让向霖亲自出来也没有用,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宋执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有点烦躁。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让公关想别的——” “会影响到的啊。”向歌突然打断他。 “什么?” “如果说了,他会被骂啊。” 宋执一怔。 “就算我没什么名气,但是这件事情目前来看好像也挺大的了吧,他会被人肉出来啊,可能还会被记者堵,毕竟现在家暴也算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向歌呢喃似的,“他已经五十岁了。” 宋执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向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头痛地按着后脖颈:“好烦恼,怎么办才好。” 宋执回过神来,几乎不可思议:“你是圣母吗?这种情况你考虑的是这个问题?这种情况你还要去考虑别人怎么办?”今日文学网 向歌抬头,一本正经说:“我说了如果他老了,赚不了钱了,我会给他钱,他如果因为这样找不到工作,我会很麻烦啊。” 宋执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拆穿她。 安静几秒,他突然开口问她:“恨他吗?” 向歌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坦然的看着屏幕里的人,没正面回答:“我不想见到他,但是也不希望他再出事情了,如果他真的意识到了自己以前都做了些什么,那么用余生的孤独赎罪就足够了。” 她说完,看了下表:“老板,我要去剧组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把今天的班上完,要不然白导会杀了我的。” 宋执没说什么,看着她那边挂了视频,回身靠回到老板椅里,抬指锁屏,才仰起头来。 向霖就坐在旁边沙发里,低着头,有大颗的水滴落在沙发下昂贵的厚绒地毯上。 宋执平静的看着他:“您有个好女儿。” 向霖嗓子哽着,发哑:“我谁也对不起,我本来没想着有谁还会对得起我。” 宋执微微直了直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搭在一起:“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能用她这种模式来思考问题,我是个商人,我辛辛苦苦一手带起来的人,不能折在这里,这种事情处理不好,被道德绑架起来会非常麻烦。”宋执近乎冷酷的看着他,“您愿意配合我吗?” * 和宋执结束视频通话以后,向歌犹豫了半分钟,才磨磨蹭蹭地去了剧组。 宫茉开车送她,好在现在的戏还是在学校里拍,并没有出现那种狗仔堵在门口的情况,就算有也全部被学校保安凶光了。 即便如此,向歌依然心里满怀不安,人摸进来,刚好撞见端着个水杯往外走的白远道。 白远道看了她一眼:“跟做贼似的干什么?” 向歌舔了舔唇角,垂下头:“白导,我迟到了。” “那还不快点进去?” 向歌松了口气,乖乖“哦”了一声,老实巴交的溜进去了。 教室很大,墙边贴着坐着一排工作人员,顾怡正在和旁边几个场务小女配聊天,一见到她进来,大家你戳戳我我怼怼你,视线全部过来,瞄她。 白远道此时人没在,顾怡用好似刻意压低,却完全足以让旁边的人包括向歌听到的音量冷笑了两声:“我前两天看到一个微博,说拾荒老人在垃圾堆搭了个棚子,每天靠捡饭店里的剩饭活,我真的没办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旁边一个小演员低低呜了一声:“我最看不了这种新闻微博什么的了,他的儿女怎么都这样啊,给老人一点照顾能花多少心思,怎么能这么狠心。” “连父母都不管的人,你指望她是什么善茬吗?这种还算是人吗?畜生吧。” “真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赡养老人的人渣全被雷劈死。” 顾怡轻咳了声,提醒似的扫了她们一眼,就好像最开始不是她提起来的一样。 季然眉皱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向歌听着她们越来越大声的讨论,坐在旁边看今天的剧本,完全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对于她们说些什么,故意给她听还是怎么样,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宫茉,却突然站起来了。 宫茉个子不高,却因为常年冷若冰霜的表情气场显得格外的强,此时娃娃脸的女人腮帮子微动,似乎是磨了一下牙,抬脚就要走过去,被向歌眼疾手快拉住了。 向歌斜眼看着她:“你干啥。” “我空手道黑带。”宫茉简洁道。 “……” 向歌噎了一下:“冷静,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往别人脸上泼茶水拖着头发扇巴掌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这句话。” 向歌抓了抓眉梢:“你先坐下,我又不在意的。” 宫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坐下了,脸上有近乎于愤怒的情绪在压抑。 向歌觉得能看到她这么生动的表情真是惊奇了,忍不住笑出声。 宫茉瞪了她一眼,又抿着唇看她:“为什么不说。” 向歌撑着脑袋笑:“什么?” “当时,乔欣在吧,没跟我说,宋总问你你也没说,为什么。” 向歌就不笑了。 宫茉平静的看着她:“如果当时没有第四个人,那么——” “不是她。”向歌打断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不是她,所以没有必要说。” 宫茉露出了一个微微有点困惑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解她为什么要包庇她。 向歌叹了口气,“当时我和乔欣是从右边走廊拐过来的,我让她等我一会儿,她站在靠窗的位置,但是那个视频,是从我左后方的位置拍的吧,如果是乔欣的话,应该是从右后方才对。” 她侧着头,伸出手来,小幅度地比划了一下空间位置,“当时,”向歌顿了顿,“他,从男洗手间出来,我走过去,跟他说话,我的左后方,和乔欣平行的对面——” 宫茉低低“啊”了一声。 向歌舔着唇角笑了一声,语速缓慢:“是女洗手间啊。” ------------ 20 快乐 任何团队解决解决危机问题, 速度算是基本操作。当天下午, 寰球就操作各路大V和媒体就纷纷放出各种料以及语音。 这其中也包含了今天上午向歌对宋执说的其中一段话。 “我不想见到他, 但是也不希望他再出事情了, 如果他真的意识到了自己以前都做了些什么, 那么用余生的孤独赎罪就足够了。” 童年不幸, 却依旧鲜艳恣意的向阳而生, 曾遇苦难,也不见阴霾怨恨。甚至在事情发生以后,所思所虑, 皆是“不希望他再出事情。” 媒体人们的文笔之精妙令人叹服,小半篇文章勾勒出一个玛丽苏圣母白莲花。 话锋一转,又带到了《茧》这部电影上面来, 之所以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接了这部电影, 就是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一问题现象,不仅是父女关系上的, 甚至夫妻, 婆媳都存在这一现象。 于是剩下小半篇篇幅又塑造了一个为了无私又伟大为了警醒更多人不惜再次望进深渊的完美形象。 顺便还给电影做了一波宣传。 向歌晚上回酒店看到以后叹为观止, 还忍不住鼓了两下掌, 感叹出声:“牛逼啊。” 视频的最后, 是向霖。 他低垂着头, 五官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向歌看了两秒, 把视频关掉了。 宫茉从厨房里倒了杯水, 放在她面前:“不想听听看吗?” 向歌瘫回到沙发里,翻了个白眼:“宋执这个人有点过分吧,说着尊重我的意思结果还不是无论我怎么说他该怎么做怎么做啊?” 宫茉笑了一下:“我看出你生气了。” 都开始直呼其名宋执了。 向歌没说话,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声。 宫茉一边帮她整理沙发上搭着的衣服一边道:“如果你是介意自己的事情被曝光,那么宋总不会说。” “以前可能介意,现在没什么感觉,”向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反正我这部拍完以后也不打算再有什么然后了,比起在乎这个,我比较想——”她没说完,摸索着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 今天上午走的急,手机忘记带,这会儿异常的想听周行衍的声音。 什么都不想,只想跟他说说话。 向歌按亮屏幕,还没解开锁屏,就愣了下。 上面一整个下午,周行衍已经给她打过了无数个电话和短信,最近的一通电话是十五分钟前。 向歌吓得噎了一下,赶紧解了锁给他拨过去。 几乎是刚通过去几秒,那边就接起来了。 没等周行衍说话,向歌干脆果断快速抢着开口:“行行,我爱你!” “……” 电话那端,周行衍沉默了。 宫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转身去了厨房。 向歌舔舔嘴唇,身体坐直了,和他解释:“我下午去剧组,手机忘记带了。” 周行衍“嗯”了一声:“我知道。” 向歌才想起剧组里还有个苏影后在帮他看着,眨眨眼:“那你怎么还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 向歌也不急,撑着下巴侧着头,又正过来,一手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滑进口腔喉管食道,才听到他低声说:“怕你想我。” 向歌一怔,动作停住了。 她原本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现在听到了,就想见他。 想见他,想摸摸他的鼻梁嘴唇,想抱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和味道。 周行衍那边声音有点乱,向歌皱了皱鼻尖,把水杯搁在膝头,温热的杯底熨烫着膝盖骨,暖洋洋的。 “你现在在哪啊?”她低声问他。 周行衍没说话,背景里传来飞机播报的声音,向歌微愣,诶了一声:“你在机场吗?” “嗯。” 她呆了一下:“你要来找我吗?” “嗯。” 向歌哭笑不得。 “你不能这样。” 周行衍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一点困惑:“不能哪样?” 向歌想了想,很认真的说:“这件事情被曝光我也想过是早晚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个了,公司解决的挺好的,我自己这边也没什么问题,你把我想的勇敢一点,行吗?” 周行衍没说话。 向歌有点拿不准他现在是什么想法,也没继续说下去。 半晌,他才叫了她一声:“向歌。” 向歌下意识应。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周行衍淡声道,“我刚刚说,怕你想我,意思就是我很想你,我想见你。” 他平静,缓慢地说:“你没听出来吗?” 向歌捏着手里的玻璃杯,说不出话来。 宫茉倒的这杯水,水温太高了。 刚刚喝下去的那一口,此时烫着胃,温度顺着血管滑到身体每一处,熨得发麻,心脏里有什么东西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 良久,她才出声问:“那你要来吗?”电子书吧 “你想让我去吗?”他反问她。 向歌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语速很快说:“感觉看到你会想哭。” 她这句话说完,周行衍声音听起来有点哑:“那就哭。” 向歌笑了一声:“不是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哭,是一想到你第二天就要走了,就忍不住想把你锁在柜子里。” 周行衍还没说话,电话那边梁盛西的声音不耐烦响起:“我求求你们了少爷小姐,能别这么肉麻吗?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情绪行不行啊?不就是三个月见不到,能别搞的像生离死别一——”他说到一半,突然消音了。 向歌倚进沙发里笑:“他说的对啊,你干嘛不让他说完。” 周行衍毫无心理负担道:“我没不让他说完。” 向歌点点头,又绕回之前的问题:“那你来吗?” “你想让我去吗?” “不想,”她干脆果断说,“你回去吧。” 周行衍:“……” 向歌一本正经地:“我要磨练我刀锋一般的意志力,即使是你,周行衍,你的美色也不能动摇我分毫,你放弃吧,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我不会给一个吃肯德基让女朋友喝白开水的怪物开门的。” “……” 周行衍:“?” * 当天晚上冷酷无情的打发掉了周行衍以后,她依次接到了夏唯和乔欣的电话。 夏唯应该是还在加班,手机放着免提一边啪啪啪敲着键盘一边骂她,到最后嗓子开始发哽,说了句等你回来再收拾你,就连忙挂了电话了。 乔欣则是她一接起来就开始哭。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大鼻涕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清楚,向歌没辙,只得无奈等她缓过来。 她那边哭,向歌隐约听见个男人十分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向歌眨眨眼,才开口问她:“你还没回家?” 乔欣哭的直打嗝,一嗝一嗝的:“没呢,刚被宋总叫来审讯了,”她那边嘴巴一憋,又嚎起来“向歌姐——我爱你一辈子哇啊啊啊——” 向歌:“……” 确定了视频是从女洗手间的方向拍过来的,就很好处理了,洗手间里没有摄像头,但是走廊的摄像头却能看见洗手间门口的地方,乔欣撅着屁股看了一个小时的录像,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到最后,宋执出去了一圈回来看她还在盯着瞧,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那天有没有迟到的,”他顿了顿,补充,“并且平时和向歌关系不太好。” 乔欣愣了一下:“模特没有,但是,”她张了张嘴巴,“有的。” 宋执下巴一扬:“时间。” “啊?” “拉,迟了多久,进度条拉到差不多那个时间。”宋执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这个智商是怎么回事?” 乔欣没说话,把录像的时间轴往后面又拖了半个多小时,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个人。 徐艺绮的助理。 她在里面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出来,乔欣惊呆了:“她是不是顺便拉了个肚子啊。” 宋执挑了挑眉,“这谁啊。” 乔欣垂着眼:“不告诉你。” “……” 宋执:“?” “呦呵?” 小姑娘缩缩脖子:“向歌姐刚才说了,这个事情她回来自己解决。” 宋执气笑了:“你是她的小丫鬟?她给你发工资还是我给你发?” 乔欣脖子一扬,视死如归的看着他:“你打我吧!” 宋执:“……” 既然向歌这么说了,宋老板也懒得管闲事,嗤了一声人就走了,乔欣瘫在桌子上给向歌打电话汇报战果。 向歌倒是没怎么觉得意外,她平时本就没什么社交,虽说好像自带天然不讨人喜欢属性,但是真的有梁子结下的,也就只有徐艺绮一个人而已。 加上现在她也没精力管这件事情,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真的像和周行衍说过的那样,完全投入在工作当中。 周行衍也忙,以前她闲,可以配合着他的时间表来走,现在两个人闲下来的时间完全对不上,只晚上能聊一会儿,她刚回酒店洗了澡,人盘腿坐在床上,给他发视频。 周行衍好一会儿没接,两分钟后,又给她回发过来了。 视频一通,周行衍歪着头看着她,漆黑的眼深深浓浓的,视线焦距放的有点远,背景看上去像是KTV的走廊,有欢呼的嘈杂声隔了很远,隐约还能听见略微哄乱的歌声。 向歌愣了一下:“你在外面吗?” 周行衍“嗯”了一声,睫毛垂了垂,看起来乖乖的样子,唇色格外的红润。 这是喝酒了? 向歌眨眨眼:“你还好吗?” 他又“嗯”了一声,安安静静靠着墙站,沙哑叫她:“向歌。” 向歌应了一声。 “我刚刚喝了一点酒,酒量有点差,”周行衍单手拿着手机,仰头靠在KTV走廊墙壁上,“现在很想你,好像没什么办法控制。” 向歌怔了下,放软了声音:“我很快就要回去了啊,你早点回家,乖乖睡觉,找个代驾或者打车回去。” 周行衍微微侧着头,看着视频里的她,舔了舔嘴唇:“你陪我。” 因为酒精的原因,他声音听起来不像平常那种淡,带着一点模糊的黏性,舌头发卷,咬字有点不清晰,却有种很奇异的缱绻柔软,模糊又暧昧:“你回来陪我睡觉。” ------------ 21 不快乐 周行衍喝酒看起来不上头, 脸色没变, 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除了眼神像是蒙了层雾, 眼角微微有点红。 看起来有点诱人。 见她没答话, 他皱了皱眉, 身子微晃了下, 拿着手机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向歌看着镜头里的人站都站不太稳的样子,身子坐直了,皱了皱眉, 声音稍微有点急:“你喝了多少啊。” 周行衍侧着头,倚靠在墙壁上看着她:“你变了。” 向歌:“……” “你追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表情很平静, 只声音柔软缠绕, 发音卷着,像是在撒娇, “现在我去看你, 你都不愿意。” “……” 向歌一噎:“你工作本来就忙, 已经很累了。” 周行衍“嗯”了一声, 慢吞吞地说:“你现在是在找借口吗。” 向歌头疼:“你跟谁出来的, 梁盛西吗, 你让他接一下电话。” 周行衍垂下眼睫,又抬起来:“现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已经开始找其他男人了, ”他闭了闭眼, 突然低低呵了一声,“负心汉。” 向歌:“…………” 已经意识混浊了这个人。 向歌叹了口气,人重新靠回到床头:“我现在要挂视频了。” 周行衍抿着唇,不说话了。 向歌歪着头,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除非你现在把电话给梁盛西,让他送你回家。” 周行衍犹豫了一下,缓慢地眨了眨眼:“那你说一次想我。”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视频清晰度不是很足,看起来有点糊,他周围像是裹了一层毛茸茸的边儿,像个被毛丰厚,柔软又蓬松的大型犬类或者猫科动物。 向歌觉得这样的周行衍,她恐怕再也见不到第二次了。 她忍不住垂眼笑,声音轻柔:“我爱你啊,乖啊。” 周行衍像是突然被按了开关一样,定定的看着她不动。 向歌扬扬下巴:“去吧。” 他突然抬起空着的手,单手捂住右眼眼眶,垂着头,好半天没动。 向歌以为他不舒服,忙问:“怎么了,想吐吗?去洗手间吐出来会好很多。” “向歌,”周行衍哑着嗓子,声音低软,呢喃似的,“你就是想弄死我。” 向歌愣了下。 周行衍那边手机已经似乎已经垂下去了,镜头有点花,又抬起来,紧接着传来梁盛西的声音。 梁盛西半张脸出现在视频里,视线刚扫上屏幕,周行衍直接把视频挂了。 向歌错愕,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嘱咐的话也还没说出来。 这个人抽什么风啊。 向歌抓了两下吹的半干的头发,翻身准备下床,垂下头去。 她刚洗完澡,身上只裹了件浴衣,刚刚在床上蹭了一会儿,领口稍微有点松,从锁骨往下窜了一点儿。 向歌“啊”了一声,突然觉得周行衍好像也还没醉到稀烂的程度。 梁盛西在,向歌就放心得多,她去把头发吹干,换了套睡衣,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重新爬上床,又给周行衍拨了通电话过去。 这次是梁盛西接的,周围环境安静了下来,汽车鸣笛的声音隐隐约约。 梁盛西倒是挺清醒的样子,朗声叫了一声弟妹。 向歌大大方方应了一声:“他今天喝了多少啊。” 梁盛西笑得挺开心:“阿衍大学的时候就是我们寝室当之无愧的老大,一杯倒老大。” 向歌没忘记之前梁盛西几杯清酒脸就红了一圈的事情,挑了挑眉:“你们俩难兄难弟,你是两杯。” 梁盛西诶了一声:“向歌妹妹,你这就不给面子了。” 向歌笑着舔了舔唇角:“我看你今天还挺清醒的啊。” “这崽子都这样了我还哪敢碰一下酒杯了,我得开车啊,”梁盛西打包票,“放心,我肯定把他好好送回家。” 向歌应声,又嘱咐了两句,梁盛西那边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向歌刚起来,周行衍电话就打过来了。 向歌一边接起来一边爬下床,周行衍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不说话。 向歌喂了一声。 他还是没说话。 向歌就开始笑,单手撑着床边垂着头,笑的倒在床尾。 周行衍那边终于有了点反应,低低“嘶”了一声:“笑什么。” 向歌轻咳了声,不笑了:“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周行衍淡淡“哦”了一声:“我不记得了。” 向歌想了想:“你说你对不起我,你大学的时候谈的女朋友回来找你了,让你和她复合,”她顿了顿,“你不记得了吗?”搜读电子书 周行衍沉默了。 半晌,他才缓慢开口:“我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 向歌:“???” 向歌懵了一下。 周行衍忍着笑,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有点压抑,有点艰难:“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 “周行衍,”向歌磨了磨牙,“你去吃.屎。” * 一个礼拜后,苏艺宁的戏份全部结束,临走之前又拉着向歌聊了五块钱的天,基本上全程都是在吐槽她儿子,最后依依不舍让她有空和周行衍一起回家坐坐。 当天晚上她跟周行衍视频,已经六点多了,他看起来还没下班,身上穿着白大褂,背景是医院办公室。 向歌以为他今天要值班,也没多想,神情和语气都很忧郁:“行行,我例假两个月都没有来了。” 周行衍愣了愣。 向歌人坐在地毯上,下巴趴在沙发靠垫上,满怀忧郁地望着天花板:“现在很难受,你给我的药我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喝。” 周行衍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旁边梁盛西狂暴的声音传过来:“周行衍!你他妈是畜生啊?!!” 周行衍:“……” 向歌:“……” 周行衍头疼地揉了下额角:“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个屁!你他妈还给她药??我妖精妹妹哪里不好?你还是不是人?!我他妈真是瞎了狗眼!看错你了!” “……” 向歌:“?” 周行衍无奈的靠回到椅子里,看着视频里的人:“我怎么说。” 梁盛西:“说个屁!我听你说个屁!!” 向歌缓过劲儿来,张了张嘴巴,又合上,长长地“啊”了一声,突然开始笑。 周行衍:“?” 向歌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撑着身子站起来坐回到沙发里:“你在医院接视频怎么不戴耳机啊。” 梁盛西那边一边骂他一边还在搓着纸团,啪啪往他这边飞,周行衍一边接住丢进垃圾桶,一边和向歌说话:“我还没来得及戴,你就开始说话了。” 向歌笑着舔了舔唇角,刚想说话,梁盛西的脑袋就从视频里冒出来半个,神情很肃穆,语气还有点沉痛:“妹妹,你放心,这件事情哥哥给你做主。” “……” 周行衍忍无可忍的侧过头去,眯了下眼:“谁是你妹妹。” 梁盛西:“我妖精妹妹啊,难不成还是你妹妹啊,对你大舅子客气一点可以吗,周医生?” 周行衍把视频语音暂时关掉了,手机立在电脑前,单手撑着下巴,指尖扣在唇边,没头没尾道:“对啊。” 梁盛西没听懂:“啥?” “就是我妹妹,不仅是我妹妹,还是我女朋友,以后是我老婆,”他瞥他一眼,“跟你好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梁盛西没表情了:“你这么不要脸,你妹妹,你女朋友,你老婆知道吗?” “不知道,”周行衍淡声说,“我静音了。” 梁盛西:“……” * 影后这头杀青离开剧组,影帝刚好来了。 向歌见过江叙几次,犹记得当时她大学时期认识的朋友温思遇带着她男朋友来请她们吃饭的时候,向歌的内心活动只能用“掌声送给社会人”这几个字来形容。 粉了十几年的爱豆最后成为了我老公,这本身就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值得记入家族史册的壮举了。 德艺双馨江影帝在片场的时候和向歌印象中,饭桌上的形象很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全是三十岁成熟男人的味道,对手戏飙起来气场像是难以攀登的珠穆朗玛峰,没人的时候懒洋洋的瘫进椅子里就开始打电话,浑身充斥着妻奴的气息。 向歌坐在他旁边撑着脑袋看着,突然觉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看起来她和周行衍谈的根本不是恋爱。 两个宛如性冷淡一样的人,谈着一场你不黏糊我,我也不怎么黏糊你,大家闲下来了就联系一下,没空就各忙各的远距离视频恋爱。 而且男方这边还完全不消停的,刚解决了一个林染,又冒出了什么疑似有个前女友以及各路妖魔鬼怪女妖精纠缠的情况。 还有个高中广播室校花学姐在挂机,要走了她的手机号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线。 向歌目光渺远的放空了些,不爽地吹了口气,冷笑了一声,出去给周行衍打了个电话。 此时刚好是午休时间,周行衍正准备去吃饭,一接起来,向歌就温柔的说:“行行,我给你唱首歌。” 周行衍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她站在升旗台上给他朗诵情诗的时候的样子,内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也低柔的嗯了一声:“什么歌。” 向歌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念歌词一般地:“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周行衍:“……” ------------ 22 快乐 《茧》拍摄进度比计划中要快上一些, 提前一个礼拜, 向歌结束了最后一场戏, 正式杀青。 杀青当天刚好白露, 天气转凉阴气渐重, 初夏开机, 秋初杀青, 向歌作为沈静的一整个夏天终于结束,重新做回向歌这个人本身。 最后一场结束,旁边工作人员欢呼的时候, 向歌还在发怔。 直到白远道走过来,朝她伸出手,问:“走不出来吗?” 向歌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眼眶发酸, 她瞪了瞪眼高高扬起头来,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稍微有点舍不得和她说再见。” 白远道笑了一声, 拍拍她肩膀:“你说你稍微有点舍不得跟我再见也行啊。” 向歌也笑着抹了一下眼角, 看着白远道弯了下眼:“白导,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您为什么当时选了我啊?” 白远道瞥了她一眼:“好奇?” 向歌点点头。 “你很有名啊。” 向歌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白远道看了她一会儿, 才开口:“每个导演在选择角色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习惯, 有些导演喜欢老人,因为她们脸上就写了票房两个字,基本上这个男女主角一定下, 那这部片子就稳了。有些人呢就是爱用新人, 喜欢去校园里观察选择,他们喜欢赌,也享受那种亲手将璞玉打磨雕琢的过程。” 向歌“啊”了一声:“您是后者?” 白远道笑着摇了摇头,重复道:“你很有名,”男人眼角有浅浅的笑纹,“中影校花,在校期间获奖短片无数,大二就有几家娱乐公司要签你,你都没去,最后去做了平面,为什么?” 向歌目瞪口呆:“您对我知道的怎么好像比我自己对我自己都清楚呢。” “我三年前看过你的一个公益短片,”白远道平静说,“你演一个抑郁症患者。” 向歌表情顿住了。 “那时候《茧》还在筹备,只有一个雏形,但是我当时就相中你了,”白远道乐呵呵的,“现在走出来了吗?” 向歌表情深沉的侧过头去看着他:“白导。” 白远道应了一声。 向歌语重心长地:“爱情使人进步啊,您也年过百半了,快点成家吧。” 白远道:“……” 当天晚上杀青宴,执行导演终于有了最后的放纵机会,拉着向歌死活也不撒手,于是几个人最终真的从宴会厅一路刚到了烧烤摊,开始第二波战斗。 战争的最后,向歌淡定的啃着烤面包片,听执行导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她讲述他惨绝人寰的悲催情史。 直到后半夜,副导和季然两个人才把人拖回酒店,上电梯的时候执行导演还在抱着季然哭着说宝宝你别离开我。 向歌叫了两串烤鸡翅打包,还拎了一听啤酒,靠在电梯旁边咯咯笑。 喝醉的人好像体重会奇异地比平时重上很多,季然累得气喘吁吁,一边费力的扶着人,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是对酒精完全免疫体质?” “女生是这样的,”向歌舔了舔唇角,慢悠悠的说,“在喜欢的人面前,一瓶啤酒就会醉,喜欢的人不在,三斤白酒不眨眼。” 季然了然垂了垂眼,笑了一下,没说话。 向歌侧眼看着他笑了笑,电梯到楼层停下,她人走出电梯,拎着烤鸡翅的手摆了摆,没回头:“很高兴认识你啊,季老师。” 刷开房间门,向歌靠着门板干呕了一下,低低哀嚎了一声。 怎么可能对酒精完全免疫啊,一晚上没闲着了!又不是酒桶!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又呕了两下,晃了晃脑袋,人进屋坐进沙发里,冰凉的啤酒罐贴上有点发热的脖颈,掏出手机给周行衍发短信。 已经是后半夜,他肯定早就睡了,向歌也没考虑过他回不回这个问题,侧着头眯着眼,动作有点迟缓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在键盘上。 点击,发送,看着信息过去,向歌直接把手机丢在一边,抱着靠枕睡着。 向歌让宫茉订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早上七点多,宫茉就直接进来叫人。 向歌没睡几个小时,人还躺在沙发里,身上放着罐没拉开的啤酒,头顶塑料袋里还装着鸡翅,妆都没卸。 宫茉嫌弃的皱了皱眉,一个靠枕拍上去。 向歌“啊”的一声,蹬了两下腿,手臂缓慢地抬起,手指拽着脸上的靠枕,拉下来。 眼没睁开,只眉毛皱着。 茶几上的手机刚好震了两下,向歌迷迷糊糊摸过去,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不情不愿的睁开一条缝。 【周行衍:?】 向歌:? 大脑反应了两分钟,意识回笼,她抬眼扫了一下前面发的内容,紧闭的另一只眼睁开了。 她昨天发了个什么来着? 【行行,你什么时候给我草。】狗狗 “……” 向歌沉默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看向旁边的宫茉:“退票。” 宫茉:“?” 向歌绝望的捂住脸:“我没脸回去了,退票。” 宫茉:“……” 向歌在酒店房间地毯上嚎着滚了三圈,最终认命的爬起来滚进了浴室,卸妆洗澡,出来以后又重新做回了人。 她人出来,宫茉已经把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最后把行李装好确认,提前到了机场。 向歌提前杀青回来的事情没跟周行衍说,原本是打算等到了给他个惊喜,结果昨天她一条短信发出去,完全没有打电话给他的勇气了。 向歌深吸口气,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就把这个困扰了她很久的事情解决了。 不然交给周行衍,他可能会等到两个人领证。 她昨天晚上几乎天亮才睡,今天又一早起来去机场,再加上三个月的地狱般白远道式军训,此时已经困得只想把自己蒙进被子里睡到晚上,下了飞机一进门,她直接把箱子拖回房间。 利落冲了个澡,向歌也懒得再去开行李箱翻睡衣,随手抓起周行衍叠在床尾的睡衣套上,毫无压力的窝进了他的被窝,抱着他的枕头蹭了蹭,心满意足的定了个闹钟,睡觉。 周行衍三天前,接到了大学室友林修然的电话。 他大学的时候四人寝,除了梁盛西以外两个人都是外地的,不在一个城市,大家又都很忙,毕业以后同学聚会都很难看见。 所以在林修然说他三天后出差会呆两天的时候,沉寂已久的群瞬间热闹了。 寝室四人三个工作,只有陶远还在读书,一身的青春活力学生气丝毫没被变态的课业量摧毁,语音的语气里听着都像在蹦跳。 周行衍当时值班,只看他们说了两句就把手机放在办公室了,等再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聚的地点就从某某某酒店变成了他家。 梁盛西还在那里娘炮似的敷着面膜笑:“阿衍家好啊,阿衍家大,而且他自己住,事情随便搞的。” 陶远:“没有女朋友的周医生,漫漫长夜兄弟们来陪你度过啊,开心吗?” 梁盛西怪笑了两声,没说话。 于是晚上一下班,梁盛西直接抓着周行衍走人,陶远学校在临市,开车过来去机场接了林修然已经往他家走。 等周行衍到,陶远已经在他家小区楼下绕了三圈。 陶远一张娃娃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穿着件花里胡哨设计感十足的长外套,看起来像是设计院的学生。 梁盛西一看见他就笑了:“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医学博士都变成你这样,这个世界会增加多少病痛。” 陶远踹了他一脚:“我在实验室每天对着一堆白都快变成色盲了,还不让我穿鲜艳点吗?” 梁盛西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我的意思是,奔三的人了,希望你能成熟点。” 周行衍按开电梯,无情拆穿他:“你跟我哭着喊着不要去相亲的时候我也没看你成熟到哪去了。” 几个人大学的时候来过周行衍家几次,周行衍一开门,陶远第二个进去,哇啊哇的扫了一圈:“你们家重新装修了啊,阿衍。” 周行衍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进卧室去给他们拿拖鞋,边应了一声:“嗯,毕业的时候——”他推开门,顿住了。 向歌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手高高举着床头的台灯,错愕的看着他。 周行衍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三秒,人走进去,关上门,没说话。 向歌低低“啊”了一声,嘴巴合上,仰头看着他走到床边来,有点懵:“我刚刚好像听到不认识的声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周行衍还是没说话。 向歌一脸惊魂未定的长出了口气:“吓死我了。” 周行衍直接俯下身,扣着她后脑吻下去。 向歌手里的台灯放下了,掌心撑着床面,费力地仰着头。 他力气用得有点大,按着她脑后一点点向上,动作不温柔侵占她口腔中每一寸软肉。 向歌舌尖发麻,痛的往回缩,低低呜了声,小小挣了一下,抬手去推他。 周行衍完全不为所动,单手抓住她抵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手腕,拉开,像只吸血鬼一样含着她舌尖咬。 直到卧室门再次被打开。 陶远把着门把手站在门口,大咧咧扯着嗓子:“阿衍,你拿个拖鞋怎——” 周行衍终于抬起头来,单手扣着向歌脑袋直接按进怀里,身子倾了倾,把她挡住,才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的驱逐意味十分明显。 “……” 陶远淡定关上了门,对着门板闭了闭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23 不快乐 等人出去, 关门声传来, 向歌才把脑袋抬起来。 向歌被他憋得大口喘息, 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他还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你是小狗啊, 上来就啃我!” 周行衍站在床边垂着头看她, 松了手:“怎么回来了?” 向歌气匀过来, 抬手擦了擦嘴巴, 瞪他:“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周行衍掌心撑着床面再次俯下身去,含着她下唇磨了磨:“你没提前告诉我。” 向歌想说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发完了没脸回消息了。 她舔了下唇角, 晃悠着脑袋身子往后蹭了一点。 周行衍却直起身来,歪了下头,表情带上了点儿了然:“所以你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就是“我要回来了”的意思?” 向歌干脆豁出去, 舌尖卷起, 舔了舔上牙堂,斜睨他一眼道:“是“我要回来了, 你做好准备被我睡”的意思。” 周行衍垂着眼睫, 低低笑了声:“行, 那我准备准备。” 向歌懒洋洋地白他一眼, 人重新倒回在床上, 脑袋刚碰到枕头, 又扑腾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身子往前倾了倾:“你把谁领回家里来了?” “大学室友,”周行衍抓着她后脑, 人又要贴上来, 向歌诶了一声:“你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 “嗯,让他们等着。”他低声。 向歌笑着把他推开了:“你怎么这样啊。” 周行衍啧了下,缓慢的直起身来,拉过她放在旁边的行李箱,放倒,打开,从里面随便抽了件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个脸,把衣服换了。” 向歌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摊开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件不行啊。” 周行衍挑眉:“随便穿一件。” 向歌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在你大学室友面前露面,形象必须是完美的。” 周行衍抬眼看她,视线从额头眉眼鼻梁下巴尖到睡衣领口露出的脖颈锁骨,点点头:“你怎么都很完美,去吧。” 向歌露出了一个被取悦到了的表情,抛了个媚眼过去,跳下床进了洗手间。 后来向歌还是自己挑了件宽松款的衬衫换上,把周行衍给她拿的线衫嫌弃地丢在了一边,出门之前还扯着周行衍的手:“你室友的性格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好相处吗?” 周行衍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到:“还是我性格比较好。” 向歌啊了一声,牙齿咬合了两下,声音清脆:“那你室友的性格也太烂了吧。” 周行衍敲了敲她脑袋,压开门把扯着人出去。 客厅里梁盛西坐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素颜什么样?我不知道啊。” 陶远正对着卧室门坐,看见人出来,嘴巴闭上了。 梁盛西两只手臂抬起来,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比划了两下:“但是那个气质,那个脸,就跟聊斋里聂小倩似的。” 周行衍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听着,人没动了。 向歌歪了下脑袋,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 她刻意放轻了步子,羊毛拖鞋踩在地面上,安静无声。 走到沙发后,她倾身向前,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声音又轻又柔:“梁盛西哥哥,我不姓聂呢。” 梁盛西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向歌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梁盛西长长的出了口气,摇了摇头:“妖精妹妹,你和周医生学坏了。” 陶远进卧室想起来看的时候这位金屋小阿娇的脑袋已经被周行衍按进怀里了,此时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忍不住哇靠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向歌伸出手来:“弟妹,你好,我叫陶远,是你这个不把兄弟当人看的男朋友的兄弟。” 向歌被逗得想笑,和他握了握手,周行衍走过来丢了两双拖鞋过去,扯着向歌在沙发上坐下。 陶远人也坐下,双手交叠托在下颚,高深莫测的看着向歌:“妹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行衍冷淡的斜了他一眼,顺手把手边抱枕丢过去砸在他脸上。 刚好林修然从厨房里出来,弯着眼看着他们:“有没有忌口?” 林修然家里做餐饮,一手菜烧的好吃到人神共愤,周行衍从一个连蛋炒饭都弄不好的周少爷到基本上各式菜样都会弄一点的周大厨的转变,林修然功不可没。 陶远和梁盛西曾经达成一致,假如自己是个女的,首选林修然这种男人做男朋友。 而周行衍,占了绝对不能要选手名单第一名,并且这个名单没有第二。 两个会烧饭的在厨房里忙,三个等吃的坐在餐桌前聊天,菜弄的差不多,梁盛西和陶远下去买酒。 向歌昨晚本来就喝到了快天亮,今天一整天也只吃了份机餐,此时胃还不太舒服,看到酒上桌,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 所有人动作都停住了,陶远嘴巴张了张,啊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其余三人面无表情的看向周行衍。 向歌觉得自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也扭过头去看他。 “……” 周行衍抬了抬眼,瞥她:“你也看我干什么?”360文学网 “你好看啊。”向歌很快接到。 “……” 陶远和梁盛西齐刷刷地收回视线,统一端起酒杯,碰杯,一声脆响:“阿远,单身快乐。” 陶远面无表情:“祝你快乐。” “你比我快乐。” “去你妈的啊,老子不想快乐。” 几个人好久没见,气氛嗨的不行,梁盛西一瓶啤酒后脸已经红了,单手挂在旁边陶远的脖子上,晃着手指神秘莫测的和向歌说:“阿远在我们四个里,是酒皇。” 陶远此时花外套已经脱了,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面金色骷髅刺绣,看上去就非常朋克,非常怀沈,非常夜店小王子。 向歌欣慰着原来他们寝室也有个酒量好的,十分钟后,陶远干掉了第三瓶,直接一头扎在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而后又抬起头来,哭着大吼:“德玛西亚!!” “……” 向歌目瞪口呆。 周行衍去了洗手间,林修然看着旁边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醉在一起跑骚话笑出声来,抽了根烟叼着,没点。 向歌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林修然做了个手势:“我去阳台?” 向歌眨眨眼:“没事。” 林修然身子往前倾了倾,随手把烟盒递到她面前,抬了一根出来。 向歌抽出来,红唇咬着,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火机,道了谢,动作十分娴熟的点燃。 刚点着,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从她后方伸过来,指腹贴着她唇瓣,捏着烟嘴抽出来。 向歌“啊”了一声,抬起眼来。 周行衍手里捏着烟,黑眼眯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向歌坐着的是背对着洗手间的位置,没看到他走过来,但是林修然是看得见的。 她哀怨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此人笑得肩膀直抖,站起身来,一手拽着还在大吼“老子这波绕后可以完美开团”的梁盛西和开始疯狂吐槽导师教授是变态的陶远往门口走:“我带他们俩回去。” 周行衍嗯了一声,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踢踢踏踏穿上鞋,向歌帮忙开了门,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来。 周行衍站在门口,手里的香烟燃到一半,顶端火星一样的一点点红光,明明灭灭。 向歌眨巴着眼看着他,讨好似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周行衍指肚捏着烟捻了捻,声音低淡:“长本事了?嗯?” 向歌撇撇嘴:“你好室友给我的。” “他故意给你的。” “他为什么要故意给我这个。” 周行衍突然笑了一声,随手把烟按在大理石台面上掐灭,垂眼看着她。 餐厅和厨房里光线明亮,周行衍逆着光站,黑眸微虚,空气里回荡着一点点酒精混杂着淡淡烟草额味道。 向歌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暧昧,她舔了舔嘴唇,抬眼。 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跟着开始升温。 周行衍仿若未觉,淡淡看着她,低缓开口:“饭后吸烟毒性相当于平时的十支。” 向歌:“……” 向歌:??? “饭后胃肠蠕动加强,血液循环加快,烟里的有毒物质会更容易进入身体里。”他侧着头,微微往后倾了倾身,“而且女性吸烟对生理期也是有影响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 你他妈是个魔鬼? 向歌呆滞的看了他几秒,没了表情,眼珠子咕噜着翻了个大白眼,下唇微微向上包了一点,吹出一口气来,连带起一点细碎额发。 周行衍唇瓣抿着,唇角没忍住,带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向歌白眼一圈翻回来,就刚好捕捉到了。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眼角扬着看他。 总觉得这个人像是故意的。 向歌不爽地眯了下眼,人靠近了,脚尖垫着,手臂抬起挂上他的脖子。 女性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覆盖上去,指尖停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力道轻缓地摩擦,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流熨烫着耳廓, 她勾着他,声音放低放软:“那有没有什么,饭后做不影响身体健康的事情。” 周行衍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散步。” 向歌:“…………” ------------ 24 快乐 晚上九点, 玄关门口, 周行衍神色不变, 黑眸沉淡, 只顺势抬手扶着她腰。 向歌似乎是被噎了一下, 刚刚的那股软绵绵的媚气散了, 眼睛瞪大了点儿:“我们三个月没见了, 你就邀请我去散步?” 周行衍眼睫垂下,唇角弯起。 向歌还没反应过来。 他带着笑,虚虚扶在她腰际的手往里扣了扣, 将人揽进怀里,声音带着气息刮在白嫩的耳尖:“你有点可爱啊。” 向歌埋下头,鼻尖不老实的蹭了蹭:“你是不是学坏了。” 周行衍不逗她了, 抬手捏着她耳垂上圆润饱满的软肉, 声音放低:“做吗?” 她刚刚还在来来回回乱蹭的脑袋停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头重新抬起来看他。 黑对上黑, 一个深浓, 一个晶亮的。 向歌看了他一会儿, 没说话, 只舔着唇仰头吻上去。 他的嘴唇温温热热的, 唇瓣看起来是薄的,含着却带着柔软的厚度,口感好得像软糖。 因为刚刚喝了一点点酒, 带着少许酒精的味, 像是之前去绍兴的时候喝到的黄酒奶茶,微甜醇厚的味道,醺意沸腾。 她单手勾着他脖颈,另一只手从胸口滑下去,没骨头似的柔软触感隔着衬衣布料一路向下,悄无声息顺着衬衣边缘钻进去,勾住皮带,缓慢的动作掩饰笨拙。 她指尖带着凉意,折腾着他皮带扣子的时候不断的碰触摩擦到下腹光裸的皮肤上,手指有点僵,还在抖,完全找不到门路的样子。 金属制的皮带扣子细微响了一会儿,依然紧紧扣在腰际。 周行衍含着她的唇,低低笑出声。 向歌恼羞成怒似的睁开眼来,手抽出来,推了他两下。 他放开她,喘息声留连在两人之间,向歌抬眼,长长的睫毛毛绒绒的扫,唇瓣湿漉晶莹,小口急促呼吸,瞪他。 周行衍还在笑,抬手擦掉她唇角溢出一点的唾液:“我自己来。” 向歌抿了抿唇:“刚刚那样,我看不见。”她顿了顿,眼睛撇开不看他,“而且还是单手。” 周行衍笑着舔了舔唇,“嗯”了一声,垂手摸到皮带。 还没动,就被面前的人抓着手一把拉开。 向歌抬眼,警告似的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来。” 周行衍就顺从的抽手,准备随着她折腾。 向歌低低呼了口气,人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周行衍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跪下去,人一僵,身子下意识往后,被她勾着裤腰,退不动。 她膝盖跪在地板上,头的高度刚好在他腰际的位置,脑袋歪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盯着他皮带扣看了一会儿。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呼吸微滞。 向歌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像个研究课题的小朋友,柔白的两只手抓着他皮带摆弄着,啊了一声,尝试地解。 咔嗒一声轻微细响,周行衍腰腹一松。 向歌抓着一头,缓慢抽出来,而后弯着眼抬头看他,有点小得意的骄傲样子。 “起来,地上凉。”周行衍哑着嗓子。 向歌没听他的,人没动,此时抽了皮带,手已经搭上他裤沿,随意又自然的覆在上面,声音绵绵的缠绕:“我帮你呀。” 她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长眼漾着光。 视觉和感官上的刺激传达到神经中枢,身体很快做出反应。 周行衍喉结滚动,燥意一点一点的窜下去。 向歌手指搭在裤沿,掌心靠下接近手腕的地方就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隔着布料贴合上动脉脉搏。 她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那块儿。 周行衍闭上了眼,深吸口气:“你先站起来。” 向歌像没听见一样,完全当耳旁风,解开他裤子扣子,指尖捏着裤链,缓慢地拉下去。 金属的裤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玄关里显得清晰又突兀,她拉到一半,周行衍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向歌歪着头,不解似的看着他。 视线相对,她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如果眼神的温度能够具象化,向歌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烫个五分熟了。 向歌有点意外他的反应这么大,手挣了挣,没挣开。 周行衍握着她手腕的手,手背青筋鼓起,扯着她向上,垂眼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向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他才放开她的手,她抽手,又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穿着白衬衫,扣子是木制的,边缘打磨的圆润,花纹雕的精致仔细,她之前看他穿过一次,去中医馆看病遇到他那次。 当时向歌就手很痒,想把这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纽扣解开,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看他到底到什么程度才会失去自控能力。 她想着,动作停了,人突然贴近,头凑上去,勾着他纽扣,含在嘴巴里想要咬开。爱书屋 她前面已经解开了两颗,男人精壮的胸膛露出,她凑过去鼻尖贴在带着硬度的腹肌上,碎发软软的扫着胸口。 咬扣子好像不比单手解皮带难度系数低,向歌尝试了一会儿,嘴巴发酸,放弃了,泄气似的轻轻咬了咬他胸口的肌肉,抬起头来妥协似的看着他。 周行衍垂眼,声音低沙:“玩够了?” 向歌撇撇嘴:“我在努力取悦你呢。” 她手还停在他腹部,顺着腹肌的纹理一块一块往下摸,摇了摇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白斩鸡呢,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周行衍低笑了声,抬手拉着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腰际,另一只手拽着她宽松的柔软衬衫,抚上脊背。 向歌身子一颤。 他的指尖缓慢描绘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上,绕到前面,垂头,唇瓣贴着她脖颈向下,啃咬锁骨。 向歌捏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闭上眼。 周行衍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经拿走了,随着唇齿的动作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软薄的料子塌下来,胸口接触到空气微凉,紧接着就有温暖的唇瓣贴上,最终停在边缘,贴合。 向歌刷地睁开眼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周行衍抬起头来,眸底有灼热的幽光,手下动作没停,径直绕到她背后。 向歌胸前一松,指尖扣着他颤了颤,咬了咬唇瓣:“你不许嫌弃我……” 周行衍不知道在没在听,脑袋重新垂下去,滚烫的唇贴着白嫩柔软的肉,指尖勾着,连带着衬衫一起拉下,半掉不掉的挂在手肘肘窝。 莹白的肩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向歌缩了缩肩膀,人往前靠了点儿。 厨房餐厅和玄关灯都大开着,光线明亮,女人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清晰的仿佛能够看清血管。 周行衍眸色愈深. 向歌一手掐着他肩膀,仰头闭眼,睫毛打颤,另一只手顺着他腹肌滑到人鱼线,手指颤抖着挑下去。 周行衍浑身一僵,喉间低低的喘息声不受控制溢出。 向歌才回过神来,手松了松,有点不安:“弄痛你了吗?” 周行衍好笑:“谁会比较痛?” 她撇撇嘴,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会很痛吗?” 周行衍隐忍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你问我吗?” 向歌深吸口气,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那试试看吧。” 周行衍身子往后撤了撤:“等一下。” 向歌抓着他,手没放,往回拉。 周行衍“嘶”了一声,不敢动了。 他垂眼看她,舔着唇,“我去拿个东西。” 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此时衬衫敞开,露出流畅的肌理纹路,额角渗出浅浅的汗珠,胸膛起伏。 红润的舌尖舔舐薄唇,咬紧牙关隐忍着欲望的样子让向歌有一瞬间被诱惑到了的感觉。 美□□人这句话向歌以前没感受过,因为她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直到现在,她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歌眨眨眼,倾身贴合:“不用拿了,就这样。” 周行衍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直接拉开她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扣住纤细腰肢,紧紧抵在墙面。 突如其来,她叫声脱口而出,眼眶瞬间红了,浑身僵着往后缩。 他人没动,垂头去吻她湿润的眼角。 向歌缓了一会儿,身体的重量全部靠他和墙壁支撑,红着眼瞪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他肩膀上的肉。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向歌才终于吸了吸鼻子,僵硬的身体缓慢的软下来。 他感受到了,捞着她埋进去:“还痛吗?” 向歌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小心缓慢地,向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埋在他颈间的头抬起来,小表情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行行,我听说男生第一次是会秒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 周行衍笑了声,抓着她手腕的手直接扣上墙壁,重重撞进去。 向歌叫出声来。 他垂头舔着她耳廓:“秒就秒了,还会有第二次的。” 向歌快哭了:“……周行衍你把头抬起来,抬起来……” “慢点……你慢点啊……” “呜呜周行衍我日你大爷……” “你他妈怎么还没秒啊!” “……” ------------ 25 不快乐 向歌曾经以为周行衍清心寡欲赛神仙, 最把持不住的时候无非就是在乔欣家楼道里跟她索了个吻。 直到此时此刻, 她才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把持不住。 就跟美色.诱人一样。 向歌靠坐在洗手间水池大理石台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下面垫着个毛巾, 脊背靠着镜面, 蔫巴巴的样子。 周行衍家浴室没浴缸, 他只得将花洒拉出浴室帮她清理, 长指跟随着温热的水流探,换来她颤抖着挤出的一点白,流下淌在毛巾上。 原本干湿分离的洗手间此时地上全是水和泡沫, 周行衍闭了闭眼,长长出了口气,额发被打湿垂在眼前。 他舔着唇帮她冲洗干净, 在浴花上挤沐浴露, 揉搓成绵密的泡沫。 水流顺着他脸侧滑下去,到下颚, 滴落。 男人事后好像也很性感。 向歌单手撑着洗手台台面, 突然直起身来, 前倾, 手臂伸过去勾着脖颈拉过来, 舔了舔他下颚的水珠。 周行衍手里的浴花停在她腿心, 垂眼:“你还想不想睡觉了。” 她身上全是水,蹭到他的棉质T恤上,深色布料洇湿了一大片。 向歌咬了咬他下巴, 从他手里拿过浴花, 人从台子上蹭下来,方便他冲泡沫。 正面冲完,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 镜面里的女人纤腰细腿,皮肤白嫩,唯一美中不足,胸好像有点小。 向歌耳尖红了点儿,诶了一声,人往旁边站,从镜子前挪开,人站远了一点,回身想去拿他手里的花洒:“我自己洗……” 周行衍没理她,一把把人捞过来,手里的花洒抬到耳边,冲她鬓角上沾着的泡沫。 向歌背隔着一层T恤棉布贴着他胸膛,任由他冲干净了,像裹寿司卷似的扯了条大浴巾把人整个包起来。 她甚至连胳膊都被包在里面没伸出来。 他包的太紧,向歌手指在里面蠕动着挠了挠浴巾:“你能不能让我把手伸出来?” 周行衍拉着浴巾松了松,等向歌把手伸出来,再包好,马桶盖扣上,人放到上面,翻出吹风机。 向歌赤着脚踩着洗手间地面上的水,耳边吹风机嗡嗡响,一侧头眼前就是濡湿的T恤。 那下面藏着的柔韧肌肉她刚刚才摸过,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她的了,甚至好像连味道都混杂在一起。 向歌弯了弯唇角,突然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仰起头来:“行行,我一会儿要吃个药吗?” 周行衍沉默,抓了抓她差不多干了的头发,关掉吹风机,低低叫了她一声:“向歌。” 向歌眨眨眼:“嗯?” 他垂着眼看她:“我们以后不要小孩子了。” 向歌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行衍将她抱起来,走出洗手间进了卧室,放到床尾:“我不喜欢孩子,我们不要孩子了。” 向歌坐在床边,乐了:“周医生才刚行了男女朋友之实,就考虑的这么远了啊。” 周行衍俯下身去,啄了啄她嘴唇:“早就该行了。” 向歌挑了挑眉,手撑着床面身子往后倾了倾,拖腔拖调地:“哦——” 周行衍没说话。 她歪了歪脑袋,不依不饶地问:“早就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垂着头无声笑了一下,抬指戳了戳她脑门:“我去洗个澡,你换了睡衣自己睡。” 向歌看着他往洗手间走,踢了踢腿:“我睡不着啊。” 她身上浴巾吸干了水汽有点湿,裹在身上时间久了也不舒服,周行衍进去的时候她抓着旁边的睡衣套上,人钻进被窝。 等到周行衍洗好澡出来,就看见女人穿着大大的睡衣,一个人站了差不多整张床的位置,怀里抱着一只枕头,脑袋下面枕着一个,被子往下推了推,胡乱地堆在腰腹处。 周行衍哑然。 是谁说自己睡不着的? 他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到肩膀,翻身上床,缓慢小心地把枕头从她怀里抽走。 向歌不满地皱了皱眉,眼睛没睁,冰凉的指尖摸索着把他手臂拉过来。 周行衍叹息一声,把枕头放到床头,人躺下,将她揽进怀里。 九月底晚上空气些微凉意,向歌无意识的靠近身旁的热源,身体软软地贴上去,脑袋直往他怀里蹭。 向歌本来就从下午睡到了晚上,觉睡足,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她醒的时候周行衍还睡着,向歌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有种自己终于比他早起了一次的莫名自豪感。 她小幅度地捏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臂玩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早起一次,可以给他弄个早饭。 男人起床以后闻着屋子里飘散的烤面包香味儿,出门一看女朋友在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听见脚步声朝他温柔的笑了笑:“你醒啦。” ——怎么想都是十分和谐温馨的画面。 向歌跃跃欲试,小心翼翼地捏着他手臂拿开,翻身坐起来,轻手轻脚准备下床。520 只是人刚坐起来,被后面一条胳膊勾着腰重新抱回去了。 周行衍将人捞回怀里,声音微哑:“干什么去。” 向歌背靠着他胸膛,感受着他吐息间的气烫着耳廓,有点痒,她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刚刚看他的时候,明明呼吸均匀,睡得熟的不行。 周行衍抱着她,抬手把她的长发往旁边拢了拢,声线里有惺忪的沙质:“你玩我睫毛的时候。” 向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慢吞吞地:“那你怎么装睡。” 他低低“嗯”了一声:“想让你多玩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人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周行衍眼没睁,睫毛长的让人嫉妒,低低的覆盖下来,薄薄的眼皮看上去似乎有点透明。 她忍不住抬指,又摸了摸他的眼睛:“今天我来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周行衍缓慢的睁开眼,眼眸清黑。 视线和她对上,他淡淡开口:“报复我?” 向歌没反应过来:“啊?” 周行衍抬手,抓了抓她后脑:“因为我昨天弄疼你了,所以你要炸了家里厨房?” 向歌:“……” 最后早餐还是周行衍起来弄的,向歌在旁边不甘心的——热了个牛奶。 饭后,周行衍去上班,向歌送走他以后刚好夏唯打电话过来。 两人许久没见,计划着要不要哪天出去吃个饭,开着视频闲聊,东扯扯西扯扯,向歌就把自己几个月没来例假的事情说出去了。 她说完,夏唯在那边瞪大了眼睛。 见她好半天没说话,向歌抬起眼来,就见夏唯头往前伸了伸:“你要不要去买个验孕棒?” “如果受孕第二天就能直接验出来,那么我会的。”向歌淡定说。 夏唯啊了一声:“也就是说——” “——我们昨天才终于达成了生命大和谐。”向歌瘫回到沙发里,忍不住感叹,“不容易啊……” 夏唯没说话,突然问她:“之前的那个中药,你有在喝吗?” “拍戏之前一直在喝。”向歌诚实地说。 夏唯听懂了,“去拍戏就没喝了,因为没人管你了。”她点点头,“我要不要去跟你的小医生说说你以前叫他外公什么来着?江湖骗子老中医?” “……” 向歌心想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妈有怪癖很可怕呢。 她撇撇嘴,没说话,夏唯那边冷笑了声,也没说什么了,直接挂断了视频。 一个小时候,门铃响起,夏唯出现在了周行衍家门口。 向歌嘴巴里还叼着个泡椒凤爪,穿着睡衣,素面朝天有点意外看着她。 夏唯扬扬下巴:“去换衣服。” “干什么?”向歌嚼着满嘴的骨胶原。 “去医院看看,”夏唯皱了下眉,继续说,“你这种日期不正常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一拖这么久,还是再去看看。” 出乎她意料,向歌这次倒是没反对,只沉默了一会儿,乖乖进去换了衣服。 夏唯开车来,在向歌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没去二院换了一家医院,到了以后挂号排队,升降梯等的人太多,夏唯干脆拉着她去做扶梯。 两个人上了楼,往里面走,向歌随意抬眼,刚好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拉着走进安全通道。 女人很高,侧脸隔着有点远的距离一晃而过,扯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走进楼梯间。 向歌诶了一声,脚步一顿。 夏唯侧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向歌摇了摇头,眉梢挑起:“没事,走吧。” 两个人走到诊疗室门口,在椅子上坐下等了一会儿,护士叫号。 向歌抬起眼来,即使是换了家医院,换了个科室,好巧不巧又是最里面的靠窗的一间诊室。 向歌捏着病历本走过去,推门。 连门把手都是一模一样的,是不是所有的医院诊室的门把手都长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一推门就能看见周行衍的错觉。 她落在门把上的视线收回,抬眼走进去。 诊室办公桌后坐着的女人,长发高高的吊起马尾,脸上化着淡妆,五官精致,眼一抬。 向歌愣了愣,三秒钟后,啊了一声。 原来广播室校花学姐也不是非要做播音主持或者传媒之类的工作的,她还可以当个妇科医生。 ------------ 26 快乐 向歌曾以为, 吴茜颜和周行衍除了高中时期她的一波女追男失败以后, 就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了, 直到她之前在咖啡厅看见两个人见面, 她看到她, 要了手机号码以后再没了后续动作。 甚至直到进了诊疗室门, 向歌都是把她当做情敌来看的。 吴茜颜看见她有点意外, 很快反应过来,“呀”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你怎么就先来找我了?” 向歌微挑了下眼, 整个人都调整到战斗模式,撇了撇嘴角,有点遗憾今天自己妆没化得凶一点。 她走到诊疗室中间办公桌前坐下, 眼睛扫过她白大褂上挂着的名牌。 这周行衍是个制服控吧, 怎么身边的妖魔鬼怪全是穿白大褂的啊? 穿着白大褂的妖魔鬼怪冲她优雅的笑了笑:“阿衍之前来找过我一次。” “……” 我当然知道好吗,我看到了谢谢, 用不用再跟我炫耀一次啊? 阿衍?你他妈叫的还真是亲热啊? 向歌牙齿不爽的轻轻磨了磨, 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没说话。 吴茜颜看着她明显不带善意的表情, 好像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反而放松地撑着下巴看着她, 笑眯眯地:“他当时倒是没说是谁,但是后来我看见你,就猜到了, 毕竟除了你以外, 我也想不到其他能让他问出这种事情的人。我当时还在想呢,作为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心这么大的啊,自己发育和生理期都有问题完全不在意也不看医生调理的吗?结果还真的有。” 她淡淡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俩还能凑到一起去,他真的找到你了啊。” 向歌愣了愣,原本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了,下意识吐出两个字:“什么?” 吴茜颜敲了敲桌角,一边抓起笔来垂头刷刷写着:“小学妹,你不太省心啊,我跟周行衍同志大学也考到了同一所,你刚走那会儿他等你等得好苦,让我很是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来着。” 向歌完全没反应过来,有点呆的看着她,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她写完,抬起眼来,手里的本子递过去,“只是听也不能完全确定,先去查性激素六项和子宫彩超吧。” 向歌没接,视线定了定:“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茜颜挑了挑眉:“月经不调和发育问题原因很多,需要通过抽血查激素水平和B超,妇检才可以确定。” “我不是说这个,”向歌抿了抿唇,“你刚刚说他找到我了,是什么意思?” * 周行衍下班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客厅里灯光明亮,向歌倚靠在沙发里,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 周行衍换鞋进屋,手里的东西放在流理台上,转过头来。 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开着,浅色窗纱鼓出白色的浪。 周行衍走过去把窗关了,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冷不冷?” 平行的高度,她和他对视,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你不喜欢孩子?” 周行衍表情没变,没说话。 向歌歪了歪头:“真的不喜欢吗?” 周行衍眼神微动,倾身向前,把她抱进怀里:“和你比起来,其他都没那么喜欢了。” 他声音缓慢,有点哑。 向歌任由他抱着,下巴搁在他肩头:“我今天去看了医生,结果没想到遇到了熟人。” 周行衍无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觉得她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啊,”向歌停了一会儿,“行行。” “我以前一直不注意这个问题,是因为觉得无所谓,我本来就觉得生小孩很疼,不想要,而且我才二十三岁,考虑这个问题也有点早。例假偶尔吃两颗止痛药对身体又没什么伤害,那我干嘛要去受苦每天都吃那么难吃的中药调理身体啊。” 她下巴在他肩膀上软软地蹭了蹭,脸侧过来:“但是现在真的告诉我身体有问题,我又觉得有点难过,爸爸是你的话,我也想以后能有尝试着做妈妈的机会,也会好奇我们的孩子到底会长得比较像谁,性格比较像谁。” 周行衍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 向歌侧脸蹭着他外套的布料,发出细小的摩擦声,他垂下眼,手臂收紧了点,声音低低的:“你没问题,只是几率稍微低了一点,等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们就慢慢来。” 他平缓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温柔的力量,让向歌皱了下鼻尖,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发酸:“我去拍了片子,也抽血做了检查,你的吴学姐都跟我说了,那哪里是稍微低了一点,我们可能需要正常人两倍三倍四倍的时间,五年,十年——” 她没说完,周行衍捏着她肩膀,人稍微向后退了一点点,单手扶着她头,唇瓣贴上,封住她没说完的话。 极近的距离里,向歌睁着眼看着他,睫毛眨动间似乎能够相互摩擦触碰到,有点痒痒的。 周行衍柔软的唇瓣只浅浅的贴了贴,又上移吻上眼角:“向歌,”他低沉缓慢说,“我们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的时间,无论是孩子还是什么,我们都会有的,你想要什么,我以后都会给你,所以别去想它。” 向歌眼角湿润,浅浅的抽了抽鼻子,脑袋抬起来:“怎么就四十年的时间,你只想跟我过到六十岁吗?” 周行衍:“……”有缘书吧 她抬着眼,眼睛里还湿漉漉的,却无比认真的样子:“四十年以后你要换老婆了吗,准备甩了我追求真爱黄昏恋,六十六岁换个老伴儿时尚一把?” 周行衍哑了几秒,垂眼看着她笑了,抬手敲敲她脑袋。 向歌侧头去躲,又被他捧着脑袋按住,不让她动:“以后还会不会不好好吃药?” 她了然地点点头:“你每天让我吃药就是为了以后可以要孩子。” 周行衍眯了眯眼:“你又开始不老实了是吧。” 向歌也跟着他的样子眯起眼来,扯着人拉过来按在沙发上,人翻身直接跨坐上去,手撑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什么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啊?之前在咖啡厅那次你就是因为这个见你的吴学姐?” 周行衍嗯了一声,拉着她手指到唇边,轻轻咬了咬指尖。 向歌嘶着抽手,阴阳怪气的:“你跟你的小学姐关系还挺好啊,我以为高中的时候跟你要个手机号码未遂以后故事就可以结束了呢,结果我不在的时候就这么不声不响联系了八年?” 周行衍其实早就不太记得清吴茜颜高中还跟他要过手机号码这种事情了,只大学的时候再遇到她隐约有印象是同一所高中的,毕竟跟他要过手机号的小姑娘还是挺多的。 而且他和吴茜颜同级。 他躺在沙发上,好笑的侧了下头:“哪个小学姐?” “……” 向歌俯下身去咬他嘴唇,恨恨道:“你有很多小学姐?” 周行衍含笑嗯了声,顺势扣着她后脑吻下去,声音含糊:“但是只有一个小学妹。” 她被他扣在身上,低低唔了一声,撑着他胸膛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舔了舔唇上唾液:“虽然说几率低破地表了吧,但是万一中招了呢,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 周行衍看着她舔唇的动作,眸色深了一寸:“你说得对。” 向歌点点头,长腿从他身上翻下来,人站起来踩上地毯就要往房间里走,周行衍撑着沙发直起身来,开口提醒:“穿鞋。” 向歌才跑了两步,人一顿,折回来,踩上拖鞋又进屋。 几分钟后,她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 走过来,重新坐回到沙发里,周行衍就看着向歌神秘兮兮地把袋子里的好几盒都倒在沙发上,盘着腿随便抓了一个,歪头缓声一字一字地念:“超薄超滑更敏感——”她抬起头,摇了摇手里红色的小盒子,递给他,“你喜欢这个吗?” 周行衍人一顿,抬手接过来,刚想说话。 向歌已经拿起了另一盒,眼睛瞪大了,又塞给他看:“这怎么还有凸点螺纹装,好厉害啊。” “……” 周行衍脑壳疼,食指关节揉了下眉骨,有点无奈的抬起头来:“向歌……” 向歌垂着眼,手里还拿着一盒,却没动。 她突然就安静下来,停了两秒,咬着腮帮里的软肉抬起头:“你再叫我一次。” 周行衍愣了下。 她嘴唇紧紧抿着看他,眼睫缓慢地垂下去。 几个月前,她在他家里看到了那些杂志。 从她拍封面的第一期开始至今的每一本,只要有她出现,就都被他完好的保存着。 周行衍本来就不是主动的人,做到这种程度,向歌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他对于她所袒露出的感情最好的回应。 直到今天,有人告诉她,你走的时候,他其实找过你。 在你以为他其实毫不在意的时候,在你以为自己充其量也只算是他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的时候,他也曾义无反顾地,固执又执着地找过你。 向歌眨眨眼,把手里的盒子丢在地上,连带着也扫掉了两人中间的几盒,人蹭过去,突然低低地倾身抱住他。 手臂软软环在男人腰间,头贴着他腹部,她缓慢地开口:“行行,我妈本来想让我大学在法国读的。” 周行衍垂下眼来,看着她漆黑柔软的发顶。 “但是我还是回来读了,因为有点想你,”向歌头贴着他腹肌蹭了蹭,“你藏得太好了,我之前都没找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入手,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能先选了本地的学校。” 周行衍一顿,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掌心落在她头上。 她的发丝细滑,软软的,长长散开落在背上,发梢打着卷儿。 他抬指,将她有点凌乱的长发拢到一起,淡淡嗯了一声:“没事,我找到了就行了。” 向歌表情皱了皱,鼻尖蹭着他的衣服布料仰起头来:“你找到我就不能来找我吗,只买杂志有什么用啊,封面里的人能跳出来吗?” 周行衍低低笑了一声:“怎么没有用。” 他舔了舔唇,“每多一本就告诉自己一遍,这个抛弃了我的小混蛋现在过得还挺好。” ------------ 27 不快乐 向歌说到做到, 至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就真的很注意健康问题, 该吃药的时候吃药, 冰淇淋之类的东西该少吃也会少吃, 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九月底正是模特这个行业最繁忙的时段之一, 向歌在家休息了三天, 她的新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跟她说了关于巴黎春夏时装周的事情。 每年的四大时装周基本上就确定了当年以及下一年的服装流行元素及趋势,而把设计变为产品的过程也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所以时装的发布向来会提前六个月左右的时间。 向歌全年签了Z家新一年的两期代言,在傅容森向欧洲总公司提出她的名字时,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反对。 原因只有一个, 向歌太矮了。 一米七三的个子, 在国际舞台的T台上就像是NBA的小托马斯艾弗森,连及格线都够不到。一米七五是标准门槛, 这也是之前她尝试着转型娱乐圈的重要原因。 即使她长了一张辨识度极高的东方面孔, 并且确实美得几乎没有瑕疵, 身高却依然是硬伤, 最终也只能作为替补模特。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向歌倒是也没有什么太难过的情绪, 她本身就知道自己身高上的缺陷真的想要这条路上走到底不会直接这么简单, 她这一年所得到的资源和机会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了。 而且她就是打算做模特界的阿伦艾弗森。 当天下午她去寰球碰到了乔欣,近四个月没见,小姑娘似乎神奇的长高了点儿, 一见到她就把人拉过来, 左右瞧了好几圈,瞪大眼睛看她:“向歌姐,你不进娱乐圈了吗?” 向歌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啊,应该不进了吧。” 乔欣看上去好像有点遗憾,又松了口气似的,矛盾地叹了叹:“其实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娱乐圈真的好可怕啊,”她抖了抖,“我以前还觉得接了电影是特别开心的事情,但是上次那个事情以后又开始觉得其实一点也不好。” 向歌拍拍她脑袋:“上次不是都过去了。” 乔欣抓着她的手往前拉了拉,声音压低:“向歌姐,徐艺绮的那个电视剧,好像——”她没说完,两手合了合,又做了个外翻的手势。 向歌愣了下,似乎有点没想到。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就——”她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摊出去。 乔欣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之前几个跟她关系好的,现在都不怎么理她了,”乔欣缩了缩脖子,“成年人的友情简直太可怕了。” 她话说完,向歌停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年龄这个问题她不怎么好奇,也从来没问过乔欣的年纪。 她这话说出来,向歌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姑娘,看起来确实是小。 以前只觉得她可能是天生就长得嫩,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怎么也不会太小了,直到那天送她回家,她弟弟看起来还只有初中生的样子。 向歌“嘶”了一声,没忍住问她:“小乔欣,你还没成年吗?” 乔欣眨眨眼:“不是啊,我已经十八岁了。” “……” 十八岁也很小好不好! 向歌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边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奶糖放到她手心里,哄孩子似的语气:“小乔欣乖。” 乔欣:“……” 乔欣下午要拍外景,没说两句话人就走了,向歌谈好了时装周的事情回化妆间,一推门就看见里面坐着的徐艺绮。 整个偌大的化妆间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她看起来瘦了不少,脸颊微微有些凹陷,浓妆下看不出脸色,只神情有妆容无法掩盖的淡淡憔悴。 甚至向歌推门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向歌歪头想了想,回手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去。 徐艺绮才抬起头来。 她坐着,她站着,镜灯明亮的光线映在侧脸,打出泾渭分明的影。 徐艺绮仰起头来,表情几乎是一瞬间调整过来,露出了一个和以往几乎无异的笑:“来找我算账了?” 向歌挑了挑眉,没说话。 徐艺绮手指扣在桌边,轻轻敲了敲:“你有什么证据?只凭借猜测,你也不能说是我做的吧?” 向歌垂着眼笑了一声,长长的眼睫遮住眸光,又扬起:“好久不见啊。” 徐艺绮一愣。 向歌舔着唇笑了笑,缓慢开口:“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啊,你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徐艺绮表情僵了僵。 向歌四下扫了一圈:“你那些平时关系很好的好姐们,怎么都不在呢,很少看到你一个人的啊,你的小尾巴们怎么了,不跟你玩了啊?”她微微扬着下巴,眼睫垂下,近乎睥睨的眼神看着她,“你入行的时间比我还要早,非要说的话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前辈,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吗?你搞出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影响到我,最多稍微有点烦而已。”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七寸吧。”她单手撑着桌边,上半身微弯,向前倾了倾,声音低下去的时候显得轻柔,又温又沙,“我前段时间去医院,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点眼熟。” 徐艺绮猛地抬起头来。三k 向歌微微侧了侧头,有点好奇的看着她:“不过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剧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猜猜看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怀孕了,只要有孩子就可以把人绑住,他就会愿意娶你?你嫁入豪门,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呢,孩子还在吗?他不要你了?” 徐艺绮脸上那种竭力想要保持的,平稳带笑的表情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抬头看着她,眼眶发红,却还在瞪着她。 就好像是她冒犯了她一样。 向歌原本还只是猜测,她的反应却帮她确定了,她大概是猜对了。 只是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向歌又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无论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懵懂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孕育成长的小小生命。 徐艺绮没说话,向歌也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她直起身来。 坐在她面前的人还在瞪着她,固执又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往下掉。 徐艺绮一直是个很好强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必须是最好的,她享受着被别人追捧的感觉,她始终希望自己是最好的。一直到向歌来。 所以她跟她不对盘,好像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太过于强烈的好胜欲望本就是把双刃剑,再加上一点正常人都有的嫉妒心理,稍微出一点差错糅合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膨胀起来,使人心理扭曲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走上歧途好像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就连她自己,曾经也差一点点就被负面情绪所吞噬,成为另一种人。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也不是所有身陷囹圄的人都能够遇到光的。 徐艺绮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向来都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次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 向歌自认为自己一点也不圣母,是那种很典型的你犯我一尺,我回你一丈的小气吧啦恶劣性格,她今天来,也本来就打算找她说清楚,把她之前偷偷摸摸做的那些恶心的小动作的帐全部一笔一笔算回来。 但是面对这样的徐艺绮,她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向歌开始琢磨着给她一个安慰的摸头杀,会不会像少年漫画里面的那样起到神奇效果让敌对势力拜倒在她的男友力之下,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想想还是算了,实在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撇撇嘴,直起身来后退了一步:“你放心好了,我谁也没看见,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徐艺绮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很快挑起一抹讥讽的笑:“随便你好了。” 看吧,这种还在嘴硬的神奇性格。 向歌垂眼笑了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门。 从寰球出来也差不多是周行衍下班的时间,向歌今天自己开了车,即使稍微有点路盲,对于这条走了很多次的路也完全熟悉了,她掐着时间车子停在门口,没给他打电话,敲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顺便翻开小包补了个妆。 十多分钟后,周行衍从医院正门出来。 九月的晚上风凉,男人穿了件驼色薄风衣,肩宽腰窄腿长,眉眼清冷,一阵风过去衣角被带起,帅得向歌想吹口哨。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干了,车窗降到最底,向歌手肘搭在上面,头也伸出去,朝着走过来的周行衍吹了声口哨,声音提高了点:“帅哥,一个人吗?” 住院楼楼下人不少,她声音也不低,旁边好多人纷纷看过来。 向歌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回去了。 周行衍走到车窗前,单手撑着车窗框,弯腰偏头往里看她:“怎么来了?” “练练车,好久不开很紧张,都快忘了我还有驾照了,顺便接男朋友下班,”向歌弯着眼笑着看他,“上车?” 周行衍直起身,从前面绕了一圈,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向歌甚至还听见窗外有女孩子的声音在说“卧槽,真的上去了,这搭讪方法也行?”“还是得看脸啊”之类的话。 她弯了弯唇,打方向盘开出去,上道,一边问周行衍晚上吃什么。 周行衍从来没看到过她开车,此时女人嘴巴里嚼着个口香糖,没什么正型,纤长白皙的手指软软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看上去放松并且懒洋洋的,还在跟他闲聊,哪里有她说的“好久不开很紧张”的样子了。 向歌一边一样一样数着想吃的东西一边挂挡,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她侧头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妈妈两个字。 她刚好打着方向盘在变道,直接抬手很快滑了接听,点开免提。 车窗关了,封闭的空间里手机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成熟低沉的男声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亲热叫她:“向歌宝贝儿,听说你马上就要回法国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接你?” 向歌一愣,啊了一声,下意识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周行衍头也转过来了,视线和她对上,缓慢地眯了眯眼。 向歌:“……” ------------ 28 快乐 向歌清了清嗓子, 有点尴尬地换成法语跟他说话, 男人也就顺着她用法语回答, 沉沉的嗓音带着西方人的柔软, 笑起来的时候气音流转, 听上去性感的不得了。 周行衍摆弄着她倒车镜旁边挂着的一串檀木珠串, 摘下来捏在手里咔咔, 响得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向歌那边话题收尾,男人把电话挂了。 向歌瞬间扭过头来, 朝他眨了眨眼:“我妈的法国男朋友,。” 周行衍单手撑着车窗沿儿,点点头, 漫不经心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向歌脑子里瞬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 她微微愣了愣:“嗯?你怎么不问我回去干嘛,什么时候走啊?” 周行衍侧着头看着她, 表情很平淡:“反正你自己已经决定好了, 连家里都通知过了, 也不需要告诉我, 不用让我知道。” “……” 向歌舌尖卷了卷:“行行, 你现在是在闹脾气吗?” 周行衍好笑地看着她:“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 何止小气, 还很幼稚。 向歌虽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还是放下心来了,跟他简单说了关于时装周的事情, 又聊回到了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周行衍就听她说完, 檀木珠串重新挂回去了,声音平淡把她刚刚备选出来的几道菜名挨个报了一遍:“椒盐排条麻婆豆腐松仁玉米我今天都不想弄,喝粥吧。” 向歌:“……” 你不是说你不小气吗? 周行衍说到做到,晚上就真的煮了粥,向歌从来没有过晚餐喝粥这种神奇的体验,当天晚上,她也有实际行动非常干脆利落的表达了她的不满。 她直接抱着自己的枕头到隔壁卧室睡了。 而她人抱着枕头过去以后,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洗澡。 而且她卸妆的东西也都放在主卧洗手间了。 一想到晚上排骨和鱼全都没,只有两碗八宝粥,向歌斗志油然而生,骨气堪比沙场上被地方俘虏了的将军,毫不犹豫就跑到周行衍房间门口,蹲在地上,誓死也不敲门。 十分钟后,向歌腿麻了。 十五分钟后,她趔趄着站起来缓了一会儿,回房间去拿了手机过来,然后继续蹲。 二十五分钟后,周行衍开了门。 向歌正在看天线宝宝,草莓味的宝宝奶昔看得向歌表情全都皱巴在了一起。 见门被打开,她高高仰起头来。 周行衍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向歌舔舔嘴唇:“我还没洗澡。” 周行衍眉一挑,身子侧了侧,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向歌还是蹲在原地,人没动:“我腿麻了。” 周行衍就又走到房间门口,在她面前蹲下,两个人视线平行,他洗完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和干净的沐浴露味儿,淡声开口:“以后还抱着枕头跑到隔壁去睡?” 向歌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男朋友总是晚上不给我饭吃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我可能会离家出走。” 周行衍安静了一瞬,然后非常缓慢地,又轻又淡的低低笑出声来。 这笑声听得向歌有点毛骨悚然,就像是提前探测到了危机的小动物,向歌下意识想往后蹭。 然而没来得及,周行衍直接捞着她抗麻袋似的竖着抱起来,向歌吓得嗷地叫了一声,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你干嘛!” 话音没落,就被人放上床,腿还没来得及蹬两下,男人整个人直接压上来。 向歌平躺在床上,周行衍自上而下看着她,黑色短发丝丝缕缕垂下,遮住床头暖色光线,眉骨眼窝打下淡淡阴影。 他垂着眼,身体沉下来,唇凑到她耳畔,吐息带着热气:“告诉你什么样才算对你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 向歌:“……” 最后被从卧室伤害和虐待到了浴室好几次以后,向歌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下床。爬到一半又被扣着腰拉回来,周行衍从后面吻着她耳尖,声音沙哑:“干什么去。” 耳朵上敏感肌肤被舔舐的触感让她软绵绵地缩了缩脖子:“我去把枕头拿回来啊。” 男人覆在她身后,手指顺着流畅的脊骨一节一节滑下去,不老实的在尾骨处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下摸:“别拿了,枕一个。” 向歌抬手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瞪他:“行了啊你。” 周行衍舔着唇笑,很听话的收回了手。 向歌随手抓过被角遮了遮,人坐回去,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行行,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干部的禁欲人设吗?” 周行衍随手抓过旁边的睡衣披上,□□的胸膛白皙,捞着人重新勾进怀里,咬了咬她下巴尖:“谁告诉你男人会存在禁欲这种属性?” 向歌受教了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我知道了。”塔 向歌习惯了睡软软的床,恨不得下面铺上五床被子人陷进去睡,而周行衍这个死板逼的床一点都不软,本来前一天晚上就被按在床头磨得背生疼,向歌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浑身都难受。 隔天是十一法定假日,周行衍刚好第一天就值班,于是向歌直接折腾了一整天,换了主卧的床垫顺便还多铺了两层,心满意足地躺上去接了宫茉的一个电话。 国外没什么十一黄金周的说法,她第二天就要飞去巴黎。 刚好周行衍值完班,他要开始休息了。 向歌绝望的躺在床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行衍以后,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让向歌把航班号发给他。 直到第二天,她上了飞机看见旁边坐着的周行衍,墨镜往下滑了点儿:“你怎么——” 他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靠在座位上侧着头看她,因为缺觉,嗓子还有点哑:“前一天晚上的机票很难买,你怎么总折腾我。” 向歌眨眨眼,反应过来:“我哪折腾你了。” 周行衍单手撑着脑袋:“你早点说你今天走不行吗?” 向歌人坐下:“不是你说让我不用跟你说,也不用告诉你的吗?” 周行衍眼睛一眯,不说话了。 向歌也完全不惧他的样子,墨镜半挂在脸上,黑眸露出一半在外面,眉梢挑着。 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过道,对视间像是能碰撞出火花。 空姐站在旁边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嗓子打断插进来:“您好,需要毯子吗?” 周行衍说了声谢谢,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感。 向歌忍不住侧头看他,收回视线,又侧头。 周行衍已经闭着眼准备补觉了,却像是开了天眼似的,突然淡淡出声:“你老实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干脆大大方方的侧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安静阖目的侧脸:“你怎么没跟我说就跟来了啊。” 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蠢得不行。 就像是那些热恋中的小姑娘,总是会不带智商问出一些问题,等着那些范围内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问完心里还美滋滋的,弱智吧。 向歌曾经是这么想的。 周行衍闭着眼没睁,安静躺在座位里:“我只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向歌一愣,这个答案不在她的猜测范围内。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承诺?” “以后我都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周行衍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缓慢地说,“如果你走了,我就来找你。” 空姐在一边眼睛都冒光了,几乎叫出声来。 这告白太过分了吧!虽然被告白的带了个墨镜还没摘,但是怎么看都肯定很好看才对,果然帅哥美女都是扎堆的吧,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个道理吗? 直飞巴黎十二个小时,七个小时的时差,落地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 中国的话应该刚好是差不多凌晨的时间,向歌又不习惯在飞机上睡觉,整个人开始犯困,无精打采地下了飞机。 周行衍直接从医院到机场,什么东西都没有,陪着向歌去取行李。 她第二天要去秀场,虽然是作为替补模特的,她踩着高跟鞋站在旁边,墨镜已经摘了,懒洋洋地垂着眼:“行行,我想睡觉。” 周行衍路上睡了一会儿,他本来觉就少,此时已经精神了,手臂朝他伸出来。 向歌就顺势抓过来抱在怀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站,笑声嘟哝:“你从医院来都没洗过澡,我为什么要抱你。” “那你别抱。”周行衍幽幽道。 向歌忍不住笑,没说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直到两个人取了行李,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到一半的哈欠直接收了,啊的一声,步子停住,抬眼看他。 周行衍也停下步子来:“怎么了?” 向歌想了想:“是这样的,因为我妈在巴黎,所以我今天晚上会直接回去家里那边。” 周行衍懂了,沉默了一下:“我去找个酒店。” 他票买的急,酒店什么的也来不及提前订。 向歌歪着头,还有点期待的看着他:“其实,你要不要去我家?” 周行衍一愣。 向歌舔舔嘴唇,刚刚的困劲儿完全没有了,黑眼在机场通亮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好了,”她顿了顿,故意漫不经心抬了下肩,“不然我妈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叫我去相亲了。” 说完,她偷偷瞥他。 果然,她话音落,周行衍眼睫一抬,几乎没有停顿地:“好,走吧。” ------------ 29 不快乐 两个人一出机场, 就听见有人在喊向歌名字。 那声音熟悉的很, 一把柔软的嗓子, 声线却低沉沙哑, 当时在车里, 周行衍把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顺便也在琢磨着这男人该怎么叫。 不是“我妈的丈夫”而是“男朋友”那就说明还没结婚, 周行衍困扰的微微皱了下眉,就被向歌直接拉过去了。 外面天还亮着,晚上八点看起来像是国内四五点一样, 而面前这个眼角笑纹很深的“女朋友的妈妈的男朋友”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向歌,以及她旁边的周行衍。 周行衍将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法语单词拼凑在一起打了招呼,然后听着对方一脸惊喜地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向歌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周行衍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很淡定的转过头来看向歌, 声音压低了点:“他说了什么?” 向歌一本正经地:“他说你很帅。” 周行衍点点头, 正了正手里的行李。 反正他知道那么黏黏糊糊的一长串肯定不是你很帅的意思。 几个人出了机场上车,旁边的司机接过行李, 向歌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 眼里水蒙蒙的, 一边还不忘悄悄扯了扯周行衍的手。 周行衍反手握住。 向歌垂着眼玩他的手指, 指尖一点点蹭他掌心的纹路:“行行, 你马上就要见家长了, 我好紧张啊。” 周行衍好笑的看着她:“我还没说话,你紧张什么。” 向歌眨眨眼:“我替你紧张一下啊,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你难道都没有诸如紧张害怕之类的情绪吗?” 周行衍按住她在他掌心抓来抓去的手指:“有。” 向歌靠在位置里, 完全没当回事,开玩笑似的:“哦,那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沉默了一下,抬手触上她耳畔:“看见你伤到的时候。” 向歌一愣。 她肌肤温热,他指尖温度要稍微低上一点,凉淡的触感让向歌缩了缩脖子, 周行衍垂着眼笑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又不肯去医院,我当时很害怕,手都在抖。” 见向歌没说话,他挑了挑眉,“还有后来你崴脚来看的时候,我也怕,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捞过来打一顿。” 向歌噎了噎,又撇了下嘴角:“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仅忍住了还装不认识我装了那么久,忍得辛不辛苦?” 周行衍勾起唇角,点头淡声:“很辛苦,要时刻提醒自己家庭暴力是不允许的。” 向歌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转过头来:“行行。” “嗯?” “巴蒂他听得懂中文的,你想打我一顿这件事,我妈妈马上就要知道了。” 周行衍:“……” 开着车的男人软绵绵的笑了一声,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车子进院苏静年已经在门口等了。 女人个子不很高,骨架纤细,穿着一条白色纱裙,长发软软,清澈柔和的眉眼,气质温柔宁静。 一看到几个人下来,她眼眶就红了一圈,看着向歌瘪瘪嘴,表情委屈的像个小姑娘。 向歌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场面,走过去把小个子的女人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 苏静年就仰起头来,声音也温柔绵软的:“妈妈每天都想你。” 周行衍在旁边看着,又想起家里某个高跟鞋八厘米高发起火来一嗓子能掀了房顶的苏女士,开始疑惑同样是姓苏,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这么看起来,向歌和苏艺宁好像才比较像母女。 苏静年拉着向歌左右瞧了几圈,才终于放开她,目光落在周行衍身上。 而在她开口前,她身后已经有一个小豆丁蹬蹬蹬地跑到周行衍面前。 小豆丁黑眼睛,棕褐的头发,五官有混血的立体感,个子还没周行衍腿长,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看着他。 除了眼睛,嘴巴脸型倒是都跟向歌很像。 他抿着唇,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串法语。 周行衍垂着眼,缓慢地蹲下身来,平视他。 正太小眉毛皱着,脑袋歪了歪,换成中文:“刚刚我看见你拉我姐姐手了,”他的中文发音也很标准,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飞扬 周行衍抿了下唇,忍住笑:“我是医生。” 小正太严肃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行衍也不急,就蹲在他面前等着:“怎么样,合格了吗?” 小正太摇摇头:“我姐姐很难养的,你能赚多少钱?” 向歌哭笑不得:“喂,Axel。” 被唤做Axel的小男孩扭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向歌:“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向歌眨眨眼:“我怎么说的?” 她一副忘了的样子,Axel气得嘴巴直鼓,婴儿肥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圆眼瞪得大大的:“你说等我追到Chloe再找男朋友!” 向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小正太气得耳朵都红了,抿着嘴红着眼看着她。 向歌咳了一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四岁的男孩子有点重了,她提起来有点吃力,周行衍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接过来。 向歌就站在旁边,笑容收回去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男人怀里的小朋友,换成了法语。 Axel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真的?” 向歌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真的。” 小朋友抬手就搂住了周行衍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吧唧一口响亮的亲在了他脸上。 “……” 周行衍僵住了。 也不知道向歌和这小朋友说了些什么,整个晚上他一直紧紧跟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拽着他衣角不撒手,餐桌上也一定要坐他旁边。 饭后周行衍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向歌完全惊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周行衍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Axel抓着手拉上楼,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小朋友的房间贴着红蓝相间的壁纸,墙角有一张柔软的小沙发,Axel把周行衍拽过去,按在沙发上,自己蹭到旁边去,声音软软的:“向歌本来是我的。” 周行衍歪了下头,较真的纠正他:“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小正太不甘心地瘪瘪嘴,话说的还不太清晰:“但是如果你教我怎么追Chloe,我才同意你是姐姐的男朋友。” 周行衍很严肃地点点头,身子往旁边靠了靠,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慢吞吞地坐上去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小沙发上,周行衍微微往前倾着身子,让旁边的小人儿能坐得舒服点,一边听着小朋友跟他讲述自己的情史:“Chloe本来是和我玩的,但是也不是只和我玩,姐姐跟我说你抱她一下,她以后就只和你玩了,”小正太失落地垂下头,“我就去抱了她一下,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 周行衍也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沉吟了片刻,很认真的看着他提出意见:“那你再抱她一下试试?” 男人和小男人关在房间里秘密交谈了好久,最后周行衍把人哄睡着了才下来,向歌躺在苏静年腿上,也睡得正香。 苏静年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了下。 周行衍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她怀里,女人睡得像个小朋友,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和睫毛扫在一起,可能有点痒,她表情皱了皱,胡乱的揉了两下眼睛。 周行衍垂着眼,唇边无意识的弯起。 起居室里安静无声,气氛柔软,苏静年手落在向歌头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歌儿最后一次走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 周行衍听着,没说话。 “她那时候大学毕业,我要她留在法国,她不肯。” 苏静年垂眼:“我刚把她接到身边来的时候,她其实就过得不开心,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弄画展,整天整天待在画室里,虽然是接了她过来,可是也并没有太关注过她的情绪,只是觉得,把孩子带过来了就行了,她在我身边长大,在我身边读书,毕业,工作,然后我会帮她挑一个很好的男人,帮她规划最好的人生。” “她一直很乖,直到后来,她跟我说想回国去读大学,我怎么说都没用,她性子和她爸一样,脾气倔,说什么都要回去,我气得没去送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后来她毕业了,我要她留在法国,她还是不肯。那是第二次她不听我的,她说,她丢了东西,要回去找回来。”苏静年笑了笑,“我当时怎么没听懂呢。” “我和她爸爸分开的时候,我没带着她自己就走了,她哭着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我还是自己走了,我当时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我没有钱,也没有独自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能力,不是我不带她,是我没办法,现在想想,其实我只是自私而已,只是比起孩子,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的歌儿没能遇到负责任的父母,从小到大都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和她爸爸都对不起她,”苏静年抬起头来,看着周行衍眼圈发红,有晶莹的泪水含在眼眶,“你以后能对我们向歌好吗,你能保证一直陪着她,爱护她,让她永远不受委屈,永远不受到伤害,把你全部的爱都给她吗。” 周行衍抬起眼来,唇线抿着。 他低低嗯了一声。 声音放的很轻,却仿佛又带着沉沉的重量:“我的命都给她。” ------------ 30 快乐 直到苏静年走了, 向歌才睁开眼来。 脑袋下面的枕头换了个人, 她枕着周行衍的腿, 自下而上看他。 男人垂着眼, 刚好也在看她。 向歌眨眨眼, 眼眶发红, 撑着沙发慢吞吞地爬起来, 坐在上面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谁都都没说话,半晌, 周行衍先开口:“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向歌哑着嗓子答。 她眼角湿湿润润的,侧脸因为刚刚躺着睡的原因,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周行衍唇角勾起, 抬指摸了摸那一条浅浅的红色印痕:“压成小花猫了。” 向歌没说话, 睫毛扑闪扑闪的,水汽顺着眼角往外渗了一点点。 她突然动了,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手臂环着他腰, 头埋进他怀里, 声音沙沙的:“行行……” 周行衍抬臂抱住她:“醒了就去洗澡, 上去睡。” 向歌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 脑袋死死埋进去:“我不想起来,你抱我上去。” 周行衍温柔的揉了揉她头发:“那你就在这儿睡吧,我自己上去了。” “……” 向歌人一顿, 头抬起来了,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周行衍,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周行衍垂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我刚刚怎么说的。” 向歌看了他三秒,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塌:“我起。” 她缓慢地蹭下沙发,刚踩上拖鞋站起来,忽然被人拉住了。 向歌回过头去。 周行衍坐在沙发上,拉着她手腕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没等向歌反应过来,他人站起来,微微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抱起来了。 向歌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腾空,她条件反射抬手勾住他脖子,眼睛瞪大了点儿。 周行衍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怀里的人这段时间被她养的总算是长了点肉,但是重量还是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骨骼明显。 周行衍垂着眼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向歌一顿,面无表情的挣扎了一下:“那你放我下来。” 周行衍低笑了声,按着她脑袋重新扣回去了,抱着她往楼上走。 向歌的房间她大学以后就没住过几次,四柱公主床上粉白床幔若隐若现半遮下来,向歌抬手撩开,周行衍把她放到床上,又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一回头,就看见向歌开了床头灯,坐在床边脱衣服。 床头灯罩着暖色的灯罩,窗帘拉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昏暗的影,浅色蕾丝床幔后,向歌坐在床上抓着袜子边缘一寸一寸拉下,从大腿到膝盖到小腿脚踝,最后自脚尖剥离脱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翻,露出白皙细腻的大腿根。 床尾睡衣苏静年已经放好了,向歌把袜子甩到一边,抓起睡衣,光着脚下床踩在地毯上,才抽出眼来去看周行衍。 男人倚靠在窗边站,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发呆,侧脸鼻峰被暖色的光线镀上一层边儿,眉眼陷在阴影里,只能看清微微抿着的唇线。 向歌歪了歪头:“你想什么呢。” 周行衍直起身来,人走到她面前,单手撑着床柱垂下头去,唇印在她唇角,气音低沉含糊:“接个吻吗?” 向歌仰着头:“我妈睡在隔壁呢。” 周行衍嗯了声:“我知道,”他含住她下唇,身体往前靠,将面前的人往床柱上压:“所以只接个吻。” 向歌轻笑了声,一手拿着睡衣另一只手手臂勾着他脖子,迎合凑上去。 安静的房间里,唇齿缠绕发出浅浅的声音,直到向歌喘息着把面前的人推开,周行衍依然不情不愿的舔着她唇角。 向歌睡衣软趴趴地挂在手臂上差点垂地,感受到他温热缠绵意犹未尽的舔舐,好笑的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啊你。” “很烦,”周行衍声音微哑,细细的吻顺着落在耳廓,“你们家隔音好不好?” 向歌缩着脖子躲,抬手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拒绝,我明天要起很早。” 周行衍缓慢直起身来,不爽地低低“啧”了一声。爱我 他眸色深黑,眼睫耷拉着,表情很淡,看起来却有点委屈的感觉,眼神都像是在表达着不想睡客房。 像是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不过这只动物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就是了。 向歌笑出声来,又换来男人冷淡不爽地瞥过一眼,向歌舔舔嘴唇,歪头想了想,“我可以用——”她伸出一直手来摊开在他面前,五指纤细,掌心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这个?” 向歌晃了晃手,“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行衍太阳穴一跳,眯起眼来嘶了一声:“你就折腾我?” 向歌眨巴着眼,头还往前凑近了点儿:“要不要啊?” 周行衍抬手去拍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晃的人心烦的小手:“洗澡去。” 她反应很快的缩回手来,又抬手抓着他手拖到门口,开门。 向歌眼角挑着笑,像只小狐狸,凑过来轻轻啄了啄他唇瓣,又很快缩回去:“我去洗澡了,你早点睡,晚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轻响,向歌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慢地舔了下唇角。 刚好睡在隔壁的小朋友出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仰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站在我姐姐房间门口,你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吗?” “……” 周行衍平静的点点头,朝他走过去:“有一点,走吧,我们一起去。” * 周行衍只在向歌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找了酒店,说是不太方便。 当天晚上,向歌脑袋被按着埋在枕头里,身后的人从后颈咬到腰窝深深浅浅撞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哪里不方便。 这样比起来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四大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都在九月十月这两个月,向歌作为替补模特在后台咸鱼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她正翘着腿嗑瓜子的时候,负责人一手举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进后台。傅容森也跟着走进来,站在门口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朝她抛了个媚眼。 主负责人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意大利男人,身上浅蓝牛仔衬衫外面配了个白色休闲西装外套,衬衫领口大开着,露出堪比胡子的胸毛,骚出了几条街。 他还在打电话,似乎是有模特出了什么状况,向歌不动声色的把瓜子儿藏到后面去,男人眼神刚好扫过来,抬手一指向歌,一口标准的法语让她换衣服去。 向歌只愣了一秒,就迅速反应过来站起来跟着后面的造型师过去了。 向歌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好在她无论什么样的场合都完全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和化妆师聊得津津有味,反应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一切准备就绪,向开秀模特上台,向歌浅浅吸了口气,踏上展台。 闪光灯白得刺目,打在身上有灼热感,相比台下光线就显得暗了不少,伸展台看起来蔓延出去长得像是走不完,真的踩上去才会发现走到尽头仿佛也是一呼一吸之间。 向歌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回走,视线一斜,定了半秒。 一袭红裙的苏艺宁端端坐在台下看着她。 而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还湿着头发浑身上下只披着个浴袍咬着她肩头,哑着声说“我等你回来”。 向歌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眼神半度都没偏。 伸展台下,苏艺宁翘着腿歪了歪头,表情有点意外:“我儿媳妇儿不错啊。” 周行衍没说话,微微眯了下眼,起身走人。 向歌临危受命,表现却异常老道惊艳,一下台总负责人态度都和颜悦色了很多,向歌长长呼出一口气,事情过了才感觉到紧张感,她缩着肩膀原地小跳了一下,想去洗手间。 向歌一边翻出手机来一边往洗手间走,垂着头给周行衍打电话,结果还没拨过去,一抬头就看见男人靠墙站在旁边。 周行衍穿着套浅色西装,修身不花哨,有自然的垂落感,整个人被衬的肩宽腰窄腿长,没打领带,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又多了份懒散随性。 向歌垂手,小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安静无声。 她走到他面前,周行衍刚好抬起眼来。 向歌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眼睛定上去瞧,此时旁边没人,她挑着眼笑的像个小流氓,视线黏在他身上,舔了舔唇。 她鞋跟很高,两人身高差好像一下缩短了一大块,向歌侧了下头:“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 周行衍没答,沉眼看着她,视线一路滑下去,直到胸口,停住。 沉默半晌,才沉淡开口:“你们模特上台都不穿内衣的?” ------------ 31 不快乐 周行衍平时对什么时尚界模特圈唯一的了解就是当年在知道了向歌在做模特的时候顺便查了点儿, 他本身也是第一次来看这种秀, T台模特走秀不能穿内衣倒是真的不知道。 一场秀结束, 向歌忽略膀胱的紧急信号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小时, 期间顶着高压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 她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科普, 好笑的凑过去敷衍亲了他一下:“一会儿等我。” 说完也没来得及等到周行衍的回应, 直接把手里的包塞给他,急着进洗手间。 等她人出来,周行衍还靠墙站在洗手间门口。 向歌抬手去拿包, 周行衍递给她,向歌却突然不接了,微挑了下眼, 又开始搞事情:“我跟你要你就给我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 没事,我帮你拿好了”才对吗?” 周行衍直起身来, 声音凉凉:“女人拿包有的时候不是为了装东西, 只是为了搭衣服, 这个时候如果提出帮她拿可能就要失恋了, 我妈之前是这么说的。” 向歌装模作样的哇了一声, 啪啪啪给他鼓掌:“周医生厉害。” 周行衍侧头:“今天可以结束了?” 向歌嗯了一声, 还是忍不住问他:“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她表情看上漫不经心,其实还是有点小不安,有点期待, 又有点紧张的小声补充:“原本模特都是设计师早早预定好的, 衣服也是根据模特的身材立体裁剪,我本来还担心穿着不合适掉下来什么的,这种情况T台上都经常会有。”向歌两只手比在胸口的位置,做了个向下番的手势,“走着走着衣服掉下来了,你看到我前面走领场的那个模特了没,她那个衣服我看着好怕,感觉动作大一点就什么都光了。” 周行衍安静的摇了摇头:“我只看你了。” 向歌点点头:“你就关注了我没穿内衣。” 周行衍神色没变:“你在家不是也不爱穿,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模特不能穿内衣。” 男人眼眸清黑,一脸冷淡的样子,正经的像是没有七情六欲,向歌小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白了周行衍一眼。 秀已经散场,T台下乌压压的人也早就散的差不多,苏影后对于时装周倒是熟悉的很,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前后门都站了不少的人,向歌作为今天台上唯一的一个亚洲人,倒是也有人记住了,时不时地收到一点跟随的目光。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秀散场后还有个庆功酒会,各家时尚杂志主编明星名模随处可见,中国明星组团来参加时装周好像完全是日常操作,所以当江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向歌倒也没多惊讶。 男人正在跟身边的一个人说话,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视线一扫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向歌,顿了顿,他走过来。 周行衍去找苏艺宁了,于是向歌和江叙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并排靠墙站,看着面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沉默。 再沉默。 “……” 影帝大大您过来到底要干啥啊。 向歌手里的香槟喝了个干净,江影帝非常细腻敏锐的注意到了,顺手从旁边的托盘里又托了一杯给她。 向歌:“……江老师,您有话直说吧。” 江叙动作一顿,摸了摸鼻子:“思遇不理我了。”阅读书吧 “……” 哦,她又不理你了啊。 向歌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她跟江叙的女朋友温思遇大学关系不错,江叙其人,虽然影帝拿个好几个,在业内各个方面也都有极高的评价,但是情商也是令人窒息的捉急。 惹女朋友生气是家常便饭,曾经达成过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买了十个旺旺大礼包寄过去哄人的辉煌成就,并且他本人还觉得自己很棒,挺沾沾自喜。 向歌非常有耐心的听他简单的说完,点点头,白皙的手指优雅托着香槟杯:“求人不如求己,江老师,您去求个婚吧,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江叙“啊”了一声,一脸天然的样子:“可以吗?” 仔细看,还有点高兴。 向歌眼睫一扬,随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桌上,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江老师,哄女孩子最管用的三句话: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你愿意让我娶你吗。你去试试看吧,不管用我提头去见你。” 江叙深棕色的眸子亮了,想了想,很真诚的看着向歌:“你做伴娘思遇会很开心的。” 向歌点点头,没什么诚意的给他打气:“江老师加油。” 送走了江叙,周行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听了一半,他倚靠在窗边皱了皱眉:“他要让你做伴娘?” 向歌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侧过身来,笑得眼角弧度微微上扬:“给影帝的新娘子做伴娘,听上去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周行衍垂眸,朝她伸出手来。 向歌顺手抬起,手送入他摊开的掌心,他五指合拢,抓着她手把人拉过来,抬手垂头,温温软软的唇瓣落在她手背上:“你不能去。” 向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以为周行衍是不喜欢江叙。 周行衍抬眼看她,很有耐心的补充解释道:“嫁人了就不可以给人做伴娘了。” 向歌微怔了下,呼吸停住了半秒,心跳却开始加速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和感官已经开始做出回应,心脏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向歌一直觉得,和周行衍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已经认识太多年了,彼此了解,彼此习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好像鲜少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彼此好像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 每一对相互爱着的人的感觉和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向歌一直觉得她和周行衍就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热烈的碰撞,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几乎满到要溢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也会心脏狂跳着对他接下来会说的话雀跃不止,无比期待。 向歌唇瓣微动,和他对视,几秒种后又切了一声,视线微微别开了一点,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没准备嫁给你呢。” 周行衍垂眸,声音低淡,缓慢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很急,可能快等不下去了。” ------------ 32 快乐 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 天鹅绒厚窗帘前, 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 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 长睫低低垂着, 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 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 黑睫低压,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 刚要说话,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蓝光幽幽, 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 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 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 映着她侧脸, 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 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抬手直接拉起窗帘, 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 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 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他。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抬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赤.裸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抬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抬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抬了抬,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抬,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抬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 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段儿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挂着柔软的情愫,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油彩还未干透一般。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她忍不住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静静滴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 33 不快乐 十月中旬, 巴黎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终于结束, 向歌呆了两天以后准备回国。 走的当天, 苏静年带着Axel来机场送她。 小正太跟在苏静年后面看着她瘪瘪嘴, 大眼珠转着, 奶声奶气问:“向歌,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还来跟我玩?” 向歌好笑, 抬指戳了戳他小鼻尖:“叫姐姐。” Axel眨巴着眼,突然凑上去抬手抱住了她的腿,小脑袋蹭啊蹭, 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姐姐,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 向歌把手里的行李放到一边, 蹲下去抱他:“Axel乖乖的, 我就早点回来。” 小朋友肉呼呼的小胳膊抱着她,缩在她怀里猛点头。 向歌一年也回不来法国一次, Axel出生到现在甚至也都没见过他几面, 原本以为关系会很生疏, 结果没想到小朋友和她却是格外的好, 小小的一只, 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哭成一团糯米包子。 血缘有些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向歌和两个人道了别去托运行李, 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等到走了东西好像无端就多了不少。 巴黎温度要比国内稍微高上一点,向歌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 她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她也没跟周行衍说,直接自己开车回去。 向歌本来在飞机上就睡不着,清晨整个人又乏又困,慢悠悠的开回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拖着行李上楼开门,周行衍刚好起床。 他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向歌无精打采地把钥匙丢到一边鞋柜上,箱子往旁边一推,鞋还没脱,站在门口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朝周行衍高高伸出手臂。 好半天没等到人,向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出去。 周行衍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到她面前来,垂头看着她,手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一下看不住你就又熬夜?”周行衍抬眼,“回来从来不告诉我又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向歌才不接话,直接当做没听见跳过这个问题,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在撒娇:“行行,我好困,好累,我坐了一天的飞机,还自己开车回来的,我想睡觉。” 周行衍不为所动:“这是你熬夜的理由?” 向歌眨眨眼:“不是呢,我是准备提前倒一下时差来着。”她两条细胳膊依然高高抬着,见男人完全没有动作,手臂晃了晃,又晃了晃,冲着他抖个没完没了。 周行衍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把人直接抱起来。 向歌双脚离地,膝盖不自觉的弯起,“啊”的一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讨个抱抱的,没想到他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周行衍抱着她走进餐厅,放到餐桌前椅子上,蹲下身去,捏着鞋帮帮她脱掉鞋子。 即使只是需要坐一整天飞机,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没有比平时矮上半厘米,周行衍单手勾着两只鞋走到玄关放进鞋柜里,又提了双羊毛拖鞋过来放到她脚边,言简意赅:“穿。” 白嫩嫩的小脚蹭进拖鞋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脚趾尖,向歌脚蜷了蜷,趴在餐桌上垂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行行,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周行衍抬眼看她,人站起来走进厨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站起来也走过去:“我哪里没良心了?” 周行衍哼笑了声,没回头:“去洗手,出来吃个饭再去睡。” 向歌撇撇嘴,不情不愿趿拉着拖鞋往外扭,周行衍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又把她叫住。 向歌回头。 周行衍平静道:“今天我妈生日,她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 向歌:“……” 向歌:“?!!!” 向歌原地愣了三秒,“啊?”了一声。 周行衍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弯起唇角:“不用紧张,就是家里面的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 向歌是肯定没信周行衍的话的,影后的生日怎么可能只是家里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不过苏艺宁性子一直很低调,再加上最近一直处于隐居山林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云游状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行衍话一出,向歌的瞌睡虫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非常淡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非常淡定的和周行衍一起吃了早饭,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上班出门。軒軒書吧 周行衍站在玄关门口转过身来:“今天在家干什么?” 向歌单手把着门框,懒洋洋斜倚在上面打了个哈欠:“补觉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会儿,抿唇笑了一下:“那晚上我回来接你?” 向歌漫不经心地:“好啊。” 周行衍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 向歌:“你笑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笑得肩膀直抖,半晌,才抬起头来,舔着唇看着她笑:“没事,我先走了。” 向歌:“……赶紧滚。” 周行衍人走,门关上的瞬间,向歌身子唰地直起来,长长出了口气,飞速跑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夏唯打电话。 双休日也就只有周行衍这种小可怜儿不放假,夏唯正在家懒洋洋的睡大觉,向歌一个电话过来,夏唯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您是还没睡呢还是准备睡了,这个点儿不是你的活动时间啊。” 向歌声音严肃而冰冷:“夏夏,出大事情了。” 夏唯那边顿了顿,拉腔拉调的懒洋洋语气不见了,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美容院一日游,去不去啊,我请你。” “……” 夏唯:“?”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夏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向歌一顿。 “你之前拍戏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婆婆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紧张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熟。” 此时两个人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按摩床上,向歌裹着个浴巾脸上贴着果冻似的面膜,她舔舔唇角,又皱着眉吐吐舌头:“那不一样,当时是在剧组,虽然说后来我知道了以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不一样啊,”她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这次是正式的家庭会面,可能还会有周行衍他爸爸在,场合和气氛都不一样,我紧张。” 夏唯幸灾乐祸:“有生之年我竟然有机会看到你紧张一次,你不是万事无所谓不存在紧张这种情绪的霹雳战斗霸王鸽吗?” 向歌面无表情:“滚下床,不请你了。” * 从会所回到家,再换上睡衣,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不重视了,又把柜子和皮箱掏空了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床上这件纠结那件纠结,直到周行衍下班回来。 向歌坐在地毯上,看着满满一床的衣服发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惊了半秒,歪了下头:“你原来有这么多衣服?” 向歌扭过头来,逼也不装了,一脸凄苦的看着他:“行行……” 周行衍走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向歌叹气:“我穿什么好,感觉不能穿太花哨也不能太死板吧,妆也要注意,周行衍,我叱咤时尚界这么多年,真的第一次为穿什么发愁,我之前勾引你的时候衣服和妆都是信手拈来。” 周行衍看着她一本正经碎碎叨发愁的样子,舔着唇垂头笑:“你勾引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向歌斜眼瞪了他一眼,又叹:“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清纯一点的还是端庄成熟一点的?” 周行衍蹲下身子,眉梢微扬起,视线平直看着她:“关心他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我喜欢什么样的比较重要。” 向歌撑着下巴皱眉,视线在床上的一条黑裙子和阔腿裤之间摇摆,举棋不定随口说:“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行衍没说话。 向歌也没心思听他的答案,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今晚穿什么上了,直到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瓜顶,把她斜歪着的脑袋转过来。 周行衍凑近,手掌从她头顶滑到脑后,倾身咬了咬她嘴唇,分开,低低笑了。 向歌眨眨眼,就看着他又凑过来,含着她下唇,吃果冻似的,声音喃喃:“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 34 快乐 周行衍家离市中心比较远, 算是郊区, 就是周院长每天早上上班要坐一个小时车才能到医院的那种。 前提还得是不堵车, 不然还没挤地铁快。 向歌最终挑了件黑色连衣裙, 样式简约大方却也不失设计感, 耳朵上三四个耳钉全都摘掉了, 只戴了一个简单的款。 临下楼之前周行衍把外套递给她。 向歌垂死挣扎:“这裙子——” 周行衍完全不听, 直接把外套给她挂身上,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裙子不穿外套有点丑,穿上, 好看。” “……” 为了让人穿外套你还真是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来啊。 向歌完全不理周行衍的瞎话,虽然坚定的抛弃了那件毛衣外套不过最终还是自己挑了件薄大衣才勉强觉得还看得过去出门,她下午跟夏唯出去的时候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 结果一下楼, 周行衍车后座也堆了一大堆东西。 周行衍把她手里的东西也放在后面,绕过来开车门:“我怕你忘了。” 一路上向歌全程不声不响, 坐在副驾驶安静如哑巴, 红灯的间隙, 周行衍抬臂抓过她的手, 捏在手里。 女人的手骨骼纤细, 指甲修的整齐, 干干净净,泛着健康的浅粉色,周行衍弯起唇角, 记得早上的时候这人还是做了指甲的。 他捏着她的手玩了一会儿, 向歌才转过头来,有点蔫巴巴的看着他。 周行衍抬手拍了拍她脑袋:“别紧张。” 向歌扭过头,直直看着前面,嗓子动了动,声音也没了平时懒洋洋的调子,听起来紧紧巴巴地:“我看起来哪里像是紧张了?” 周行衍侧着眼看她,一本正经点点头:“完全看不出来。” 两人到了天已经见黑,车子拐进别墅区顺着小山坡一路开上去,院子门口已经停了好几台名车。 向歌一把抓过周行衍的手捏了一把,转头瞪他:“这是你说的‘家里人简单吃个饭’的样子?” 男人无辜的看着她:“我妈原本是这么跟我说的。” 向歌瞪了他几秒,肩膀一塌,突然松了手。 然后,她从包包里迅速翻出小镜子,打开递给周行衍,抓着他的手摆弄出了个满意的角度,又翻出粉饼唇膏眼影,打开车内灯,开始补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周行衍侧头看着她刷刷刷动作熟练迅速的描描抹抹完,五指从发际线插.入向后抓了一把。 额前几缕略短的长发自然分边,向歌拍上小镜子装进包里,身上大衣脱掉了,朝着周行衍挑着眼抛了个媚眼:“怎么样,还行吗?” 周行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生日宴不参加了,你在这等我两分钟,我去送个礼物,我们回家干点别的。” “……” 向歌媚眼抛到一半转了个弯变成了个大白眼,翻了他一眼直接开车门下车。 周行衍笑了声,抓起她脱在副驾驶的外套走过来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才扯着人走。 结果向歌人还没进去,就看见白远道站在门口打电话。 老导演看见她也愣了下,似乎有点没想到,看到她旁边的周行衍的时候惊了。 彼时周行衍正拉着她身上摇摇欲坠的外套,帮她正了正大衣的领子,又垂眸微皱着眉说些什么。 白导震惊了。 白远道和苏艺宁认识了很多年,自然也是和她对外一直藏得很好的儿子熟悉的。 他电话都忘了挂了,看着两个人走过来,抬手指着周行衍:“你小子什么时候和我们女主角认识的?” 周行衍笑了下:“应该比您认识的时候早。” 几个人进屋,苏艺宁一抬眼就看见了向歌,剥着橘子就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向歌跟苏艺宁在剧组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然而此时完全不同的场合身份见面,还是有点小紧张。 苏影后看出来了,橘子剥好,递过来,满脸期待:“现在可以叫声妈了?” 向歌:“……”爱网 苏艺宁娱乐圈呆了几十年,人缘一直不错,比起其他的天王天后影帝影后的生日宴,她确实已经很低调的只请了几个关系很好的多年老朋友。 向歌被拉着到一堆娱乐圈元老堆里面去,苏艺宁一脸自豪的样子介绍她儿媳妇儿。 已经退隐山林基本上不怎么露面的七十年代歌坛天后也看着向歌凑热闹:“她儿子好是好,看上去冷冰冰的多没劲啊,小姑娘,你来给我做儿媳妇儿吧,我儿子性格好多了。” 苏艺宁白了她一眼:“我家这个傻儿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你赶紧走,啊。” 直到晚上,向歌才终于被热闹看够了的周行衍从一群婆婆堆里拯救出来,两个人溜进厨房,向歌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周行衍拉开柜门抽了两个杯子出来给她倒了杯水,垂头问:“见家长什么感觉?” 向歌长长出了口气:“市中心那个有名的相亲公园你知道吧,就是逛那个公园的感觉,第一次了解到影后天后们的世界也是如此接地气。” 周行衍笑了声,水杯递给她:“我看你聊得不是挺开心的。” 向歌接过来捧着杯壁,斜靠在厨房瓷砖上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招人喜欢啊。” 周行衍“嗯”了一声:“我还听见你夸那个谁家的儿子性格确实好。” 向歌点点头:“所以你更要对我好一点,我这么抢手,以后晚上给我喝粥这种事情最好控制控制啊,一不小心你要丢媳妇儿的——” 她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周行衍似笑非笑:“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嫁给我了。” 向歌斜眼:“我还年轻,其实也不想这么早踏进婚姻的坟墓。” 周行衍不知道在没在听,抬手把她手里的杯子捏过来放到一边桌上,单手撑着墙沿把她圈进怀里,嗓音略低,带着低沙的质感,诱哄似的:“先领个证。” 向歌不被美□□惑,抬手推他:“那有什么区别。” 周行衍垂眸:“我记得乙方之前已经情不自禁的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向歌看着他笑,仰头轻轻亲了他一下:“乙方只是愿意,但是没说现在就嫁。” 周行衍被蜻蜓点水一个吻瞬间取悦收买,点点头:“行,乙方准备让甲方等到什么时候。” 向歌弯着眼:“等到我身体调理好的时候。” 周行衍没再答,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她。 外面起居室笑声不断,厨房里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巨大的玻璃拉门隔断两块空间。 半晌,周行衍才缓慢开口:“向歌——” 他只来得及吐出她的名字,就被向歌打断:“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你跟阿姨说过了吗?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如果涉及到结婚,那就肯定要和你家里人说一下的,你有把握阿姨和叔叔也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吗?” 周行衍没说话,向歌垂下眼睫,漫不经心似的笑了一下,“怎么办,我不太有把握啊,我觉得一般的父母都不太会不介意这个问题吧。阿姨现在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去想象,她跟我说让我和你分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她长睫低低压着,看不清眼底神情,唇角笑意却愈发僵硬。 他始终不说话,就像是默认了一样,就像是也在认同她的话,开始沉默着思考,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牙齿狠狠咬了一下口腔内下唇软肉,向歌终于抬起头来,眉梢微抬,神情放松地扬眸看他:“所以说——” “说什么?”这次轮到周行衍打断她,男人垂眼看着她,“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听别人把话说完?” 向歌愣了下:“我没有。” 周行衍平静的看着她:“我都说了。” “我跟他们都聊过了,你担心的问题都不存在,而且又不是真的多严重的问题,我妈也不会是那种把儿媳妇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的婆婆,所以说——”他顿了顿,声音淡而无奈,“你这小姑娘每天到底都在操些什么心?你是觉得这种小事情我处理不好?” 向歌愣愣的看着他:“我没——” “没什么没,”周行衍低低叹了口气,抬手把她抱进怀里,“以后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你都不用想,交给我就行了。” 向歌被他揽在怀里,眼睛眨巴了两下:“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自己想啊,那我不是每天闲成傻子了吗?” 周行衍低笑了声:“嗯,你说的有道理。” 他身体微微向后退了一点,重新垂下头去看着她,黑眸也带着沉淡的笑意:“觉得实在闲了,那就每天用思考这些无聊事情的时间来说爱我。” ------------ 35 不快乐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好像有关你的每一件事情, 都有一个人提前帮你想到了。 无论大小, 事无巨细, 只要是和你有关。 这种感觉, 向歌是第一次感受。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情, 唯一清晰的, 是这个人真好。 再然后,是朦胧的庆幸着,世间只有一个的最好的周行衍, 被她遇到了。 向歌看着他,瞳仁黑亮:“行行,人都是不知道满足的。” 周行衍扬眉。 “你对我这么好, 我以后会变本加厉想要你对我更好, 到时候你做不到了怎么办。” 周行衍笑:“这样就算对你好了吗?” 向歌点点头。 周行衍微低下头:“那你现在就说一遍报答我一下。” 向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让她说什么。 毕竟还是在周行衍家里,本身是来见家长的, 她诶了一声, 小心侧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外面的一帮人, 又缩回来, 仰头亲了亲他唇角:“你说是你说, ”向歌身子落回来, 认真地看着他,“我自己还是要说。” * 苏艺宁性格随意,说是生日宴, 其实就是好久没见的朋友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蛋糕都还是向歌带来的,点了个蜡烛唱完歌就被丢弃在厨房角落里,最终大半还是被向歌吃掉的。 向歌拖了把椅子坐在厨房小吧台上吃的正开心,周院长穿过起居室喧闹的人群走进了厨房。 向歌呆了呆,站起来问好。 周院长点点头,从旁边架子上抽了个小碟子出来,又过来切了块蛋糕,拿小叉子叉了一口,一边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脚步一停,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向歌,声音沉沉,没什么表情:“我家那个小崽子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告诉我。” 向歌:“……” 晚上客人差不多走光了,煮饭的徐阿姨在厨房整理洗碗,向歌帮忙简单摆摆盘子,一边和阿姨聊着天。 徐阿姨已经在周家做了很多年了,向歌正笑着她讲周行衍小时候的事情,苏艺宁进来。 徐阿姨就极有眼色的出去了,又拉上门。 厨房的空间里只剩下向歌和苏艺宁两个人,影后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拿着块湿布子缓慢生疏地擦盘子,向歌想去接,影后没撒手。 她垂着眼没看她,手里的动作继续:“我刚结婚那会儿,和周行衍他爸签过条约,我说我绝对不要生孩子。” 向歌一愣,没想到话题的开端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我事业如火如荼,正是上升期,片子一部一部的接,我根本不可能要孩子,而且我很怕身材会变形。”苏艺宁笑道,“后来我电影拍完,拿了两个影后,事业有了一点小成就,就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想弄个孩子玩玩。” 向歌:“……” 向歌表情呆了呆,没想到这影后婆婆如此耿直,就听着苏艺宁继续道:“我结婚也比较早,那个时候嫁人也有几年了,周行衍他爸爸其实非常喜欢孩子,但是他完全不急的样子,连我跟他说想要个孩子的时候他反应都很平淡,说都随我的,两个人也挺好的。” “孩子其实不能对我的婚姻造成什么影响,结婚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只是因为两个人相爱这么简单而已,只要你爱他,他也爱你,那你所拥有的爱情就是让你充实愉快的,孩子并不能成为衡量一段婚姻幸福与否的标准。他愿意来,那么你就准备好以后习惯多一个小家伙的生活,他没有到,那也没关系,你依然也可以每天都很快乐。” 向歌手里捏着盘子,抿着唇没说话。 “你什么都不要想,儿女有儿女自己的人生,他的选择,他的决定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过多干涉。”苏艺宁抬起头来,笑容温和,表情还有点迫不及待,声音从平缓的叙事风格瞬间变得活泼了起来,“所以你倒是快叫声妈我听听呀,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我那个傻儿子这么多年就跟情根未开似的,我都急死了。” 向歌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唰地一声,厨房门被拉开,周行衍单手撑着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俩:“妈,我们走了。” 苏艺宁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你们俩这就走啊?住一晚嘛,明天早上你跟你爸一起上班,我刚好跟我的小儿媳妇儿睡呀,晚上跟她说说话。”2018 周行衍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向歌,唇角微翘:“我明天休息,不用跟周院长一起去上班,而且您这小儿媳妇儿胆子小,怕您把她吓着。” 苏艺宁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盘子放进水槽,洗了洗手出来送人。 向歌和周行衍上车,影后和周院长说着话进去,向歌拉上安全带,转过头看着周行衍突然笑出声来。 晚上十点多,车内开着灯,光线昏黄,她弯着眼笑,长长的眼睫看起来毛绒绒的。 秋天的晚上有点冷,向歌大衣拿在手里没穿,缩了缩脖子:“行行,我今天和叔叔阿姨都聊了会儿天,怎么觉得你好惨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眼,关上两边车窗,又打开暖空调:“你刚知道。” 车子驶出别墅区,向歌软趴趴地窝在副驾驶里跟他说话,刚开始精神还亢奋着,眼睛亮亮的,到后面就已经哈欠连天。 她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回来,今天一大早落地到现在,二十几个小时一分钟都没合过眼,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 等变灯的时间周行衍看了她一眼,向歌头靠在车窗上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把空调暖风往下调了调:“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向歌又打了个哈欠,黑眼里带着水汽,迷迷糊糊地:“那你记得叫我,晚上回家有事情要跟你说。” 周行衍嗯了声,抬手把她丢在车后的大衣拿过来,盖在她身上。 结果向歌这一觉睡得极沉,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有人抱着她从温暖的车里出去,午夜外面空气冷,向歌肩膀直缩,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裹在大衣里挡了全部冷风。 上楼,进屋,身子陷进柔软的床里,向歌睡得迷迷糊糊的,挣扎着睁了睁眼睛,睁不开。 她放弃了,直接窝进被子里。 三秒后,向歌扑腾着坐了起来。 周行衍还坐在床边,看着她激烈的动作有点没反应过来,头侧着看她:“做梦了?” 向歌睡得眼睛有点发红,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低低呢喃:“我没卸妆……” 她抬起头来,万念俱灰的表情:“我得洗澡卸妆,不然明天早上会闷痘。” 周行衍不是特别理解女人的日常流程,也永远不会知道卸妆对于女生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个过程,只看着她绝望又崩溃的表情有点好笑:“那就去卸。” 向歌此时人醒了点儿,也不急了,把身下的枕头拉出来竖在床头靠上去,身子侧倾过去,抬臂把床头灯光抬了点儿。 “行行,我之前太任性了。”她重新靠回来,想了想,开口道。 周行衍有点意外的抬眼:“怎么任性了。” “我以前总觉得女孩子身体不好这事儿挺平常的,对我生活也没什么影响,现在才觉得和影响不影响没什么关系,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向歌微微顿了下,又撇撇嘴,头低低垂下去看向自己的胸口,还抬手抓了两下。 她回忆了一下周行衍身边的那群妖魔鬼怪,想起林染白大褂下凹凸有致的曲线,又想起吴茜颜的胸器,声音有点郁闷,有点沮丧,“而且,我现在好像想要胸变大一点儿了。” 周行衍哑然,完全没想到她话头会突然转到这个上面去。 他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来。 向歌两只手还抓在自己胸口,听见笑声抬眼瞪他。 周行衍舔着唇止不住笑,倾身靠过去,大手覆在她细白手背上。 向歌下意识想抽手,又被他死死按着,没抽开。 两只手交叠着盖在暧昧又敏感的地方,他抓着她,又不让她动,有温度顺着黑色裙子的衣料渗透,向歌有点恼羞成怒抬眼:“你先放手啊。” 周行衍手没放,反而变本加厉的微微动了动,眼角唇畔的笑意散不开,几乎是额头触着额头的距离看着她:“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的就很好。” 他低缓开口,吐息间气氛好像突然就变得缠绵,“不过如果你实在想,那我以后就努力一点。” ------------ 36 快乐 等人出去, 关门声传来,向歌才把脑袋抬起来。 向歌被他憋得大口喘息,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他还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你是小狗啊,上来就啃我!” 周行衍站在床边垂着头看她,松了手:“怎么回来了?” 向歌气匀过来,抬手擦了擦嘴巴, 瞪他:“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周行衍掌心撑着床面再次俯下身去, 含着她下唇磨了磨:“你没提前告诉我。” 向歌想说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发完了没脸回消息了。 她舔了下唇角,晃悠着脑袋身子往后蹭了一点。 周行衍却直起身来,歪了下头,表情带上了点儿了然:“所以你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就是“我要回来了”的意思?” 向歌干脆豁出去,舌尖卷起,舔了舔上牙堂,斜睨他一眼道:“是“我要回来了, 你做好准备被我睡”的意思。” 周行衍垂着眼睫,低低笑了声:“行, 那我准备准备。” 向歌懒洋洋地白他一眼, 人重新倒回在床上, 脑袋刚碰到枕头,又扑腾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身子往前倾了倾:“你把谁领回家里来了?” “大学室友,”周行衍抓着她后脑,人又要贴上来, 向歌诶了一声:“你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 “嗯,让他们等着。”他低声。 向歌笑着把他推开了:“你怎么这样啊。” 周行衍啧了下,缓慢的直起身来,拉过她放在旁边的行李箱,放倒,打开,从里面随便抽了件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个脸,把衣服换了。” 向歌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摊开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件不行啊。” 周行衍挑眉:“随便穿一件。” 向歌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在你大学室友面前露面,形象必须是完美的。” 周行衍抬眼看她,视线从额头眉眼鼻梁下巴尖到睡衣领口露出的脖颈锁骨,点点头:“你怎么都很完美,去吧。” 向歌露出了一个被取悦到了的表情,抛了个媚眼过去,跳下床进了洗手间。 后来向歌还是自己挑了件宽松款的衬衫换上,把周行衍给她拿的线衫嫌弃地丢在了一边,出门之前还扯着周行衍的手:“你室友的性格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好相处吗?” 周行衍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到:“还是我性格比较好。” 向歌啊了一声,牙齿咬合了两下,声音清脆:“那你室友的性格也太烂了吧。” 周行衍敲了敲她脑袋,压开门把扯着人出去。 客厅里梁盛西坐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素颜什么样?我不知道啊。” 陶远正对着卧室门坐,看见人出来,嘴巴闭上了。 梁盛西两只手臂抬起来,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比划了两下:“但是那个气质,那个脸,就跟聊斋里聂小倩似的。” 周行衍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听着,人没动了。 向歌歪了下脑袋,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 她刻意放轻了步子,羊毛拖鞋踩在地面上,安静无声。 走到沙发后,她倾身向前,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声音又轻又柔:“梁盛西哥哥,我不姓聂呢。” 梁盛西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向歌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梁盛西长长的出了口气,摇了摇头:“妖精妹妹,你和周医生学坏了。” 陶远进卧室想起来看的时候这位金屋小阿娇的脑袋已经被周行衍按进怀里了,此时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忍不住哇靠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向歌伸出手来:“弟妹,你好,我叫陶远,是你这个不把兄弟当人看的男朋友的兄弟。” 向歌被逗得想笑,和他握了握手,周行衍走过来丢了两双拖鞋过去,扯着向歌在沙发上坐下。 陶远人也坐下,双手交叠托在下颚,高深莫测的看着向歌:“妹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行衍冷淡的斜了他一眼,顺手把手边抱枕丢过去砸在他脸上。 刚好林修然从厨房里出来,弯着眼看着他们:“有没有忌口?” 林修然家里做餐饮,一手菜烧的好吃到人神共愤,周行衍从一个连蛋炒饭都弄不好的周少爷到基本上各式菜样都会弄一点的周大厨的转变,林修然功不可没。 陶远和梁盛西曾经达成一致,假如自己是个女的,首选林修然这种男人做男朋友。 而周行衍,占了绝对不能要选手名单第一名,并且这个名单没有第二。 两个会烧饭的在厨房里忙,三个等吃的坐在餐桌前聊天,菜弄的差不多,梁盛西和陶远下去买酒。 向歌昨晚本来就喝到了快天亮,今天一整天也只吃了份机餐,此时胃还不太舒服,看到酒上桌,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 所有人动作都停住了,陶远嘴巴张了张,啊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其余三人面无表情的看向周行衍。 向歌觉得自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也扭过头去看他。 “……” 周行衍抬了抬眼,瞥她:“你也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向歌很快接到。 “……” 陶远和梁盛西齐刷刷地收回视线,统一端起酒杯,碰杯,一声脆响:“阿远,单身快乐。” 陶远面无表情:“祝你快乐。” “你比我快乐。” “去你妈的啊,老子不想快乐。” 几个人好久没见,气氛嗨的不行,梁盛西一瓶啤酒后脸已经红了,单手挂在旁边陶远的脖子上,晃着手指神秘莫测的和向歌说:“阿远在我们四个里,是酒皇。” 陶远此时花外套已经脱了,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面金色骷髅刺绣,看上去就非常朋克,非常怀沈,非常夜店小王子。 向歌欣慰着原来他们寝室也有个酒量好的,十分钟后,陶远干掉了第三瓶,直接一头扎在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而后又抬起头来,哭着大吼:“德玛西亚!!” “……” 向歌目瞪口呆。 周行衍去了洗手间,林修然看着旁边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醉在一起跑骚话笑出声来,抽了根烟叼着,没点。 向歌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林修然做了个手势:“我去阳台?” 向歌眨眨眼:“没事。” 林修然身子往前倾了倾,随手把烟盒递到她面前,抬了一根出来。 向歌抽出来,红唇咬着,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火机,道了谢,动作十分娴熟的点燃。 刚点着,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从她后方伸过来,指腹贴着她唇瓣,捏着烟嘴抽出来。 向歌“啊”了一声,抬起眼来。 周行衍手里捏着烟,黑眼眯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向歌坐着的是背对着洗手间的位置,没看到他走过来,但是林修然是看得见的。 她哀怨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此人笑得肩膀直抖,站起身来,一手拽着还在大吼“老子这波绕后可以完美开团”的梁盛西和开始疯狂吐槽导师教授是变态的陶远往门口走:“我带他们俩回去。” 周行衍嗯了一声,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踢踢踏踏穿上鞋,向歌帮忙开了门,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来。 周行衍站在门口,手里的香烟燃到一半,顶端火星一样的一点点红光,明明灭灭。 向歌眨巴着眼看着他,讨好似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周行衍指肚捏着烟捻了捻,声音低淡:“长本事了?嗯?” 向歌撇撇嘴:“你好室友给我的。” “他故意给你的。” “他为什么要故意给我这个。” 周行衍突然笑了一声,随手把烟按在大理石台面上掐灭,垂眼看着她。 餐厅和厨房里光线明亮,周行衍逆着光站,黑眸微虚,空气里回荡着一点点酒精混杂着淡淡烟草额味道。 向歌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暧昧,她舔了舔嘴唇,抬眼。 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跟着开始升温。 周行衍仿若未觉,淡淡看着她,低缓开口:“饭后吸烟毒性相当于平时的十支。” 向歌:“……” 向歌:??? “饭后胃肠蠕动加强,血液循环加快,烟里的有毒物质会更容易进入身体里。”他侧着头,微微往后倾了倾身,“而且女性吸烟对生理期也是有影响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 你他妈是个魔鬼? 向歌呆滞的看了他几秒,没了表情,眼珠子咕噜着翻了个大白眼,下唇微微向上包了一点,吹出一口气来,连带起一点细碎额发。 周行衍唇瓣抿着,唇角没忍住,带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向歌白眼一圈翻回来,就刚好捕捉到了。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眼角扬着看他。 总觉得这个人像是故意的。 向歌不爽地眯了下眼,人靠近了,脚尖垫着,手臂抬起挂上他的脖子。 女性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覆盖上去,指尖停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力道轻缓地摩擦,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流熨烫着耳廓, 她勾着他,声音放低放软:“那有没有什么,饭后做不影响身体健康的事情。” 周行衍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散步。” 向歌:“…………” ------------ 37 不快乐 晚上九点, 玄关门口,周行衍神色不变,黑眸沉淡,只顺势抬手扶着她腰。 向歌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刚刚的那股软绵绵的媚气散了,眼睛瞪大了点儿:“我们三个月没见了, 你就邀请我去散步?” 周行衍眼睫垂下, 唇角弯起。 向歌还没反应过来。 他带着笑,虚虚扶在她腰际的手往里扣了扣,将人揽进怀里,声音带着气息刮在白嫩的耳尖:“你有点可爱啊。” 向歌埋下头,鼻尖不老实的蹭了蹭:“你是不是学坏了。” 周行衍不逗她了,抬手捏着她耳垂上圆润饱满的软肉,声音放低:“做吗?” 她刚刚还在来来回回乱蹭的脑袋停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头重新抬起来看他。 黑对上黑,一个深浓, 一个晶亮的。 向歌看了他一会儿, 没说话, 只舔着唇仰头吻上去。 他的嘴唇温温热热的,唇瓣看起来是薄的,含着却带着柔软的厚度,口感好得像软糖。 因为刚刚喝了一点点酒,带着少许酒精的味, 像是之前去绍兴的时候喝到的黄酒奶茶,微甜醇厚的味道,醺意沸腾。 她单手勾着他脖颈,另一只手从胸口滑下去,没骨头似的柔软触感隔着衬衣布料一路向下,悄无声息顺着衬衣边缘钻进去,勾住皮带,缓慢的动作掩饰笨拙。 她指尖带着凉意,折腾着他皮带扣子的时候不断的碰触摩擦到下腹光裸的皮肤上,手指有点僵,还在抖,完全找不到门路的样子。 金属制的皮带扣子细微响了一会儿,依然紧紧扣在腰际。 周行衍含着她的唇,低低笑出声。 向歌恼羞成怒似的睁开眼来,手抽出来,推了他两下。 他放开她,喘息声留连在两人之间,向歌抬眼,长长的睫毛毛绒绒的扫,唇瓣湿漉晶莹,小口急促呼吸,瞪他。 周行衍还在笑,抬手擦掉她唇角溢出一点的唾液:“我自己来。” 向歌抿了抿唇:“刚刚那样,我看不见。”她顿了顿,眼睛撇开不看他,“而且还是单手。” 周行衍笑着舔了舔唇,“嗯”了一声,垂手摸到皮带。 还没动,就被面前的人抓着手一把拉开。 向歌抬眼,警告似的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来。” 周行衍就顺从的抽手,准备随着她折腾。 向歌低低呼了口气,人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周行衍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跪下去,人一僵,身子下意识往后,被她勾着裤腰,退不动。 她膝盖跪在地板上,头的高度刚好在他腰际的位置,脑袋歪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盯着他皮带扣看了一会儿。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呼吸微滞。 向歌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像个研究课题的小朋友,柔白的两只手抓着他皮带摆弄着,啊了一声,尝试地解。 咔嗒一声轻微细响,周行衍腰腹一松。 向歌抓着一头,缓慢抽出来,而后弯着眼抬头看他,有点小得意的骄傲样子。 “起来,地上凉。”周行衍哑着嗓子。 向歌没听他的,人没动,此时抽了皮带,手已经搭上他裤沿,随意又自然的覆在上面,声音绵绵的缠绕:“我帮你呀。” 她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长眼漾着光。 视觉和感官上的刺激传达到神经中枢,身体很快做出反应。 周行衍喉结滚动,燥意一点一点的窜下去。 向歌手指搭在裤沿,掌心靠下接近手腕的地方就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隔着布料贴合上动脉脉搏。 她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那块儿。 周行衍闭上了眼,深吸口气:“你先站起来。” 向歌像没听见一样,完全当耳旁风,解开他裤子扣子,指尖捏着裤链,缓慢地拉下去。 金属的裤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玄关里显得清晰又突兀,她拉到一半,周行衍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向歌歪着头,不解似的看着他。 视线相对,她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如果眼神的温度能够具象化,向歌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烫个五分熟了。 向歌有点意外他的反应这么大,手挣了挣,没挣开。 周行衍握着她手腕的手,手背青筋鼓起,扯着她向上,垂眼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向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他才放开她的手,她抽手,又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穿着白衬衫,扣子是木制的,边缘打磨的圆润,花纹雕的精致仔细,她之前看他穿过一次,去中医馆看病遇到他那次。 当时向歌就手很痒,想把这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纽扣解开,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看他到底到什么程度才会失去自控能力。 她想着,动作停了,人突然贴近,头凑上去,勾着他纽扣,含在嘴巴里想要咬开。 她前面已经解开了两颗,男人精壮的胸膛露出,她凑过去鼻尖贴在带着硬度的腹肌上,碎发软软的扫着胸口。 咬扣子好像不比单手解皮带难度系数低,向歌尝试了一会儿,嘴巴发酸,放弃了,泄气似的轻轻咬了咬他胸口的肌肉,抬起头来妥协似的看着他。 周行衍垂眼,声音低沙:“玩够了?” 向歌撇撇嘴:“我在努力取悦你呢。” 她手还停在他腹部,顺着腹肌的纹理一块一块往下摸,摇了摇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白斩鸡呢,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周行衍低笑了声,抬手拉着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腰际,另一只手拽着她宽松的柔软衬衫,抚上脊背。 向歌身子一颤。 他的指尖缓慢描绘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上,绕到前面,垂头,唇瓣贴着她脖颈向下,啃咬锁骨。 向歌捏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闭上眼。 周行衍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经拿走了,随着唇齿的动作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软薄的料子塌下来,胸口接触到空气微凉,紧接着就有温暖的唇瓣贴上,最终停在边缘,贴合。 向歌刷地睁开眼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周行衍抬起头来,眸底有灼热的幽光,手下动作没停,径直绕到她背后。 向歌胸前一松,指尖扣着他颤了颤,咬了咬唇瓣:“你不许嫌弃我……” 周行衍不知道在没在听,脑袋重新垂下去,滚烫的唇贴着白嫩柔软的肉,指尖勾着,连带着衬衫一起拉下,半掉不掉的挂在手肘肘窝。 莹白的肩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向歌缩了缩肩膀,人往前靠了点儿。 厨房餐厅和玄关灯都大开着,光线明亮,女人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清晰的仿佛能够看清血管。 周行衍眸色愈深. 向歌一手掐着他肩膀,仰头闭眼,睫毛打颤,另一只手顺着他腹肌滑到人鱼线,手指颤抖着挑下去。 周行衍浑身一僵,喉间低低的喘息声不受控制溢出。 向歌才回过神来,手松了松,有点不安:“弄痛你了吗?” 周行衍好笑:“谁会比较痛?” 她撇撇嘴,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会很痛吗?” 周行衍隐忍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你问我吗?” 向歌深吸口气,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那试试看吧。” 周行衍身子往后撤了撤:“等一下。” 向歌抓着他,手没放,往回拉。 周行衍“嘶”了一声,不敢动了。 他垂眼看她,舔着唇,“我去拿个东西。” 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此时衬衫敞开,露出流畅的肌理纹路,额角渗出浅浅的汗珠,胸膛起伏。 红润的舌尖舔舐薄唇,咬紧牙关隐忍着欲望的样子让向歌有一瞬间被诱惑到了的感觉。 美□□人这句话向歌以前没感受过,因为她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直到现在,她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歌眨眨眼,倾身贴合:“不用拿了,就这样。” 周行衍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直接拉开她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扣住纤细腰肢,紧紧抵在墙面。 突如其来,她叫声脱口而出,眼眶瞬间红了,浑身僵着往后缩。 他人没动,垂头去吻她湿润的眼角。 向歌缓了一会儿,身体的重量全部靠他和墙壁支撑,红着眼瞪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他肩膀上的肉。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向歌才终于吸了吸鼻子,僵硬的身体缓慢的软下来。 他感受到了,捞着她埋进去:“还痛吗?” 向歌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小心缓慢地,向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埋在他颈间的头抬起来,小表情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行行,我听说男生第一次是会秒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 周行衍笑了声,抓着她手腕的手直接扣上墙壁,重重撞进去。 向歌叫出声来。 他垂头舔着她耳廓:“秒就秒了,还会有第二次的。” 向歌快哭了:“……周行衍你把头抬起来,抬起来……” “慢点……你慢点啊……” “呜呜周行衍我日你大爷……” “你他妈怎么还没秒啊!” “……” ------------ 38 快乐 向歌说到做到, 至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就真的很注意健康问题,该吃药的时候吃药,冰淇淋之类的东西该少吃也会少吃,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九月底正是模特这个行业最繁忙的时段之一,向歌在家休息了三天, 她的新经纪人打电话过来, 跟她说了关于巴黎春夏时装周的事情。 每年的四大时装周基本上就确定了当年以及下一年的服装流行元素及趋势,而把设计变为产品的过程也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所以时装的发布向来会提前六个月左右的时间。 向歌全年签了Z家新一年的两期代言,在傅容森向欧洲总公司提出她的名字时,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反对。 原因只有一个,向歌太矮了。 一米七三的个子,在国际舞台的T台上就像是NBA的小托马斯艾弗森,连及格线都够不到一米七五是标准门槛, 这也是之前她尝试着转型娱乐圈的重要原因。 即使她长了一张辨识度极高的东方面孔,并且确实美得几乎没有瑕疵, 身高却依然是硬伤, 最终也只能作为替补模特。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向歌倒是也没有什么太难过的情绪, 她本身就知道自己身高上的缺陷真的想要这条路上走到底不会直接这么简单,她这一年所得到的资源和机会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了。 而且她就是打算做模特界的阿伦艾弗森。 当天下午她去寰球碰到了乔欣,近四个月没见,小姑娘似乎神奇的长高了点儿,一见到她就把人拉过来, 左右瞧了好几圈,瞪大眼睛看她:“向歌姐,你不进娱乐圈了吗?” 向歌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啊,应该不进了吧。” 乔欣看上去好像有点遗憾,又松了口气似的,矛盾地叹了叹:“其实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娱乐圈真的好可怕啊,”她抖了抖,“我以前还觉得接了电影是特别开心的事情,但是上次那个事情以后又开始觉得其实一点也不好。” 向歌拍拍她脑袋:“上次不是都过去了。” 乔欣抓着她的手往前拉了拉,声音压低:“向歌姐,徐艺绮的那个电视剧,好像——”她没说完,两手合了合,又做了个外翻的手势。 向歌愣了下,似乎有点没想到。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就——”她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摊出去。 乔欣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之前几个跟她关系好的,现在都不怎么理她了,”乔欣缩了缩脖子,“成年人的友情简直太可怕了。” 她话说完,向歌停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年龄这个问题她不怎么好奇,也从来没问过乔欣的年纪。 她这话说出来,向歌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姑娘,看起来确实是小。 以前只觉得她可能是天生就长得嫩,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怎么也不会太小了,直到那天送她回家,她弟弟看起来还只有初中生的样子。 向歌“嘶”了一声,没忍住问她:“小乔欣,你还没成年吗?” 乔欣眨眨眼:“不是啊,我已经十八岁了。” “……” 十八岁也很小好不好! 向歌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边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奶糖放到她手心里,哄孩子似的语气:“小乔欣乖。” 乔欣:“……” 乔欣下午要拍外景,没说两句话人就走了,向歌谈好了时装周的事情回化妆间,一推门就看见里面坐着的徐艺绮。 整个偌大的化妆间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她看起来瘦了不少,脸颊微微有些凹陷,浓妆下看不出脸色,只神情有妆容无法掩盖的淡淡憔悴。 甚至向歌推门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向歌歪头想了想,回手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去。 徐艺绮才抬起头来。 她坐着,她站着,镜灯明亮的光线映在侧脸,打出泾渭分明的影。 徐艺绮仰起头来,表情几乎是一瞬间调整过来,露出了一个和以往几乎无异的笑:“来找我算账了?” 向歌挑了挑眉,没说话。 徐艺绮手指扣在桌边,轻轻敲了敲:“你有什么证据?只凭借猜测,你也不能说是我做的吧?” 向歌垂着眼笑了一声,长长的眼睫遮住眸光,又扬起:“好久不见啊。” 徐艺绮一愣。 向歌舔着唇笑了笑,缓慢开口:“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啊,你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徐艺绮表情僵了僵。 向歌四下扫了一圈:“你那些平时关系很好的好姐们,怎么都不在呢,很少看到你一个人的啊,你的小尾巴们怎么了,不跟你玩了啊?”她微微扬着下巴,眼睫垂下,近乎睥睨的眼神看着她,“你入行的时间比我还要早,非要说的话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前辈,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吗?你搞出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影响到我,最多稍微有点烦而已。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七寸吧。” 她单手撑着桌边,上半身微弯,向前倾了倾,声音低下去的时候显得轻柔,又温又沙:“我前段时间去医院,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点眼熟。” 徐艺绮猛地抬起头来。 向歌微微侧了侧头,有点好奇的看着她:“不过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剧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猜猜看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怀孕了,只要有孩子就可以把人绑住,他就会愿意娶你?你嫁入豪门,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呢,孩子还在吗?他不要你了?” 徐艺绮脸上那种竭力想要保持的,平稳带笑的表情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抬头看着她,眼眶发红,却还在瞪着她。 就好像是她冒犯了她一样。 向歌原本还只是猜测,她的反应却帮她确定了,她大概是猜对了。 只是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向歌又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无论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懵懂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孕育成长的小小生命。 徐艺绮没说话,向歌也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她直起身来。 坐在她面前的人还在瞪着她,固执又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往下掉。 徐艺绮一直是个很好强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必须是最好的,她享受着被别人追捧的感觉,她始终希望自己是最好的。一直到向歌来。 所以她跟她不对盘,好像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太过于强烈的好胜欲望本就是把双刃剑,再加上一点正常人都有的嫉妒心理,稍微出一点差错糅合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膨胀起来,使人心理扭曲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走上歧途好像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就连她自己,曾经也差一点点就被负面情绪所吞噬,成为另一种人。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也不是所有身陷囫囵的人都能够遇到光的。 徐艺绮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向来都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次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 向歌自认为自己一点也不圣母,是那种很典型的你犯我一尺,我回你一丈的小气吧啦恶劣性格,她今天来,也本来就打算找她说清楚,把她之前偷偷摸摸做的那些恶心的小动作的帐全部一笔一笔算回来。 但是面对这样的徐艺绮,她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向歌开始琢磨着给她一个安慰的摸头杀,会不会像少年漫画里面的那样起到神奇效果让敌对势力拜倒在她的男友力之下,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想想还是算了,实在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撇撇嘴,直起身来后退了一步:“你放心好了,我谁也没看见,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徐艺绮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很快挑起一抹讥讽的笑:“随便你好了。” 看吧,这种还在嘴硬的神奇性格。 向歌垂眼笑了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门。 从寰球出来也差不多是周行衍下班的时间,向歌今天自己开了车,即使稍微有点路盲,对于这条走了很多次的路也完全熟悉了,她掐着时间车子停在门口,没给他打电话,敲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顺便翻开小包补了个妆。 十多分钟后,周行衍从医院正门出来。 九月的晚上风凉,男人穿了件驼色薄风衣,肩宽腰窄腿长,眉眼清冷,一阵风过去衣角被带起,帅得向歌想吹口哨。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干了,车窗降到最底,向歌手肘搭在上面,头也伸出去,朝着走过来的周行衍吹了声口哨,声音提高了点:“帅哥,一个人吗?” 住院楼楼下人不少,她声音也不低,旁边好多人纷纷看过来。 向歌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回去了。 周行衍走到车窗前,单手撑着车窗框,弯腰偏头往里看她:“怎么来了?” “练练车,好久不开很紧张,都快忘了我还有驾照了,顺便接男朋友下班,”向歌弯着眼笑着看他,“上车?” 周行衍直起身,从前面绕了一圈,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向歌甚至还听见窗外有女孩子的声音在说“卧槽,真的上去了,这搭讪方法也行?”“还是得看脸啊”之类的话。 她弯了弯唇,打方向盘开出去,上道,一边问周行衍晚上吃什么。 周行衍从来没看到过她开车,此时女人嘴巴里嚼着个口香糖,没什么正型,纤长白皙的手指软软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看上去放松并且懒洋洋的,还在跟他闲聊,哪里有她说的“好久不开很紧张”的样子了。 向歌一边一样一样数着想吃的东西一边挂挡,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她侧头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妈妈两个字。 她刚好打着方向盘在变道,直接抬手很快滑了接听,点开免提。 车窗关了,封闭的空间里手机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成熟低沉的男声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亲热叫她:“向歌宝贝儿,听说你马上就要回法国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接你?” 向歌一愣,啊了一声,下意识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周行衍头也转过来了,视线和她对上,缓慢地眯了眯眼。 向歌:“……” ------------ 39 不快乐 向歌清了清嗓子, 有点尴尬地换成法语跟他说话,男人也就顺着她用法语回答,沉沉的嗓音带着西方人的柔软,笑起来的时候气音流转,听上去性感的不得了。 周行衍摆弄着她倒车镜旁边挂着的一串檀木珠串,摘下来捏在手里咔咔, 响得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 向歌那边话题收尾,男人把电话挂了。 向歌瞬间扭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我妈的法国男朋友,。” 周行衍单手撑着车窗沿儿,点点头,漫不经心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向歌脑子里瞬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她微微愣了愣:“嗯?你怎么不问我回去干嘛,什么时候走啊?” 周行衍侧着头看着她, 表情很平淡:“反正你自己已经决定好了,连家里都通知过了, 也不需要告诉我, 不用让我知道。” “……” 向歌舌尖卷了卷:“行行, 你现在是在闹脾气吗?” 周行衍好笑地看着她:“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 何止小气,还很幼稚。 向歌虽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还是放下心来了,跟他简单说了关于时装周的事情,又聊回到了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周行衍就听她说完, 檀木珠串重新挂回去了,声音平淡把她刚刚备选出来的几道菜名挨个报了一遍:“椒盐排条麻婆豆腐松仁玉米我今天都不想弄,喝粥吧。” 向歌:“……” 你不是说你不小气吗? 周行衍说到做到,晚上就真的煮了粥,向歌从来没有过晚餐喝粥这种神奇的体验,当天晚上,她也有实际行动非常干脆利落的表达了她的不满。 她直接抱着自己的枕头到隔壁卧室睡了。 而她人抱着枕头过去以后,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洗澡。 而且她卸妆的东西也都放在主卧洗手间了。 一想到晚上排骨和鱼全都没,只有两碗八宝粥,向歌斗志油然而生,骨气堪比沙场上被地方俘虏了的将军,毫不犹豫就跑到周行衍房间门口,蹲在地上,誓死也不敲门。 十分钟后,向歌腿麻了。 十五分钟后,她趔趄着站起来缓了一会儿,回房间去拿了手机过来,然后继续蹲。 二十五分钟后,周行衍开了门。 向歌正在看天线宝宝,草莓味的宝宝奶昔看得向歌表情全都皱巴在了一起。 见门被打开,她高高仰起头来。 周行衍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向歌舔舔嘴唇:“我还没洗澡。” 周行衍眉一挑,身子侧了侧,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向歌还是蹲在原地,人没动:“我腿麻了。” 周行衍就又走到房间门口,在她面前蹲下,两个人视线平行,他洗完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和干净的沐浴露味儿,淡声开口:“以后还抱着枕头跑到隔壁去睡?” 向歌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男朋友总是晚上不给我饭吃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我可能会离家出走。” 周行衍安静了一瞬,然后非常缓慢地,又轻又淡的低低笑出声来。 这笑声听得向歌有点毛骨悚然,就像是提前探测到了危机的小动物,向歌下意识想往后蹭。 然而没来得及,周行衍直接捞着她抗麻袋似的竖着抱起来,向歌吓得嗷地叫了一声,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你干嘛!” 话音没落,就被人放上床,腿还没来得及蹬两下,男人整个人直接压上来。 向歌平躺在床上,周行衍自上而下看着她,黑色短发丝丝缕缕垂下,遮住床头暖色光线,眉骨眼窝打下淡淡阴影。 他垂着眼,身体沉下来,唇凑到她耳畔,吐息带着热气:“告诉你什么样才算对你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 向歌:“……” 最后被从卧室伤害和虐待到了浴室好几次以后,向歌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下床。爬到一半又被扣着腰拉回来,周行衍从后面吻着她耳尖,声音沙哑:“干什么去。” 耳朵上敏感肌肤被舔舐的触感让她软绵绵地缩了缩脖子:“我去把枕头拿回来啊。” 男人覆在她身后,手指顺着流畅的脊骨一节一节滑下去,不老实的在尾骨处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下摸:“别拿了,枕一个。” 向歌抬手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瞪他:“行了啊你。” 周行衍舔着唇笑,很听话的收回了手。 向歌随手抓过被角遮了遮,人坐回去,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行行,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干部的禁欲人设吗?” 周行衍随手抓过旁边的睡衣披上,□□的胸膛白皙,捞着人重新勾进怀里,咬了咬她下巴尖:“谁告诉你男人会存在禁欲这种属性?” 向歌受教了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我知道了。” 向歌习惯了睡软软的床,恨不得下面铺上五床被子人陷进去睡,而周行衍这个死板逼的床一点都不软,本来前一天晚上就被按在床头磨得背生疼,向歌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浑身都难受。 隔天是十一法定假日,周行衍刚好第一天就值班,于是向歌直接折腾了一整天,换了主卧的床垫顺便还多铺了两层,心满意足地躺上去接了宫茉的一个电话。 国外没什么十一黄金周的说法,她第二天就要飞去巴黎。 刚好周行衍值完班,他要开始休息了。 向歌绝望的躺在床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行衍以后,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让向歌把航班号发给他。 直到第二天,她上了飞机看见旁边坐着的周行衍,墨镜往下滑了点儿:“你怎么——” 他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靠在座位上侧着头看她,因为缺觉,嗓子还有点哑:“前一天晚上的机票很难买,你怎么总折腾我。” 向歌眨眨眼,反应过来:“我哪折腾你了。” 周行衍单手撑着脑袋:“你早点说你今天走不行吗?” 向歌人坐下:“不是你说让我不用跟你说,也不用告诉你的吗?” 周行衍眼睛一眯,不说话了。 向歌也完全不惧他的样子,墨镜半挂在脸上,黑眸露出一半在外面,眉梢挑着。 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过道,对视间像是能碰撞出火花。 空姐站在旁边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嗓子打断插进来:“您好,需要毯子吗?” 周行衍说了声谢谢,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感。 向歌忍不住侧头看他,收回视线,又侧头。 周行衍已经闭着眼准备补觉了,却像是开了天眼似的,突然淡淡出声:“你老实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干脆大大方方的侧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安静阖目的侧脸:“你怎么没跟我说就跟来了啊。” 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蠢得不行。 就像是那些热恋中的小姑娘,总是会不带智商问出一些问题,等着那些范围内能猜个□□不离十的答案。 问完心里还美滋滋的,弱智吧。 向歌曾经是这么想的。 周行衍闭着眼没睁,安静躺在座位里:“我只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向歌一愣,这个答案不在她的猜测范围内。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承诺?” “以后我都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周行衍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缓慢地说,“如果你走了,我就来找你。” 空姐在一边眼睛都冒光了,几乎叫出声来。 这告白太过分了吧!虽然被告白的带了个墨镜还没摘,但是怎么看都肯定很好看才对,果然帅哥美女都是扎堆的吧,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个道理吗? 直飞巴黎十二个小时,七个小时的时差,落地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 中国的话应该刚好是差不多凌晨的时间,向歌又不习惯在飞机上睡觉,整个人开始犯困,无精打采地下了飞机。 周行衍直接从医院到机场,什么东西都没有,陪着向歌去取行李。 她第二天要去秀场,虽然是作为替补模特的,她踩着高跟鞋站在旁边,墨镜已经摘了,懒洋洋地垂着眼:“行行,我想睡觉。” 周行衍路上睡了一会儿,他本来觉就少,此时已经精神了,手臂朝他伸出来。 向歌就顺势抓过来抱在怀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站,笑声嘟哝:“你从医院来都没洗过澡,我为什么要抱你。” “那你别抱。”周行衍幽幽道。 向歌忍不住笑,没说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直到两个人取了行李,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到一半的哈欠直接收了,啊的一声,步子停住,抬眼看他。 周行衍也停下步子来:“怎么了?” 向歌想了想:“是这样的,因为我妈在巴黎,所以我今天晚上会直接回去家里那边。” 周行衍懂了,沉默了一下:“我去找个酒店。” 他票买的急,酒店什么的也来不及提前订。 向歌歪着头,还有点期待的看着他:“其实,你要不要去我家?” 周行衍一愣。 向歌舔舔嘴唇,刚刚的困劲儿完全没有了,黑眼在机场通亮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好了,”她顿了顿,故意漫不经心抬了下肩,“不然我妈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叫我去相亲了。” 说完,她偷偷瞥他。 果然,她话音落,周行衍眼睫一抬,几乎没有停顿地:“好,走吧。” ------------ 40 快乐 两个人一出机场, 就听见有人在喊向歌名字。 那声音熟悉的很,一把柔软的嗓子,声线却低沉沙哑,当时在车里,周行衍把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顺便也在琢磨着这男人该怎么叫。 不是“我妈的丈夫”而是“男朋友”那就说明还没结婚, 周行衍困扰的微微皱了下眉, 就被向歌直接拉过去了。 外面天还亮着,晚上八点看起来像是国内四五点一样,而面前这个眼角笑纹很深的“女朋友的妈妈的男朋友”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向歌,以及她旁边的周行衍。 周行衍将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法语单词拼凑在一起打了招呼,然后听着对方一脸惊喜地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向歌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周行衍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很淡定的转过头来看向歌,声音压低了点:“他说了什么?” 向歌一本正经地:“他说你很帅。” 周行衍点点头,正了正手里的行李。 反正他知道那么黏黏糊糊的一长串肯定不是你很帅的意思。 几个人出了机场上车,旁边的司机接过行李, 向歌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眼里水蒙蒙的, 一边还不忘悄悄扯了扯周行衍的手。 周行衍反手握住。 向歌垂着眼玩他的手指, 指尖一点点蹭他掌心的纹路:“行行, 你马上就要见家长了,我好紧张啊。” 周行衍好笑的看着她:“我还没说话,你紧张什么。” 向歌眨眨眼:“我替你紧张一下啊,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难道都没有诸如紧张害怕之类的情绪吗?” 周行衍按住她在他掌心抓来抓去的手指:“有。” 向歌靠在位置里, 完全没当回事,开玩笑似的:“哦,那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沉默了一下,抬手触上她耳畔:“看见你伤到的时候。” 向歌一愣。 她肌肤温热,他指尖温度要稍微低上一点,凉淡的触感让向歌缩了缩脖子, 周行衍垂着眼笑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又不肯去医院,我当时很害怕,手都在抖。” 见向歌没说话,他挑了挑眉,“还有后来你崴脚来看的时候,我也怕,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捞过来打一顿。” 向歌噎了噎,又撇了下嘴角:“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仅忍住了还装不认识我装了那么久,忍得辛不辛苦?” 周行衍勾起唇角,点头淡声:“很辛苦,要时刻提醒自己家庭暴力是不允许的。” 向歌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转过头来:“行行。” “嗯?” “巴蒂他听得懂中文的,你想打我一顿这件事,我妈妈马上就要知道了。” 周行衍:“……” 开着车的男人软绵绵的笑了一声,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车子进院苏静年已经在门口等了。 女人个子不很高,骨架纤细,穿着一条白色纱裙,长发软软,清澈柔和的眉眼,气质温柔宁静。 一看到几个人下来,她眼眶就红了一圈,看着向歌瘪瘪嘴,表情委屈的像个小姑娘。 向歌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场面,走过去把小个子的女人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 苏静年就仰起头来,声音也温柔绵软的:“妈妈每天都想你。” 周行衍在旁边看着,又想起家里某个高跟鞋八厘米高发起火来一嗓子能掀了房顶的苏女士,开始疑惑同样是姓苏,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这么看起来,向歌和苏艺宁好像才比较像母女。 苏静年拉着向歌左右瞧了几圈,才终于放开她,目光落在周行衍身上。 而在她开口前,她身后已经有一个小豆丁蹬蹬蹬地跑到周行衍面前。 小豆丁黑眼睛,棕褐的头发,五官有混血的立体感,个子还没周行衍腿长,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看着他。 除了眼睛,嘴巴脸型倒是都跟向歌很像。 他抿着唇,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串法语。 周行衍垂着眼,缓慢地蹲下身来,平视他。 正太小眉毛皱着,脑袋歪了歪,换成中文:“刚刚我看见你拉我姐姐手了,”他的中文发音也很标准,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行衍抿了下唇,忍住笑:“我是医生。” 小正太严肃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行衍也不急,就蹲在他面前等着:“怎么样,合格了吗?” 小正太摇摇头:“我姐姐很难养的,你能赚多少钱?” 向歌哭笑不得:“喂,Axel。” 被唤做Axel的小男孩扭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向歌:“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向歌眨眨眼:“我怎么说的?” 她一副忘了的样子,Axel气得嘴巴直鼓,婴儿肥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圆眼瞪得大大的:“你说等我追到Chloe再找男朋友!” 向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小正太气得耳朵都红了,抿着嘴红着眼看着她。 向歌咳了一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四岁的男孩子有点重了,她提起来有点吃力,周行衍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接过来。 向歌就站在旁边,笑容收回去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男人怀里的小朋友,换成了法语。 Axel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真的?” 向歌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真的。” 小朋友抬手就搂住了周行衍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吧唧一口响亮的亲在了他脸上。 “……” 周行衍僵住了。 也不知道向歌和这小朋友说了些什么,整个晚上他一直紧紧跟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拽着他衣角不撒手,餐桌上也一定要坐他旁边。 饭后周行衍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向歌完全惊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周行衍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Axel抓着手拉上楼,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小朋友的房间贴着红蓝相间的壁纸,墙角有一张柔软的小沙发,Axel把周行衍拽过去,按在沙发上,自己蹭到旁边去,声音软软的:“向歌本来是我的。” 周行衍歪了下头,较真的纠正他:“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小正太不甘心地瘪瘪嘴,话说的还不太清晰:“但是如果你教我怎么追Chloe,我才同意你是姐姐的男朋友。” 周行衍很严肃地点点头,身子往旁边靠了靠,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慢吞吞地坐上去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小沙发上,周行衍微微往前倾着身子,让旁边的小人儿能坐得舒服点,一边听着小朋友跟他讲述自己的情史:“Chloe本来是和我玩的,但是也不是只和我玩,姐姐跟我说你抱她一下,她以后就只和你玩了,”小正太失落地垂下头,“我就去抱了她一下,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 周行衍也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沉吟了片刻,很认真的看着他提出意见:“那你再抱她一下试试?” 男人和小男人关在房间里秘密交谈了好久,最后周行衍把人哄睡着了才下来,向歌躺在苏静年腿上,也睡得正香。 苏静年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了下。 周行衍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她怀里,女人睡得像个小朋友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和睫毛扫在一起,可能有点痒,她表情皱了皱,胡乱的揉了两下眼睛。 周行衍垂着眼,唇边无意识的弯起。 起居室里安静无声,气氛柔软,苏静年手落在向歌头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歌儿最后一次走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 周行衍听着,没说话。 “她那时候大学毕业,我要她留在法国,她不肯。” 苏静年垂眼:“我刚把她接到身边来的时候,她其实就过得不开心,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弄画展,整天整天待在画室里,虽然是接了她过来,可是也并没有太关注过她的情绪,只是觉得,把孩子带过来了就行了,她在我身边长大,在我身边读书,毕业,工作,然后我会帮她挑一个很好的男人,帮她规划最好的人生。” “她一直很乖,直到后来,她跟我说想回国去读大学,我怎么说都没用,她性子和她爸一样,脾气倔,说什么都要回去,我气得没去送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后来她毕业了,我要她留在法国,她还是不肯。那是第二次她不听我的,她说,她丢了东西,要回去找回来。”苏静年笑了笑,“我当时怎么没听懂呢。” “我和她爸爸分开的时候,我没带着她自己就走了,她哭着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我还是自己走了,我当时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我没有钱,也没有独自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能力,不是我不带她,是我没办法,现在想想,其实我只是自私而已,只是比起孩子,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的歌儿没能遇到负责任的父母,从小到大都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和她爸爸都对不起她,”苏静年抬起头来,看着周行衍眼圈发红,有晶莹的泪水含在眼眶,“你以后能对我们向歌好吗,你能保证一直陪着她,爱护她,让她永远不受委屈,永远不受到伤害,把你全部的爱都给她吗。” 周行衍抬起眼来,唇线抿着。 他低低嗯了一声。 声音放的很轻,却仿佛又带着沉沉的重量:“我的命都给她。” ------------ 41 不快乐 直到苏静年走了, 向歌才睁开眼来。 脑袋下面的枕头换了个人,她枕着周行衍的腿,自下而上看他。 男人垂着眼,刚好也在看她。 向歌眨眨眼,眼眶发红,撑着沙发慢吞吞地爬起来, 坐在上面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 谁都都没说话,半晌,周行衍先开口:“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向歌哑着嗓子答。 她眼角湿湿润润的,侧脸因为刚刚躺着睡的原因,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周行衍唇角勾起,抬指摸了摸那一条浅浅的红色印痕:“压成小花猫了。” 向歌没说话,睫毛扑闪扑闪的,水汽顺着眼角往外渗了一点点。 她突然动了,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手臂环着他腰, 头埋进他怀里, 声音沙沙的:“行行……” 周行衍抬臂抱住她:“醒了就去洗澡, 上去睡。” 向歌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脑袋死死埋进去:“我不想起来,你抱我上去。” 周行衍温柔的揉了揉她头发:“那你就在这儿睡吧,我自己上去了。” “……” 向歌人一顿,头抬起来了,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周行衍,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周行衍垂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我刚刚怎么说的。” 向歌看了他三秒,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塌:“我起。” 她缓慢地蹭下沙发,刚踩上拖鞋站起来,忽然被人拉住了。 向歌回过头去。 周行衍坐在沙发上,拉着她手腕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没等向歌反应过来,他人站起来,微微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抱起来了。 向歌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腾空,她条件反射抬手勾住他脖子,眼睛瞪大了点儿。 周行衍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怀里的人这段时间被她养的总算是长了点肉,但是重量还是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骨骼明显。 周行衍垂着眼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向歌一顿,面无表情的挣扎了一下:“那你放我下来。” 周行衍低笑了声,按着她脑袋重新扣回去了,抱着她往楼上走。 向歌的房间她大学以后就没住过几次,四柱公主床上粉白床幔若隐若现半遮下来,向歌抬手撩开,周行衍把她放到床上,又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一回头,就看见向歌开了床头灯,坐在床边脱衣服。 床头灯罩着暖色的灯罩,窗帘拉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昏暗的影,浅色蕾丝床幔后,向歌坐在床上抓着袜子边缘一寸一寸拉下,从大腿到膝盖到小腿脚踝,最后自脚尖剥离脱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翻,露出白皙细腻的大腿根。 床尾睡衣苏静年已经放好了,向歌把袜子甩到一边,抓起睡衣,光着脚下床踩在地毯上,才抽出眼来去看周行衍。 男人倚靠在窗边站,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发呆,侧脸鼻峰被暖色的光线镀上一层边儿,眉眼陷在阴影里,只能看清微微抿着的唇线。 向歌歪了歪头:“你想什么呢。” 周行衍直起身来,人走到她面前,单手撑着床柱垂下头去,唇印在她唇角,气音低沉含糊:“接个吻吗?” 向歌仰着头:“我妈睡在隔壁呢。” 周行衍嗯了声:“我知道,”他含住她下唇,身体往前靠,将面前的人往床柱上压:“所以只接个吻。” 向歌轻笑了声,一手拿着睡衣另一只手手臂勾着他脖子,迎合凑上去。 安静的房间里,唇齿缠绕发出浅浅的声音,直到向歌喘息着把面前的人推开,周行衍依然不情不愿的舔着她唇角。 向歌睡衣软趴趴地挂在手臂上差点垂地,感受到他温热缠绵意犹未尽的舔舐,好笑的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啊你。” “很烦,”周行衍声音微哑,细细的吻顺着落在耳廓,“你们家隔音好不好?” 向歌缩着脖子躲,抬手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拒绝,我明天要起很早。” 周行衍缓慢直起身来,不爽地低低“啧”了一声。 他眸色深黑,眼睫耷拉着,表情很淡,看起来却有点委屈的感觉,眼神都像是在表达着不想睡客房。 像是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不过这只动物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就是了。 向歌笑出声来,又换来男人冷淡不爽地瞥过一眼,向歌舔舔嘴唇,歪头想了想,“我可以用——”她伸出一直手来摊开在他面前,五指纤细,掌心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这个?” 向歌晃了晃手,“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行衍太阳穴一跳,眯起眼来嘶了一声:“你就折腾我?” 向歌眨巴着眼,头还往前凑近了点儿:“要不要啊?” 周行衍抬手去拍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晃的人心烦的小手:“洗澡去。” 她反应很快的缩回手来,又抬手抓着他手拖到门口,开门。 向歌眼角挑着笑,像只小狐狸,凑过来轻轻啄了啄他唇瓣,又很快缩回去:“我去洗澡了,你早点睡,晚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轻响,向歌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慢地舔了下唇角。 刚好睡在隔壁的小朋友出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仰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站在我姐姐房间门口,你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吗?” “……” 周行衍平静的点点头,朝他走过去:“有一点,走吧,我们一起去。” * 周行衍只在向歌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找了酒店,说是不太方便。 当天晚上,向歌脑袋被按着埋在枕头里,身后的人从后颈咬到腰窝深深浅浅撞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哪里不方便。 这样比起来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四大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都在九月十月这两个月,向歌作为替补模特在后台咸鱼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她正翘着腿嗑瓜子的时候,负责人一手举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进后台。傅容森也跟着走进来,站在门口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朝她抛了个媚眼。 主负责人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意大利男人,身上浅蓝牛仔衬衫外面配了个白色休闲西装外套,衬衫领口大开着,露出堪比胡子的胸毛,骚出了几条街。 他还在打电话,似乎是有模特出了什么状况,向歌不动声色的把瓜子儿藏到后面去,男人眼神刚好扫过来,抬手一指向歌,一口标准的法语让她换衣服去。 向歌只愣了一秒,就迅速反应过来站起来跟着后面的造型师过去了。 向歌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好在她无论什么样的场合都完全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和化妆师聊得津津有味,反应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一切准备就绪,向开秀模特上台,向歌浅浅吸了口气,踏上展台。 闪光灯白得刺目,打在身上有灼热感,相比台下光线就显得暗了不少,伸展台看起来蔓延出去长得像是走不完,真的踩上去才会发现走到尽头仿佛也是一呼一吸之间。 向歌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回走,视线一斜,定了半秒。 一袭红裙的苏艺宁端端坐在台下看着她。 而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还湿着头发浑身上下只披着个浴袍咬着她肩头,哑着声说“我等你回来”。 向歌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眼神半度都没偏。 伸展台下,苏艺宁翘着腿歪了歪头,表情有点意外:“我儿媳妇儿不错啊。” 周行衍没说话,微微眯了下眼,起身走人。 向歌临危受命,表现却异常老道惊艳,一下台总负责人态度都和颜悦色了很多,向歌长长呼出一口气,事情过了才感觉到紧张感,她缩着肩膀原地小跳了一下,想去洗手间。 向歌一边翻出手机来一边往洗手间走,垂着头给周行衍打电话,结果还没拨过去,一抬头就看见男人靠墙站在旁边。 周行衍穿着套浅色西装,修身不花哨,有自然的垂落感,整个人被衬的肩宽腰窄腿长,没打领带,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又多了份懒散随性。 向歌垂手,小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安静无声。 她走到他面前,周行衍刚好抬起眼来。 向歌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眼睛定上去瞧,此时旁边没人,她挑着眼笑的像个小流氓,视线黏在他身上,舔了舔唇。 她鞋跟很高,两人身高差好像一下缩短了一大块,向歌侧了下头:“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 周行衍没答,沉眼看着她,视线一路滑下去,直到胸口,停住。 沉默半晌,才沉淡开口:“你们模特上台都不穿内衣的?” ------------ 42 快乐 周行衍平时对什么时尚界模特圈唯一的了解就是当年在知道了向歌在做模特的时候顺便查了点儿, 他本身也是第一次来看这种秀,T台模特走秀不能穿内衣倒是真的不知道。 一场秀结束,向歌忽略膀胱的紧急信号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小时,期间顶着高压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她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科普,好笑的凑过去敷衍亲了他一下:“一会儿等我。” 说完也没来得及等到周行衍的回应, 直接把手里的包塞给他, 急着进洗手间。 等她人出来,周行衍还靠墙站在洗手间门口。 向歌抬手去拿包,周行衍递给她,向歌却突然不接了,微挑了下眼,又开始搞事情:“我跟你要你就给我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没事,我帮你拿好了”才对吗?” 周行衍直起身来, 声音凉凉:“女人拿包有的时候不是为了装东西,只是为了搭衣服, 这个时候如果提出帮她拿可能就要失恋了, 我妈之前是这么说的。” 向歌装模作样的哇了一声, 啪啪啪给他鼓掌:“周医生厉害。” 周行衍侧头:“今天可以结束了?” 向歌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他:“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她表情看上漫不经心,其实还是有点小不安,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的小声补充:“原本模特都是设计师早早预定好的, 衣服也是根据模特的身材立体裁剪,我本来还担心穿着不合适掉下来什么的,这种情况T台上都经常会有。”向歌两只手比在胸口的位置,做了个向下番的手势,“走着走着衣服掉下来了,你看到我前面走领场的那个模特了没,她那个衣服我看着好怕,感觉动作大一点就什么都光了。” 周行衍安静的摇了摇头:“我只看你了。” 向歌点点头:“你就关注了我没穿内衣。” 周行衍神色没变:“你在家不是也不爱穿,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模特不能穿内衣。” 男人眼眸清黑,一脸冷淡的样子,正经的像是没有七情六欲,向歌小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白了周行衍一眼。 秀已经散场,T台下乌压压的人也早就散的差不多,苏影后对于时装周倒是熟悉的很,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前后门都站了不少的人,向歌作为今天台上唯一的一个亚洲人,倒是也有人记住了,时不时地收到一点跟随的目光。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秀散场后还有个庆功酒会,各家时尚杂志主编明星名模随处可见,中国明星组团来参加时装周好像完全是日常操作,所以当江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向歌倒也没多惊讶。 男人正在跟身边的一个人说话,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视线一扫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向歌,顿了顿,他走过来。 周行衍去找苏艺宁了,于是向歌和江叙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并排靠墙站,看着面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沉默。 再沉默。 “……” 影帝大大您过来到底要干啥啊。 向歌手里的香槟喝了个干净,江影帝非常细腻敏锐的注意到了,顺手从旁边的托盘里又托了一杯给她。 向歌:“……江老师,您有话直说吧。” 江叙动作一顿,摸了摸鼻子:“思遇不理我了。” “……” 哦,她又不理你了啊。 向歌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她跟江叙的女朋友温思遇大学关系不错,江叙其人,虽然影帝拿个好几个,在业内各个方面也都有极高的评价,但是情商也是令人窒息的捉急。 惹女朋友生气是家常便饭,曾经达成过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买了十个旺旺大礼包寄过去哄人的辉煌成就,并且他本人还觉得自己很棒,挺沾沾自喜。 向歌非常有耐心的听他简单的说完,点点头,白皙的手指优雅托着香槟杯:“求人不如求己,江老师,您去求个婚吧,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江叙“啊”了一声,一脸天然的样子:“可以吗?” 仔细看,还有点高兴。 向歌眼睫一扬,随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桌上,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江老师,哄女孩子最管用的三句话: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你愿意让我娶你吗。你去试试看吧,不管用我提头去见你。” 江叙深棕色的眸子亮了,想了想,很真诚的看着向歌:“你做伴娘思遇会很开心的。” 向歌点点头,没什么诚意的给他打气:“江老师加油。” 送走了江叙,周行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听了一半,他倚靠在窗边皱了皱眉:“他要让你做伴娘?” 向歌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侧过身来,笑得眼角弧度微微上扬:“给影帝的新娘子做伴娘,听上去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周行衍垂眸,朝她伸出手来。 向歌顺手抬起,手送入他摊开的掌心,他五指合拢,抓着她手把人拉过来,抬手垂头,温温软软的唇瓣落在她手背上:“你不能去。” 向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以为周行衍是不喜欢江叙。 周行衍抬眼看她,很有耐心的补充解释道:“嫁人了就不可以给人做伴娘了。” 向歌微怔了下,呼吸停住了半秒,心跳却开始加速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和感官已经开始做出回应,心脏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向歌一直觉得,和周行衍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已经认识太多年了,彼此了解,彼此习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好像鲜少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彼此好像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 每一对相互爱着的人的感觉和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向歌一直觉得她和周行衍就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热烈的碰撞,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几乎满到要溢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也会心脏狂跳着对他接下来会说的话雀跃不止,无比期待。 向歌唇瓣微动,和他对视,几秒种后又切了一声,视线微微别开了一点,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没准备嫁给你呢。” 周行衍垂眸,声音低淡,缓慢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很急,可能快等不下去了。” ------------ 43 不快乐 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 天鹅绒厚窗帘前,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长睫低低垂着,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 黑睫低压, 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蓝光幽幽,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 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映着她侧脸, 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 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抬手直接拉起窗帘,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 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她。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抬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抬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抬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抬了抬,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抬,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抬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 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断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情愫柔软,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崭新的像是还未干透。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向歌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低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 44 快乐 十月中旬, 巴黎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终于结束,向歌呆了两天以后准备回国。 走的当天,苏静年带着Axel来机场送她。 小正太跟在苏静年后面看着她瘪瘪嘴,大眼珠转着,奶声奶气问:“向歌,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还来跟我玩?” 向歌好笑, 抬指戳了戳他小鼻尖:“叫姐姐。” Axel眨巴着眼, 突然凑上去抬手抱住了她的腿,小脑袋蹭啊蹭,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姐姐,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 向歌把手里的行李放到一边,蹲下去抱他:“Axel乖乖的,我就早点回来。” 小朋友肉呼呼的小胳膊抱着她,缩在她怀里猛点头。 向歌一年也回不来法国一次, Axel出生到现在甚至也都没见过他几面,原本以为关系会很生疏, 结果没想到小朋友和她却是格外的好, 小小的一只, 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哭成一团糯米包子。 血缘有些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向歌和两个人道了别去托运行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等到走了东西好像无端就多了不少。 巴黎温度要比国内稍微高上一点,向歌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她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她也没跟周行衍说,直接自己开车回去。 向歌本来在飞机上就睡不着,清晨整个人又乏又困,慢悠悠的开回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拖着行李上楼开门,周行衍刚好起床。 他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向歌无精打采地把钥匙丢到一边鞋柜上,箱子往旁边一推,鞋还没脱,站在门口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朝周行衍高高伸出手臂。 好半天没等到人,向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出去。 周行衍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到她面前来,垂头看着她,手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一下看不住你就又熬夜?”周行衍抬眼,“回来从来不告诉我又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向歌才不接话,直接当做没听见跳过这个问题,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在撒娇:“行行,我好困,好累,我坐了一天的飞机,还自己开车回来的,我想睡觉。” 周行衍不为所动:“这是你熬夜的理由?” 向歌眨眨眼:“不是呢,我是准备提前倒一下时差来着。”她两条细胳膊依然高高抬着,见男人完全没有动作,手臂晃了晃,又晃了晃,冲着他抖个没完没了。 周行衍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把人直接抱起来。 向歌双脚离地,膝盖不自觉的弯起,“啊”的一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讨个抱抱的,没想到他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周行衍抱着她走进餐厅,放到餐桌前椅子上,蹲下身去,捏着鞋帮帮她脱掉鞋子。 即使只是需要坐一整天飞机,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没有比平时矮上半厘米,周行衍单手勾着两只鞋走到玄关放进鞋柜里,又提了双羊毛拖鞋过来放到她脚边,言简意赅:“穿。” 白嫩嫩的小脚蹭进拖鞋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脚趾尖,向歌脚蜷了蜷,趴在餐桌上垂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行行,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周行衍抬眼看她,人站起来走进厨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站起来也走过去:“我哪里没良心了?” 周行衍哼笑了声,没回头:“去洗手,出来吃个饭再去睡。” 向歌撇撇嘴,不情不愿趿拉着拖鞋往外扭,周行衍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又把她叫住。 向歌回头。 周行衍平静道:“今天我妈生日,她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 向歌:“……” 向歌:“?!!!” 向歌原地愣了三秒,“啊?”了一声。 周行衍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弯起唇角:“不用紧张,就是家里面的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 向歌是肯定没信周行衍的话的,影后的生日怎么可能只是家里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不过苏艺宁性子一直很低调,再加上最近一直处于隐居山林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云游状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行衍话一出,向歌的瞌睡虫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非常淡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非常淡定的和周行衍一起吃了早饭,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上班出门。 周行衍站在玄关门口转过身来:“今天在家干什么?” 向歌单手把着门框,懒洋洋斜倚在上面打了个哈欠:“补觉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会儿,抿唇笑了一下:“那晚上我回来接你?” 向歌漫不经心地:“好啊。” 周行衍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 向歌:“你笑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笑得肩膀直抖,半晌,才抬起头来,舔着唇看着她笑:“没事,我先走了。” 向歌:“……赶紧滚。” 周行衍人走,门关上的瞬间,向歌身子唰地直起来,长长出了口气,飞速跑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夏唯打电话。 双休日也就只有周行衍这种小可怜儿不放假,夏唯正在家懒洋洋的睡大觉,向歌一个电话过来,夏唯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您是还没睡呢还是准备睡了,这个点儿不是你的活动时间啊。” 向歌声音严肃而冰冷:“夏夏,出大事情了。” 夏唯那边顿了顿,拉腔拉调的懒洋洋语气不见了,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美容院一日游,去不去啊,我请你。” “……” 夏唯:“?”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夏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向歌一顿。 “你之前拍戏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婆婆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紧张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熟。” 此时两个人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按摩床上,向歌裹着个浴巾脸上贴着果冻似的面膜,她舔舔唇角,又皱着眉吐吐舌头:“那不一样,当时是在剧组,虽然说后来我知道了以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不一样啊,”她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这次是正式的家庭会面,可能还会有周行衍他爸爸在,场合和气氛都不一样,我紧张。” 夏唯幸灾乐祸:“有生之年我竟然有机会看到你紧张一次,你不是万事无所谓不存在紧张这种情绪的霹雳战斗霸王鸽吗?” 向歌面无表情:“滚下床,不请你了。” * 从会所回到家,再换上睡衣,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不重视了,又把柜子和皮箱掏空了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床上这件纠结那件纠结,直到周行衍下班回来。 向歌坐在地毯上,看着满满一床的衣服发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惊了半秒,歪了下头:“你原来有这么多衣服?” 向歌扭过头来,逼也不装了,一脸凄苦的看着他:“行行……” 周行衍走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向歌叹气:“我穿什么好,感觉不能穿太花哨也不能太死板吧,妆也要注意,周行衍,我叱咤时尚界这么多年,真的第一次为穿什么发愁,我之前勾引你的时候衣服和妆都是信手拈来。” 周行衍看着她一本正经碎碎叨发愁的样子,舔着唇垂头笑:“你勾引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向歌斜眼瞪了他一眼,又叹:“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清纯一点的还是端庄成熟一点的?” 周行衍蹲下身子,眉梢微扬起,视线平直看着她:“关心他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我喜欢什么样的比较重要。” 向歌撑着下巴皱眉,视线在床上的一条黑裙子和阔腿裤之间摇摆,举棋不定随口说:“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行衍没说话。 向歌也没心思听他的答案,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今晚穿什么上了,直到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瓜顶,把她斜歪着的脑袋转过来。 周行衍凑近,手掌从她头顶滑到脑后,倾身咬了咬她嘴唇,分开,低低笑了。 向歌眨眨眼,就看着他又凑过来,含着她下唇,吃果冻似的,声音喃喃:“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 45 不快乐 小可爱请订阅正版哦向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和事迹简介的时候, 本以为是个女强人型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叫了一个女人名字的时尚杂志主编是个男的。 不仅性别男, 还是个笔挺溜直的纯爷们儿。 等一切都确定下来上午过去了大半,把人送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宋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翘着腿转笔:“等这个封面拍完,我让他们给你配个经纪人。” 向歌站在桌前,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先给你搞个助理凑合用用。” 向歌再次点点头。 宋执懒洋洋地靠在老板椅里,手里昂贵的金色钢笔在修长指间旋转,侧着头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捧你吗?” 关于这个问题,向歌也很认真的做过一番思考, 她眨眨眼:“你想潜我?” 宋执眉心一抽, 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重新捡起来捏在手里, 看着那张坦然的脸, 强忍着想把笔丢过去的冲动:“你长得挺好, 脑子也不笨, 红起来能给我赚钱。” 向歌懂了:“宋总, 其实您要是早点发现这点, 我应该已经帮您赚出一架飞机的钱了。” 宋执冷笑一声:“就你两年前那个臭屁德行?不给你梯子都能飞上房揭瓦了, 真把你捧起来不得直接冲上天去?” “……” 向歌无言以对。 等向歌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十一点多,直到封面拍摄工作开始以前, 除了跟杂志方的一些交涉以外,她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出公司大门的时候, 宋执已经效率很高的给她找了个助理来。 小助理姓宫,叫宫茉,是个眼大胸大的眼镜娘小萌妹,之前是宋执的生活助理,就在向歌啧啧感叹没想到宋执喜欢这个类型的时候,宫助理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御姐,平板又冷漠:“向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私人助理,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事无巨细向宋总汇报的。” 向歌眉角一抽,直接走到车边拉开驾驶位车门,人坐进去,关上车门按开了车窗,手臂高高伸出来朝她摆了摆,一脚油门走人。 车子开出去一段,宫茉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看见那辆车又不急不缓的倒回来了。 向歌把车重新倒回门口,副驾驶的车窗打开,身子侧倾过来:“小茉莉,你去帮我定做一个锦旗。” 宫茉一愣,没反应过来:“定做一个什么?” “锦旗,就是那种送给医院医生的感谢锦旗,什么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什么神仙再世送子观音这种的。” 宫茉一脸懵,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东西,表情从茫然到恍然大悟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满脸复杂的点点头。 向歌没太在意她丰富的表情变换,手肘搭在车框,补充强调道:“明天晚上五点之前麻烦务必帮我弄出一个来,辛苦了。” * 也许是宫茉觉得明天晚上五点前这个时限放的太久了,简直是对于她工作效率的侮辱,所以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她就按响了向歌家的房门门铃,面无表情的提着卷锦旗来了。 向歌都没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这种不用想也明白的事,直接跟她道了谢,转身从客厅茶几上勾起钥匙串,踩上鞋子出了门。 房门直接没关,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宫茉面无表情的推了下眼镜拒绝,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下去。 向歌没从家里开到第二人民医院过,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凭着记忆绕了两圈发现走错了,最终还是放弃直接开了导航。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即将初春,天渐长,光线柔暖。她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侧过身来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就决定直接在车里等。 想了想,又怕他从侧门后门之类的走掉错过,向歌干脆抓起副驾驶上的锦旗,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进医院骨科科室门口,向歌步子一顿,停下来看了一眼表,算着离医生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便跑到电梯间旁边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开始整理语言。 “周医生,之前真的多亏了您精湛的医术,我的脚才能这么快好。” “您对于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谅细心照顾也让我深深感动。”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接受这面锦旗,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心安。” “并且想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女人手里握着的锦旗竖着拿,末端一下一下戳着下巴,视线低垂长睫敛着,自言自语的排练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绞尽脑汁的念叨了一会儿,向歌静默了几秒,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尴尬又虚伪的台词到底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讲得出来啊。 她挫败的撇了撇嘴角,想想还是放弃了,决定见机行事临场随意发挥。 向歌拿锦旗轻敲了下下巴尖,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才垂着眼,懒洋洋转过身来,准备往医生办公室门口走。 结果回过头来,眼一抬,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下突如其来毫无防备,向歌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点儿,下意识就往后踩了一步。 周行衍就站在她面前,距离有点近。 垂眼看着她,眼神冷淡沉静。 为了把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向歌今天穿的还是平底鞋,身高没了鞋跟的加成,就很明显的比男人矮了一段。 她平时也有过和男模搭档,这么看上去一眼目测下来,他身高基本上应该有个一八八差不多。 向歌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高中的时候他好像没这么高吧。 这个人这几年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就不声不响长到这么高了。 第二个是这人到底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周行衍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显的神游发呆,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她手里拿着的一卷缝着黄边的红色布料,缓慢开口:“向小姐又崴脚了?” 向歌回过神来,看着他没说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周行衍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还是在装样子。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她开始有点犹豫。 周行衍是那种,不在意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在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一直这样刻意装成不认识她的样子好像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如果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向歌怀疑八年的时间是不是真的久到足以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没说话,周行衍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 他白大褂脱了,白衬衫外面黑色风衣,风衣扣子没扣,看起来比前几次见他多了份懒散随意。 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向歌视线从他白衬衫的领口一路缓慢划上去,轻咬了下舌尖,摇摇头,澄澈漆黑的眼看着他眨了眨:“我是来跟周医生表达一下感谢。” 睫毛又长又密,眼尾微挑上扬似新燕尾羽。 “顺便问一下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顿饭。”她停顿了一下,软着嗓子补充,“聊表谢意。” 周行衍唇角翘起一点来:“不用,我也只是尽到医生的职责而已。” 向歌酝酿了一下情绪,抓着锦旗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深红色的布料微皱。长睫垂了垂,低低覆盖下来,在下眼睑出打下浅浅的阴影。 她犹豫似的停顿了几秒,又很快抬起眼来看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也确实有件事情,可能需要周医生再帮个小忙。” 周行衍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女人黑眸看着他,目光真挚又诚恳,一本正经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全职作者,目前正在筹划一本医生为主角的新书,但是因为我身边实在是没有人做这方面的工作。” 她有点苦恼的皱了皱眉,“所以周医生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找个时间采访你一下,为我的新书收集资料,也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样的。” 向歌一字一句斟酌着缓慢吐出,一番话说完,连呼吸都稍微屏了屏。 周行衍安静听完了,没说话,只垂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向着窗站,有傍晚的暖色光线碎在他黑沉沉的眼里,一层柔和的薄光蔓延四散,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 46 快乐 等人出去, 关门声传来,向歌才把脑袋抬起来。 向歌被他憋得大口喘息,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他还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你是小狗啊,上来就啃我!” 周行衍站在床边垂着头看她,松了手:“怎么回来了?” 向歌气匀过来,抬手擦了擦嘴巴, 瞪他:“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周行衍掌心撑着床面再次俯下身去, 含着她下唇磨了磨:“你没提前告诉我。” 向歌想说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发完了没脸回消息了。 她舔了下唇角,晃悠着脑袋身子往后蹭了一点。 周行衍却直起身来,歪了下头,表情带上了点儿了然:“所以你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就是“我要回来了”的意思?” 向歌干脆豁出去,舌尖卷起,舔了舔上牙堂,斜睨他一眼道:“是“我要回来了, 你做好准备被我睡”的意思。” 周行衍垂着眼睫,低低笑了声:“行, 那我准备准备。” 向歌懒洋洋地白他一眼, 人重新倒回在床上, 脑袋刚碰到枕头,又扑腾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身子往前倾了倾:“你把谁领回家里来了?” “大学室友,”周行衍抓着她后脑,人又要贴上来, 向歌诶了一声:“你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 “嗯,让他们等着。”他低声。 向歌笑着把他推开了:“你怎么这样啊。” 周行衍啧了下,缓慢的直起身来,拉过她放在旁边的行李箱,放倒,打开,从里面随便抽了件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个脸,把衣服换了。” 向歌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摊开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件不行啊。” 周行衍挑眉:“随便穿一件。” 向歌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在你大学室友面前露面,形象必须是完美的。” 周行衍抬眼看她,视线从额头眉眼鼻梁下巴尖到睡衣领口露出的脖颈锁骨,点点头:“你怎么都很完美,去吧。” 向歌露出了一个被取悦到了的表情,抛了个媚眼过去,跳下床进了洗手间。 后来向歌还是自己挑了件宽松款的衬衫换上,把周行衍给她拿的线衫嫌弃地丢在了一边,出门之前还扯着周行衍的手:“你室友的性格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好相处吗?” 周行衍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到:“还是我性格比较好。” 向歌啊了一声,牙齿咬合了两下,声音清脆:“那你室友的性格也太烂了吧。” 周行衍敲了敲她脑袋,压开门把扯着人出去。 客厅里梁盛西坐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素颜什么样?我不知道啊。” 陶远正对着卧室门坐,看见人出来,嘴巴闭上了。 梁盛西两只手臂抬起来,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比划了两下:“但是那个气质,那个脸,就跟聊斋里聂小倩似的。” 周行衍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听着,人没动了。 向歌歪了下脑袋,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 她刻意放轻了步子,羊毛拖鞋踩在地面上,安静无声。 走到沙发后,她倾身向前,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声音又轻又柔:“梁盛西哥哥,我不姓聂呢。” 梁盛西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向歌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梁盛西长长的出了口气,摇了摇头:“妖精妹妹,你和周医生学坏了。” 陶远进卧室想起来看的时候这位金屋小阿娇的脑袋已经被周行衍按进怀里了,此时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忍不住哇靠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向歌伸出手来:“弟妹,你好,我叫陶远,是你这个不把兄弟当人看的男朋友的兄弟。” 向歌被逗得想笑,和他握了握手,周行衍走过来丢了两双拖鞋过去,扯着向歌在沙发上坐下。 陶远人也坐下,双手交叠托在下颚,高深莫测的看着向歌:“妹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行衍冷淡的斜了他一眼,顺手把手边抱枕丢过去砸在他脸上。 刚好林修然从厨房里出来,弯着眼看着他们:“有没有忌口?” 林修然家里做餐饮,一手菜烧的好吃到人神共愤,周行衍从一个连蛋炒饭都弄不好的周少爷到基本上各式菜样都会弄一点的周大厨的转变,林修然功不可没。 陶远和梁盛西曾经达成一致,假如自己是个女的,首选林修然这种男人做男朋友。 而周行衍,占了绝对不能要选手名单第一名,并且这个名单没有第二。 两个会烧饭的在厨房里忙,三个等吃的坐在餐桌前聊天,菜弄的差不多,梁盛西和陶远下去买酒。 向歌昨晚本来就喝到了快天亮,今天一整天也只吃了份机餐,此时胃还不太舒服,看到酒上桌,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 所有人动作都停住了,陶远嘴巴张了张,啊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其余三人面无表情的看向周行衍。 向歌觉得自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也扭过头去看他。 “……” 周行衍抬了抬眼,瞥她:“你也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向歌很快接到。 “……” 陶远和梁盛西齐刷刷地收回视线,统一端起酒杯,碰杯,一声脆响:“阿远,单身快乐。” 陶远面无表情:“祝你快乐。” “你比我快乐。” “去你妈的啊,老子不想快乐。” 几个人好久没见,气氛嗨的不行,梁盛西一瓶啤酒后脸已经红了,单手挂在旁边陶远的脖子上,晃着手指神秘莫测的和向歌说:“阿远在我们四个里,是酒皇。” 陶远此时花外套已经脱了,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面金色骷髅刺绣,看上去就非常朋克,非常怀沈,非常夜店小王子。 向歌欣慰着原来他们寝室也有个酒量好的,十分钟后,陶远干掉了第三瓶,直接一头扎在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而后又抬起头来,哭着大吼:“德玛西亚!!” “……” 向歌目瞪口呆。 周行衍去了洗手间,林修然看着旁边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醉在一起跑骚话笑出声来,抽了根烟叼着,没点。 向歌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林修然做了个手势:“我去阳台?” 向歌眨眨眼:“没事。” 林修然身子往前倾了倾,随手把烟盒递到她面前,抬了一根出来。 向歌抽出来,红唇咬着,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火机,道了谢,动作十分娴熟的点燃。 刚点着,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从她后方伸过来,指腹贴着她唇瓣,捏着烟嘴抽出来。 向歌“啊”了一声,抬起眼来。 周行衍手里捏着烟,黑眼眯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向歌坐着的是背对着洗手间的位置,没看到他走过来,但是林修然是看得见的。 她哀怨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此人笑得肩膀直抖,站起身来,一手拽着还在大吼“老子这波绕后可以完美开团”的梁盛西和开始疯狂吐槽导师教授是变态的陶远往门口走:“我带他们俩回去。” 周行衍嗯了一声,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踢踢踏踏穿上鞋,向歌帮忙开了门,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来。 周行衍站在门口,手里的香烟燃到一半,顶端火星一样的一点点红光,明明灭灭。 向歌眨巴着眼看着他,讨好似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周行衍指肚捏着烟捻了捻,声音低淡:“长本事了?嗯?” 向歌撇撇嘴:“你好室友给我的。” “他故意给你的。” “他为什么要故意给我这个。” 周行衍突然笑了一声,随手把烟按在大理石台面上掐灭,垂眼看着她。 餐厅和厨房里光线明亮,周行衍逆着光站,黑眸微虚,空气里回荡着一点点酒精混杂着淡淡烟草额味道。 向歌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暧昧,她舔了舔嘴唇,抬眼。 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跟着开始升温。 周行衍仿若未觉,淡淡看着她,低缓开口:“饭后吸烟毒性相当于平时的十支。” 向歌:“……” 向歌:??? “饭后胃肠蠕动加强,血液循环加快,烟里的有毒物质会更容易进入身体里。”他侧着头,微微往后倾了倾身,“而且女性吸烟对生理期也是有影响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 你他妈是个魔鬼? 向歌呆滞的看了他几秒,没了表情,眼珠子咕噜着翻了个大白眼,下唇微微向上包了一点,吹出一口气来,连带起一点细碎额发。 周行衍唇瓣抿着,唇角没忍住,带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向歌白眼一圈翻回来,就刚好捕捉到了。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眼角扬着看他。 总觉得这个人像是故意的。 向歌不爽地眯了下眼,人靠近了,脚尖垫着,手臂抬起挂上他的脖子。 女性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覆盖上去,指尖停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力道轻缓地摩擦,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流熨烫着耳廓, 她勾着他,声音放低放软:“那有没有什么,饭后做不影响身体健康的事情。” 周行衍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散步。” 向歌:“…………” ------------ 47 不快乐 晚上九点, 玄关门口,周行衍神色不变,黑眸沉淡,只顺势抬手扶着她腰。 向歌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刚刚的那股软绵绵的媚气散了,眼睛瞪大了点儿:“我们三个月没见了, 你就邀请我去散步?” 周行衍眼睫垂下, 唇角弯起。 向歌还没反应过来。 他带着笑,虚虚扶在她腰际的手往里扣了扣,将人揽进怀里,声音带着气息刮在白嫩的耳尖:“你有点可爱啊。” 向歌埋下头,鼻尖不老实的蹭了蹭:“你是不是学坏了。” 周行衍不逗她了,抬手捏着她耳垂上圆润饱满的软肉,声音放低:“做吗?” 她刚刚还在来来回回乱蹭的脑袋停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头重新抬起来看他。 黑对上黑,一个深浓, 一个晶亮的。 向歌看了他一会儿, 没说话, 只舔着唇仰头吻上去。 他的嘴唇温温热热的,唇瓣看起来是薄的,含着却带着柔软的厚度,口感好得像软糖。 因为刚刚喝了一点点酒,带着少许酒精的味, 像是之前去绍兴的时候喝到的黄酒奶茶,微甜醇厚的味道,醺意沸腾。 她单手勾着他脖颈,另一只手从胸口滑下去,没骨头似的柔软触感隔着衬衣布料一路向下,悄无声息顺着衬衣边缘钻进去,勾住皮带,缓慢的动作掩饰笨拙。 她指尖带着凉意,折腾着他皮带扣子的时候不断的碰触摩擦到下腹光裸的皮肤上,手指有点僵,还在抖,完全找不到门路的样子。 金属制的皮带扣子细微响了一会儿,依然紧紧扣在腰际。 周行衍含着她的唇,低低笑出声。 向歌恼羞成怒似的睁开眼来,手抽出来,推了他两下。 他放开她,喘息声留连在两人之间,向歌抬眼,长长的睫毛毛绒绒的扫,唇瓣湿漉晶莹,小口急促呼吸,瞪他。 周行衍还在笑,抬手擦掉她唇角溢出一点的唾液:“我自己来。” 向歌抿了抿唇:“刚刚那样,我看不见。”她顿了顿,眼睛撇开不看他,“而且还是单手。” 周行衍笑着舔了舔唇,“嗯”了一声,垂手摸到皮带。 还没动,就被面前的人抓着手一把拉开。 向歌抬眼,警告似的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来。” 周行衍就顺从的抽手,准备随着她折腾。 向歌低低呼了口气,人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周行衍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跪下去,人一僵,身子下意识往后,被她勾着裤腰,退不动。 她膝盖跪在地板上,头的高度刚好在他腰际的位置,脑袋歪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盯着他皮带扣看了一会儿。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呼吸微滞。 向歌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像个研究课题的小朋友,柔白的两只手抓着他皮带摆弄着,啊了一声,尝试地解。 咔嗒一声轻微细响,周行衍腰腹一松。 向歌抓着一头,缓慢抽出来,而后弯着眼抬头看他,有点小得意的骄傲样子。 “起来,地上凉。”周行衍哑着嗓子。 向歌没听他的,人没动,此时抽了皮带,手已经搭上他裤沿,随意又自然的覆在上面,声音绵绵的缠绕:“我帮你呀。” 她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长眼漾着光。 视觉和感官上的刺激传达到神经中枢,身体很快做出反应。 周行衍喉结滚动,燥意一点一点的窜下去。 向歌手指搭在裤沿,掌心靠下接近手腕的地方就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隔着布料贴合上动脉脉搏。 她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那块儿。 周行衍闭上了眼,深吸口气:“你先站起来。” 向歌像没听见一样,完全当耳旁风,解开他裤子扣子,指尖捏着裤链,缓慢地拉下去。 金属的裤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玄关里显得清晰又突兀,她拉到一半,周行衍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向歌歪着头,不解似的看着他。 视线相对,她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如果眼神的温度能够具象化,向歌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烫个五分熟了。 向歌有点意外他的反应这么大,手挣了挣,没挣开。 周行衍握着她手腕的手,手背青筋鼓起,扯着她向上,垂眼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向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他才放开她的手,她抽手,又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穿着白衬衫,扣子是木制的,边缘打磨的圆润,花纹雕的精致仔细,她之前看他穿过一次,去中医馆看病遇到他那次。 当时向歌就手很痒,想把这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纽扣解开,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看他到底到什么程度才会失去自控能力。 她想着,动作停了,人突然贴近,头凑上去,勾着他纽扣,含在嘴巴里想要咬开。 她前面已经解开了两颗,男人精壮的胸膛露出,她凑过去鼻尖贴在带着硬度的腹肌上,碎发软软的扫着胸口。 咬扣子好像不比单手解皮带难度系数低,向歌尝试了一会儿,嘴巴发酸,放弃了,泄气似的轻轻咬了咬他胸口的肌肉,抬起头来妥协似的看着他。 周行衍垂眼,声音低沙:“玩够了?” 向歌撇撇嘴:“我在努力取悦你呢。” 她手还停在他腹部,顺着腹肌的纹理一块一块往下摸,摇了摇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白斩鸡呢,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周行衍低笑了声,抬手拉着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腰际,另一只手拽着她宽松的柔软衬衫,抚上脊背。 向歌身子一颤。 他的指尖缓慢描绘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上,绕到前面,垂头,唇瓣贴着她脖颈向下,啃咬锁骨。 向歌捏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闭上眼。 周行衍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经拿走了,随着唇齿的动作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软薄的料子塌下来,胸口接触到空气微凉,紧接着就有温暖的唇瓣贴上,最终停在边缘,贴合。 向歌刷地睁开眼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周行衍抬起头来,眸底有灼热的幽光,手下动作没停,径直绕到她背后。 向歌胸前一松,指尖扣着他颤了颤,咬了咬唇瓣:“你不许嫌弃我……” 周行衍不知道在没在听,脑袋重新垂下去,滚烫的唇贴着白嫩柔软的肉,指尖勾着,连带着衬衫一起拉下,半掉不掉的挂在手肘肘窝。 莹白的肩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向歌缩了缩肩膀,人往前靠了点儿。 厨房餐厅和玄关灯都大开着,光线明亮,女人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清晰的仿佛能够看清血管。 周行衍眸色愈深. 向歌一手掐着他肩膀,仰头闭眼,睫毛打颤,另一只手顺着他腹肌滑到人鱼线,手指颤抖着挑下去。 周行衍浑身一僵,喉间低低的喘息声不受控制溢出。 向歌才回过神来,手松了松,有点不安:“弄痛你了吗?” 周行衍好笑:“谁会比较痛?” 她撇撇嘴,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会很痛吗?” 周行衍隐忍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你问我吗?” 向歌深吸口气,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那试试看吧。” 周行衍身子往后撤了撤:“等一下。” 向歌抓着他,手没放,往回拉。 周行衍“嘶”了一声,不敢动了。 他垂眼看她,舔着唇,“我去拿个东西。” 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此时衬衫敞开,露出流畅的肌理纹路,额角渗出浅浅的汗珠,胸膛起伏。 红润的舌尖舔舐薄唇,咬紧牙关隐忍着欲望的样子让向歌有一瞬间被诱惑到了的感觉。 美□□人这句话向歌以前没感受过,因为她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直到现在,她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歌眨眨眼,倾身贴合:“不用拿了,就这样。” 周行衍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直接拉开她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扣住纤细腰肢,紧紧抵在墙面。 突如其来,她叫声脱口而出,眼眶瞬间红了,浑身僵着往后缩。 他人没动,垂头去吻她湿润的眼角。 向歌缓了一会儿,身体的重量全部靠他和墙壁支撑,红着眼瞪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他肩膀上的肉。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向歌才终于吸了吸鼻子,僵硬的身体缓慢的软下来。 他感受到了,捞着她埋进去:“还痛吗?” 向歌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小心缓慢地,向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埋在他颈间的头抬起来,小表情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行行,我听说男生第一次是会秒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 周行衍笑了声,抓着她手腕的手直接扣上墙壁,重重撞进去。 向歌叫出声来。 他垂头舔着她耳廓:“秒就秒了,还会有第二次的。” 向歌快哭了:“……周行衍你把头抬起来,抬起来……” “慢点……你慢点啊……” “呜呜周行衍我日你大爷……” “你他妈怎么还没秒啊!” “……” ------------ 48 48 宴会厅里剩下的人不多,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向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本应该在另一个城市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咦”了一声,上前两步走过去,手臂抬起 还没碰到他人,就被一把攥住手腕。 向歌眨眨眼,看着他。 男人唇角微微向下抿着,露出了一个很淡的不悦表情。 酒店中央空调冷气很足,向歌穿着裙子,细胳膊细腿儿全露在外面,可能因为酒精的关系,身体温度有点高。 她体温一直偏低,手脚常年冷冰冰的,这会儿,手腕上的温度倒是灼着他掌心。 向歌也不挣,任由他抓着,人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和他一起站进宴会厅大门后的阴影里,斜靠着墙面:“你怎么来了啊。” 周行衍看着她,没马上说话,薄唇扬了扬,缓缓答:“捉奸。” 向歌“啊”了一声,四周看了一圈,神秘地压低了点声音,头凑过来:“要我帮你吗?” “……” 周行衍被她气笑了:“要啊。” 向歌一脸正色的点点头,正想问他要怎么搞,周行衍已经直起身来,抓着她手腕的手没松,拉着就往外走。 两个人出了宴会厅走廊上了电梯,周行衍按好楼层,向歌脑袋从侧面斜斜地伸过来,下巴搁在他手臂上,“你连她们房间号都知道了?是你朋友吗?” 周行衍侧眼瞥她,没说话。 向歌也就不问了。 这人气压实在有点低,看来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被绿了。 向歌侧身靠在电梯金属壁上,啤的白的掺在一块儿效果显著,虽然酒量好但也开始有些反应,她轻轻晃了下脑袋,歪着头,眼睫微微垂了垂。 电梯停,周行衍就拉着她出去,一路往前走,走到一间房间门前,停下了。 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没有动作。 向歌才抬起眼来。 两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再往前是一副巨大的油画,向歌看着门上挂着的号码歪了下头:“这是我的房间啊。” 周行衍没理她,直接俯身拿过她手上的小手包,从里面翻出房卡,刷开推门,拽着她进去,关门。 向歌把手包甩到一边,单手把着鞋柜边俯身去脱高跟鞋,身上裙子的领子就低低垂下来,露出里面白嫩的大片。 周行衍垂着眼盯了一会儿,视线移开。 向歌刚好抬头看他:“不去捉奸了吗?” 周行衍侧着身子靠在门板上,向歌站在他面前,倒是完全看不出任何醉意,只身上带了点浅浅的酒气,一双黑眼在暗处亮的惊人,唇瓣红润,颜色艳得像朱砂。 周行衍突然抬指,落在她唇瓣上。 停了一秒,向歌毫无预兆的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他点在她下唇上的食指指尖。 绵软灼热的触感,带着滑滑的湿润。 周行衍收回手,食指蹭着拇指轻捻了一下,低缓问:“那男的谁。” 向歌愣了下:“谁?” “刚刚那个,”他一字一字咬的清晰,“你的男主角。” “……” 向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刚刚他站在门后,门口人的对话,好像是能听清楚的。 向歌当时并没有觉得这块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也没在意,现在联系到他之前说的话,她微微露出了一个了悟的表情。 周行衍抿着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分明就是在说着“我很不爽”“不太开心”“负心汉”“啧”。 向歌舔了下唇角,人往前一步,抬手环住了他的腰:“是你啊,我的男主角。” 周行衍抿了抿唇,没说话。 一股气儿,就这么倏地没了。 一小段时间下来,她被他养的好像稍微胖回来了一点儿,软软的,指尖隔着衬衣料子摩擦他脊背,仰起头来亲了亲他嘴唇,很快离开:“你怎么过来了,不上班了啊。” 她的唇灼热滚烫,带着酒味,周行衍一顿,声音又放低了点儿:“我连着上了两天夜班。” 向歌愣了下,头微微后仰了一点拉开距离看着他。 房间里没开灯,周行衍正对着大落地窗,声音依旧淡,没什么起伏,向下抿着的唇角却无端就给人了种受伤的委屈感:“就为了能请出一天假。” 向歌几乎是恍惚了一下。 像是举起了一杆枪,嘭的一声,心口就被击中了。 下一秒,她环着他腰的手臂突然伸出来,抬起勾住他脖颈,仰头吻住他。 淡淡的酒精味道从口腔传递过渡,周行衍背靠着门板,抬手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舔吮啃咬,从舌尖到舌根。 她主动起来就特别可爱,像只小兽似的,毫无章法的宣泄热情。 向歌微微张了张眼,咬着他舌没放,一只手滑下去,解他衬衫领口扣子。 周行衍这才动作一定。 她缓缓撤开一点距离,喘着气,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角,眼睛晶亮看着她,指尖捏着他领口扣子没动,声音有点沙,绵软的:“做吗?” 周行衍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明天几点的戏。” 向歌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这个人还能冷静的问她明天几点上班。 她缓慢解开他衬衫第一颗纽扣,微微侧了侧头,舌尖顺着脖颈动脉滑下去,含住喉结,声音含含糊糊地:“七点……” 舌下感觉有点神奇,微微凸起的喉结,中间浅浅的凹陷,她顺着那凹处缓慢舔过去,就感受到它在口腔中滚滚滑动。 周行衍微仰了仰下巴,任由她埋在自己颈间啃,手臂向下捞着她腰下一把把人抱起来,向歌顺从盘住他腰杆,双手撑在他肩头,微微弓着身从上面垂头咬他唇角,手下动作没停,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指尖顺着肌肉的纹理向下,从胸口到腹间。 周行衍一手揽着她的背回应,抱着她走进房间,拐进卧室,走到浴室门口,才放开她的唇。 暧昧的丝线自两人唇间拉出,缓慢的伸长,崩断,落在向歌唇角,晶亮的。 裙摆翻起,向歌人微微向下滑了点儿,就碰到了一个有点硬度的东西。 隔着布料,熨烫着她腿内肌肤。 她低低“唔”了一声,人条件反射似的往上缩了缩,又缓慢的贴回去了。 周行衍长长地,压抑的出了口气,单手开了洗手间门走进去,俯身,把怀里的人放在马桶盖上。 向歌顺从的坐上去,红唇启着喘息。 周行衍直起身来,视线滑过,又移开,声音暗哑:“去洗澡。” 向歌抬起眼来,微微有些迷茫的看着他,还没说话,他转身出去了。 向歌:“……” 这是什么操作,和洁癖上个床就这么难吗? 向歌坐在马桶上缓了两分钟,蒙了层雾的脑子清醒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进浴室洗了个澡,人才出来。 卧室里没人,她走进客厅,客厅那边洗手间的门才开,周行衍头上扣着条白毛巾,单手抓着揉了两下,抬眼看见她。 他没睡衣,身上穿的是酒店白色浴衣,水珠从鬓角渗出划过下颚到脖颈最终藏进衣领里,比起平时的清淡禁欲多了点懒洋洋的感觉。 周行衍看起来身材有些削薄,结果摸起来该有肌肉居然也还都有。 一个澡洗完,其实刚刚旖旎的小心思已经退的基本不剩下什么了,向歌站在沙发旁边,看着他走过来,就上前两步去拉过男人的手,扯着领进卧室。 站在床边,她仰起头来,不死心的看着他,舔了舔唇瓣:“继续做吗?” “……” 周行衍想笑,垂头亲了亲她唇角:“不做,睡觉。” 向歌“啊”了一声,听起来还有点失落埋怨:“你怎么这样啊。” 周行衍声音低淡:“太早了。” 向歌抬眼:“我们认识八年了。” 周行衍“嗯”了一声,抬手抓了抓她下巴,逗小猫似的:“我是说你明天要起太早了,觉不可以睡不够。” 向歌:“……” 有一个养生老干部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体验,就是为了让你睡够觉,他甚至可以选择不跟你睡觉自己去洗手间解决问题。 向歌想反驳不就是来一发吗!能少睡多一会儿啊! 想了想还是闭嘴了,这个好像也不是她说得准的。 于是晚上十点钟,她慢吞吞地爬上床,看着男人在另一边躺下,给她拉好被子,关了床头灯,一张床上纯睡觉。 迷迷糊糊睡着的前一刻,她还在想这样下去不行。 向歌很少睡这么早,是个不到凌晨不肯沾枕头的夜猫子,所以睡眠足了,她第二天倒是在闹钟响起之前醒了。 清晨六点,晨光熹微,周行衍还没醒,安安静静躺在旁边。 她睡相不太好,大半个身子都跑到他那边去了,他却睡得很老实,只占个床边,侧身躺着几乎没动过的样子,鼻梁高挺,额发塌下来,露出额头。 长长的眼睫覆盖下来,眼底有一点淡淡的青色。 向歌突想起昨晚他站在门口,眼角低垂,微微抿着唇安静看着她的样子。 “我连着上了两天夜班。” “就为了能请出一天假。” 来见你一面。 向歌微微扬起唇角,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又想起手机闹钟还开着,怕吵醒他,翻身抬手从枕边摸过手机来,把闹钟关掉。 周行衍觉轻,怀里人窸窸窣窣的动,人就醒了。 向歌一回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眼底很清,甚至没有刚一醒过来的朦胧睡意,和平常几乎无异,清亮安静看着她,缓慢开口:“醒了?” 如果不是因为声音沙哑着,向歌都怀疑他是装睡的了。 她眨眨眼:“再睡一会儿吗。” 周行衍没答,只反过来问:“你要走了?” 向歌点点头。 他微微垂了下眼,突然抬起手来,扣着后脑把她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人动了动,贴上来,下巴蹭了下她发顶,声音低淡:“那再抱一会儿。” 向歌被他按在怀里,刚想说话,嘴巴张开,又合上了。 半晌,她声音闷闷地叫他:“行行。” 周行衍鼻腔嗯了一声,声带震动。 向歌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只眨眨眼,低声提醒:“你的行行硬硬的。” “……” “硌到我了。” 周行衍:“……” 喜欢一见到你呀请大家收藏:一见到你呀。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一见到你呀更新,第 48 章 快乐免费阅读。 ------------ 49 不快乐 向歌清了清嗓子, 有点尴尬地换成法语跟他说话,男人也就顺着她用法语回答,沉沉的嗓音带着西方人的柔软,笑起来的时候气音流转,听上去性感的不得了。 周行衍摆弄着她倒车镜旁边挂着的一串檀木珠串,摘下来捏在手里咔咔, 响得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 向歌那边话题收尾,男人把电话挂了。 向歌瞬间扭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我妈的法国男朋友,。” 周行衍单手撑着车窗沿儿,点点头,漫不经心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向歌脑子里瞬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她微微愣了愣:“嗯?你怎么不问我回去干嘛,什么时候走啊?” 周行衍侧着头看着她, 表情很平淡:“反正你自己已经决定好了,连家里都通知过了, 也不需要告诉我, 不用让我知道。” “……” 向歌舌尖卷了卷:“行行, 你现在是在闹脾气吗?” 周行衍好笑地看着她:“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 何止小气,还很幼稚。 向歌虽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还是放下心来了,跟他简单说了关于时装周的事情,又聊回到了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周行衍就听她说完, 檀木珠串重新挂回去了,声音平淡把她刚刚备选出来的几道菜名挨个报了一遍:“椒盐排条麻婆豆腐松仁玉米我今天都不想弄,喝粥吧。” 向歌:“……” 你不是说你不小气吗? 周行衍说到做到,晚上就真的煮了粥,向歌从来没有过晚餐喝粥这种神奇的体验,当天晚上,她也有实际行动非常干脆利落的表达了她的不满。 她直接抱着自己的枕头到隔壁卧室睡了。 而她人抱着枕头过去以后,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洗澡。 而且她卸妆的东西也都放在主卧洗手间了。 一想到晚上排骨和鱼全都没,只有两碗八宝粥,向歌斗志油然而生,骨气堪比沙场上被地方俘虏了的将军,毫不犹豫就跑到周行衍房间门口,蹲在地上,誓死也不敲门。 十分钟后,向歌腿麻了。 十五分钟后,她趔趄着站起来缓了一会儿,回房间去拿了手机过来,然后继续蹲。 二十五分钟后,周行衍开了门。 向歌正在看天线宝宝,草莓味的宝宝奶昔看得向歌表情全都皱巴在了一起。 见门被打开,她高高仰起头来。 周行衍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向歌舔舔嘴唇:“我还没洗澡。” 周行衍眉一挑,身子侧了侧,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向歌还是蹲在原地,人没动:“我腿麻了。” 周行衍就又走到房间门口,在她面前蹲下,两个人视线平行,他洗完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和干净的沐浴露味儿,淡声开口:“以后还抱着枕头跑到隔壁去睡?” 向歌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男朋友总是晚上不给我饭吃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我可能会离家出走。” 周行衍安静了一瞬,然后非常缓慢地,又轻又淡的低低笑出声来。 这笑声听得向歌有点毛骨悚然,就像是提前探测到了危机的小动物,向歌下意识想往后蹭。 然而没来得及,周行衍直接捞着她抗麻袋似的竖着抱起来,向歌吓得嗷地叫了一声,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你干嘛!” 话音没落,就被人放上床,腿还没来得及蹬两下,男人整个人直接压上来。 向歌平躺在床上,周行衍自上而下看着她,黑色短发丝丝缕缕垂下,遮住床头暖色光线,眉骨眼窝打下淡淡阴影。 他垂着眼,身体沉下来,唇凑到她耳畔,吐息带着热气:“告诉你什么样才算对你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 向歌:“……” 最后被从卧室伤害和虐待到了浴室好几次以后,向歌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下床。爬到一半又被扣着腰拉回来,周行衍从后面吻着她耳尖,声音沙哑:“干什么去。” 耳朵上敏感肌肤被舔舐的触感让她软绵绵地缩了缩脖子:“我去把枕头拿回来啊。” 男人覆在她身后,手指顺着流畅的脊骨一节一节滑下去,不老实的在尾骨处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下摸:“别拿了,枕一个。” 向歌抬手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瞪他:“行了啊你。” 周行衍舔着唇笑,很听话的收回了手。 向歌随手抓过被角遮了遮,人坐回去,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行行,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干部的禁欲人设吗?” 周行衍随手抓过旁边的睡衣披上,□□的胸膛白皙,捞着人重新勾进怀里,咬了咬她下巴尖:“谁告诉你男人会存在禁欲这种属性?” 向歌受教了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我知道了。” 向歌习惯了睡软软的床,恨不得下面铺上五床被子人陷进去睡,而周行衍这个死板逼的床一点都不软,本来前一天晚上就被按在床头磨得背生疼,向歌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浑身都难受。 隔天是十一法定假日,周行衍刚好第一天就值班,于是向歌直接折腾了一整天,换了主卧的床垫顺便还多铺了两层,心满意足地躺上去接了宫茉的一个电话。 国外没什么十一黄金周的说法,她第二天就要飞去巴黎。 刚好周行衍值完班,他要开始休息了。 向歌绝望的躺在床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行衍以后,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让向歌把航班号发给他。 直到第二天,她上了飞机看见旁边坐着的周行衍,墨镜往下滑了点儿:“你怎么——” 他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靠在座位上侧着头看她,因为缺觉,嗓子还有点哑:“前一天晚上的机票很难买,你怎么总折腾我。” 向歌眨眨眼,反应过来:“我哪折腾你了。” 周行衍单手撑着脑袋:“你早点说你今天走不行吗?” 向歌人坐下:“不是你说让我不用跟你说,也不用告诉你的吗?” 周行衍眼睛一眯,不说话了。 向歌也完全不惧他的样子,墨镜半挂在脸上,黑眸露出一半在外面,眉梢挑着。 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过道,对视间像是能碰撞出火花。 空姐站在旁边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嗓子打断插进来:“您好,需要毯子吗?” 周行衍说了声谢谢,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感。 向歌忍不住侧头看他,收回视线,又侧头。 周行衍已经闭着眼准备补觉了,却像是开了天眼似的,突然淡淡出声:“你老实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干脆大大方方的侧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安静阖目的侧脸:“你怎么没跟我说就跟来了啊。” 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蠢得不行。 就像是那些热恋中的小姑娘,总是会不带智商问出一些问题,等着那些范围内能猜个□□不离十的答案。 问完心里还美滋滋的,弱智吧。 向歌曾经是这么想的。 周行衍闭着眼没睁,安静躺在座位里:“我只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向歌一愣,这个答案不在她的猜测范围内。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承诺?” “以后我都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周行衍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缓慢地说,“如果你走了,我就来找你。” 空姐在一边眼睛都冒光了,几乎叫出声来。 这告白太过分了吧!虽然被告白的带了个墨镜还没摘,但是怎么看都肯定很好看才对,果然帅哥美女都是扎堆的吧,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个道理吗? 直飞巴黎十二个小时,七个小时的时差,落地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 中国的话应该刚好是差不多凌晨的时间,向歌又不习惯在飞机上睡觉,整个人开始犯困,无精打采地下了飞机。 周行衍直接从医院到机场,什么东西都没有,陪着向歌去取行李。 她第二天要去秀场,虽然是作为替补模特的,她踩着高跟鞋站在旁边,墨镜已经摘了,懒洋洋地垂着眼:“行行,我想睡觉。” 周行衍路上睡了一会儿,他本来觉就少,此时已经精神了,手臂朝他伸出来。 向歌就顺势抓过来抱在怀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站,笑声嘟哝:“你从医院来都没洗过澡,我为什么要抱你。” “那你别抱。”周行衍幽幽道。 向歌忍不住笑,没说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直到两个人取了行李,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到一半的哈欠直接收了,啊的一声,步子停住,抬眼看他。 周行衍也停下步子来:“怎么了?” 向歌想了想:“是这样的,因为我妈在巴黎,所以我今天晚上会直接回去家里那边。” 周行衍懂了,沉默了一下:“我去找个酒店。” 他票买的急,酒店什么的也来不及提前订。 向歌歪着头,还有点期待的看着他:“其实,你要不要去我家?” 周行衍一愣。 向歌舔舔嘴唇,刚刚的困劲儿完全没有了,黑眼在机场通亮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好了,”她顿了顿,故意漫不经心抬了下肩,“不然我妈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叫我去相亲了。” 说完,她偷偷瞥他。 果然,她话音落,周行衍眼睫一抬,几乎没有停顿地:“好,走吧。” ------------ 50 快乐 两个人一出机场, 就听见有人在喊向歌名字。 那声音熟悉的很,一把柔软的嗓子,声线却低沉沙哑,当时在车里,周行衍把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顺便也在琢磨着这男人该怎么叫。 不是“我妈的丈夫”而是“男朋友”那就说明还没结婚, 周行衍困扰的微微皱了下眉, 就被向歌直接拉过去了。 外面天还亮着,晚上八点看起来像是国内四五点一样,而面前这个眼角笑纹很深的“女朋友的妈妈的男朋友”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向歌,以及她旁边的周行衍。 周行衍将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法语单词拼凑在一起打了招呼,然后听着对方一脸惊喜地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向歌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周行衍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很淡定的转过头来看向歌,声音压低了点:“他说了什么?” 向歌一本正经地:“他说你很帅。” 周行衍点点头,正了正手里的行李。 反正他知道那么黏黏糊糊的一长串肯定不是你很帅的意思。 几个人出了机场上车,旁边的司机接过行李, 向歌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眼里水蒙蒙的, 一边还不忘悄悄扯了扯周行衍的手。 周行衍反手握住。 向歌垂着眼玩他的手指, 指尖一点点蹭他掌心的纹路:“行行, 你马上就要见家长了,我好紧张啊。” 周行衍好笑的看着她:“我还没说话,你紧张什么。” 向歌眨眨眼:“我替你紧张一下啊,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难道都没有诸如紧张害怕之类的情绪吗?” 周行衍按住她在他掌心抓来抓去的手指:“有。” 向歌靠在位置里, 完全没当回事,开玩笑似的:“哦,那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沉默了一下,抬手触上她耳畔:“看见你伤到的时候。” 向歌一愣。 她肌肤温热,他指尖温度要稍微低上一点,凉淡的触感让向歌缩了缩脖子, 周行衍垂着眼笑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又不肯去医院,我当时很害怕,手都在抖。” 见向歌没说话,他挑了挑眉,“还有后来你崴脚来看的时候,我也怕,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捞过来打一顿。” 向歌噎了噎,又撇了下嘴角:“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仅忍住了还装不认识我装了那么久,忍得辛不辛苦?” 周行衍勾起唇角,点头淡声:“很辛苦,要时刻提醒自己家庭暴力是不允许的。” 向歌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转过头来:“行行。” “嗯?” “巴蒂他听得懂中文的,你想打我一顿这件事,我妈妈马上就要知道了。” 周行衍:“……” 开着车的男人软绵绵的笑了一声,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车子进院苏静年已经在门口等了。 女人个子不很高,骨架纤细,穿着一条白色纱裙,长发软软,清澈柔和的眉眼,气质温柔宁静。 一看到几个人下来,她眼眶就红了一圈,看着向歌瘪瘪嘴,表情委屈的像个小姑娘。 向歌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场面,走过去把小个子的女人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 苏静年就仰起头来,声音也温柔绵软的:“妈妈每天都想你。” 周行衍在旁边看着,又想起家里某个高跟鞋八厘米高发起火来一嗓子能掀了房顶的苏女士,开始疑惑同样是姓苏,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这么看起来,向歌和苏艺宁好像才比较像母女。 苏静年拉着向歌左右瞧了几圈,才终于放开她,目光落在周行衍身上。 而在她开口前,她身后已经有一个小豆丁蹬蹬蹬地跑到周行衍面前。 小豆丁黑眼睛,棕褐的头发,五官有混血的立体感,个子还没周行衍腿长,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看着他。 除了眼睛,嘴巴脸型倒是都跟向歌很像。 他抿着唇,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串法语。 周行衍垂着眼,缓慢地蹲下身来,平视他。 正太小眉毛皱着,脑袋歪了歪,换成中文:“刚刚我看见你拉我姐姐手了,”他的中文发音也很标准,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行衍抿了下唇,忍住笑:“我是医生。” 小正太严肃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行衍也不急,就蹲在他面前等着:“怎么样,合格了吗?” 小正太摇摇头:“我姐姐很难养的,你能赚多少钱?” 向歌哭笑不得:“喂,Axel。” 被唤做Axel的小男孩扭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向歌:“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向歌眨眨眼:“我怎么说的?” 她一副忘了的样子,Axel气得嘴巴直鼓,婴儿肥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圆眼瞪得大大的:“你说等我追到Chloe再找男朋友!” 向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小正太气得耳朵都红了,抿着嘴红着眼看着她。 向歌咳了一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四岁的男孩子有点重了,她提起来有点吃力,周行衍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接过来。 向歌就站在旁边,笑容收回去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男人怀里的小朋友,换成了法语。 Axel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真的?” 向歌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真的。” 小朋友抬手就搂住了周行衍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吧唧一口响亮的亲在了他脸上。 “……” 周行衍僵住了。 也不知道向歌和这小朋友说了些什么,整个晚上他一直紧紧跟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拽着他衣角不撒手,餐桌上也一定要坐他旁边。 饭后周行衍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向歌完全惊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周行衍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Axel抓着手拉上楼,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小朋友的房间贴着红蓝相间的壁纸,墙角有一张柔软的小沙发,Axel把周行衍拽过去,按在沙发上,自己蹭到旁边去,声音软软的:“向歌本来是我的。” 周行衍歪了下头,较真的纠正他:“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小正太不甘心地瘪瘪嘴,话说的还不太清晰:“但是如果你教我怎么追Chloe,我才同意你是姐姐的男朋友。” 周行衍很严肃地点点头,身子往旁边靠了靠,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慢吞吞地坐上去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小沙发上,周行衍微微往前倾着身子,让旁边的小人儿能坐得舒服点,一边听着小朋友跟他讲述自己的情史:“Chloe本来是和我玩的,但是也不是只和我玩,姐姐跟我说你抱她一下,她以后就只和你玩了,”小正太失落地垂下头,“我就去抱了她一下,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 周行衍也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沉吟了片刻,很认真的看着他提出意见:“那你再抱她一下试试?” 男人和小男人关在房间里秘密交谈了好久,最后周行衍把人哄睡着了才下来,向歌躺在苏静年腿上,也睡得正香。 苏静年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了下。 周行衍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她怀里,女人睡得像个小朋友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和睫毛扫在一起,可能有点痒,她表情皱了皱,胡乱的揉了两下眼睛。 周行衍垂着眼,唇边无意识的弯起。 起居室里安静无声,气氛柔软,苏静年手落在向歌头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歌儿最后一次走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 周行衍听着,没说话。 “她那时候大学毕业,我要她留在法国,她不肯。” 苏静年垂眼:“我刚把她接到身边来的时候,她其实就过得不开心,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弄画展,整天整天待在画室里,虽然是接了她过来,可是也并没有太关注过她的情绪,只是觉得,把孩子带过来了就行了,她在我身边长大,在我身边读书,毕业,工作,然后我会帮她挑一个很好的男人,帮她规划最好的人生。” “她一直很乖,直到后来,她跟我说想回国去读大学,我怎么说都没用,她性子和她爸一样,脾气倔,说什么都要回去,我气得没去送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后来她毕业了,我要她留在法国,她还是不肯。那是第二次她不听我的,她说,她丢了东西,要回去找回来。”苏静年笑了笑,“我当时怎么没听懂呢。” “我和她爸爸分开的时候,我没带着她自己就走了,她哭着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我还是自己走了,我当时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我没有钱,也没有独自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能力,不是我不带她,是我没办法,现在想想,其实我只是自私而已,只是比起孩子,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的歌儿没能遇到负责任的父母,从小到大都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和她爸爸都对不起她,”苏静年抬起头来,看着周行衍眼圈发红,有晶莹的泪水含在眼眶,“你以后能对我们向歌好吗,你能保证一直陪着她,爱护她,让她永远不受委屈,永远不受到伤害,把你全部的爱都给她吗。” 周行衍抬起眼来,唇线抿着。 他低低嗯了一声。 声音放的很轻,却仿佛又带着沉沉的重量:“我的命都给她。” ------------ 51 不快乐 直到苏静年走了, 向歌才睁开眼来。 脑袋下面的枕头换了个人,她枕着周行衍的腿,自下而上看他。 男人垂着眼,刚好也在看她。 向歌眨眨眼,眼眶发红,撑着沙发慢吞吞地爬起来, 坐在上面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 谁都都没说话,半晌,周行衍先开口:“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向歌哑着嗓子答。 她眼角湿湿润润的,侧脸因为刚刚躺着睡的原因,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周行衍唇角勾起,抬指摸了摸那一条浅浅的红色印痕:“压成小花猫了。” 向歌没说话,睫毛扑闪扑闪的,水汽顺着眼角往外渗了一点点。 她突然动了,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手臂环着他腰, 头埋进他怀里, 声音沙沙的:“行行……” 周行衍抬臂抱住她:“醒了就去洗澡, 上去睡。” 向歌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脑袋死死埋进去:“我不想起来,你抱我上去。” 周行衍温柔的揉了揉她头发:“那你就在这儿睡吧,我自己上去了。” “……” 向歌人一顿,头抬起来了,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周行衍,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周行衍垂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我刚刚怎么说的。” 向歌看了他三秒,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塌:“我起。” 她缓慢地蹭下沙发,刚踩上拖鞋站起来,忽然被人拉住了。 向歌回过头去。 周行衍坐在沙发上,拉着她手腕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没等向歌反应过来,他人站起来,微微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抱起来了。 向歌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腾空,她条件反射抬手勾住他脖子,眼睛瞪大了点儿。 周行衍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怀里的人这段时间被她养的总算是长了点肉,但是重量还是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骨骼明显。 周行衍垂着眼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向歌一顿,面无表情的挣扎了一下:“那你放我下来。” 周行衍低笑了声,按着她脑袋重新扣回去了,抱着她往楼上走。 向歌的房间她大学以后就没住过几次,四柱公主床上粉白床幔若隐若现半遮下来,向歌抬手撩开,周行衍把她放到床上,又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一回头,就看见向歌开了床头灯,坐在床边脱衣服。 床头灯罩着暖色的灯罩,窗帘拉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昏暗的影,浅色蕾丝床幔后,向歌坐在床上抓着袜子边缘一寸一寸拉下,从大腿到膝盖到小腿脚踝,最后自脚尖剥离脱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翻,露出白皙细腻的大腿根。 床尾睡衣苏静年已经放好了,向歌把袜子甩到一边,抓起睡衣,光着脚下床踩在地毯上,才抽出眼来去看周行衍。 男人倚靠在窗边站,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发呆,侧脸鼻峰被暖色的光线镀上一层边儿,眉眼陷在阴影里,只能看清微微抿着的唇线。 向歌歪了歪头:“你想什么呢。” 周行衍直起身来,人走到她面前,单手撑着床柱垂下头去,唇印在她唇角,气音低沉含糊:“接个吻吗?” 向歌仰着头:“我妈睡在隔壁呢。” 周行衍嗯了声:“我知道,”他含住她下唇,身体往前靠,将面前的人往床柱上压:“所以只接个吻。” 向歌轻笑了声,一手拿着睡衣另一只手手臂勾着他脖子,迎合凑上去。 安静的房间里,唇齿缠绕发出浅浅的声音,直到向歌喘息着把面前的人推开,周行衍依然不情不愿的舔着她唇角。 向歌睡衣软趴趴地挂在手臂上差点垂地,感受到他温热缠绵意犹未尽的舔舐,好笑的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啊你。” “很烦,”周行衍声音微哑,细细的吻顺着落在耳廓,“你们家隔音好不好?” 向歌缩着脖子躲,抬手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拒绝,我明天要起很早。” 周行衍缓慢直起身来,不爽地低低“啧”了一声。 他眸色深黑,眼睫耷拉着,表情很淡,看起来却有点委屈的感觉,眼神都像是在表达着不想睡客房。 像是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不过这只动物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就是了。 向歌笑出声来,又换来男人冷淡不爽地瞥过一眼,向歌舔舔嘴唇,歪头想了想,“我可以用——”她伸出一直手来摊开在他面前,五指纤细,掌心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这个?” 向歌晃了晃手,“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行衍太阳穴一跳,眯起眼来嘶了一声:“你就折腾我?” 向歌眨巴着眼,头还往前凑近了点儿:“要不要啊?” 周行衍抬手去拍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晃的人心烦的小手:“洗澡去。” 她反应很快的缩回手来,又抬手抓着他手拖到门口,开门。 向歌眼角挑着笑,像只小狐狸,凑过来轻轻啄了啄他唇瓣,又很快缩回去:“我去洗澡了,你早点睡,晚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轻响,向歌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慢地舔了下唇角。 刚好睡在隔壁的小朋友出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仰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站在我姐姐房间门口,你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吗?” “……” 周行衍平静的点点头,朝他走过去:“有一点,走吧,我们一起去。” * 周行衍只在向歌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找了酒店,说是不太方便。 当天晚上,向歌脑袋被按着埋在枕头里,身后的人从后颈咬到腰窝深深浅浅撞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哪里不方便。 这样比起来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四大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都在九月十月这两个月,向歌作为替补模特在后台咸鱼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她正翘着腿嗑瓜子的时候,负责人一手举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进后台。傅容森也跟着走进来,站在门口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朝她抛了个媚眼。 主负责人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意大利男人,身上浅蓝牛仔衬衫外面配了个白色休闲西装外套,衬衫领口大开着,露出堪比胡子的胸毛,骚出了几条街。 他还在打电话,似乎是有模特出了什么状况,向歌不动声色的把瓜子儿藏到后面去,男人眼神刚好扫过来,抬手一指向歌,一口标准的法语让她换衣服去。 向歌只愣了一秒,就迅速反应过来站起来跟着后面的造型师过去了。 向歌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好在她无论什么样的场合都完全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和化妆师聊得津津有味,反应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一切准备就绪,向开秀模特上台,向歌浅浅吸了口气,踏上展台。 闪光灯白得刺目,打在身上有灼热感,相比台下光线就显得暗了不少,伸展台看起来蔓延出去长得像是走不完,真的踩上去才会发现走到尽头仿佛也是一呼一吸之间。 向歌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回走,视线一斜,定了半秒。 一袭红裙的苏艺宁端端坐在台下看着她。 而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还湿着头发浑身上下只披着个浴袍咬着她肩头,哑着声说“我等你回来”。 向歌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眼神半度都没偏。 伸展台下,苏艺宁翘着腿歪了歪头,表情有点意外:“我儿媳妇儿不错啊。” 周行衍没说话,微微眯了下眼,起身走人。 向歌临危受命,表现却异常老道惊艳,一下台总负责人态度都和颜悦色了很多,向歌长长呼出一口气,事情过了才感觉到紧张感,她缩着肩膀原地小跳了一下,想去洗手间。 向歌一边翻出手机来一边往洗手间走,垂着头给周行衍打电话,结果还没拨过去,一抬头就看见男人靠墙站在旁边。 周行衍穿着套浅色西装,修身不花哨,有自然的垂落感,整个人被衬的肩宽腰窄腿长,没打领带,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又多了份懒散随性。 向歌垂手,小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安静无声。 她走到他面前,周行衍刚好抬起眼来。 向歌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眼睛定上去瞧,此时旁边没人,她挑着眼笑的像个小流氓,视线黏在他身上,舔了舔唇。 她鞋跟很高,两人身高差好像一下缩短了一大块,向歌侧了下头:“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 周行衍没答,沉眼看着她,视线一路滑下去,直到胸口,停住。 沉默半晌,才沉淡开口:“你们模特上台都不穿内衣的?” ------------ 52 快乐 周行衍平时对什么时尚界模特圈唯一的了解就是当年在知道了向歌在做模特的时候顺便查了点儿, 他本身也是第一次来看这种秀,T台模特走秀不能穿内衣倒是真的不知道。 一场秀结束,向歌忽略膀胱的紧急信号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小时,期间顶着高压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她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科普,好笑的凑过去敷衍亲了他一下:“一会儿等我。” 说完也没来得及等到周行衍的回应, 直接把手里的包塞给他, 急着进洗手间。 等她人出来,周行衍还靠墙站在洗手间门口。 向歌抬手去拿包,周行衍递给她,向歌却突然不接了,微挑了下眼,又开始搞事情:“我跟你要你就给我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没事,我帮你拿好了”才对吗?” 周行衍直起身来, 声音凉凉:“女人拿包有的时候不是为了装东西,只是为了搭衣服, 这个时候如果提出帮她拿可能就要失恋了, 我妈之前是这么说的。” 向歌装模作样的哇了一声, 啪啪啪给他鼓掌:“周医生厉害。” 周行衍侧头:“今天可以结束了?” 向歌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他:“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她表情看上漫不经心,其实还是有点小不安,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的小声补充:“原本模特都是设计师早早预定好的, 衣服也是根据模特的身材立体裁剪,我本来还担心穿着不合适掉下来什么的,这种情况T台上都经常会有。”向歌两只手比在胸口的位置,做了个向下番的手势,“走着走着衣服掉下来了,你看到我前面走领场的那个模特了没,她那个衣服我看着好怕,感觉动作大一点就什么都光了。” 周行衍安静的摇了摇头:“我只看你了。” 向歌点点头:“你就关注了我没穿内衣。” 周行衍神色没变:“你在家不是也不爱穿,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模特不能穿内衣。” 男人眼眸清黑,一脸冷淡的样子,正经的像是没有七情六欲,向歌小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白了周行衍一眼。 秀已经散场,T台下乌压压的人也早就散的差不多,苏影后对于时装周倒是熟悉的很,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前后门都站了不少的人,向歌作为今天台上唯一的一个亚洲人,倒是也有人记住了,时不时地收到一点跟随的目光。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秀散场后还有个庆功酒会,各家时尚杂志主编明星名模随处可见,中国明星组团来参加时装周好像完全是日常操作,所以当江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向歌倒也没多惊讶。 男人正在跟身边的一个人说话,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视线一扫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向歌,顿了顿,他走过来。 周行衍去找苏艺宁了,于是向歌和江叙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并排靠墙站,看着面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沉默。 再沉默。 “……” 影帝大大您过来到底要干啥啊。 向歌手里的香槟喝了个干净,江影帝非常细腻敏锐的注意到了,顺手从旁边的托盘里又托了一杯给她。 向歌:“……江老师,您有话直说吧。” 江叙动作一顿,摸了摸鼻子:“思遇不理我了。” “……” 哦,她又不理你了啊。 向歌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她跟江叙的女朋友温思遇大学关系不错,江叙其人,虽然影帝拿个好几个,在业内各个方面也都有极高的评价,但是情商也是令人窒息的捉急。 惹女朋友生气是家常便饭,曾经达成过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买了十个旺旺大礼包寄过去哄人的辉煌成就,并且他本人还觉得自己很棒,挺沾沾自喜。 向歌非常有耐心的听他简单的说完,点点头,白皙的手指优雅托着香槟杯:“求人不如求己,江老师,您去求个婚吧,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江叙“啊”了一声,一脸天然的样子:“可以吗?” 仔细看,还有点高兴。 向歌眼睫一扬,随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桌上,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江老师,哄女孩子最管用的三句话: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你愿意让我娶你吗。你去试试看吧,不管用我提头去见你。” 江叙深棕色的眸子亮了,想了想,很真诚的看着向歌:“你做伴娘思遇会很开心的。” 向歌点点头,没什么诚意的给他打气:“江老师加油。” 送走了江叙,周行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听了一半,他倚靠在窗边皱了皱眉:“他要让你做伴娘?” 向歌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侧过身来,笑得眼角弧度微微上扬:“给影帝的新娘子做伴娘,听上去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周行衍垂眸,朝她伸出手来。 向歌顺手抬起,手送入他摊开的掌心,他五指合拢,抓着她手把人拉过来,抬手垂头,温温软软的唇瓣落在她手背上:“你不能去。” 向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以为周行衍是不喜欢江叙。 周行衍抬眼看她,很有耐心的补充解释道:“嫁人了就不可以给人做伴娘了。” 向歌微怔了下,呼吸停住了半秒,心跳却开始加速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和感官已经开始做出回应,心脏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向歌一直觉得,和周行衍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已经认识太多年了,彼此了解,彼此习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好像鲜少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彼此好像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 每一对相互爱着的人的感觉和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向歌一直觉得她和周行衍就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热烈的碰撞,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几乎满到要溢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也会心脏狂跳着对他接下来会说的话雀跃不止,无比期待。 向歌唇瓣微动,和他对视,几秒种后又切了一声,视线微微别开了一点,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没准备嫁给你呢。” 周行衍垂眸,声音低淡,缓慢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很急,可能快等不下去了。” ------------ 53 不快乐 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 天鹅绒厚窗帘前,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长睫低低垂着,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 黑睫低压, 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蓝光幽幽,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 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映着她侧脸, 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 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抬手直接拉起窗帘,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 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她。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抬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抬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抬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抬了抬,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抬,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抬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 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断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情愫柔软,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崭新的像是还未干透。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向歌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低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 54 快乐 十月中旬, 巴黎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终于结束,向歌呆了两天以后准备回国。 走的当天,苏静年带着Axel来机场送她。 小正太跟在苏静年后面看着她瘪瘪嘴,大眼珠转着,奶声奶气问:“向歌,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还来跟我玩?” 向歌好笑, 抬指戳了戳他小鼻尖:“叫姐姐。” Axel眨巴着眼, 突然凑上去抬手抱住了她的腿,小脑袋蹭啊蹭,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姐姐,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 向歌把手里的行李放到一边,蹲下去抱他:“Axel乖乖的,我就早点回来。” 小朋友肉呼呼的小胳膊抱着她,缩在她怀里猛点头。 向歌一年也回不来法国一次, Axel出生到现在甚至也都没见过他几面,原本以为关系会很生疏, 结果没想到小朋友和她却是格外的好, 小小的一只, 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哭成一团糯米包子。 血缘有些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向歌和两个人道了别去托运行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等到走了东西好像无端就多了不少。 巴黎温度要比国内稍微高上一点,向歌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她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她也没跟周行衍说,直接自己开车回去。 向歌本来在飞机上就睡不着,清晨整个人又乏又困,慢悠悠的开回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拖着行李上楼开门,周行衍刚好起床。 他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向歌无精打采地把钥匙丢到一边鞋柜上,箱子往旁边一推,鞋还没脱,站在门口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朝周行衍高高伸出手臂。 好半天没等到人,向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出去。 周行衍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到她面前来,垂头看着她,手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一下看不住你就又熬夜?”周行衍抬眼,“回来从来不告诉我又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向歌才不接话,直接当做没听见跳过这个问题,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在撒娇:“行行,我好困,好累,我坐了一天的飞机,还自己开车回来的,我想睡觉。” 周行衍不为所动:“这是你熬夜的理由?” 向歌眨眨眼:“不是呢,我是准备提前倒一下时差来着。”她两条细胳膊依然高高抬着,见男人完全没有动作,手臂晃了晃,又晃了晃,冲着他抖个没完没了。 周行衍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把人直接抱起来。 向歌双脚离地,膝盖不自觉的弯起,“啊”的一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讨个抱抱的,没想到他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周行衍抱着她走进餐厅,放到餐桌前椅子上,蹲下身去,捏着鞋帮帮她脱掉鞋子。 即使只是需要坐一整天飞机,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没有比平时矮上半厘米,周行衍单手勾着两只鞋走到玄关放进鞋柜里,又提了双羊毛拖鞋过来放到她脚边,言简意赅:“穿。” 白嫩嫩的小脚蹭进拖鞋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脚趾尖,向歌脚蜷了蜷,趴在餐桌上垂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行行,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周行衍抬眼看她,人站起来走进厨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站起来也走过去:“我哪里没良心了?” 周行衍哼笑了声,没回头:“去洗手,出来吃个饭再去睡。” 向歌撇撇嘴,不情不愿趿拉着拖鞋往外扭,周行衍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又把她叫住。 向歌回头。 周行衍平静道:“今天我妈生日,她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 向歌:“……” 向歌:“?!!!” 向歌原地愣了三秒,“啊?”了一声。 周行衍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弯起唇角:“不用紧张,就是家里面的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 向歌是肯定没信周行衍的话的,影后的生日怎么可能只是家里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不过苏艺宁性子一直很低调,再加上最近一直处于隐居山林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云游状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行衍话一出,向歌的瞌睡虫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非常淡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非常淡定的和周行衍一起吃了早饭,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上班出门。 周行衍站在玄关门口转过身来:“今天在家干什么?” 向歌单手把着门框,懒洋洋斜倚在上面打了个哈欠:“补觉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会儿,抿唇笑了一下:“那晚上我回来接你?” 向歌漫不经心地:“好啊。” 周行衍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 向歌:“你笑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笑得肩膀直抖,半晌,才抬起头来,舔着唇看着她笑:“没事,我先走了。” 向歌:“……赶紧滚。” 周行衍人走,门关上的瞬间,向歌身子唰地直起来,长长出了口气,飞速跑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夏唯打电话。 双休日也就只有周行衍这种小可怜儿不放假,夏唯正在家懒洋洋的睡大觉,向歌一个电话过来,夏唯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您是还没睡呢还是准备睡了,这个点儿不是你的活动时间啊。” 向歌声音严肃而冰冷:“夏夏,出大事情了。” 夏唯那边顿了顿,拉腔拉调的懒洋洋语气不见了,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美容院一日游,去不去啊,我请你。” “……” 夏唯:“?”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夏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向歌一顿。 “你之前拍戏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婆婆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紧张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熟。” 此时两个人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按摩床上,向歌裹着个浴巾脸上贴着果冻似的面膜,她舔舔唇角,又皱着眉吐吐舌头:“那不一样,当时是在剧组,虽然说后来我知道了以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不一样啊,”她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这次是正式的家庭会面,可能还会有周行衍他爸爸在,场合和气氛都不一样,我紧张。” 夏唯幸灾乐祸:“有生之年我竟然有机会看到你紧张一次,你不是万事无所谓不存在紧张这种情绪的霹雳战斗霸王鸽吗?” 向歌面无表情:“滚下床,不请你了。” * 从会所回到家,再换上睡衣,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不重视了,又把柜子和皮箱掏空了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床上这件纠结那件纠结,直到周行衍下班回来。 向歌坐在地毯上,看着满满一床的衣服发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惊了半秒,歪了下头:“你原来有这么多衣服?” 向歌扭过头来,逼也不装了,一脸凄苦的看着他:“行行……” 周行衍走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向歌叹气:“我穿什么好,感觉不能穿太花哨也不能太死板吧,妆也要注意,周行衍,我叱咤时尚界这么多年,真的第一次为穿什么发愁,我之前勾引你的时候衣服和妆都是信手拈来。” 周行衍看着她一本正经碎碎叨发愁的样子,舔着唇垂头笑:“你勾引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向歌斜眼瞪了他一眼,又叹:“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清纯一点的还是端庄成熟一点的?” 周行衍蹲下身子,眉梢微扬起,视线平直看着她:“关心他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我喜欢什么样的比较重要。” 向歌撑着下巴皱眉,视线在床上的一条黑裙子和阔腿裤之间摇摆,举棋不定随口说:“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行衍没说话。 向歌也没心思听他的答案,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今晚穿什么上了,直到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瓜顶,把她斜歪着的脑袋转过来。 周行衍凑近,手掌从她头顶滑到脑后,倾身咬了咬她嘴唇,分开,低低笑了。 向歌眨眨眼,就看着他又凑过来,含着她下唇,吃果冻似的,声音喃喃:“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 55 不快乐 小可爱请订阅正版哦向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和事迹简介的时候, 本以为是个女强人型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叫了一个女人名字的时尚杂志主编是个男的。 不仅性别男, 还是个笔挺溜直的纯爷们儿。 等一切都确定下来上午过去了大半,把人送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宋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翘着腿转笔:“等这个封面拍完,我让他们给你配个经纪人。” 向歌站在桌前,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先给你搞个助理凑合用用。” 向歌再次点点头。 宋执懒洋洋地靠在老板椅里,手里昂贵的金色钢笔在修长指间旋转,侧着头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捧你吗?” 关于这个问题,向歌也很认真的做过一番思考, 她眨眨眼:“你想潜我?” 宋执眉心一抽, 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重新捡起来捏在手里, 看着那张坦然的脸, 强忍着想把笔丢过去的冲动:“你长得挺好, 脑子也不笨, 红起来能给我赚钱。” 向歌懂了:“宋总, 其实您要是早点发现这点, 我应该已经帮您赚出一架飞机的钱了。” 宋执冷笑一声:“就你两年前那个臭屁德行?不给你梯子都能飞上房揭瓦了, 真把你捧起来不得直接冲上天去?” “……” 向歌无言以对。 等向歌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十一点多,直到封面拍摄工作开始以前, 除了跟杂志方的一些交涉以外,她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出公司大门的时候, 宋执已经效率很高的给她找了个助理来。 小助理姓宫,叫宫茉,是个眼大胸大的眼镜娘小萌妹,之前是宋执的生活助理,就在向歌啧啧感叹没想到宋执喜欢这个类型的时候,宫助理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御姐,平板又冷漠:“向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私人助理,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事无巨细向宋总汇报的。” 向歌眉角一抽,直接走到车边拉开驾驶位车门,人坐进去,关上车门按开了车窗,手臂高高伸出来朝她摆了摆,一脚油门走人。 车子开出去一段,宫茉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看见那辆车又不急不缓的倒回来了。 向歌把车重新倒回门口,副驾驶的车窗打开,身子侧倾过来:“小茉莉,你去帮我定做一个锦旗。” 宫茉一愣,没反应过来:“定做一个什么?” “锦旗,就是那种送给医院医生的感谢锦旗,什么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什么神仙再世送子观音这种的。” 宫茉一脸懵,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东西,表情从茫然到恍然大悟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满脸复杂的点点头。 向歌没太在意她丰富的表情变换,手肘搭在车框,补充强调道:“明天晚上五点之前麻烦务必帮我弄出一个来,辛苦了。” * 也许是宫茉觉得明天晚上五点前这个时限放的太久了,简直是对于她工作效率的侮辱,所以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她就按响了向歌家的房门门铃,面无表情的提着卷锦旗来了。 向歌都没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这种不用想也明白的事,直接跟她道了谢,转身从客厅茶几上勾起钥匙串,踩上鞋子出了门。 房门直接没关,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宫茉面无表情的推了下眼镜拒绝,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下去。 向歌没从家里开到第二人民医院过,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凭着记忆绕了两圈发现走错了,最终还是放弃直接开了导航。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即将初春,天渐长,光线柔暖。她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侧过身来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就决定直接在车里等。 想了想,又怕他从侧门后门之类的走掉错过,向歌干脆抓起副驾驶上的锦旗,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进医院骨科科室门口,向歌步子一顿,停下来看了一眼表,算着离医生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便跑到电梯间旁边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开始整理语言。 “周医生,之前真的多亏了您精湛的医术,我的脚才能这么快好。” “您对于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谅细心照顾也让我深深感动。”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接受这面锦旗,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心安。” “并且想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女人手里握着的锦旗竖着拿,末端一下一下戳着下巴,视线低垂长睫敛着,自言自语的排练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绞尽脑汁的念叨了一会儿,向歌静默了几秒,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尴尬又虚伪的台词到底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讲得出来啊。 她挫败的撇了撇嘴角,想想还是放弃了,决定见机行事临场随意发挥。 向歌拿锦旗轻敲了下下巴尖,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才垂着眼,懒洋洋转过身来,准备往医生办公室门口走。 结果回过头来,眼一抬,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下突如其来毫无防备,向歌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点儿,下意识就往后踩了一步。 周行衍就站在她面前,距离有点近。 垂眼看着她,眼神冷淡沉静。 为了把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向歌今天穿的还是平底鞋,身高没了鞋跟的加成,就很明显的比男人矮了一段。 她平时也有过和男模搭档,这么看上去一眼目测下来,他身高基本上应该有个一八八差不多。 向歌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高中的时候他好像没这么高吧。 这个人这几年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就不声不响长到这么高了。 第二个是这人到底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周行衍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显的神游发呆,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她手里拿着的一卷缝着黄边的红色布料,缓慢开口:“向小姐又崴脚了?” 向歌回过神来,看着他没说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周行衍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还是在装样子。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她开始有点犹豫。 周行衍是那种,不在意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在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一直这样刻意装成不认识她的样子好像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如果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向歌怀疑八年的时间是不是真的久到足以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没说话,周行衍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 他白大褂脱了,白衬衫外面黑色风衣,风衣扣子没扣,看起来比前几次见他多了份懒散随意。 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向歌视线从他白衬衫的领口一路缓慢划上去,轻咬了下舌尖,摇摇头,澄澈漆黑的眼看着他眨了眨:“我是来跟周医生表达一下感谢。” 睫毛又长又密,眼尾微挑上扬似新燕尾羽。 “顺便问一下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顿饭。”她停顿了一下,软着嗓子补充,“聊表谢意。” 周行衍唇角翘起一点来:“不用,我也只是尽到医生的职责而已。” 向歌酝酿了一下情绪,抓着锦旗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深红色的布料微皱。长睫垂了垂,低低覆盖下来,在下眼睑出打下浅浅的阴影。 她犹豫似的停顿了几秒,又很快抬起眼来看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也确实有件事情,可能需要周医生再帮个小忙。” 周行衍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女人黑眸看着他,目光真挚又诚恳,一本正经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全职作者,目前正在筹划一本医生为主角的新书,但是因为我身边实在是没有人做这方面的工作。” 她有点苦恼的皱了皱眉,“所以周医生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找个时间采访你一下,为我的新书收集资料,也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样的。” 向歌一字一句斟酌着缓慢吐出,一番话说完,连呼吸都稍微屏了屏。 周行衍安静听完了,没说话,只垂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向着窗站,有傍晚的暖色光线碎在他黑沉沉的眼里,一层柔和的薄光蔓延四散,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 56 快乐 等人出去, 关门声传来,向歌才把脑袋抬起来。 向歌被他憋得大口喘息,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他还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你是小狗啊,上来就啃我!” 周行衍站在床边垂着头看她,松了手:“怎么回来了?” 向歌气匀过来,抬手擦了擦嘴巴, 瞪他:“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周行衍掌心撑着床面再次俯下身去, 含着她下唇磨了磨:“你没提前告诉我。” 向歌想说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发完了没脸回消息了。 她舔了下唇角,晃悠着脑袋身子往后蹭了一点。 周行衍却直起身来,歪了下头,表情带上了点儿了然:“所以你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就是“我要回来了”的意思?” 向歌干脆豁出去,舌尖卷起,舔了舔上牙堂,斜睨他一眼道:“是“我要回来了, 你做好准备被我睡”的意思。” 周行衍垂着眼睫,低低笑了声:“行, 那我准备准备。” 向歌懒洋洋地白他一眼, 人重新倒回在床上, 脑袋刚碰到枕头,又扑腾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身子往前倾了倾:“你把谁领回家里来了?” “大学室友,”周行衍抓着她后脑,人又要贴上来, 向歌诶了一声:“你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 “嗯,让他们等着。”他低声。 向歌笑着把他推开了:“你怎么这样啊。” 周行衍啧了下,缓慢的直起身来,拉过她放在旁边的行李箱,放倒,打开,从里面随便抽了件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个脸,把衣服换了。” 向歌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摊开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件不行啊。” 周行衍挑眉:“随便穿一件。” 向歌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在你大学室友面前露面,形象必须是完美的。” 周行衍抬眼看她,视线从额头眉眼鼻梁下巴尖到睡衣领口露出的脖颈锁骨,点点头:“你怎么都很完美,去吧。” 向歌露出了一个被取悦到了的表情,抛了个媚眼过去,跳下床进了洗手间。 后来向歌还是自己挑了件宽松款的衬衫换上,把周行衍给她拿的线衫嫌弃地丢在了一边,出门之前还扯着周行衍的手:“你室友的性格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好相处吗?” 周行衍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到:“还是我性格比较好。” 向歌啊了一声,牙齿咬合了两下,声音清脆:“那你室友的性格也太烂了吧。” 周行衍敲了敲她脑袋,压开门把扯着人出去。 客厅里梁盛西坐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素颜什么样?我不知道啊。” 陶远正对着卧室门坐,看见人出来,嘴巴闭上了。 梁盛西两只手臂抬起来,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比划了两下:“但是那个气质,那个脸,就跟聊斋里聂小倩似的。” 周行衍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听着,人没动了。 向歌歪了下脑袋,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 她刻意放轻了步子,羊毛拖鞋踩在地面上,安静无声。 走到沙发后,她倾身向前,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声音又轻又柔:“梁盛西哥哥,我不姓聂呢。” 梁盛西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向歌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梁盛西长长的出了口气,摇了摇头:“妖精妹妹,你和周医生学坏了。” 陶远进卧室想起来看的时候这位金屋小阿娇的脑袋已经被周行衍按进怀里了,此时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忍不住哇靠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向歌伸出手来:“弟妹,你好,我叫陶远,是你这个不把兄弟当人看的男朋友的兄弟。” 向歌被逗得想笑,和他握了握手,周行衍走过来丢了两双拖鞋过去,扯着向歌在沙发上坐下。 陶远人也坐下,双手交叠托在下颚,高深莫测的看着向歌:“妹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行衍冷淡的斜了他一眼,顺手把手边抱枕丢过去砸在他脸上。 刚好林修然从厨房里出来,弯着眼看着他们:“有没有忌口?” 林修然家里做餐饮,一手菜烧的好吃到人神共愤,周行衍从一个连蛋炒饭都弄不好的周少爷到基本上各式菜样都会弄一点的周大厨的转变,林修然功不可没。 陶远和梁盛西曾经达成一致,假如自己是个女的,首选林修然这种男人做男朋友。 而周行衍,占了绝对不能要选手名单第一名,并且这个名单没有第二。 两个会烧饭的在厨房里忙,三个等吃的坐在餐桌前聊天,菜弄的差不多,梁盛西和陶远下去买酒。 向歌昨晚本来就喝到了快天亮,今天一整天也只吃了份机餐,此时胃还不太舒服,看到酒上桌,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 所有人动作都停住了,陶远嘴巴张了张,啊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其余三人面无表情的看向周行衍。 向歌觉得自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也扭过头去看他。 “……” 周行衍抬了抬眼,瞥她:“你也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向歌很快接到。 “……” 陶远和梁盛西齐刷刷地收回视线,统一端起酒杯,碰杯,一声脆响:“阿远,单身快乐。” 陶远面无表情:“祝你快乐。” “你比我快乐。” “去你妈的啊,老子不想快乐。” 几个人好久没见,气氛嗨的不行,梁盛西一瓶啤酒后脸已经红了,单手挂在旁边陶远的脖子上,晃着手指神秘莫测的和向歌说:“阿远在我们四个里,是酒皇。” 陶远此时花外套已经脱了,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面金色骷髅刺绣,看上去就非常朋克,非常怀沈,非常夜店小王子。 向歌欣慰着原来他们寝室也有个酒量好的,十分钟后,陶远干掉了第三瓶,直接一头扎在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而后又抬起头来,哭着大吼:“德玛西亚!!” “……” 向歌目瞪口呆。 周行衍去了洗手间,林修然看着旁边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醉在一起跑骚话笑出声来,抽了根烟叼着,没点。 向歌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林修然做了个手势:“我去阳台?” 向歌眨眨眼:“没事。” 林修然身子往前倾了倾,随手把烟盒递到她面前,抬了一根出来。 向歌抽出来,红唇咬着,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火机,道了谢,动作十分娴熟的点燃。 刚点着,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从她后方伸过来,指腹贴着她唇瓣,捏着烟嘴抽出来。 向歌“啊”了一声,抬起眼来。 周行衍手里捏着烟,黑眼眯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向歌坐着的是背对着洗手间的位置,没看到他走过来,但是林修然是看得见的。 她哀怨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此人笑得肩膀直抖,站起身来,一手拽着还在大吼“老子这波绕后可以完美开团”的梁盛西和开始疯狂吐槽导师教授是变态的陶远往门口走:“我带他们俩回去。” 周行衍嗯了一声,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踢踢踏踏穿上鞋,向歌帮忙开了门,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来。 周行衍站在门口,手里的香烟燃到一半,顶端火星一样的一点点红光,明明灭灭。 向歌眨巴着眼看着他,讨好似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周行衍指肚捏着烟捻了捻,声音低淡:“长本事了?嗯?” 向歌撇撇嘴:“你好室友给我的。” “他故意给你的。” “他为什么要故意给我这个。” 周行衍突然笑了一声,随手把烟按在大理石台面上掐灭,垂眼看着她。 餐厅和厨房里光线明亮,周行衍逆着光站,黑眸微虚,空气里回荡着一点点酒精混杂着淡淡烟草额味道。 向歌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暧昧,她舔了舔嘴唇,抬眼。 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跟着开始升温。 周行衍仿若未觉,淡淡看着她,低缓开口:“饭后吸烟毒性相当于平时的十支。” 向歌:“……” 向歌:??? “饭后胃肠蠕动加强,血液循环加快,烟里的有毒物质会更容易进入身体里。”他侧着头,微微往后倾了倾身,“而且女性吸烟对生理期也是有影响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 你他妈是个魔鬼? 向歌呆滞的看了他几秒,没了表情,眼珠子咕噜着翻了个大白眼,下唇微微向上包了一点,吹出一口气来,连带起一点细碎额发。 周行衍唇瓣抿着,唇角没忍住,带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向歌白眼一圈翻回来,就刚好捕捉到了。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眼角扬着看他。 总觉得这个人像是故意的。 向歌不爽地眯了下眼,人靠近了,脚尖垫着,手臂抬起挂上他的脖子。 女性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覆盖上去,指尖停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力道轻缓地摩擦,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流熨烫着耳廓, 她勾着他,声音放低放软:“那有没有什么,饭后做不影响身体健康的事情。” 周行衍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散步。” 向歌:“…………” 。m. ------------ 57 57 晚上九点, 玄关门口,周行衍神色不变,黑眸沉淡,只顺势抬手扶着她腰。 向歌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刚刚的那股软绵绵的媚气散了,眼睛瞪大了点儿:“我们三个月没见了, 你就邀请我去散步?” 周行衍眼睫垂下, 唇角弯起。 向歌还没反应过来。 他带着笑,虚虚扶在她腰际的手往里扣了扣,将人揽进怀里,声音带着气息刮在白嫩的耳尖:“你有点可爱啊。” 向歌埋下头,鼻尖不老实的蹭了蹭:“你是不是学坏了。” 周行衍不逗她了,抬手捏着她耳垂上圆润饱满的软肉,声音放低:“做吗?” 她刚刚还在来来回回乱蹭的脑袋停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头重新抬起来看他。 黑对上黑,一个深浓, 一个晶亮的。 向歌看了他一会儿, 没说话, 只舔着唇仰头吻上去。 他的嘴唇温温热热的,唇瓣看起来是薄的,含着却带着柔软的厚度,口感好得像软糖。 因为刚刚喝了一点点酒,带着少许酒精的味, 像是之前去绍兴的时候喝到的黄酒奶茶,微甜醇厚的味道,醺意沸腾。 她单手勾着他脖颈,另一只手从胸口滑下去,没骨头似的柔软触感隔着衬衣布料一路向下,悄无声息顺着衬衣边缘钻进去,勾住皮带,缓慢的动作掩饰笨拙。 她指尖带着凉意,折腾着他皮带扣子的时候不断的碰触摩擦到下腹光裸的皮肤上,手指有点僵,还在抖,完全找不到门路的样子。 金属制的皮带扣子细微响了一会儿,依然紧紧扣在腰际。 周行衍含着她的唇,低低笑出声。 向歌恼羞成怒似的睁开眼来,手抽出来,推了他两下。 他放开她,喘息声留连在两人之间,向歌抬眼,长长的睫毛毛绒绒的扫,唇瓣湿漉晶莹,小口急促呼吸,瞪他。 周行衍还在笑,抬手擦掉她唇角溢出一点的唾液:“我自己来。” 向歌抿了抿唇:“刚刚那样,我看不见。”她顿了顿,眼睛撇开不看他,“而且还是单手。” 周行衍笑着舔了舔唇,“嗯”了一声,垂手摸到皮带。 还没动,就被面前的人抓着手一把拉开。 向歌抬眼,警告似的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来。” 周行衍就顺从的抽手,准备随着她折腾。 向歌低低呼了口气,人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周行衍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跪下去,人一僵,身子下意识往后,被她勾着裤腰,退不动。 她膝盖跪在地板上,头的高度刚好在他腰际的位置,脑袋歪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盯着他皮带扣看了一会儿。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呼吸微滞。 向歌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像个研究课题的小朋友,柔白的两只手抓着他皮带摆弄着,啊了一声,尝试地解。 咔嗒一声轻微细响,周行衍腰腹一松。 向歌抓着一头,缓慢抽出来,而后弯着眼抬头看他,有点小得意的骄傲样子。 “起来,地上凉。”周行衍哑着嗓子。 向歌没听他的,人没动,此时抽了皮带,手已经搭上他裤沿,随意又自然的覆在上面,声音绵绵的缠绕:“我帮你呀。” 她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长眼漾着光。 视觉和感官上的刺激传达到神经中枢,身体很快做出反应。 周行衍喉结滚动,燥意一点一点的窜下去。 向歌手指搭在裤沿,掌心靠下接近手腕的地方就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隔着布料贴合上动脉脉搏。 她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那块儿。 周行衍闭上了眼,深吸口气:“你先站起来。” 向歌像没听见一样,完全当耳旁风,解开他裤子扣子,指尖捏着裤链,缓慢地拉下去。 金属的裤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玄关里显得清晰又突兀,她拉到一半,周行衍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向歌歪着头,不解似的看着他。 视线相对,她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如果眼神的温度能够具象化,向歌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烫个五分熟了。 向歌有点意外他的反应这么大,手挣了挣,没挣开。 周行衍握着她手腕的手,手背青筋鼓起,扯着她向上,垂眼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向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他才放开她的手,她抽手,又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穿着白衬衫,扣子是木制的,边缘打磨的圆润,花纹雕的精致仔细,她之前看他穿过一次,去中医馆看病遇到他那次。 当时向歌就手很痒,想把这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纽扣解开,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看他到底到什么程度才会失去自控能力。 她想着,动作停了,人突然贴近,头凑上去,勾着他纽扣,含在嘴巴里想要咬开。 她前面已经解开了两颗,男人精壮的胸膛露出,她凑过去鼻尖贴在带着硬度的腹肌上,碎发软软的扫着胸口。 咬扣子好像不比单手解皮带难度系数低,向歌尝试了一会儿,嘴巴发酸,放弃了,泄气似的轻轻咬了咬他胸口的肌肉,抬起头来妥协似的看着他。 周行衍垂眼,声音低沙:“玩够了?” 向歌撇撇嘴:“我在努力取悦你呢。” 她手还停在他腹部,顺着腹肌的纹理一块一块往下摸,摇了摇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白斩鸡呢,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周行衍低笑了声,抬手拉着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腰际,另一只手拽着她宽松的柔软衬衫,抚上脊背。 向歌身子一颤。 他的指尖缓慢描绘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上,绕到前面,垂头,唇瓣贴着她脖颈向下,啃咬锁骨。 向歌捏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闭上眼。 周行衍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经拿走了,随着唇齿的动作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软薄的料子塌下来,胸口接触到空气微凉,紧接着就有温暖的唇瓣贴上,最终停在边缘,贴合。 向歌刷地睁开眼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周行衍抬起头来,眸底有灼热的幽光,手下动作没停,径直绕到她背后。 向歌胸前一松,指尖扣着他颤了颤,咬了咬唇瓣:“你不许嫌弃我……” 周行衍不知道在没在听,脑袋重新垂下去,滚烫的唇贴着白嫩柔软的肉,指尖勾着,连带着衬衫一起拉下,半掉不掉的挂在手肘肘窝。 莹白的肩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向歌缩了缩肩膀,人往前靠了点儿。 厨房餐厅和玄关灯都大开着,光线明亮,女人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清晰的仿佛能够看清血管。 周行衍眸色愈深. 向歌一手掐着他肩膀,仰头闭眼,睫毛打颤,另一只手顺着他腹肌滑到人鱼线,手指颤抖着挑下去。 周行衍浑身一僵,喉间低低的喘息声不受控制溢出。 向歌才回过神来,手松了松,有点不安:“弄痛你了吗?” 周行衍好笑:“谁会比较痛?” 她撇撇嘴,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会很痛吗?” 周行衍隐忍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你问我吗?” 向歌深吸口气,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那试试看吧。” 周行衍身子往后撤了撤:“等一下。” 向歌抓着他,手没放,往回拉。 周行衍“嘶”了一声,不敢动了。 他垂眼看她,舔着唇,“我去拿个东西。” 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此时衬衫敞开,露出流畅的肌理纹路,额角渗出浅浅的汗珠,胸膛起伏。 红润的舌尖舔舐薄唇,咬紧牙关隐忍着欲望的样子让向歌有一瞬间被诱惑到了的感觉。 美□□人这句话向歌以前没感受过,因为她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直到现在,她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歌眨眨眼,倾身贴合:“不用拿了,就这样。” 周行衍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直接拉开她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扣住纤细腰肢,紧紧抵在墙面。 突如其来,她叫声脱口而出,眼眶瞬间红了,浑身僵着往后缩。 他人没动,垂头去吻她湿润的眼角。 向歌缓了一会儿,身体的重量全部靠他和墙壁支撑,红着眼瞪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他肩膀上的肉。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向歌才终于吸了吸鼻子,僵硬的身体缓慢的软下来。 他感受到了,捞着她埋进去:“还痛吗?” 向歌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小心缓慢地,向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埋在他颈间的头抬起来,小表情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行行,我听说男生第一次是会秒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 周行衍笑了声,抓着她手腕的手直接扣上墙壁,重重撞进去。 向歌叫出声来。 他垂头舔着她耳廓:“秒就秒了,还会有第二次的。” 向歌快哭了:“……周行衍你把头抬起来,抬起来……” “慢点……你慢点啊……” “呜呜周行衍我日你大爷……” “你他妈怎么还没秒啊!” “……” 。m. ------------ 58 快乐 向歌曾经以为周行衍清心寡欲赛神仙, 最把持不住的时候无非就是在乔欣家楼道里跟她索了个吻。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把持不住。 就跟美色.诱人一样。 向歌靠坐在洗手间水池大理石台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下面垫着个毛巾,脊背靠着镜面,蔫巴巴的样子。 周行衍家浴室没浴缸,他只得将花洒拉出浴室帮她清理, 长指跟随着温热的水流探, 换来她颤抖着挤出的一点白,流下淌在毛巾上。 原本干湿分离的洗手间此时地上全是水和泡沫,周行衍闭了闭眼,长长出了口气,额发被打湿垂在眼前。 他舔着唇帮她冲洗干净,在浴花上挤沐浴露,揉搓成绵密的泡沫。 水流顺着他脸侧滑下去,到下颚, 滴落。 男人事后好像也很性感。 向歌单手撑着洗手台台面,突然直起身来, 前倾, 手臂伸过去勾着脖颈拉过来, 舔了舔他下颚的水珠。 周行衍手里的浴花停在她腿心,垂眼:“你还想不想睡觉了。” 她身上全是水,蹭到他的棉质T恤上,深色布料洇湿了一大片。 向歌咬了咬他下巴,从他手里拿过浴花, 人从台子上蹭下来,方便他冲泡沫。 正面冲完,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 镜面里的女人纤腰细腿,皮肤白嫩,唯一美中不足,胸好像有点小。 向歌耳尖红了点儿,诶了一声,人往旁边站,从镜子前挪开,人站远了一点,回身想去拿他手里的花洒:“我自己洗……” 周行衍没理她,一把把人捞过来,手里的花洒抬到耳边,冲她鬓角上沾着的泡沫。 向歌背隔着一层T恤棉布贴着他胸膛,任由他冲干净了,像裹寿司卷似的扯了条大浴巾把人整个包起来。 她甚至连胳膊都被包在里面没伸出来。 他包的太紧,向歌手指在里面蠕动着挠了挠浴巾:“你能不能让我把手伸出来?” 周行衍拉着浴巾松了松,等向歌把手伸出来,再包好,马桶盖扣上,人放到上面,翻出吹风机。 向歌赤着脚踩着洗手间地面上的水,耳边吹风机嗡嗡响,一侧头眼前就是濡湿的T恤。 那下面藏着的柔韧肌肉她刚刚才摸过,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她的了,甚至好像连味道都混杂在一起。 向歌弯了弯唇角,突然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仰起头来:“行行,我一会儿要吃个药吗?” 周行衍沉默,抓了抓她差不多干了的头发,关掉吹风机,低低叫了她一声:“向歌。” 向歌眨眨眼:“嗯?” 他垂着眼看她:“我们以后不要小孩子了。” 向歌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行衍将她抱起来,走出洗手间进了卧室,放到床尾:“我不喜欢孩子,我们不要孩子了。” 向歌坐在床边,乐了:“周医生才刚行了男女朋友之实,就考虑的这么远了啊。” 周行衍俯下身去,啄了啄她嘴唇:“早就该行了。” 向歌挑了挑眉,手撑着床面身子往后倾了倾,拖腔拖调地:“哦——” 周行衍没说话。 她歪了歪脑袋,不依不饶地问:“早就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垂着头无声笑了一下,抬指戳了戳她脑门:“我去洗个澡,你换了睡衣自己睡。” 向歌看着他往洗手间走,踢了踢腿:“我睡不着啊。” 她身上浴巾吸干了水汽有点湿,裹在身上时间久了也不舒服,周行衍进去的时候她抓着旁边的睡衣套上,人钻进被窝。 等到周行衍洗好澡出来,就看见女人穿着大大的睡衣,一个人站了差不多整张床的位置,怀里抱着一只枕头,脑袋下面枕着一个,被子往下推了推,胡乱地堆在腰腹处。 周行衍哑然。 是谁说自己睡不着的? 他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到肩膀,翻身上床,缓慢小心地把枕头从她怀里抽走。 向歌不满地皱了皱眉,眼睛没睁,冰凉的指尖摸索着把他手臂拉过来。 周行衍叹息一声,把枕头放到床头,人躺下,将她揽进怀里。 九月底晚上空气些微凉意,向歌无意识的靠近身旁的热源,身体软软地贴上去,脑袋直往他怀里蹭。 向歌本来就从下午睡到了晚上,觉睡足,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她醒的时候周行衍还睡着,向歌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有种自己终于比他早起了一次的莫名自豪感。 她小幅度地捏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臂玩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早起一次,可以给他弄个早饭。 男人起床以后闻着屋子里飘散的烤面包香味儿,出门一看女朋友在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听见脚步声朝他温柔的笑了笑:“你醒啦。” ——怎么想都是十分和谐温馨的画面。 向歌跃跃欲试,小心翼翼地捏着他手臂拿开,翻身坐起来,轻手轻脚准备下床。 只是人刚坐起来,被后面一条胳膊勾着腰重新抱回去了。 周行衍将人捞回怀里,声音微哑:“干什么去。” 向歌背靠着他胸膛,感受着他吐息间的气烫着耳廓,有点痒,她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刚刚看他的时候,明明呼吸均匀,睡得熟的不行。 周行衍抱着她,抬手把她的长发往旁边拢了拢,声线里有惺忪的沙质:“你玩我睫毛的时候。” 向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慢吞吞地:“那你怎么装睡。” 他低低“嗯”了一声:“想让你多玩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人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周行衍眼没睁,睫毛长的让人嫉妒,低低的覆盖下来,薄薄的眼皮看上去似乎有点透明。 她忍不住抬指,又摸了摸他的眼睛:“今天我来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周行衍缓慢的睁开眼,眼眸清黑。 视线和她对上,他淡淡开口:“报复我?” 向歌没反应过来:“啊?” 周行衍抬手,抓了抓她后脑:“因为我昨天弄疼你了,所以你要炸了家里厨房?” 向歌:“……” 最后早餐还是周行衍起来弄的,向歌在旁边不甘心的——热了个牛奶。 饭后,周行衍去上班,向歌送走他以后刚好夏唯打电话过来。 两人许久没见,计划着要不要哪天出去吃个饭,开着视频闲聊,东扯扯西扯扯,向歌就把自己几个月没来例假的事情说出去了。 她说完,夏唯在那边瞪大了眼睛。 见她好半天没说话,向歌抬起眼来,就见夏唯头往前伸了伸:“你要不要去买个验孕棒?” “如果受孕第二天就能直接验出来,那么我会的。”向歌淡定说。 夏唯啊了一声:“也就是说——” “——我们昨天才终于达成了生命大和谐。”向歌瘫回到沙发里,忍不住感叹,“不容易啊……” 夏唯没说话,突然问她:“之前的那个中药,你有在喝吗?” “拍戏之前一直在喝。”向歌诚实地说。 夏唯听懂了,“去拍戏就没喝了,因为没人管你了。”她点点头,“我要不要去跟你的小医生说说你以前叫他外公什么来着?江湖骗子老中医?” “……” 向歌心想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妈有怪癖很可怕呢。 她撇撇嘴,没说话,夏唯那边冷笑了声,也没说什么了,直接挂断了视频。 一个小时候,门铃响起,夏唯出现在了周行衍家门口。 向歌嘴巴里还叼着个泡椒凤爪,穿着睡衣,素面朝天有点意外看着她。 夏唯扬扬下巴:“去换衣服。” “干什么?”向歌嚼着满嘴的骨胶原。 “去医院看看,”夏唯皱了下眉,继续说,“你这种日期不正常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一拖这么久,还是再去看看。” 出乎她意料,向歌这次倒是没反对,只沉默了一会儿,乖乖进去换了衣服。 夏唯开车来,在向歌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没去二院换了一家医院,到了以后挂号排队,升降梯等的人太多,夏唯干脆拉着她去做扶梯。 两个人上了楼,往里面走,向歌随意抬眼,刚好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拉着走进安全通道。 女人很高,侧脸隔着有点远的距离一晃而过,扯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走进楼梯间。 向歌诶了一声,脚步一顿。 夏唯侧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向歌摇了摇头,眉梢挑起:“没事,走吧。” 两个人走到诊疗室门口,在椅子上坐下等了一会儿,护士叫号。 向歌抬起眼来,即使是换了家医院,换了个科室,好巧不巧又是最里面的靠窗的一间诊室。 向歌捏着病历本走过去,推门。 连门把手都是一模一样的,是不是所有的医院诊室的门把手都长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一推门就能看见周行衍的错觉。 她落在门把上的视线收回,抬眼走进去。 诊室办公桌后坐着的女人,长发高高的吊起马尾,脸上化着淡妆,五官精致,眼一抬。 向歌愣了愣,三秒钟后,啊了一声。 原来广播室校花学姐也不是非要做播音主持或者传媒之类的工作的,她还可以当个妇科医生。 。m. ------------ 59 不快乐 向歌曾以为, 吴茜颜和周行衍除了高中时期她的一波女追男失败以后,就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了,直到她之前在咖啡厅看见两个人见面,她看到她,要了手机号码以后再没了后续动作。 甚至直到进了诊疗室门,向歌都是把她当做情敌来看的。 吴茜颜看见她有点意外, 很快反应过来, “呀”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你怎么就先来找我了?” 向歌微挑了下眼,整个人都调整到战斗模式,撇了撇嘴角,有点遗憾今天自己妆没化得凶一点。 她走到诊疗室中间办公桌前坐下,眼睛扫过她白大褂上挂着的名牌。 这周行衍是个制服控吧,怎么身边的妖魔鬼怪全是穿白大褂的啊? 穿着白大褂的妖魔鬼怪冲她优雅的笑了笑:“阿衍之前来找过我一次。” “……” 我当然知道好吗,我看到了谢谢, 用不用再跟我炫耀一次啊? 阿衍?你他妈叫的还真是亲热啊? 向歌牙齿不爽的轻轻磨了磨,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没说话。 吴茜颜看着她明显不带善意的表情, 好像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反而放松地撑着下巴看着她,笑眯眯地:“他当时倒是没说是谁,但是后来我看见你,就猜到了,毕竟除了你以外, 我也想不到其他能让他问出这种事情的人。我当时还在想呢,作为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心这么大的啊,自己发育和生理期都有问题完全不在意也不看医生调理的吗?结果还真的有。” 她淡淡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俩还能凑到一起去,他真的找到你了啊。” 向歌愣了愣,原本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了,下意识吐出两个字:“什么?” 吴茜颜敲了敲桌角,一边抓起笔来垂头刷刷写着:“小学妹,你不太省心啊,我跟周行衍同志大学也考到了同一所,你刚走那会儿他等你等得好苦,让我很是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来着。” 向歌完全没反应过来,有点呆的看着她,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她写完,抬起眼来,手里的本子递过去,“只是听也不能完全确定,先去查性激素六项和子宫彩超吧。” 向歌没接,视线定了定:“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茜颜挑了挑眉:“月经不调和发育问题原因很多,需要通过抽血查激素水平和B超,妇检才可以确定。” “我不是说这个,”向歌抿了抿唇,“你刚刚说他找到我了,是什么意思?” * 周行衍下班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客厅里灯光明亮,向歌倚靠在沙发里,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 周行衍换鞋进屋,手里的东西放在流理台上,转过头来。 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开着,浅色窗纱鼓出白色的浪。 周行衍走过去把窗关了,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冷不冷?” 平行的高度,她和他对视,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你不喜欢孩子?” 周行衍表情没变,没说话。 向歌歪了歪头:“真的不喜欢吗?” 周行衍眼神微动,倾身向前,把她抱进怀里:“和你比起来,其他都没那么喜欢了。” 他声音缓慢,有点哑。 向歌任由他抱着,下巴搁在他肩头:“我今天去看了医生,结果没想到遇到了熟人。” 周行衍无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觉得她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啊,”向歌停了一会儿,“行行。” “我以前一直不注意这个问题,是因为觉得无所谓,我本来就觉得生小孩很疼,不想要,而且我才二十三岁,考虑这个问题也有点早。例假偶尔吃两颗止痛药对身体又没什么伤害,那我干嘛要去受苦每天都吃那么难吃的中药调理身体啊。” 她下巴在他肩膀上软软地蹭了蹭,脸侧过来:“但是现在真的告诉我身体有问题,我又觉得有点难过,爸爸是你的话,我也想以后能有尝试着做妈妈的机会,也会好奇我们的孩子到底会长得比较像谁,性格比较像谁。” 周行衍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 向歌侧脸蹭着他外套的布料,发出细小的摩擦声,他垂下眼,手臂收紧了点,声音低低的:“你没问题,只是几率稍微低了一点,等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们就慢慢来。” 他平缓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温柔的力量,让向歌皱了下鼻尖,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发酸:“我去拍了片子,也抽血做了检查,你的吴学姐都跟我说了,那哪里是稍微低了一点,我们可能需要正常人两倍三倍四倍的时间,五年,十年——” 她没说完,周行衍捏着她肩膀,人稍微向后退了一点点,单手扶着她头,唇瓣贴上,封住她没说完的话。 极近的距离里,向歌睁着眼看着他,睫毛眨动间似乎能够相互摩擦触碰到,有点痒痒的。 周行衍柔软的唇瓣只浅浅的贴了贴,又上移吻上眼角:“向歌,”他低沉缓慢说,“我们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的时间,无论是孩子还是什么,我们都会有的,你想要什么,我以后都会给你,所以别去想它。” 向歌眼角湿润,浅浅的抽了抽鼻子,脑袋抬起来:“怎么就四十年的时间,你只想跟我过到六十岁吗?” 周行衍:“……” 她抬着眼,眼睛里还湿漉漉的,却无比认真的样子:“四十年以后你要换老婆了吗,准备甩了我追求真爱黄昏恋,六十六岁换个老伴儿时尚一把?” 周行衍哑了几秒,垂眼看着她笑了,抬手敲敲她脑袋。 向歌侧头去躲,又被他捧着脑袋按住,不让她动:“以后还会不会不好好吃药?” 她了然地点点头:“你每天让我吃药就是为了以后可以要孩子。” 周行衍眯了眯眼:“你又开始不老实了是吧。” 向歌也跟着他的样子眯起眼来,扯着人拉过来按在沙发上,人翻身直接跨坐上去,手撑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什么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啊?之前在咖啡厅那次你就是因为这个见你的吴学姐?” 周行衍嗯了一声,拉着她手指到唇边,轻轻咬了咬指尖。 向歌嘶着抽手,阴阳怪气的:“你跟你的小学姐关系还挺好啊,我以为高中的时候跟你要个手机号码未遂以后故事就可以结束了呢,结果我不在的时候就这么不声不响联系了八年?” 周行衍其实早就不太记得清吴茜颜高中还跟他要过手机号码这种事情了,只大学的时候再遇到她隐约有印象是同一所高中的,毕竟跟他要过手机号的小姑娘还是挺多的。 而且他和吴茜颜同级。 他躺在沙发上,好笑的侧了下头:“哪个小学姐?” “……” 向歌俯下身去咬他嘴唇,恨恨道:“你有很多小学姐?” 周行衍含笑嗯了声,顺势扣着她后脑吻下去,声音含糊:“但是只有一个小学妹。” 她被他扣在身上,低低唔了一声,撑着他胸膛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舔了舔唇上唾液:“虽然说几率低破地表了吧,但是万一中招了呢,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 周行衍看着她舔唇的动作,眸色深了一寸:“你说得对。” 向歌点点头,长腿从他身上翻下来,人站起来踩上地毯就要往房间里走,周行衍撑着沙发直起身来,开口提醒:“穿鞋。” 向歌才跑了两步,人一顿,折回来,踩上拖鞋又进屋。 几分钟后,她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 走过来,重新坐回到沙发里,周行衍就看着向歌神秘兮兮地把袋子里的好几盒都倒在沙发上,盘着腿随便抓了一个,歪头缓声一字一字地念:“超薄超滑更敏感——”她抬起头,摇了摇手里红色的小盒子,递给他,“你喜欢这个吗?” 周行衍人一顿,抬手接过来,刚想说话。 向歌已经拿起了另一盒,眼睛瞪大了,又塞给他看:“这怎么还有凸点螺纹装,好厉害啊。” “……” 周行衍脑壳疼,食指关节揉了下眉骨,有点无奈的抬起头来:“向歌……” 向歌垂着眼,手里还拿着一盒,却没动。 她突然就安静下来,停了两秒,咬着腮帮里的软肉抬起头:“你再叫我一次。” 周行衍愣了下。 她嘴唇紧紧抿着看他,眼睫缓慢地垂下去。 几个月前,她在他家里看到了那些杂志。 从她拍封面的第一期开始至今的每一本,只要有她出现,就都被他完好的保存着。 周行衍本来就不是主动的人,做到这种程度,向歌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他对于她所袒露出的感情最好的回应。 直到今天,有人告诉她,你走的时候,他其实找过你。 在你以为他其实毫不在意的时候,在你以为自己充其量也只算是他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的时候,他也曾义无反顾地,固执又执着地找过你。 向歌眨眨眼,把手里的盒子丢在地上,连带着也扫掉了两人中间的几盒,人蹭过去,突然低低地倾身抱住他。 手臂软软环在男人腰间,头贴着他腹部,她缓慢地开口:“行行,我妈本来想让我大学在法国读的。” 周行衍垂下眼来,看着她漆黑柔软的发顶。 “但是我还是回来读了,因为有点想你,”向歌头贴着他腹肌蹭了蹭,“你藏得太好了,我之前都没找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入手,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能先选了本地的学校。” 周行衍一顿,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掌心落在她头上。 她的发丝细滑,软软的,长长散开落在背上,发梢打着卷儿。 他抬指,将她有点凌乱的长发拢到一起,淡淡嗯了一声:“没事,我找到了就行了。” 向歌表情皱了皱,鼻尖蹭着他的衣服布料仰起头来:“你找到我就不能来找我吗,只买杂志有什么用啊,封面里的人能跳出来吗?” 周行衍低低笑了一声:“怎么没有用。” 他舔了舔唇,“每多一本就告诉自己一遍,这个抛弃了我的小混蛋现在过得还挺好。” 。m. ------------ 60 快乐 向歌说到做到, 至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就真的很注意健康问题,该吃药的时候吃药,冰淇淋之类的东西该少吃也会少吃,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九月底正是模特这个行业最繁忙的时段之一,向歌在家休息了三天, 她的新经纪人打电话过来, 跟她说了关于巴黎春夏时装周的事情。 每年的四大时装周基本上就确定了当年以及下一年的服装流行元素及趋势,而把设计变为产品的过程也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所以时装的发布向来会提前六个月左右的时间。 向歌全年签了Z家新一年的两期代言,在傅容森向欧洲总公司提出她的名字时,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反对。 原因只有一个,向歌太矮了。 一米七三的个子,在国际舞台的T台上就像是NBA的小托马斯艾弗森,连及格线都够不到一米七五是标准门槛, 这也是之前她尝试着转型娱乐圈的重要原因。 即使她长了一张辨识度极高的东方面孔,并且确实美得几乎没有瑕疵, 身高却依然是硬伤, 最终也只能作为替补模特。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向歌倒是也没有什么太难过的情绪, 她本身就知道自己身高上的缺陷真的想要这条路上走到底不会直接这么简单,她这一年所得到的资源和机会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了。 而且她就是打算做模特界的阿伦艾弗森。 当天下午她去寰球碰到了乔欣,近四个月没见,小姑娘似乎神奇的长高了点儿,一见到她就把人拉过来, 左右瞧了好几圈,瞪大眼睛看她:“向歌姐,你不进娱乐圈了吗?” 向歌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啊,应该不进了吧。” 乔欣看上去好像有点遗憾,又松了口气似的,矛盾地叹了叹:“其实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娱乐圈真的好可怕啊,”她抖了抖,“我以前还觉得接了电影是特别开心的事情,但是上次那个事情以后又开始觉得其实一点也不好。” 向歌拍拍她脑袋:“上次不是都过去了。” 乔欣抓着她的手往前拉了拉,声音压低:“向歌姐,徐艺绮的那个电视剧,好像——”她没说完,两手合了合,又做了个外翻的手势。 向歌愣了下,似乎有点没想到。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就——”她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摊出去。 乔欣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之前几个跟她关系好的,现在都不怎么理她了,”乔欣缩了缩脖子,“成年人的友情简直太可怕了。” 她话说完,向歌停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年龄这个问题她不怎么好奇,也从来没问过乔欣的年纪。 她这话说出来,向歌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姑娘,看起来确实是小。 以前只觉得她可能是天生就长得嫩,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怎么也不会太小了,直到那天送她回家,她弟弟看起来还只有初中生的样子。 向歌“嘶”了一声,没忍住问她:“小乔欣,你还没成年吗?” 乔欣眨眨眼:“不是啊,我已经十八岁了。” “……” 十八岁也很小好不好! 向歌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边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奶糖放到她手心里,哄孩子似的语气:“小乔欣乖。” 乔欣:“……” 乔欣下午要拍外景,没说两句话人就走了,向歌谈好了时装周的事情回化妆间,一推门就看见里面坐着的徐艺绮。 整个偌大的化妆间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她看起来瘦了不少,脸颊微微有些凹陷,浓妆下看不出脸色,只神情有妆容无法掩盖的淡淡憔悴。 甚至向歌推门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向歌歪头想了想,回手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去。 徐艺绮才抬起头来。 她坐着,她站着,镜灯明亮的光线映在侧脸,打出泾渭分明的影。 徐艺绮仰起头来,表情几乎是一瞬间调整过来,露出了一个和以往几乎无异的笑:“来找我算账了?” 向歌挑了挑眉,没说话。 徐艺绮手指扣在桌边,轻轻敲了敲:“你有什么证据?只凭借猜测,你也不能说是我做的吧?” 向歌垂着眼笑了一声,长长的眼睫遮住眸光,又扬起:“好久不见啊。” 徐艺绮一愣。 向歌舔着唇笑了笑,缓慢开口:“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啊,你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徐艺绮表情僵了僵。 向歌四下扫了一圈:“你那些平时关系很好的好姐们,怎么都不在呢,很少看到你一个人的啊,你的小尾巴们怎么了,不跟你玩了啊?”她微微扬着下巴,眼睫垂下,近乎睥睨的眼神看着她,“你入行的时间比我还要早,非要说的话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前辈,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吗?你搞出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影响到我,最多稍微有点烦而已。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七寸吧。” 她单手撑着桌边,上半身微弯,向前倾了倾,声音低下去的时候显得轻柔,又温又沙:“我前段时间去医院,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点眼熟。” 徐艺绮猛地抬起头来。 向歌微微侧了侧头,有点好奇的看着她:“不过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剧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猜猜看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怀孕了,只要有孩子就可以把人绑住,他就会愿意娶你?你嫁入豪门,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呢,孩子还在吗?他不要你了?” 徐艺绮脸上那种竭力想要保持的,平稳带笑的表情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抬头看着她,眼眶发红,却还在瞪着她。 就好像是她冒犯了她一样。 向歌原本还只是猜测,她的反应却帮她确定了,她大概是猜对了。 只是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向歌又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无论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懵懂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孕育成长的小小生命。 徐艺绮没说话,向歌也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她直起身来。 坐在她面前的人还在瞪着她,固执又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往下掉。 徐艺绮一直是个很好强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必须是最好的,她享受着被别人追捧的感觉,她始终希望自己是最好的。一直到向歌来。 所以她跟她不对盘,好像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太过于强烈的好胜欲望本就是把双刃剑,再加上一点正常人都有的嫉妒心理,稍微出一点差错糅合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膨胀起来,使人心理扭曲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走上歧途好像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就连她自己,曾经也差一点点就被负面情绪所吞噬,成为另一种人。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也不是所有身陷囫囵的人都能够遇到光的。 徐艺绮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向来都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次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 向歌自认为自己一点也不圣母,是那种很典型的你犯我一尺,我回你一丈的小气吧啦恶劣性格,她今天来,也本来就打算找她说清楚,把她之前偷偷摸摸做的那些恶心的小动作的帐全部一笔一笔算回来。 但是面对这样的徐艺绮,她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向歌开始琢磨着给她一个安慰的摸头杀,会不会像少年漫画里面的那样起到神奇效果让敌对势力拜倒在她的男友力之下,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想想还是算了,实在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撇撇嘴,直起身来后退了一步:“你放心好了,我谁也没看见,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徐艺绮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很快挑起一抹讥讽的笑:“随便你好了。” 看吧,这种还在嘴硬的神奇性格。 向歌垂眼笑了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门。 从寰球出来也差不多是周行衍下班的时间,向歌今天自己开了车,即使稍微有点路盲,对于这条走了很多次的路也完全熟悉了,她掐着时间车子停在门口,没给他打电话,敲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顺便翻开小包补了个妆。 十多分钟后,周行衍从医院正门出来。 九月的晚上风凉,男人穿了件驼色薄风衣,肩宽腰窄腿长,眉眼清冷,一阵风过去衣角被带起,帅得向歌想吹口哨。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干了,车窗降到最底,向歌手肘搭在上面,头也伸出去,朝着走过来的周行衍吹了声口哨,声音提高了点:“帅哥,一个人吗?” 住院楼楼下人不少,她声音也不低,旁边好多人纷纷看过来。 向歌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回去了。 周行衍走到车窗前,单手撑着车窗框,弯腰偏头往里看她:“怎么来了?” “练练车,好久不开很紧张,都快忘了我还有驾照了,顺便接男朋友下班,”向歌弯着眼笑着看他,“上车?” 周行衍直起身,从前面绕了一圈,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向歌甚至还听见窗外有女孩子的声音在说“卧槽,真的上去了,这搭讪方法也行?”“还是得看脸啊”之类的话。 她弯了弯唇,打方向盘开出去,上道,一边问周行衍晚上吃什么。 周行衍从来没看到过她开车,此时女人嘴巴里嚼着个口香糖,没什么正型,纤长白皙的手指软软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看上去放松并且懒洋洋的,还在跟他闲聊,哪里有她说的“好久不开很紧张”的样子了。 向歌一边一样一样数着想吃的东西一边挂挡,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她侧头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妈妈两个字。 她刚好打着方向盘在变道,直接抬手很快滑了接听,点开免提。 车窗关了,封闭的空间里手机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成熟低沉的男声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亲热叫她:“向歌宝贝儿,听说你马上就要回法国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接你?” 向歌一愣,啊了一声,下意识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周行衍头也转过来了,视线和她对上,缓慢地眯了眯眼。 向歌:“……” 。m. ------------ 61 不快乐 向歌清了清嗓子, 有点尴尬地换成法语跟他说话,男人也就顺着她用法语回答,沉沉的嗓音带着西方人的柔软,笑起来的时候气音流转,听上去性感的不得了。 周行衍摆弄着她倒车镜旁边挂着的一串檀木珠串,摘下来捏在手里咔咔, 响得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 向歌那边话题收尾,男人把电话挂了。 向歌瞬间扭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我妈的法国男朋友,。” 周行衍单手撑着车窗沿儿,点点头,漫不经心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向歌脑子里瞬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她微微愣了愣:“嗯?你怎么不问我回去干嘛,什么时候走啊?” 周行衍侧着头看着她, 表情很平淡:“反正你自己已经决定好了,连家里都通知过了, 也不需要告诉我, 不用让我知道。” “……” 向歌舌尖卷了卷:“行行, 你现在是在闹脾气吗?” 周行衍好笑地看着她:“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 何止小气,还很幼稚。 向歌虽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还是放下心来了,跟他简单说了关于时装周的事情,又聊回到了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周行衍就听她说完, 檀木珠串重新挂回去了,声音平淡把她刚刚备选出来的几道菜名挨个报了一遍:“椒盐排条麻婆豆腐松仁玉米我今天都不想弄,喝粥吧。” 向歌:“……” 你不是说你不小气吗? 周行衍说到做到,晚上就真的煮了粥,向歌从来没有过晚餐喝粥这种神奇的体验,当天晚上,她也有实际行动非常干脆利落的表达了她的不满。 她直接抱着自己的枕头到隔壁卧室睡了。 而她人抱着枕头过去以后,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洗澡。 而且她卸妆的东西也都放在主卧洗手间了。 一想到晚上排骨和鱼全都没,只有两碗八宝粥,向歌斗志油然而生,骨气堪比沙场上被地方俘虏了的将军,毫不犹豫就跑到周行衍房间门口,蹲在地上,誓死也不敲门。 十分钟后,向歌腿麻了。 十五分钟后,她趔趄着站起来缓了一会儿,回房间去拿了手机过来,然后继续蹲。 二十五分钟后,周行衍开了门。 向歌正在看天线宝宝,草莓味的宝宝奶昔看得向歌表情全都皱巴在了一起。 见门被打开,她高高仰起头来。 周行衍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向歌舔舔嘴唇:“我还没洗澡。” 周行衍眉一挑,身子侧了侧,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向歌还是蹲在原地,人没动:“我腿麻了。” 周行衍就又走到房间门口,在她面前蹲下,两个人视线平行,他洗完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和干净的沐浴露味儿,淡声开口:“以后还抱着枕头跑到隔壁去睡?” 向歌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男朋友总是晚上不给我饭吃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我可能会离家出走。” 周行衍安静了一瞬,然后非常缓慢地,又轻又淡的低低笑出声来。 这笑声听得向歌有点毛骨悚然,就像是提前探测到了危机的小动物,向歌下意识想往后蹭。 然而没来得及,周行衍直接捞着她抗麻袋似的竖着抱起来,向歌吓得嗷地叫了一声,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你干嘛!” 话音没落,就被人放上床,腿还没来得及蹬两下,男人整个人直接压上来。 向歌平躺在床上,周行衍自上而下看着她,黑色短发丝丝缕缕垂下,遮住床头暖色光线,眉骨眼窝打下淡淡阴影。 他垂着眼,身体沉下来,唇凑到她耳畔,吐息带着热气:“告诉你什么样才算对你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虐待。” 向歌:“……” 最后被从卧室伤害和虐待到了浴室好几次以后,向歌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下床。爬到一半又被扣着腰拉回来,周行衍从后面吻着她耳尖,声音沙哑:“干什么去。” 耳朵上敏感肌肤被舔舐的触感让她软绵绵地缩了缩脖子:“我去把枕头拿回来啊。” 男人覆在她身后,手指顺着流畅的脊骨一节一节滑下去,不老实的在尾骨处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下摸:“别拿了,枕一个。” 向歌抬手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瞪他:“行了啊你。” 周行衍舔着唇笑,很听话的收回了手。 向歌随手抓过被角遮了遮,人坐回去,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行行,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干部的禁欲人设吗?” 周行衍随手抓过旁边的睡衣披上,□□的胸膛白皙,捞着人重新勾进怀里,咬了咬她下巴尖:“谁告诉你男人会存在禁欲这种属性?” 向歌受教了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我知道了。” 向歌习惯了睡软软的床,恨不得下面铺上五床被子人陷进去睡,而周行衍这个死板逼的床一点都不软,本来前一天晚上就被按在床头磨得背生疼,向歌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浑身都难受。 隔天是十一法定假日,周行衍刚好第一天就值班,于是向歌直接折腾了一整天,换了主卧的床垫顺便还多铺了两层,心满意足地躺上去接了宫茉的一个电话。 国外没什么十一黄金周的说法,她第二天就要飞去巴黎。 刚好周行衍值完班,他要开始休息了。 向歌绝望的躺在床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行衍以后,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让向歌把航班号发给他。 直到第二天,她上了飞机看见旁边坐着的周行衍,墨镜往下滑了点儿:“你怎么——” 他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靠在座位上侧着头看她,因为缺觉,嗓子还有点哑:“前一天晚上的机票很难买,你怎么总折腾我。” 向歌眨眨眼,反应过来:“我哪折腾你了。” 周行衍单手撑着脑袋:“你早点说你今天走不行吗?” 向歌人坐下:“不是你说让我不用跟你说,也不用告诉你的吗?” 周行衍眼睛一眯,不说话了。 向歌也完全不惧他的样子,墨镜半挂在脸上,黑眸露出一半在外面,眉梢挑着。 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过道,对视间像是能碰撞出火花。 空姐站在旁边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嗓子打断插进来:“您好,需要毯子吗?” 周行衍说了声谢谢,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感。 向歌忍不住侧头看他,收回视线,又侧头。 周行衍已经闭着眼准备补觉了,却像是开了天眼似的,突然淡淡出声:“你老实一会儿。” 向歌眨眨眼,干脆大大方方的侧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安静阖目的侧脸:“你怎么没跟我说就跟来了啊。” 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蠢得不行。 就像是那些热恋中的小姑娘,总是会不带智商问出一些问题,等着那些范围内能猜个□□不离十的答案。 问完心里还美滋滋的,弱智吧。 向歌曾经是这么想的。 周行衍闭着眼没睁,安静躺在座位里:“我只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向歌一愣,这个答案不在她的猜测范围内。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承诺?” “以后我都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周行衍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缓慢地说,“如果你走了,我就来找你。” 空姐在一边眼睛都冒光了,几乎叫出声来。 这告白太过分了吧!虽然被告白的带了个墨镜还没摘,但是怎么看都肯定很好看才对,果然帅哥美女都是扎堆的吧,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个道理吗? 直飞巴黎十二个小时,七个小时的时差,落地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 中国的话应该刚好是差不多凌晨的时间,向歌又不习惯在飞机上睡觉,整个人开始犯困,无精打采地下了飞机。 周行衍直接从医院到机场,什么东西都没有,陪着向歌去取行李。 她第二天要去秀场,虽然是作为替补模特的,她踩着高跟鞋站在旁边,墨镜已经摘了,懒洋洋地垂着眼:“行行,我想睡觉。” 周行衍路上睡了一会儿,他本来觉就少,此时已经精神了,手臂朝他伸出来。 向歌就顺势抓过来抱在怀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站,笑声嘟哝:“你从医院来都没洗过澡,我为什么要抱你。” “那你别抱。”周行衍幽幽道。 向歌忍不住笑,没说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直到两个人取了行李,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到一半的哈欠直接收了,啊的一声,步子停住,抬眼看他。 周行衍也停下步子来:“怎么了?” 向歌想了想:“是这样的,因为我妈在巴黎,所以我今天晚上会直接回去家里那边。” 周行衍懂了,沉默了一下:“我去找个酒店。” 他票买的急,酒店什么的也来不及提前订。 向歌歪着头,还有点期待的看着他:“其实,你要不要去我家?” 周行衍一愣。 向歌舔舔嘴唇,刚刚的困劲儿完全没有了,黑眼在机场通亮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好了,”她顿了顿,故意漫不经心抬了下肩,“不然我妈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叫我去相亲了。” 说完,她偷偷瞥他。 果然,她话音落,周行衍眼睫一抬,几乎没有停顿地:“好,走吧。” 。m. ------------ 62 快乐 两个人一出机场, 就听见有人在喊向歌名字。 那声音熟悉的很,一把柔软的嗓子,声线却低沉沙哑,当时在车里,周行衍把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顺便也在琢磨着这男人该怎么叫。 不是“我妈的丈夫”而是“男朋友”那就说明还没结婚, 周行衍困扰的微微皱了下眉, 就被向歌直接拉过去了。 外面天还亮着,晚上八点看起来像是国内四五点一样,而面前这个眼角笑纹很深的“女朋友的妈妈的男朋友”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向歌,以及她旁边的周行衍。 周行衍将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法语单词拼凑在一起打了招呼,然后听着对方一脸惊喜地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向歌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周行衍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很淡定的转过头来看向歌,声音压低了点:“他说了什么?” 向歌一本正经地:“他说你很帅。” 周行衍点点头,正了正手里的行李。 反正他知道那么黏黏糊糊的一长串肯定不是你很帅的意思。 几个人出了机场上车,旁边的司机接过行李, 向歌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眼里水蒙蒙的, 一边还不忘悄悄扯了扯周行衍的手。 周行衍反手握住。 向歌垂着眼玩他的手指, 指尖一点点蹭他掌心的纹路:“行行, 你马上就要见家长了,我好紧张啊。” 周行衍好笑的看着她:“我还没说话,你紧张什么。” 向歌眨眨眼:“我替你紧张一下啊,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难道都没有诸如紧张害怕之类的情绪吗?” 周行衍按住她在他掌心抓来抓去的手指:“有。” 向歌靠在位置里, 完全没当回事,开玩笑似的:“哦,那是什么时候?” 周行衍沉默了一下,抬手触上她耳畔:“看见你伤到的时候。” 向歌一愣。 她肌肤温热,他指尖温度要稍微低上一点,凉淡的触感让向歌缩了缩脖子, 周行衍垂着眼笑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又不肯去医院,我当时很害怕,手都在抖。” 见向歌没说话,他挑了挑眉,“还有后来你崴脚来看的时候,我也怕,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捞过来打一顿。” 向歌噎了噎,又撇了下嘴角:“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仅忍住了还装不认识我装了那么久,忍得辛不辛苦?” 周行衍勾起唇角,点头淡声:“很辛苦,要时刻提醒自己家庭暴力是不允许的。” 向歌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转过头来:“行行。” “嗯?” “巴蒂他听得懂中文的,你想打我一顿这件事,我妈妈马上就要知道了。” 周行衍:“……” 开着车的男人软绵绵的笑了一声,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车子进院苏静年已经在门口等了。 女人个子不很高,骨架纤细,穿着一条白色纱裙,长发软软,清澈柔和的眉眼,气质温柔宁静。 一看到几个人下来,她眼眶就红了一圈,看着向歌瘪瘪嘴,表情委屈的像个小姑娘。 向歌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场面,走过去把小个子的女人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 苏静年就仰起头来,声音也温柔绵软的:“妈妈每天都想你。” 周行衍在旁边看着,又想起家里某个高跟鞋八厘米高发起火来一嗓子能掀了房顶的苏女士,开始疑惑同样是姓苏,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这么看起来,向歌和苏艺宁好像才比较像母女。 苏静年拉着向歌左右瞧了几圈,才终于放开她,目光落在周行衍身上。 而在她开口前,她身后已经有一个小豆丁蹬蹬蹬地跑到周行衍面前。 小豆丁黑眼睛,棕褐的头发,五官有混血的立体感,个子还没周行衍腿长,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看着他。 除了眼睛,嘴巴脸型倒是都跟向歌很像。 他抿着唇,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串法语。 周行衍垂着眼,缓慢地蹲下身来,平视他。 正太小眉毛皱着,脑袋歪了歪,换成中文:“刚刚我看见你拉我姐姐手了,”他的中文发音也很标准,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行衍抿了下唇,忍住笑:“我是医生。” 小正太严肃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行衍也不急,就蹲在他面前等着:“怎么样,合格了吗?” 小正太摇摇头:“我姐姐很难养的,你能赚多少钱?” 向歌哭笑不得:“喂,Axel。” 被唤做Axel的小男孩扭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向歌:“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向歌眨眨眼:“我怎么说的?” 她一副忘了的样子,Axel气得嘴巴直鼓,婴儿肥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圆眼瞪得大大的:“你说等我追到Chloe再找男朋友!” 向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小正太气得耳朵都红了,抿着嘴红着眼看着她。 向歌咳了一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四岁的男孩子有点重了,她提起来有点吃力,周行衍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接过来。 向歌就站在旁边,笑容收回去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男人怀里的小朋友,换成了法语。 Axel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真的?” 向歌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真的。” 小朋友抬手就搂住了周行衍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吧唧一口响亮的亲在了他脸上。 “……” 周行衍僵住了。 也不知道向歌和这小朋友说了些什么,整个晚上他一直紧紧跟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拽着他衣角不撒手,餐桌上也一定要坐他旁边。 饭后周行衍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向歌完全惊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周行衍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Axel抓着手拉上楼,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小朋友的房间贴着红蓝相间的壁纸,墙角有一张柔软的小沙发,Axel把周行衍拽过去,按在沙发上,自己蹭到旁边去,声音软软的:“向歌本来是我的。” 周行衍歪了下头,较真的纠正他:“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小正太不甘心地瘪瘪嘴,话说的还不太清晰:“但是如果你教我怎么追Chloe,我才同意你是姐姐的男朋友。” 周行衍很严肃地点点头,身子往旁边靠了靠,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慢吞吞地坐上去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小沙发上,周行衍微微往前倾着身子,让旁边的小人儿能坐得舒服点,一边听着小朋友跟他讲述自己的情史:“Chloe本来是和我玩的,但是也不是只和我玩,姐姐跟我说你抱她一下,她以后就只和你玩了,”小正太失落地垂下头,“我就去抱了她一下,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 周行衍也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沉吟了片刻,很认真的看着他提出意见:“那你再抱她一下试试?” 男人和小男人关在房间里秘密交谈了好久,最后周行衍把人哄睡着了才下来,向歌躺在苏静年腿上,也睡得正香。 苏静年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了下。 周行衍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她怀里,女人睡得像个小朋友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和睫毛扫在一起,可能有点痒,她表情皱了皱,胡乱的揉了两下眼睛。 周行衍垂着眼,唇边无意识的弯起。 起居室里安静无声,气氛柔软,苏静年手落在向歌头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歌儿最后一次走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 周行衍听着,没说话。 “她那时候大学毕业,我要她留在法国,她不肯。” 苏静年垂眼:“我刚把她接到身边来的时候,她其实就过得不开心,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弄画展,整天整天待在画室里,虽然是接了她过来,可是也并没有太关注过她的情绪,只是觉得,把孩子带过来了就行了,她在我身边长大,在我身边读书,毕业,工作,然后我会帮她挑一个很好的男人,帮她规划最好的人生。” “她一直很乖,直到后来,她跟我说想回国去读大学,我怎么说都没用,她性子和她爸一样,脾气倔,说什么都要回去,我气得没去送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后来她毕业了,我要她留在法国,她还是不肯。那是第二次她不听我的,她说,她丢了东西,要回去找回来。”苏静年笑了笑,“我当时怎么没听懂呢。” “我和她爸爸分开的时候,我没带着她自己就走了,她哭着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我还是自己走了,我当时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我没有钱,也没有独自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能力,不是我不带她,是我没办法,现在想想,其实我只是自私而已,只是比起孩子,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的歌儿没能遇到负责任的父母,从小到大都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和她爸爸都对不起她,”苏静年抬起头来,看着周行衍眼圈发红,有晶莹的泪水含在眼眶,“你以后能对我们向歌好吗,你能保证一直陪着她,爱护她,让她永远不受委屈,永远不受到伤害,把你全部的爱都给她吗。” 周行衍抬起眼来,唇线抿着。 他低低嗯了一声。 声音放的很轻,却仿佛又带着沉沉的重量:“我的命都给她。” 。m. ------------ 63 不快乐 直到苏静年走了, 向歌才睁开眼来。 脑袋下面的枕头换了个人,她枕着周行衍的腿,自下而上看他。 男人垂着眼,刚好也在看她。 向歌眨眨眼,眼眶发红,撑着沙发慢吞吞地爬起来, 坐在上面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 谁都都没说话,半晌,周行衍先开口:“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向歌哑着嗓子答。 她眼角湿湿润润的,侧脸因为刚刚躺着睡的原因,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周行衍唇角勾起,抬指摸了摸那一条浅浅的红色印痕:“压成小花猫了。” 向歌没说话,睫毛扑闪扑闪的,水汽顺着眼角往外渗了一点点。 她突然动了,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手臂环着他腰, 头埋进他怀里, 声音沙沙的:“行行……” 周行衍抬臂抱住她:“醒了就去洗澡, 上去睡。” 向歌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脑袋死死埋进去:“我不想起来,你抱我上去。” 周行衍温柔的揉了揉她头发:“那你就在这儿睡吧,我自己上去了。” “……” 向歌人一顿,头抬起来了,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周行衍,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周行衍垂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我刚刚怎么说的。” 向歌看了他三秒,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塌:“我起。” 她缓慢地蹭下沙发,刚踩上拖鞋站起来,忽然被人拉住了。 向歌回过头去。 周行衍坐在沙发上,拉着她手腕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没等向歌反应过来,他人站起来,微微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抱起来了。 向歌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腾空,她条件反射抬手勾住他脖子,眼睛瞪大了点儿。 周行衍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怀里的人这段时间被她养的总算是长了点肉,但是重量还是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骨骼明显。 周行衍垂着眼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向歌一顿,面无表情的挣扎了一下:“那你放我下来。” 周行衍低笑了声,按着她脑袋重新扣回去了,抱着她往楼上走。 向歌的房间她大学以后就没住过几次,四柱公主床上粉白床幔若隐若现半遮下来,向歌抬手撩开,周行衍把她放到床上,又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一回头,就看见向歌开了床头灯,坐在床边脱衣服。 床头灯罩着暖色的灯罩,窗帘拉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昏暗的影,浅色蕾丝床幔后,向歌坐在床上抓着袜子边缘一寸一寸拉下,从大腿到膝盖到小腿脚踝,最后自脚尖剥离脱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翻,露出白皙细腻的大腿根。 床尾睡衣苏静年已经放好了,向歌把袜子甩到一边,抓起睡衣,光着脚下床踩在地毯上,才抽出眼来去看周行衍。 男人倚靠在窗边站,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发呆,侧脸鼻峰被暖色的光线镀上一层边儿,眉眼陷在阴影里,只能看清微微抿着的唇线。 向歌歪了歪头:“你想什么呢。” 周行衍直起身来,人走到她面前,单手撑着床柱垂下头去,唇印在她唇角,气音低沉含糊:“接个吻吗?” 向歌仰着头:“我妈睡在隔壁呢。” 周行衍嗯了声:“我知道,”他含住她下唇,身体往前靠,将面前的人往床柱上压:“所以只接个吻。” 向歌轻笑了声,一手拿着睡衣另一只手手臂勾着他脖子,迎合凑上去。 安静的房间里,唇齿缠绕发出浅浅的声音,直到向歌喘息着把面前的人推开,周行衍依然不情不愿的舔着她唇角。 向歌睡衣软趴趴地挂在手臂上差点垂地,感受到他温热缠绵意犹未尽的舔舐,好笑的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啊你。” “很烦,”周行衍声音微哑,细细的吻顺着落在耳廓,“你们家隔音好不好?” 向歌缩着脖子躲,抬手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拒绝,我明天要起很早。” 周行衍缓慢直起身来,不爽地低低“啧”了一声。 他眸色深黑,眼睫耷拉着,表情很淡,看起来却有点委屈的感觉,眼神都像是在表达着不想睡客房。 像是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不过这只动物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就是了。 向歌笑出声来,又换来男人冷淡不爽地瞥过一眼,向歌舔舔嘴唇,歪头想了想,“我可以用——”她伸出一直手来摊开在他面前,五指纤细,掌心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这个?” 向歌晃了晃手,“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行衍太阳穴一跳,眯起眼来嘶了一声:“你就折腾我?” 向歌眨巴着眼,头还往前凑近了点儿:“要不要啊?” 周行衍抬手去拍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晃的人心烦的小手:“洗澡去。” 她反应很快的缩回手来,又抬手抓着他手拖到门口,开门。 向歌眼角挑着笑,像只小狐狸,凑过来轻轻啄了啄他唇瓣,又很快缩回去:“我去洗澡了,你早点睡,晚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轻响,向歌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慢地舔了下唇角。 刚好睡在隔壁的小朋友出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仰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站在我姐姐房间门口,你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吗?” “……” 周行衍平静的点点头,朝他走过去:“有一点,走吧,我们一起去。” * 周行衍只在向歌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找了酒店,说是不太方便。 当天晚上,向歌脑袋被按着埋在枕头里,身后的人从后颈咬到腰窝深深浅浅撞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哪里不方便。 这样比起来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四大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都在九月十月这两个月,向歌作为替补模特在后台咸鱼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她正翘着腿嗑瓜子的时候,负责人一手举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进后台。傅容森也跟着走进来,站在门口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朝她抛了个媚眼。 主负责人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意大利男人,身上浅蓝牛仔衬衫外面配了个白色休闲西装外套,衬衫领口大开着,露出堪比胡子的胸毛,骚出了几条街。 他还在打电话,似乎是有模特出了什么状况,向歌不动声色的把瓜子儿藏到后面去,男人眼神刚好扫过来,抬手一指向歌,一口标准的法语让她换衣服去。 向歌只愣了一秒,就迅速反应过来站起来跟着后面的造型师过去了。 向歌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好在她无论什么样的场合都完全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和化妆师聊得津津有味,反应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一切准备就绪,向开秀模特上台,向歌浅浅吸了口气,踏上展台。 闪光灯白得刺目,打在身上有灼热感,相比台下光线就显得暗了不少,伸展台看起来蔓延出去长得像是走不完,真的踩上去才会发现走到尽头仿佛也是一呼一吸之间。 向歌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回走,视线一斜,定了半秒。 一袭红裙的苏艺宁端端坐在台下看着她。 而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还湿着头发浑身上下只披着个浴袍咬着她肩头,哑着声说“我等你回来”。 向歌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眼神半度都没偏。 伸展台下,苏艺宁翘着腿歪了歪头,表情有点意外:“我儿媳妇儿不错啊。” 周行衍没说话,微微眯了下眼,起身走人。 向歌临危受命,表现却异常老道惊艳,一下台总负责人态度都和颜悦色了很多,向歌长长呼出一口气,事情过了才感觉到紧张感,她缩着肩膀原地小跳了一下,想去洗手间。 向歌一边翻出手机来一边往洗手间走,垂着头给周行衍打电话,结果还没拨过去,一抬头就看见男人靠墙站在旁边。 周行衍穿着套浅色西装,修身不花哨,有自然的垂落感,整个人被衬的肩宽腰窄腿长,没打领带,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又多了份懒散随性。 向歌垂手,小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安静无声。 她走到他面前,周行衍刚好抬起眼来。 向歌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眼睛定上去瞧,此时旁边没人,她挑着眼笑的像个小流氓,视线黏在他身上,舔了舔唇。 她鞋跟很高,两人身高差好像一下缩短了一大块,向歌侧了下头:“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 周行衍没答,沉眼看着她,视线一路滑下去,直到胸口,停住。 沉默半晌,才沉淡开口:“你们模特上台都不穿内衣的?” 。m. ------------ 64 快乐 周行衍平时对什么时尚界模特圈唯一的了解就是当年在知道了向歌在做模特的时候顺便查了点儿, 他本身也是第一次来看这种秀,T台模特走秀不能穿内衣倒是真的不知道。 一场秀结束,向歌忽略膀胱的紧急信号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小时,期间顶着高压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她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科普,好笑的凑过去敷衍亲了他一下:“一会儿等我。” 说完也没来得及等到周行衍的回应, 直接把手里的包塞给他, 急着进洗手间。 等她人出来,周行衍还靠墙站在洗手间门口。 向歌抬手去拿包,周行衍递给她,向歌却突然不接了,微挑了下眼,又开始搞事情:“我跟你要你就给我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没事,我帮你拿好了”才对吗?” 周行衍直起身来, 声音凉凉:“女人拿包有的时候不是为了装东西,只是为了搭衣服, 这个时候如果提出帮她拿可能就要失恋了, 我妈之前是这么说的。” 向歌装模作样的哇了一声, 啪啪啪给他鼓掌:“周医生厉害。” 周行衍侧头:“今天可以结束了?” 向歌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他:“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她表情看上漫不经心,其实还是有点小不安,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的小声补充:“原本模特都是设计师早早预定好的, 衣服也是根据模特的身材立体裁剪,我本来还担心穿着不合适掉下来什么的,这种情况T台上都经常会有。”向歌两只手比在胸口的位置,做了个向下番的手势,“走着走着衣服掉下来了,你看到我前面走领场的那个模特了没,她那个衣服我看着好怕,感觉动作大一点就什么都光了。” 周行衍安静的摇了摇头:“我只看你了。” 向歌点点头:“你就关注了我没穿内衣。” 周行衍神色没变:“你在家不是也不爱穿,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模特不能穿内衣。” 男人眼眸清黑,一脸冷淡的样子,正经的像是没有七情六欲,向歌小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白了周行衍一眼。 秀已经散场,T台下乌压压的人也早就散的差不多,苏影后对于时装周倒是熟悉的很,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前后门都站了不少的人,向歌作为今天台上唯一的一个亚洲人,倒是也有人记住了,时不时地收到一点跟随的目光。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秀散场后还有个庆功酒会,各家时尚杂志主编明星名模随处可见,中国明星组团来参加时装周好像完全是日常操作,所以当江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向歌倒也没多惊讶。 男人正在跟身边的一个人说话,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视线一扫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向歌,顿了顿,他走过来。 周行衍去找苏艺宁了,于是向歌和江叙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并排靠墙站,看着面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沉默。 再沉默。 “……” 影帝大大您过来到底要干啥啊。 向歌手里的香槟喝了个干净,江影帝非常细腻敏锐的注意到了,顺手从旁边的托盘里又托了一杯给她。 向歌:“……江老师,您有话直说吧。” 江叙动作一顿,摸了摸鼻子:“思遇不理我了。” “……” 哦,她又不理你了啊。 向歌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她跟江叙的女朋友温思遇大学关系不错,江叙其人,虽然影帝拿个好几个,在业内各个方面也都有极高的评价,但是情商也是令人窒息的捉急。 惹女朋友生气是家常便饭,曾经达成过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买了十个旺旺大礼包寄过去哄人的辉煌成就,并且他本人还觉得自己很棒,挺沾沾自喜。 向歌非常有耐心的听他简单的说完,点点头,白皙的手指优雅托着香槟杯:“求人不如求己,江老师,您去求个婚吧,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江叙“啊”了一声,一脸天然的样子:“可以吗?” 仔细看,还有点高兴。 向歌眼睫一扬,随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桌上,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江老师,哄女孩子最管用的三句话: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你愿意让我娶你吗。你去试试看吧,不管用我提头去见你。” 江叙深棕色的眸子亮了,想了想,很真诚的看着向歌:“你做伴娘思遇会很开心的。” 向歌点点头,没什么诚意的给他打气:“江老师加油。” 送走了江叙,周行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听了一半,他倚靠在窗边皱了皱眉:“他要让你做伴娘?” 向歌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侧过身来,笑得眼角弧度微微上扬:“给影帝的新娘子做伴娘,听上去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周行衍垂眸,朝她伸出手来。 向歌顺手抬起,手送入他摊开的掌心,他五指合拢,抓着她手把人拉过来,抬手垂头,温温软软的唇瓣落在她手背上:“你不能去。” 向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以为周行衍是不喜欢江叙。 周行衍抬眼看她,很有耐心的补充解释道:“嫁人了就不可以给人做伴娘了。” 向歌微怔了下,呼吸停住了半秒,心跳却开始加速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和感官已经开始做出回应,心脏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向歌一直觉得,和周行衍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已经认识太多年了,彼此了解,彼此习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好像鲜少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彼此好像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 每一对相互爱着的人的感觉和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向歌一直觉得她和周行衍就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热烈的碰撞,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几乎满到要溢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也会心脏狂跳着对他接下来会说的话雀跃不止,无比期待。 向歌唇瓣微动,和他对视,几秒种后又切了一声,视线微微别开了一点,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没准备嫁给你呢。” 周行衍垂眸,声音低淡,缓慢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很急,可能快等不下去了。” 。m. ------------ 65 不快乐 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 天鹅绒厚窗帘前,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长睫低低垂着,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 黑睫低压, 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蓝光幽幽,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 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映着她侧脸, 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 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抬手直接拉起窗帘,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 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她。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抬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抬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抬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抬了抬,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抬,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抬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 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断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情愫柔软,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崭新的像是还未干透。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向歌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低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m. ------------ 66 快乐 十月中旬, 巴黎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终于结束,向歌呆了两天以后准备回国。 走的当天,苏静年带着Axel来机场送她。 小正太跟在苏静年后面看着她瘪瘪嘴,大眼珠转着,奶声奶气问:“向歌,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还来跟我玩?” 向歌好笑, 抬指戳了戳他小鼻尖:“叫姐姐。” Axel眨巴着眼, 突然凑上去抬手抱住了她的腿,小脑袋蹭啊蹭,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姐姐,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 向歌把手里的行李放到一边,蹲下去抱他:“Axel乖乖的,我就早点回来。” 小朋友肉呼呼的小胳膊抱着她,缩在她怀里猛点头。 向歌一年也回不来法国一次, Axel出生到现在甚至也都没见过他几面,原本以为关系会很生疏, 结果没想到小朋友和她却是格外的好, 小小的一只, 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哭成一团糯米包子。 血缘有些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向歌和两个人道了别去托运行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等到走了东西好像无端就多了不少。 巴黎温度要比国内稍微高上一点,向歌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她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她也没跟周行衍说,直接自己开车回去。 向歌本来在飞机上就睡不着,清晨整个人又乏又困,慢悠悠的开回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拖着行李上楼开门,周行衍刚好起床。 他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向歌无精打采地把钥匙丢到一边鞋柜上,箱子往旁边一推,鞋还没脱,站在门口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朝周行衍高高伸出手臂。 好半天没等到人,向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出去。 周行衍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到她面前来,垂头看着她,手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一下看不住你就又熬夜?”周行衍抬眼,“回来从来不告诉我又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向歌才不接话,直接当做没听见跳过这个问题,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在撒娇:“行行,我好困,好累,我坐了一天的飞机,还自己开车回来的,我想睡觉。” 周行衍不为所动:“这是你熬夜的理由?” 向歌眨眨眼:“不是呢,我是准备提前倒一下时差来着。”她两条细胳膊依然高高抬着,见男人完全没有动作,手臂晃了晃,又晃了晃,冲着他抖个没完没了。 周行衍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把人直接抱起来。 向歌双脚离地,膝盖不自觉的弯起,“啊”的一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讨个抱抱的,没想到他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周行衍抱着她走进餐厅,放到餐桌前椅子上,蹲下身去,捏着鞋帮帮她脱掉鞋子。 即使只是需要坐一整天飞机,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没有比平时矮上半厘米,周行衍单手勾着两只鞋走到玄关放进鞋柜里,又提了双羊毛拖鞋过来放到她脚边,言简意赅:“穿。” 白嫩嫩的小脚蹭进拖鞋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脚趾尖,向歌脚蜷了蜷,趴在餐桌上垂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行行,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周行衍抬眼看她,人站起来走进厨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站起来也走过去:“我哪里没良心了?” 周行衍哼笑了声,没回头:“去洗手,出来吃个饭再去睡。” 向歌撇撇嘴,不情不愿趿拉着拖鞋往外扭,周行衍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又把她叫住。 向歌回头。 周行衍平静道:“今天我妈生日,她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 向歌:“……” 向歌:“?!!!” 向歌原地愣了三秒,“啊?”了一声。 周行衍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弯起唇角:“不用紧张,就是家里面的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 向歌是肯定没信周行衍的话的,影后的生日怎么可能只是家里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不过苏艺宁性子一直很低调,再加上最近一直处于隐居山林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云游状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行衍话一出,向歌的瞌睡虫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非常淡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非常淡定的和周行衍一起吃了早饭,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上班出门。 周行衍站在玄关门口转过身来:“今天在家干什么?” 向歌单手把着门框,懒洋洋斜倚在上面打了个哈欠:“补觉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会儿,抿唇笑了一下:“那晚上我回来接你?” 向歌漫不经心地:“好啊。” 周行衍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 向歌:“你笑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笑得肩膀直抖,半晌,才抬起头来,舔着唇看着她笑:“没事,我先走了。” 向歌:“……赶紧滚。” 周行衍人走,门关上的瞬间,向歌身子唰地直起来,长长出了口气,飞速跑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夏唯打电话。 双休日也就只有周行衍这种小可怜儿不放假,夏唯正在家懒洋洋的睡大觉,向歌一个电话过来,夏唯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您是还没睡呢还是准备睡了,这个点儿不是你的活动时间啊。” 向歌声音严肃而冰冷:“夏夏,出大事情了。” 夏唯那边顿了顿,拉腔拉调的懒洋洋语气不见了,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美容院一日游,去不去啊,我请你。” “……” 夏唯:“?”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夏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向歌一顿。 “你之前拍戏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婆婆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紧张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熟。” 此时两个人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按摩床上,向歌裹着个浴巾脸上贴着果冻似的面膜,她舔舔唇角,又皱着眉吐吐舌头:“那不一样,当时是在剧组,虽然说后来我知道了以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不一样啊,”她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这次是正式的家庭会面,可能还会有周行衍他爸爸在,场合和气氛都不一样,我紧张。” 夏唯幸灾乐祸:“有生之年我竟然有机会看到你紧张一次,你不是万事无所谓不存在紧张这种情绪的霹雳战斗霸王鸽吗?” 向歌面无表情:“滚下床,不请你了。” * 从会所回到家,再换上睡衣,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不重视了,又把柜子和皮箱掏空了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床上这件纠结那件纠结,直到周行衍下班回来。 向歌坐在地毯上,看着满满一床的衣服发呆。 周行衍站在卧室门口惊了半秒,歪了下头:“你原来有这么多衣服?” 向歌扭过头来,逼也不装了,一脸凄苦的看着他:“行行……” 周行衍走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向歌叹气:“我穿什么好,感觉不能穿太花哨也不能太死板吧,妆也要注意,周行衍,我叱咤时尚界这么多年,真的第一次为穿什么发愁,我之前勾引你的时候衣服和妆都是信手拈来。” 周行衍看着她一本正经碎碎叨发愁的样子,舔着唇垂头笑:“你勾引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向歌斜眼瞪了他一眼,又叹:“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清纯一点的还是端庄成熟一点的?” 周行衍蹲下身子,眉梢微扬起,视线平直看着她:“关心他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我喜欢什么样的比较重要。” 向歌撑着下巴皱眉,视线在床上的一条黑裙子和阔腿裤之间摇摆,举棋不定随口说:“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行衍没说话。 向歌也没心思听他的答案,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今晚穿什么上了,直到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瓜顶,把她斜歪着的脑袋转过来。 周行衍凑近,手掌从她头顶滑到脑后,倾身咬了咬她嘴唇,分开,低低笑了。 向歌眨眨眼,就看着他又凑过来,含着她下唇,吃果冻似的,声音喃喃:“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m. ------------ 67 不快乐 小可爱请订阅正版哦向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和事迹简介的时候, 本以为是个女强人型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叫了一个女人名字的时尚杂志主编是个男的。 不仅性别男, 还是个笔挺溜直的纯爷们儿。 等一切都确定下来上午过去了大半,把人送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宋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翘着腿转笔:“等这个封面拍完,我让他们给你配个经纪人。” 向歌站在桌前,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先给你搞个助理凑合用用。” 向歌再次点点头。 宋执懒洋洋地靠在老板椅里,手里昂贵的金色钢笔在修长指间旋转,侧着头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捧你吗?” 关于这个问题,向歌也很认真的做过一番思考, 她眨眨眼:“你想潜我?” 宋执眉心一抽, 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重新捡起来捏在手里, 看着那张坦然的脸, 强忍着想把笔丢过去的冲动:“你长得挺好, 脑子也不笨, 红起来能给我赚钱。” 向歌懂了:“宋总, 其实您要是早点发现这点, 我应该已经帮您赚出一架飞机的钱了。” 宋执冷笑一声:“就你两年前那个臭屁德行?不给你梯子都能飞上房揭瓦了, 真把你捧起来不得直接冲上天去?” “……” 向歌无言以对。 等向歌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十一点多,直到封面拍摄工作开始以前, 除了跟杂志方的一些交涉以外,她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出公司大门的时候, 宋执已经效率很高的给她找了个助理来。 小助理姓宫,叫宫茉,是个眼大胸大的眼镜娘小萌妹,之前是宋执的生活助理,就在向歌啧啧感叹没想到宋执喜欢这个类型的时候,宫助理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御姐,平板又冷漠:“向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私人助理,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事无巨细向宋总汇报的。” 向歌眉角一抽,直接走到车边拉开驾驶位车门,人坐进去,关上车门按开了车窗,手臂高高伸出来朝她摆了摆,一脚油门走人。 车子开出去一段,宫茉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看见那辆车又不急不缓的倒回来了。 向歌把车重新倒回门口,副驾驶的车窗打开,身子侧倾过来:“小茉莉,你去帮我定做一个锦旗。” 宫茉一愣,没反应过来:“定做一个什么?” “锦旗,就是那种送给医院医生的感谢锦旗,什么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什么神仙再世送子观音这种的。” 宫茉一脸懵,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东西,表情从茫然到恍然大悟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满脸复杂的点点头。 向歌没太在意她丰富的表情变换,手肘搭在车框,补充强调道:“明天晚上五点之前麻烦务必帮我弄出一个来,辛苦了。” * 也许是宫茉觉得明天晚上五点前这个时限放的太久了,简直是对于她工作效率的侮辱,所以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她就按响了向歌家的房门门铃,面无表情的提着卷锦旗来了。 向歌都没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这种不用想也明白的事,直接跟她道了谢,转身从客厅茶几上勾起钥匙串,踩上鞋子出了门。 房门直接没关,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宫茉面无表情的推了下眼镜拒绝,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下去。 向歌没从家里开到第二人民医院过,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凭着记忆绕了两圈发现走错了,最终还是放弃直接开了导航。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即将初春,天渐长,光线柔暖。她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侧过身来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就决定直接在车里等。 想了想,又怕他从侧门后门之类的走掉错过,向歌干脆抓起副驾驶上的锦旗,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进医院骨科科室门口,向歌步子一顿,停下来看了一眼表,算着离医生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便跑到电梯间旁边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开始整理语言。 “周医生,之前真的多亏了您精湛的医术,我的脚才能这么快好。” “您对于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谅细心照顾也让我深深感动。”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接受这面锦旗,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心安。” “并且想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女人手里握着的锦旗竖着拿,末端一下一下戳着下巴,视线低垂长睫敛着,自言自语的排练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绞尽脑汁的念叨了一会儿,向歌静默了几秒,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尴尬又虚伪的台词到底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讲得出来啊。 她挫败的撇了撇嘴角,想想还是放弃了,决定见机行事临场随意发挥。 向歌拿锦旗轻敲了下下巴尖,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才垂着眼,懒洋洋转过身来,准备往医生办公室门口走。 结果回过头来,眼一抬,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下突如其来毫无防备,向歌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点儿,下意识就往后踩了一步。 周行衍就站在她面前,距离有点近。 垂眼看着她,眼神冷淡沉静。 为了把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向歌今天穿的还是平底鞋,身高没了鞋跟的加成,就很明显的比男人矮了一段。 她平时也有过和男模搭档,这么看上去一眼目测下来,他身高基本上应该有个一八八差不多。 向歌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高中的时候他好像没这么高吧。 这个人这几年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就不声不响长到这么高了。 第二个是这人到底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周行衍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显的神游发呆,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她手里拿着的一卷缝着黄边的红色布料,缓慢开口:“向小姐又崴脚了?” 向歌回过神来,看着他没说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周行衍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还是在装样子。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她开始有点犹豫。 周行衍是那种,不在意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在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一直这样刻意装成不认识她的样子好像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如果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向歌怀疑八年的时间是不是真的久到足以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没说话,周行衍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 他白大褂脱了,白衬衫外面黑色风衣,风衣扣子没扣,看起来比前几次见他多了份懒散随意。 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向歌视线从他白衬衫的领口一路缓慢划上去,轻咬了下舌尖,摇摇头,澄澈漆黑的眼看着他眨了眨:“我是来跟周医生表达一下感谢。” 睫毛又长又密,眼尾微挑上扬似新燕尾羽。 “顺便问一下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顿饭。”她停顿了一下,软着嗓子补充,“聊表谢意。” 周行衍唇角翘起一点来:“不用,我也只是尽到医生的职责而已。” 向歌酝酿了一下情绪,抓着锦旗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深红色的布料微皱。长睫垂了垂,低低覆盖下来,在下眼睑出打下浅浅的阴影。 她犹豫似的停顿了几秒,又很快抬起眼来看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也确实有件事情,可能需要周医生再帮个小忙。” 周行衍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女人黑眸看着他,目光真挚又诚恳,一本正经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全职作者,目前正在筹划一本医生为主角的新书,但是因为我身边实在是没有人做这方面的工作。” 她有点苦恼的皱了皱眉,“所以周医生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找个时间采访你一下,为我的新书收集资料,也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样的。” 向歌一字一句斟酌着缓慢吐出,一番话说完,连呼吸都稍微屏了屏。 周行衍安静听完了,没说话,只垂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向着窗站,有傍晚的暖色光线碎在他黑沉沉的眼里,一层柔和的薄光蔓延四散,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m. ------------ 68 快乐 小可爱请订阅正版哦周行衍余光瞥了她一眼, 又看看她嘴里的筷子,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出来。 指尖抬了抬, 他忍住了。 向歌牙齿咬着筷子尖儿,两根深色竹筷就在那里上上下下摇摇欲坠的晃,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周行衍腮帮子微动, 忽然开口叫她:“向歌。” 她人还在神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视线侧过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筷从她嘴巴里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 向歌一呆, 垂头去看她筷子的尸体, 哀悼两秒, 叹了口气, 弯下身子去捡。 也就错过了周行衍瞬间弯起的嘴角。 女人将筷子捡起来塞进带来装饭盒的布袋子边缘, 看着他:“怎么了?” 周行衍:“没什么, 我忘了。” “……” 你赔我筷子啊! 向歌泄气的样子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周行衍点点头, 装傻:“那你吃, 我够了。” 向歌不说话了, 好看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行衍突然发现,这姑娘今天的眼角不涂粉眼影儿了, 仔细瞧,好像有点亮晶晶的浅棕色。 眼线画得很短,微微往上扬了一点点, 看起来跟之前两次又有些不一样。 周行衍看得叹为观止。 向歌也半天不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忽然伸出舌尖,向上翘着舔了下唇珠。 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儿,小臂推着饭盒一点一点往前:“你的筷子借给我用吗?” 周行衍动作一顿,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架着,脊背靠回到椅背里。 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嚷的声音,夹杂着柔声劝阻的女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周行衍反应极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歌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黑眸暗沉沉地:“坐下。” 向歌一愣,站在那里没动。 周行衍抿着唇角看着她,声音放低了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别出来。”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闷响,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向歌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医闹,赶紧点点头。 周行衍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出去,向歌直接翻出手机准备报警,人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护士站的东西全都被掀落在地,地上还有一个小护士,被另外几个人扶着站起来,小臂在流血。 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根钢管,原本正在敲着护士站台,看见这边周行衍从门里出来,直接横着步子走过来,手里的棍子划过地面发出渗人的“刺啦”声,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叫嚷着:“你是医生?把你们院长给我叫过来!” 向歌抓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打电话,外面周行衍也在说话,还有大吵大嚷的声音,向歌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给警察报了地址楼层。 结果刚说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外面男人的咆哮声倏地变大,周行衍的声音混杂其中,在喊她的名字。 向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男人手里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冰冷的金属末端在医院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光泽,又快又狠地砸向玻璃—— 向歌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手机扔在一边,双臂抬起来死死地护住脸。 臀骨狠狠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身边全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掉到地上的声音。 向歌闭着眼,人没动,手臂上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却不敢移开,生怕有没掉完的玻璃碎片伤到脸上。 耳边全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咆哮谩骂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音,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大概六七秒,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向歌抬起头,睁开眼来。 周行衍蹲在她身边,身上衣衫凌乱。 向歌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手上,才松了一口气。 手臂痛得她皱了皱鼻子,抖掉了白衬衫上两块玻璃碎片,手翻过来,小臂上面有两道看起来不浅的划痕,正在流着血。 周行衍薄唇紧紧抿出僵硬的线条,声音有点哑:“能站起来吗?” 向歌仰着头看他,眼眶湿漉漉地,“屁股痛……” 周行衍没说话,一手勾着膝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把人打横抱起来,出了办公室。 门外医院保安赶过来,暂时控制住了几个人,周行衍向旁边另一个医生点了下头,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往楼上走。 向歌单手勾在他颈后,盯住眼前那块白皙的脖颈皮肤,目光一路向上到绷的紧紧的下颚线,再滑到男人滚动着的喉结,感觉手臂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视线过于肆无忌惮,周行衍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垂下眼睫看她,瞳仁黑的无机质,声音沉冷,“完了没?” 男人眼神和声音都有点骇人,向歌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上了一层,周行衍抱着她拐进值班室,里面桌前坐着个男人正在写东西。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见周行衍怀里抱着个女人进来,他整个人呆滞了三秒,视线落在向歌血淋淋的小臂上,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 周行衍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单人床上,之前那医生刚好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怎么弄的?” 周行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玻璃。” 男人点点头,弯下腰,手刚要伸过来,动作突然停了,侧过头去看向旁边的人,扬着眉:“你来?” “……” “舍不得?” 周行衍想踹他一脚:“快点。” 男人耸耸肩,拉过向歌手臂,又从托盘里拿了小镊子消毒,除了里面几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其中有几块扎得有点深,镊子尖端进去鲜血淋漓,向歌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细小的碎片一颗颗摘出去,托盘上全是被血浸透的纱布和消毒棉,等消了毒包扎好,向歌眼角都红了,却全程一声都没出。 周行衍坐在旁边看着,下颚微绷,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床边坐着的姑娘,人端着托盘,非常识相的出去了。 向歌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周行衍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女人手臂抬了抬,疼得缩了缩肩头,五官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眶潮湿。 向歌觉得自己好像变矫情了。 也就是被玻璃割破了点皮,怎么因为他在这儿,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抢救似的了呢? 这么想着,她就抬起头来,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周行衍刚好也在看她。 她坐在床上,要比椅子矮上一截,只得微仰着头看他。 周行衍目光沉着,眸底有漆黑深浓的情绪,唇角绷的有点紧,半晌,才低声叫她:“向歌。” 低沉微哑的嗓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淡漠。 向歌听着他叫她名字,人一怔,然后就笑了。 “我在呢。”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过去,仰着头从他侧下方的位置直直看着他,“周医生想说什么?” 周行衍不说话了,只抿着唇看着她。 向歌就扬着长睫笑,“周医生不说吗?那我说啊。” 她人直接站了起来,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靠近,上身低低弯下去,唇凑到他耳畔,有气流染上他耳廓。 薄唇微动,她刚要开口—— 咔嗒一声门把扭开的声音响起,之前给向歌做包扎的那个医生走进来,一边抬起头一边喊了一声:“阿衍啊,我把——”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在他的值班室里,周行衍坐在他的椅子上,之前被他一脸紧绷抱进来的姑娘正低低弓着腰,两个人贴的很近,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个人听到声音,齐刷刷地扭头看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致歉,人后退两步,重新把门关上了。 。m. ------------ 69 一见到你呀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一见到你呀 妙笔阁()”查找最新章节! 向歌也没什么事情, 周行衍刚好也休息, 两个人难得时间凑到一起, 能安安静静在家里呆上一天。 向歌本来是这么想的。 然而周行衍休息时间的生活非常丰富, 去健身房, 骑行, 爬山。向歌虽然职业原因健身房也跑得勤, 但是就跟打卡工作一样,好不容易两个人都休息,她就想睡个懒觉, 然后中午穿着睡衣窝在家里吃零食刷剧打打手游,于是两个人产生了意见分歧。 休息日一大早,周行衍双臂环胸站在床边, 单手扯着被角, 掀开一点,然后晃啊晃啊晃。 秋天屋子里带着淡淡凉意, 冷风就顺着被掀开不断扑腾的被子钻进被窝, 向歌脑袋埋在枕头里, 烦躁的晃了晃, 闭着眼抬手摸索着被沿往回拽。 摸了好半天, 什么都没摸到。 向歌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来, 表情是濒临崩溃边缘的不悦:“周行衍,我二十几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九点了,你睡了十个小时, 再睡晚上又睡不着了。”周行衍不为所动, 九点的音还咬重了点儿,意思就是说,我已经很宽容你了。 向歌瞪了他五秒,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撑着身子坐起来,歪着头靠在床头看着他。 女人身上还穿着睡衣,刚从被窝里捞出来整个人热乎乎的,黑发有点乱,软趴趴地散在肩头,发梢扫在被子上,眉眼惺忪,一副软绵绵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 她清醒的时候,多半是鲜活的,即使是犯懒眼神也藏着掩不住的锐利,像现在这样绵软的样子倒是只有没睡醒或者不想起床的时候才能看见。 向歌打了个哈欠:“今天休息啊,你就不能陪我睡一会儿吗?” 周行衍倾身靠过来:“今天出去玩?” 向歌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随口开始不正经扯:“你口味这么重吗,还要出去,我们就在家里玩吧。” 周行衍嘶了一声,敲敲她脑袋:“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出来吃饭。” 向歌哀怨的瞪着他,也不动,只眼珠转悠着,看着他出了卧室,关上门,她屁股直接蹭下去躺下,拽着被子盖上,重新窜进被窝里。 一分钟后,手机锲而不舍开始响,向歌闭着眼睛接起来。 电话那端周行衍:“给我掀开被子,起床。” 向歌:“……” 周行衍要带向歌去中心公园骑自行车,当这个提议一出口,向歌近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她的男朋友,在两个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次正式出门约会的时候,跟她提议,去公园骑自行车。 其实想想看,比起那些千篇一律去电影院的,周行衍还挺有新意。 向歌感谢他没邀请她一起去健身房。 最终向歌抵死拒绝,两人各退一步,准备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烤蛋糕玩。 周行衍家地段很好,到哪里都很方便,开车到超市十几分钟。向歌喜甜,对于烘焙的热情比去骑自行车高多了,非常积极的快速吃完了她的早餐,就去洗澡化妆换衣服。 等她终于摆弄好了她的妆,也终在一堆衣服里挑挑拣拣出要穿的,两个人出门去超市。 超市很大,烘焙也有单独分区,在进口食品旁边,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和好看的模具,向歌逛的兴致勃勃,直到周行衍提醒:“向歌,你的手机呢?” 向歌“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神,又“啊——”了一声。 这次声音拉得长长的。 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刚刚锁包包的时候,随手放在台子上忘记拿了。 她拍了拍脑袋,转身要往外走:“我去找找。” 周行衍一把拉住:“你在这等着,我去。” 超市本就人多,时间也过去了有一段儿,向歌也不确定手机是不是已经被人拿走了,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逛了两排架子,还是也出去找周行衍。 她从无购物通道出去,绕了一圈到超市入口的地方,几乎是刚拐角,就看见站在旁边的周行衍。 还有他旁边的林染。 女人穿着白色,头发不长,发梢扫在蝴蝶骨,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温婉知性的美感。 周行衍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 向歌原地站了几秒,冷笑了声,人刚靠过去,温婉知性的美人林染突然抬起手臂,一副要去抱周行衍的样子。 向歌惊了,三步并做两步直接小跑过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响的清脆,她身子一闪,极为灵巧的直接插.在周行衍和林染两人之间,林染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把向歌抱了个满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秒。 向歌眨眨眼,率先出声:“林医生,你这么喜欢我吗?” 被挤开的周行衍微愣了下,而后哑然,笑出声来。 林染错愕,极近的距离下盯了她一会儿,而后赶紧放开手。 向歌被放开,转过身来,先是狠狠瞪了周行衍一眼,看着后者一脸无辜的样子,还带着笑,她又转过头来,看向林染。 她本就比对方高不少,此时眉梢轻挑,眼睫懒洋洋垂着,黑眸狭长晶亮,眼线细细勾勒。涂着樱桃红唇釉的唇瓣开合,声音软懒:“林医生不忙的话,我们聊聊?” 向歌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表现好爆了,并且无比庆幸出门前花了三刻钟化妆挑衣服。 超市在商圈,旁边有不少咖啡店,向歌随便挑了一家装修看起来最舒服的,直接把周行衍撵走去买烘焙材料,摩拳擦掌准备大战狗皮膏药情敌。 咖啡厅简约北欧风格设计,每桌前都有绿植隔断,向歌找了二楼一个靠近楼梯拐角的位置,周围没什么人,隐蔽性很足。 两人点了东西,向歌单手托腮,也没什么假惺惺的开场白,直接脱口:“林医生,大家开门见山,你别缠着我男朋友了吧。” 林染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人一愣,脸色不太好看:“什么叫缠着你男朋友?”她挑眉,“谈个恋爱他连和别的女人说话都不行了吗?” “行是行啊,”向歌指尖慢条斯理地敲了敲脸颊:“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林医生,那就是不行,除了在医院的时候工作上的正常接触,不然他看你一眼,我回去就让他用盐水洗一次眼睛杀菌。” 林染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笑出声来:“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一个女朋友是这样的,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无理取闹吗?向小姐,别说你只是周行衍的女朋友了,就算你现在是她老婆,你也没有限制他和其他女性正常交友的权利。” 向歌懒洋洋地侧了侧头:“哦,那我就限制了,无论是男朋友还是我老公,他就是喜欢被我限制,林医生一个外人未免管的有点多吧?你实在觉得看不下去你跟周行衍说啊,你让他和我分手呗,在我这里装什么知书达理啊?” “而且,别人我都还不管了,我就是要限制你,”向歌微扬着下巴,手里的咖啡往前推了推,勾唇睨着她,“林医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装了吧,大家干脆怎么痛快怎么聊,你喜欢周行衍,我也喜欢他,之前那次我以为我在医院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很明白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他的想法,现在我了解了,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你听不懂吗?” 林染脊背挺直:“你觉得你们俩,他对你和你对他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你们俩从性格上就完全走两个极端不是吗?两个毫无共同点,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甚至生活习惯,为人处世的方式都大相径庭的人,你觉得你们俩又能一起走多久呢?难道只是一句简单的,你了解了现在的他是喜欢你的,就能够支撑着两个人的人生长久捆绑下去吗?” 她这番话说的笃定又游刃有余,流畅毫不停顿,听起来像是打好了草稿似的。 并且也的确句句都是事实。 向歌和周行衍,两个一眼看上去好像极不相配,怎么都没办法搭在一起的人。 向歌都听乐了,甚至开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林染见她没说话,表情愈发有种占了上风的自信。 向歌单手压着桌沿,懒洋洋笑:“对啊,我就是凭借着一个喜欢。” 林染一愣。 “我们性格是不一样,各个方面都不一样,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人,我甚至觉得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两个才能相互吸引,产生化学反应。林医生确实是高瞻远瞩,但是我不一样,我只看眼前。你觉得喜欢是很脆弱不堪一击的事情吗?”她缓慢问她,“你喜欢周行衍什么呢?” “你觉得他优秀,家世良好,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没有不良嗜好,简直浑身都是优点吗?”向歌笑着舔了舔唇,指尖缓慢地摩擦着咖啡杯杯壁,“我不这么想,我第一次见到周行衍的时候,觉得他薄情傲慢,狂妄自大,觉得全世界老子最牛逼,却还是要摆出一副死正经的样子,简直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让人叫嚣着想撕了他的皮。你的喜欢是名词,你只是觉得他在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足够优秀,好像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向歌一反之前懒洋洋的样子,黑眸通亮看着她:“而我,我恒久持远,他所有的样子我都见过了,他的每一面我都了解,好的他和坏的他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见到他的时候我灵魂都在沸腾。这种甚至可以忽略一切的喜欢你有过吗?就算他老了,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他老年痴呆,他帕金森,我还是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 林染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向歌肩膀一塌,重新软趴趴地靠回到椅子里,好像刚刚那个目光灼灼逼人的人不是她一样:“当然了,我不是来跟你比谁更喜欢我男朋友这种无聊事情的,很简单的道理,一个男人是不是喜欢你,有没有喜欢过你,我觉得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了不是吗?林医生学历家世应该都不错吧,长得也好看,身边应该也不会缺优质的男人,周行衍你想都不要想,他只喜欢我,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 她一下一下扣着桌沿,等待着对面女人的反应。 林染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突然就笑了:“你觉得周行衍只喜欢你?你觉得他选择你了你就赢了?” 向歌挑了挑眉。 像是压轴的最后一场戏,她重重咬了“只”这个字,故意放在了最后告诉她:“周行衍大学的时候有喜欢的人。” 向歌抬眼,没说话。 “他很喜欢那个姑娘,整个大学他都在等她,甚至直到毕业以后工作,他心里都只有她,”林染看着她的表情,缓慢清晰地说,“他对那女孩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了,他爱她,你觉得你有信心能够超越她的存在吗?” 向歌就那么靠在椅子里看着她,好久都没做声。 良久,才淡淡开口:“周行衍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 “他当然不可能跟你说。”林染快速接道。 向歌点点头:“虽然我是觉得这样有点矫情,不过还是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个。” “林医生,我也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周行衍了,看来你当时是没听懂,那我直白的跟你解释一下吧。我不用有自信超越谁,因为那姑娘,她本来就是我自己。”她挑唇,声音轻慢,“而且,我纠正你一下吧,不是周行衍选择了我,而是我们彼此的选择,都恰好是对方。” 中国九百多万平方公里,十几亿人口,我们能够遇到彼此,认识彼此,选择彼此。 从相识到相许,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多深的缘分。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向歌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看着林染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觉得有点好笑,没再多说什么,提起包包站起来准备下楼。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周行衍站在木制楼梯中间,背靠着墙,侧头看着她。 向歌一愣:“你东西买好了?” 周行衍嗯了一声,上了几阶朝她伸出手:“走吧。” 林染此时也走到了楼梯口,有点发愣的垂头看着下面的男人。 周行衍目光没移,只看着面前长发的姑娘,清冷的眼分明带着柔软的笑意。 仿佛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 林染看着那两个人下楼梯,周行衍低声说了句话,向歌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换来男人无声弯起唇角。 她认识他六年,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一次都没有过。 林染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一直在坚持些什么。 是不甘吗?也许是吧。 她家世好,长得也好,性格人缘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这样一个姑娘默默地喜欢,陪伴了整整六年,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不心动,不觉得虚荣心被满足。 他却从未对她有过甚至是感动,亦或是无法回应的愧疚诸如此类的情绪。 林染突然想起刚刚向歌对于周行衍这个人的评价。 薄情傲慢。 他何止是薄情。 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他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懒得施舍,无情的彻彻底底。 * 直到上了车,向歌对于周行衍的盘问还在继续。 男人毫无做错了事情的自觉,一副冷淡样看得向歌直磨牙,坐在副驾驶恶狠狠地凑过身去重重咬了咬他下巴:“周行衍你现在不得了了啊,去拿个手机都能和你的情妹妹聊起来。” 周行衍认真问:“哪个情妹妹?” 向歌看着他下巴上自己的牙印,还觉得不解气:“你还有哪个情妹妹?” 眼看着女人又要咬上来,周行衍直接倾身,抬手拉过副驾驶旁边的安全带,扯过来,一边推着女人过去,咔嗒一声,把人扣上:“也就那么一个。” 向歌冷笑了声:“那就等着她出来啊,周医生看来还没聊够呢。” 周行衍低笑了声:“等什么,不就在我旁边坐着。” “哦,我不是你的情妹妹。” “那是什么。” “你老婆。” 周行衍一顿,发动车子的动作停住了,转过头来。 向歌侧着身倾了倾,仰头笑着弯眼看着他:“老公,来叫声老婆。”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没说话,漆黑的眼深邃。 向歌不满皱眉,催他:“叫不叫啊?” 女人微抬着头,唇瓣莹润,眼珠清亮亮的看着他,眉微微皱着,如娇似嗔。 舌尖顶着的两个字,就这么一遍一遍绕在他耳畔,回声似的不绝于耳。 周行衍有点狼狈地转过头去。 向歌看着他的反应,不可思议的不满了:“周行衍,你怎么回事啊!” 男人发动车子,声音低哑:“别说话。” 向歌眼睛一眯:“干什么?你要上天是不是?让你叫老婆你还不乐意了?我还不想让你叫呢好不好啊?分手!停车停车!周行衍你慢点你要超速了!!” 前面红灯亮起,周行衍车子停下,转过头来看着她。 向歌刚要骂他,男人哑着嗓子开口:“你想在车上?” 向歌一愣,没理解他没头没尾在说什么:“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你想在车上跟我做?” 再听不懂那就是傻子了,向歌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话。 男人沉沉看着她:“不想就别说话。” 向歌:“……” 向歌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戳到了周泰迪哪根神经,直到车子一路飙回家,向歌甚至只来得及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就直接被抱下车。 周行衍单手锁车一手开门,进了楼上电梯,抱着她就开始亲。 向歌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背靠着电梯金属壁一边揽着他脖子回应,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气喘吁吁问他:“你怎么突然这么饥渴啊?” 叮咚一声,周行衍抱着她走出电梯,口袋里翻出钥匙开门,哑着嗓子,呼吸喷薄在她耳畔:“再叫一次……” 向歌:“……?” 周行衍含着她耳垂恶意的舔磨,压开房门关上,直接把她抵在门上,手指顺着衣摆钻进去:“叫老公……” “……” 向歌就明白这个人突然这样是怎么回事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完全没理解,老公这称呼的点到底在哪里,就刺激到这个人丝毫不节制的拉着她白日宣淫。 当天下午两个人完全忘记了烘焙的事情,买回来的材料全丢在楼下车里拿都没拿上来。 甚至连中饭都省了,直到向歌饿的忍不住想一脚把周行衍踹下床去,男人才餍足地亲了亲她唇,翻身下床洗澡烧饭。 晚上,向歌久违的例假来访。 她啼笑皆非地看着旁边的人:“这就是你拉着我白日宣淫的原因吗?” 周行衍啊了一声,靠进沙发里,表情还有点遗憾的样子。 向歌白他一眼,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行行,我现在觉得我浑身都是中药味儿了。”她说着又拉了他的手臂过来,小狗似的闻了闻,放下,靠着他躺在沙发里,“你身上就是行行味儿。” 周行衍手臂顺势抬起,无比自然的抱着她:“行行味儿是什么味儿?” “就是行行的味道,说不出来。” 周行衍想了想,勾着她散乱的长发到一边去,声音平淡的重复:“让你灵魂沸腾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用他清冷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无端的让人浑身都开始发麻。 向歌一顿,侧头抬眼,红着耳朵从下面瞪他:“你肉麻不肉麻?” 他失笑:“这话是我说的?” 向歌抬臂,手指伸出来一根戳了戳他鼻梁:“女人和情敌作斗争的时候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但是如果等你变成小老头以后真的老年痴呆帕金森了,那我肯定毫不犹豫马不停蹄的就去跳广场舞的老头里挑一个黄昏恋寻找下一春。” 周行衍勾着她发丝把在手里玩,低低嗯了一声:“那我就混在老头里,等着你来找我黄昏恋,别人你也想都不要想,你这辈子,下辈子,以后的每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 倒过时差来休息够再没有理由偷懒去寰球那天,宋执刚好在公司。 向歌在巴黎时装周上几场秀都露了脸,也引来一些注意,陆陆续续也有几个品牌找她,虽然也都是比较小众知名度也不高的牌子。 甚至她原本以为那家没什么名气的杂志社小专访,竟然也引起了一点点小波浪。 那编辑非常喜欢她,题目就异常吸睛,向歌被她称之为有才能超越Kate Moss成为奇迹的中国模特。 “我不是第二个Kate Moss,我就是向歌——”巨大办公桌后,宋执拖腔拖调地捧着本杂志念着专访标题,一边咂舌,“你现在都嚣张出国际范儿了?” 向歌舔舔唇,由衷表示赞成:“我觉得她写的太对了。” 宋执敲了敲桌角:“给你挑了几个牌子,回头去找经纪人看看,以后的工作她会帮你看着接。” 向歌点点头。 “你现在不算没知名度,尤其是等明年电影出来以后,本来黑粉就一堆了,以后做事情都给我悠着点儿。” 向歌再点,懂事的不行的样子。 宋执一看着她这样就烦,看着听话死了,这边点完回头该干什么干什么主意一个比两个正。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退下。” 向歌无比配合,就差没说一声微臣告退。 找了陈茉定了几个小众品牌和几场秀出来,向歌刚好碰见徐艺绮。 女人脸上的妆依旧精致,眉眼平和,有淡淡的倦意。 看见她,也愣了一下,而后倒是笑了。 很柔和的那种笑,像是真的对一切都释然看透了,眼神安静的看着她:“之前的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向歌没说话,安静看了她一会儿:“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敌对了这么久的人突然转到友方阵营这种事情我不太适应,以后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吧。”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以后这种事情注意安全措施,女孩子身体要养好,别留下病根。” 晚上,向歌把这事儿说给周行衍听的时候还一副自己表现的很英俊的样子。 周行衍坐在沙发里,她横躺在他腿上,男人温暖的手覆在她小腹上,动作轻缓的揉。 向歌吃着蜜饯,人往上窜了窜,摇头晃脑地啧啧感叹:“徐艺绮脑子挺好使来着,怎么就栽到这么个坑里了,爱情真是会让人智商骤减。” 周行衍垂眸瞥她:“肚子不难受了?” 向歌含着手指,舔掉指尖的糖霜,侧过头来,从他怀里的下方往上看,朝他眨眨眼:“这次好像确实没怎么太难受了。” 周行衍点点头:“那你老实一会儿。” “我哪里不老实了?”她扭过头去,手臂伸出,去够茶几上盒子里的蜜饯。 人又往上窜了窜,指尖刚捏了一块要收回来,后脑顶到了个带着硬度的东西。 向歌人一僵,下意识回头抬眼,看他。 周行衍语气平淡:“你这脑袋一直在这里蹭来蹭去,我很难受。” ------------ 70 人间似天堂  小可爱请订阅正版哦虽然只是几个字的差别, 但是含义天差地别。 向歌一句话说完,整个医生办公室都安静了。 她余光扫过一眼, 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林妹妹”表情尤其不怎么好看。 向歌唇边的笑意加深。 那天她过来送锦旗,结果在电梯门口遇到梁盛西,看他对她的反应就知道, 周行衍现在应该是单身的。 那么这个林妹妹就无疑也是处于待机状态的了。 梁盛西反应最快,脸上带着笑“在啊,周医生刚刚还说着饿了呢。” 并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饿了的周医生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梁盛西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原本在刚开始看到向歌的时候,以为只是又一个来追求高岭之花的,长得好看的女勇者。 后来通过与周行衍的对话以及他一系列的反应来看,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梁盛西心里默默地为林染遗憾了三秒钟, 然后毅然决然地准备大批购入这位妖精妹妹股。 向歌这才侧着脑袋, 视线重新不紧不慢的落到周行衍身上, 弯着睫对他笑, 人走进屋子。 走到中间, 到林染面前。 女人个子本就高, 今天又踩了双小跟, 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气场压人。 唇边勾着弧度, 漆黑的眼却幽深的,没什么情绪“抱歉, 让一下可以吗”她声音轻柔,“你挡到我了。” 站在旁边的几个医生身子往后撤了撤,下意识想离女人的战场远一点。 林染要比向歌矮上一截, 和她对视得微仰着头,表情很难看,人却固执的没动。 向歌眨眨眼,面上表情不变,身子斜着歪歪头,看向她身后桌前坐着的周行衍,意有所指“周医生,你女朋友吗” 周行衍椅子侧转了一点,十分配合她,“同事。” 林染眼睫垂着,睫毛颤了颤。 向歌“哦”了一声,扬着下巴眯了眯眼,人也不动,就站在那儿执着看着眼前的人“你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吗” 梁盛西肩膀抖了一下。 这妖精妹妹可怕起来真是可怕啊。 林染深吸口气,重新抬起头来“不用了。” 向歌满意了,也不跟她较真,笑盈盈地侧身绕过去了。 等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走了,向歌拖了把椅子坐在周行衍桌边,懒洋洋撑着下巴看着他。 周行衍侧着脑袋,声音清冽“你怎么来了” 向歌指尖敲了下脸颊“给你送晚饭啊。” 周行衍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向歌眨眨眼,“陪你吃个晚饭。” 他没说话。 这个答案还不满意 “喂你吃晚饭” 向歌试探性道。 “” 周行衍微不可查轻叹了口气,视线收回,拉开桌上的袋子,提出餐盒,打开。 日系的便当盒,原木色,里面摆着一层一层的紫菜饭卷,紫菜里薄薄一层米,最中间裹着蛋皮,胡萝卜,火腿和酸黄瓜,上面撒着芝麻。 卷的整整齐齐,卖相精致,让人食指大动。 一看就不是她自己弄的。 周行衍不动声色,“没看出来,你手艺还不错的。” 向歌抬手从盒子边缘抽出筷子递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然棒啊。” “” 周行衍哑然,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来。 向歌眨巴着眼,视线瞥开,被他这么一笑搞的有点心虚。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擅长进厨房。 高一那会儿寒假的时候,周行衍把破破烂烂的向歌从大街上捡回家,小姑娘满身是伤蜷缩在他家沙发上,黑眼看着他,亮晶晶地,嗓音沙哑“我饿了。” 周行衍面无表情,没搭理她,直接转身出了门。 等少年从公寓楼楼下买了面包和牛奶上来,一打开公寓门,里面有呛烟的味道直冲鼻腔。 周行衍皱着眉进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鞋架上快步走进屋,环视了一圈。 厨房灯亮着,向歌身上套着条花围裙,正捏着鼻子手臂伸了老远,眼睛别开,手里拿着个大勺在锅里胡乱搅。 “” 周行衍大步走过去,看了眼锅里已经糊了的炒鸡蛋,直接拉着小姑娘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身后,先盖上了还在往外溅油花儿的锅盖子,再关火,最后打开抽油烟机,才算是完毕。 他转过身来,垂头看她。 向歌站在他身后,白皙的脸蛋儿红红的,有点肿,眼角划破的地方血干掉,唇瓣也被她咬破了,嘴角沾着点儿猩红。 平时在学校里嚣张散漫仿佛可以日天日地的少女,此时头上歪歪的挂着花围裙,手里拿个勺,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委屈,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乖乖地站在那里仰着头看他,不说话。 向歌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心地别开眼来,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你懒得理我走了,就想自己弄点东西吃。” 她本来想偷偷地炒个蛋吃完,再在他回来前把锅子什么的都刷好收拾干净的。 向歌停了停,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会收拾好的。” 之前半个学期,向歌和周行衍的关系实在算不上特别友好。 虽然嘴炮和找茬都是向歌单方面的,他则倒是一直被她莫名敌意逗得觉得挺有意思的。 仔细想下来,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平时在学校里遇到接触的次数好像还挺多,一来二去竟然也称得上是彼此熟悉的。 少女手臂上全是青紫,周行衍拉着她的手放开,“这是我家,我走去哪啊。”他垂睫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出厨房,“先出来吧。” 向歌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走到玄关,提着鞋柜上一个袋子进了客厅,站在沙发前转头看向她。 向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步子走过去了。 少年身型挺拔,比她高上半个头,向歌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没抬头。 周行衍才看见她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也有一块磕破的地方。 他想起刚刚在街上看见她的时候,小小一团蜷缩在路灯下,大冬天外套也没,只穿了件毛衣,在外的肌肤上全是可怖的淤青,抬臂拉着他袖子,嗓子哑哑的说不去医院,也不要回家。 这是去哪里跟人打架了啊。 他弯腰从袋子里翻出消水,棉签,跌打损伤的喷雾,纱布,还有一大卷创口贴,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向歌缓慢地坐过去。 周行衍手里拿着消水瓶子,拧开,抽了两根医用棉签出来沾湿,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她眼角划破的地方,蘸了药水的棉签沾上去。 凉凉的触感带着刺痛,向歌“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后缩,被少年一个眼神看住。 向歌不动了,就看着他给她消毒,贴创口贴,喷喷雾,包扎。 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又很生涩,疼的她一缩一缩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跟他说话。 基本上就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话不多,声音清澈冷润,语调缓慢,没什么起伏。 向歌第一次觉得他声音其实是好听的。 也了解到,他家住的离学校远,每天来回要浪费很长时间,因为高三课业太繁忙,于是就一个人在学校旁边租了间公寓,每天晚上有保姆阿姨来给他烧一顿饭。 等全部都弄的差不多了,周行衍才抬起头来。 小姑娘脸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表情有点愣,肚子还在叫。 周行衍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又从袋子里翻出面包和牛奶递给她“要不要加热一下” 向歌摇了摇头,道了谢以后从他手里把牛奶接过来,迟疑了几秒,开始咕咚咕咚大口的喝。 周行衍吧面包的包装撕开,递给她。 她就像个看到肉的小狼崽一样,就差扑到他手上去了。 少年靠在沙发里看着她吃,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吃完我送你回家。” 向歌咬面包的动作停住了。 嘴巴小仓鼠似的鼓着,咀嚼吞下嘴巴里的面包,漆黑狭长的眼看着他,“我能不能在这里睡一晚” 周行衍挑了下眉。 她怕他拒绝,又赶紧快速接道,“就一晚,明天你醒之前我就走。” 说着,她紧紧抓住了他们家沙发垫子边。 周行衍没再说话,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转身进了卧室。 向歌松了口气,几口吃掉剩下的一点面包和牛奶,把包装丢进垃圾桶里。又去厨房把焦糊的炒鸡蛋倒掉刷了锅,才关上客厅的灯,人重新回到沙发上平躺下来。 冬天房间里有点冷,向歌缩了缩脖子,把沙发上摆着的几个靠垫都拿过来,从腿到小腹到胸口,一个一个摆在身上。 她刚摆完躺平,卧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周行衍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发梢还有点湿,人走到沙发旁,站定,垂眼看着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靠垫里压住的少女,淡声道“你去床上睡。” 夏唯买了蔬菜水果打开向歌家房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女人整个人倒着躺在沙发上,膝弯挂住沙发背,手里高高举着个iad在抖。 把东西放在厨房小吧台上,夏唯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一点也不像行动不方便的样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做得来。” 向歌闻言,手里的iad放在肚子上,脑袋朝上仰了仰看她“我这不是遵从医嘱。”她晃了晃腿,伸直抬高“活活血。” “你的医生小哥哥也没让你耍着杂技活血。” 向歌对于她这个“你的医生小哥哥”的说法十分满意,唇角愉悦地弯起一点来,没说话。 夏唯把袋子里的牛奶拿出来,纸盒撕开,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两个玻璃杯出来,倒了牛奶,放了块红糖,加热。 她单手撑在微波炉旁边等着,指尖敲了两下小吧台大理石桌面,看着沙发里高举着一双长腿躺着的人,依然不解“你怎么就突然看上那个小医生了” 向歌平躺在沙发上,脚跟相碰,磕了两下,懒洋洋开口“他不小了。” “你又知道了” “我肯定知道啊。” 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夏唯端出温热牛奶,将杯底融化掉的红糖搅拌均匀,走过去放到茶几上“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类型呢。” 向歌小心翼翼地放下腿侧着往旁边歪,手撑沙发转过身坐起来,一条腿盘着,脚踝扭伤那条腿伸直了“我是不喜欢这种类型。” 夏唯窝进旁边软椅里“我记得你之前在法国,也遇到过这么个款的祖国小同胞”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继续道,“你当时说这种类型都很假。” 向歌没马上接话,沉默着俯身向前,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牛奶。 温热度数穿透薄薄的玻璃杯壁渗过来,浅浅的熨烫着掌心,顺着指尖神经末梢一路攀爬,悄无声息一直传到中枢神经。 她长睫微垂,舔着唇角笑了一声,声音散散漫漫地“我现在也觉得这种类型的很假啊。” 从她高一那年第一次见到周行衍开始,她就觉得他很假。 装模作样站在那里,就好像他那副一本正经好学生的皮能遮住骨子里的嚣张似的。 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样子,那双眼睛里却藏着冷冰冰的傲慢和不耐。 向歌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太他妈虚伪了。 就想激怒他,看他生气,看他原形毕露,和他刚。 并且当时十五岁的她,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么做的。 夏唯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女人单腿盘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牛奶杯冲她眨了眨眼,长睫蝶翼似的扑扇。 夏唯“你别冲我抛媚眼。” “我没冲你抛媚眼啊。” 夏唯挑着眉,没再多问,只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不过那个小医生的脸啊,他们科室的护士开心死了吧,每天上班都很有动力。” 向歌捧住杯子,眼睫微抬,表情看上去有了点变化。 夏唯再接再厉“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如考虑考虑改行当护士去吧,要么你为了撩汉子,隔段时间就得崴个脚当次伤患,对自己太残忍了吧” 伤患翻了个白眼,顺手拽过身边的沙发靠垫冲她丢过去。 向歌的脚扭伤不是特别严重,在家里安静养了几天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边缘比较浅的淤青也消了大半。 第二天,她去医院复诊。 虽然她的脚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工作日,夏唯上班,向歌也就没叫她,自己打了个车到医院门口,心虚似的伸着脑袋看了一圈,才拖着步子优哉游哉的往里走。 她今天穿了件缎料黑色棒球外套,背后金色刺绣鹰翼展翅欲飞,头上压着棒球帽,整个人呈现出和之前一次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脚上一双aj5奥利奥,平底。 谨遵医嘱。 向歌觉得自己乖得不行了,应该奖励一朵小红花印在脑门上。 她中午来,正是门诊午休的时间,人不多,也有一些人干脆没走直接在等着下午午休结束。 向歌挂号以后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在诊疗室门口,头上棒球帽压的很低,只露出尖下巴和水润的唇。 那个位置斜侧面就是第五诊室,门依旧虚掩着,向歌随意扫了一眼,刚巧从门缝看到里面有白色大褂衣角一晃而过。 向歌眨眨眼,盯着那道门缝,歪了歪脑袋,把耳机摘了下来。 耳机一摘,周围的声音瞬间就变得很明晰,能够隐约听见诊室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还有个女的。 还你妈在笑。 向歌仰起头来,伸出一根食指,指尖顶着帽檐往上戳了戳,露出一双虚眯着的眼。 舌尖扫过牙床一圈,她把耳机其中一端重新塞回到耳朵里。人站起来,单手插进外套口袋,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间的诊室门口。 虚掩的门后,周行衍在说话。 “明天应该可以。” 他说。 怎么个意思 向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提醒她有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屈指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停顿两秒,直接抵着门边推开。 人没马上进去,只侧着身子,脑袋从门缝探进去。 周行衍依然坐在桌后,他面前站着个女人,短发到肩头长度,手撑着桌沿,身体前倾,身上的白大褂衣襟也跟着往前垂。 向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医生袍穿的像情侣装一样无比刺眼的人,没戴的那一端耳机线弯弯曲曲地垂下去,一晃一晃的。 她特地换了风格,画了个心机斩男妆来复诊视察敌情,结果所谓的骨科科室开心死了的小护士还没有发现,倒是先出现了个每天上班都超有动力的医生小姐姐。 小姐姐似乎对于被打断了不太开心,扭头看着她皱了皱眉“现在是医生午休时间,不接诊的。” 向歌没看她,视线越过去直接与桌后的周行衍对视。 男人一脸冷淡的看着她。 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眼都没眨。 向歌顿了顿,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道歉,脑袋一点一点缩回去了,顺手带上门。 她手压着门把,动作稍停,没完全关上,依旧虚掩开了点小缝,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 没过一会儿,里面再次隐约传来女人的笑声。 隔着门,那声音微弱,向歌却觉得怎么听怎么聒噪又刺耳。 这杠铃一般的笑声。 向歌开始后悔刚刚没把门关严。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重新把两个耳机全部塞回到耳朵里,音乐声调大,闭着眼仰头等。 下午两点午休结束,向歌来得早,号码也靠前,没多久就叫到她。好巧不巧,还是五号诊室。 她摘了耳机塞进外套口袋里,翘着的一双长腿放下,走到门口,敲门进去。 关门转过身来,周行衍刚好抬起头。 女人一件白t,外面黑色外套,有淡金色刺绣从背后蜿蜒到袖口。 头上黑色棒球帽往上翻了点,妆很淡,唇瓣丰润晶莹,眼线刻意画得略微下垂,柔和了她原本过于锐利的眼尾弧度,面部线条也没了之前浓重阴影打出的棱角感。 下眼睑眼尾的地方不知道是眼影还是什么,扫了点浅浅的粉红,竟然还有点可爱。 周行衍觉得化妆这个东西真是个神奇的技能。 这跟几天前的那个黑裙细高跟凹眼窝大烟熏妆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吧。 他正想着,那边向歌已经走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脚还有点不方便,她走的有点拖,慢吞吞地蹭到桌旁坐下,病历本递给他。 周行衍接过,视线落在她纤细白嫩指尖的透明甲油上,唇角不动声色弯了弯。 连指甲都换颜色了。 还挺全套。 他垂着眼,又看向女人脚上的球鞋,低呵了声,慢悠悠收回视线,翻开病历本“我还以为你不是会听医生话的人。” 向歌还记着刚刚他和那女医生一起时的冷漠反应,眉梢挑起,声音懒散回道“我还以为你这才几天就把自己的患者给忘了。” 她话音刚落,周行衍动作一顿。 男人低垂着的长睫倏地扬起,下颚线微绷,薄唇抿着,就那么没情绪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向歌微怔,对上那双又清又黑的眼。 几秒之后,周行衍毫无预兆的,突然就笑了。 忘了 化成灰他都记得。 紫菜饭卷向歌确实是跟宫茉学过的。 只不过因为她包的太难看,蛋皮糊掉,黄瓜切得奇形怪状,卷出来的饭卷也粗细不一,所以全部贡献给垃圾桶了。 和当年那个炒个蛋炒出爆米花味儿的自己比倒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向歌对自己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 虽然最终带来的还是宫茉卷的,只不过装盒是向歌亲自装的没错了,摆盘精致,四舍五入一下这句“我当然棒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向歌嘴巴里叼着筷子,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周行衍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嘴里的筷子,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出来。 指尖抬了抬,他忍住了。 向歌牙齿咬着筷子尖儿,两根深色竹筷就在那里上上下下摇摇欲坠的晃,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周行衍腮帮子微动,忽然开口叫她“向歌。” 她人还在神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视线侧过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筷从她嘴巴里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 向歌一呆,垂头去看她筷子的尸体,哀悼两秒,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捡。 也就错过了周行衍瞬间弯起的嘴角。 女人将筷子捡起来塞进带来装饭盒的布袋子边缘,看着他“怎么了” 周行衍“没什么,我忘了。” “” 你赔我筷子啊 向歌泄气的样子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周行衍点点头,装傻“那你吃,我够了。” 向歌不说话了,好看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行衍突然发现,这姑娘今天的眼角不涂粉眼影儿了,仔细瞧,好像有点亮晶晶的浅棕色。 眼线画得很短,微微往上扬了一点点,看起来跟之前两次又有些不一样。 周行衍看得叹为观止。 向歌也半天不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忽然伸出舌尖,向上翘着舔了下唇珠。 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儿,小臂推着饭盒一点一点往前“你的筷子借给我用吗” 周行衍动作一顿,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架着,脊背靠回到椅背里。 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嚷的声音,夹杂着柔声劝阻的女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周行衍反应极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歌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黑眸暗沉沉地“坐下。” 向歌一愣,站在那里没动。 周行衍抿着唇角看着她,声音放低了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别出来。”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闷响,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向歌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医闹,赶紧点点头。 周行衍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出去,向歌直接翻出手机准备报警,人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护士站的东西全都被掀落在地,地上还有一个小护士,被另外几个人扶着站起来,小臂在流血。 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根钢管,原本正在敲着护士站台,看见这边周行衍从门里出来,直接横着步子走过来,手里的棍子划过地面发出渗人的“刺啦”声,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叫嚷着“你是医生把你们院长给我叫过来” 向歌抓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打电话,外面周行衍也在说话,还有大吵大嚷的声音,向歌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给警察报了地址楼层。 结果刚说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外面男人的咆哮声倏地变大,周行衍的声音混杂其中,在喊她的名字。 向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男人手里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冰冷的金属末端在医院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光泽,又快又狠地砸向玻璃 向歌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手机扔在一边,双臂抬起来死死地护住脸。 臀骨狠狠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身边全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掉到地上的声音。 向歌闭着眼,人没动,手臂上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却不敢移开,生怕有没掉完的玻璃碎片伤到脸上。 耳边全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咆哮谩骂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音,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大概六七秒,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向歌抬起头,睁开眼来。 周行衍蹲在她身边,身上衣衫凌乱。 向歌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手上,才松了一口气。 手臂痛得她皱了皱鼻子,抖掉了白衬衫上两块玻璃碎片,手翻过来,小臂上面有两道看起来不浅的划痕,正在流着血。 周行衍薄唇紧紧抿出僵硬的线条,声音有点哑“能站起来吗” 向歌仰着头看他,眼眶湿漉漉地,“屁股痛” 周行衍没说话,一手勾着膝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把人打横抱起来,出了办公室。 门外医院保安赶过来,暂时控制住了几个人,周行衍向旁边另一个医生点了下头,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往楼上走。 向歌单手勾在他颈后,盯住眼前那块白皙的脖颈皮肤,目光一路向上到绷的紧紧的下颚线,再滑到男人滚动着的喉结,感觉手臂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视线过于肆无忌惮,周行衍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垂下眼睫看她,瞳仁黑的无机质,声音沉冷,“完了没” 男人眼神和声音都有点骇人,向歌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上了一层,周行衍抱着她拐进值班室,里面桌前坐着个男人正在写东西。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见周行衍怀里抱着个女人进来,他整个人呆滞了三秒,视线落在向歌血淋淋的小臂上,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 周行衍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单人床上,之前那医生刚好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怎么弄的” 周行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玻璃。” 男人点点头,弯下腰,手刚要伸过来,动作突然停了,侧过头去看向旁边的人,扬着眉“你来” “” “舍不得” 周行衍想踹他一脚“快点。” 男人耸耸肩,拉过向歌手臂,又从托盘里拿了小镊子消毒,除了里面几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其中有几块扎得有点深,镊子尖端进去鲜血淋漓,向歌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细小的碎片一颗颗摘出去,托盘上全是被血浸透的纱布和消毒棉,等消了毒包扎好,向歌眼角都红了,却全程一声都没出。 周行衍坐在旁边看着,下颚微绷,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床边坐着的姑娘,人端着托盘,非常识相的出去了。 向歌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周行衍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女人手臂抬了抬,疼得缩了缩肩头,五官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眶潮湿。 向歌觉得自己好像变矫情了。 也就是被玻璃割破了点皮,怎么因为他在这儿,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抢救似的了呢 这么想着,她就抬起头来,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周行衍刚好也在看她。 她坐在床上,要比椅子矮上一截,只得微仰着头看他。 周行衍目光沉着,眸底有漆黑深浓的情绪,唇角绷的有点紧,半晌,才低声叫她“向歌。” 低沉微哑的嗓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淡漠。 向歌听着他叫她名字,人一怔,然后就笑了。 “我在呢。”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过去,仰着头从他侧下方的位置直直看着他,“周医生想说什么” 周行衍不说话了,只抿着唇看着她。 ------------ 71 辛德瑞拉(一) 宋执第一次见到向歌是在饭店男厕所门口。 女人当时穿着黑色宽松连帽卫衣, 铅笔裤, 很学生气的年轻样子。 斜靠在墙壁上抱着臂, 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宋执一眼认出来, 正是寰球模特部当时的副总, 刘什么来着。 宋执留学回来接手寰球模特部, 上午刚和高层管理们都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晚上和朋友出来吃个饭,刚巧又碰见了。 宋执没有听别人说话的兴趣,这刘副总的猥琐表情和话里的暗示意味都太明显了, 话也就是那些,翻来覆去没什么新意,这种戏码在这个圈子里挺常见, 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这副总恐怕没什么机会给这小美女想要的东西了。 宋执垂着头没再看, 一边把洗手液搓出白色的细细密密泡沫,一边回忆着今天上午看到的管理层里有没有做副总的苗子, 就听见那女人懒洋洋开口了。 “我不啊。”她声音软趴趴地, 却不是女人的那种清脆悦耳的软, 声线微微有点低, 慵懒又 漫不经心。 像山林间的雾气, 朦胧缠绕。 刘副总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微愣了一下:“什么?你知道我能给你——” “您能给我什么?” 女人打断他,轻笑了声,“你能给我好的资源, 给我机会, 给我带来名利,给我钱,”她顿了顿,又慢悠悠,调笑一般地开口,“刘总,您要是长得像吴彦祖,让我主动追您都成,但是您丑成这样,我觉得这买卖我有点亏啊。” 洗手间感应水龙头哗啦啦放出水来,宋执手放在下面,抬起头来看过去。 他在洗手间里,那两个人站在外面,从他的位置能够看到外面,而那两个人的视线刚好被墙壁挡了大半。 刚刚只是扫了她一眼,现在仔细一看,长得是美的。 饶是从小见过无数美女已经一身抗体的宋少爷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无论是脸还是身形比例,从脑瓜顶到脚尖都好看。 她散散漫漫地侧着头,柔软黑发打卷束成高高的马尾,还带着几缕奶奶灰挑染。 侧脸看上去鼻梁的弧度高挺,五官立体感很强,眼窝深,黑眸明亮狭长,眼角挑着,似笑非笑的扬眸看着面前的人。 耳朵上一排不知道多少个耳钉亮闪闪的,和她气场一样嚣张。 此时刘总恼羞成怒,阴测测地眯起了眼笑:“行啊,还是只挠人的小野猫呢,向歌,我可告诉你,你在寰球签了一年,这一年我可以让你白白耗着什么都拿不到,你知道对于模特这行来说年龄,时间有多重要吧?” 向歌笑了:“那也不能辣自己眼睛啊。” 刘副总气得脸涨红了一圈,刚要发作,宋执这边关了水龙头,纸巾一抽,往门口走。 外面的男人视线随意一瞥,看到他,话卡在嘴边停住了。 宋执慢悠悠地站在垃圾桶前,擦掉手上的水珠,抬起头来,眼神里赶紧滚三个字就差脱口而出。 向歌这边没转过头,就看着面前这个啤酒肚目测有个三层厚度的男人突然对她笑了下,然后急匆匆走了。 向歌挑着眉看着他走,摇晃了两下脑袋,又抓抓头发,一脸莫名的也走了。 宋执啧笑了一声,将手里已经被他团成团的湿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再次见到向歌是几个月后在摄影棚里,宋执上任几个月,也了解了不少,当时确实是生了捧她的想法。 这女人外在条件没什么可挑剔的,够聪明,最关键的是,她的脑子很清醒。 宋执其实不完全排斥潜规则这类的事儿,在他看来这也是每个人的选择,但是他最多心情好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赶上那种恶心到他的,那么就有多远滚多远。 比如上次那个长得像□□一样得刘副总。 这个向歌各方面都挺好的,唯一一点不好,太野了。 浮躁散漫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似的,眉毛眼睛鼻子都写着老子宇宙无敌棒棒锤的完美无瑕,嚣张得能飞到天上去。 宋执也是个平时嚣张惯了的,看着她就莫名不爽,想打她一顿。 * 宋执本来觉得一年多的时间磨磨她的性子足够了。 结果第二年回来再见到她,这女人表面上看上去是乖了许多,骨子里还是那样。 宋执觉得算了,她这个逼样子估计是没什么救了。 他把贴身助理给她,分她寰球最有经验的经纪人,给她最好的资源和机会,给她建议,她所有的合约甚至他都亲自挑选,帮她铺路。 那天早上,他和宫茉去向歌家看见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宋执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没心没肺的女人还在屋子里睡得正香,宋执坐在沙发里,无缘无故就想磨牙。 宫茉欲言又止看着他,最后还是没说话。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宋执本来觉得,家庭环境的原因,他已经足够冷情,是个绝对理智的商人。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也肯定不会对公司里的人动什么心思。 那,他为什么要捧她呢? 比她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又有眼力价儿的人多了去了,她的条件固然是出类拔萃,但是好像也并不是非她不可的。 宋执只是觉得,手里有这样资质的人不用来赚钱,太浪费了而已。 仅仅就是,这样了吧。 * 向歌的视频被爆出来以后,宋执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消息并且找到了向霖。 乔欣被他叫进办公室里来的时候脸色煞白,眼眶红通通的,妆有点花,看起来像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 宋执对她没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也就只有这小姑娘和向歌关系好,并且上次向歌摄影棚直接动手打人,好像也是因为她。 这种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嫉妒多了去了,宋执眼睛一眯,冷笑了声:“是你干的吧?” 这姑娘被他这么一瞪,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跟水龙头似的。 眼圈通红,嘴巴一憋哇的一声就开始哭,挺秀的小鼻尖就开始抽大鼻涕,一抽一噎的,话都说不利索:“宋总……我没有呜呜呜……” “……” 宋执惊呆了。 宋老板见过的女人无数,到他眼前哪个不是恨不得完美到眼睫毛上翘多少度都算好,就算那种小萌妹型的一哭起来那也是娇滴滴的梨花带雨。 从来没见过在他面前花着一脸的妆哭的山崩地裂,还响亮抽大鼻涕的。 宋执拉着老板椅退远了点儿,嫌弃的看着她:“行了行了,不是就不是吧,你要把我办公室玻璃震穿了?” 乔欣就死命地憋住,实在忍不住抽噎又害怕地看着他,纤细的小肩膀还颤着,憋到直打嗝。 清晰地嗝了一声,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乌溜溜地大眼睛水花儿又泛出来了。 宋执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终于明白向歌为什么独独对她这么照顾了。 这丫头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啊。 直到他无意间看见她知道了向歌家里的事情以后又心疼她的向歌姐又哭,哭完抹抹眼泪又去监控室调监控,小脸上全是坚定的“我一定要亲手抓住犯人把他绳之于法”的正义凛然。 之前监控已经看过了,并没有看见走廊里有人,可是这小姑娘偏偏不信邪,执意要再看一遍。 当天晚上宋执准备走人,走之前拐去监控室,想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门没关,里面灯光昏暗,只有横着两排屏幕里一个个四方格发出幽幽的光。 那个傻不拉几的姑娘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还有点肉肉的脸颊被手臂压得有点变形,嘴巴歪着。 上午糊在眼底的眼影睫毛膏倒是都清洗干净了,此时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睫毛细细的,看起来柔软又浓密。 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咕噜的一声,绵长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来源于她的肚子。 宋执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正准备走人回家去,身子还没来得及转,又是清晰地咕噜一声。 他步子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乔欣已经醒了。 她撅着屁股凑在显示器前,头都快扎进去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看,似乎连眨都不敢眨。 听见有声音过来,她转过头来,眼睛因为一直不眨的瞪着泛着点红,湿漉漉的。 她看见他,似乎有点意外。 宋执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袋子背到身后去,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吐槽她。 真的好像是个傻子。 完全不懂得动脑子的,就那么傻愣愣的盯着那么一段反复的看,难道还能凭空给她冒出一个人来? 还跟他顶嘴。 还敢为了向歌跟他顶嘴?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顶头老大是谁。 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宋执觉得自己仅剩的耐心和爱心都在今天被耗尽了,懒得再理她,直接走人。 一到家,保姆晚饭已经弄好了,宋执随手把塑料袋子丢在沙发上,转身上楼。 保姆阿姨一边跟在他后面嘱咐,让他换了衣服下来吃饭,看见他丢在沙发上的袋子就随手拿起来瞧。 里面一盒纯牛奶,还有三四种便利超市的那种小蛋糕。 保姆阿姨“咦”了一声,看着男人往楼上走的背影:“少爷,你不是不喜欢牛奶和甜食嘛?” 宋执头也没回,懒洋洋地:“喂猫。” ------------ 72 辛德瑞拉(二) 向歌回来以前, 宋执没再见过乔欣。 宋老板每天日理万机, 忙的脚打后脑勺。 其中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是相亲。 宋执今年周岁二十八虚岁二十九, 奔三即将而立的人, 别说女人了, 连一根女人的头发都没看他带回到家里过。 宋老爷子上个月和隔壁陆家老头聊天, 老陆头笑眯眯地,说他宝贝孙子终于把孙媳妇儿给他领回来瞧了。 隔壁那姓陆的小子比宋执还要小,怎么就有媳妇儿了? 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疯狂的给宋执安排了一串相亲,一三五七相亲二四六八休息,宋老爷子觉得自己非常人性化, 还给孙子留出了休息的时间。 宋执这个破烂脾气是肯定不会感激他爷爷思虑周全的, 他一次都没去。 对方一个个好歹也都是颇有点家世背景的姑娘,含着金汤匙出生, 娇生惯养着长大, 即使再知书达理有教养, 遇到这么没礼貌的相亲对象, 也不可能一声不吭。 于是跟家里人一说, 女方家长找到宋老爷子, 说您这个孙子怎么这样呢,不把我女儿当回事儿呢。 宋爷爷大发雷霆一场,宋执无奈, 只得先答应下来。 * 乔欣这两天都十分寂寞。 向歌《茧》刚杀青, 人回来还没多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见上几次面,她过两天就又要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了。 乔欣开心又不开心,想让向歌多留下来一段时间又为她高兴,唯一一点不满,她觉得她无所不能的向歌姐竟然作为替补去,实在是太给Z家面子了。 乔欣第一次见到向歌,也不是在寰球娱乐,而是在一家KTV。 她当时在那里打工,向歌和一群人一起进来,看上去好像是她的朋友,又好像不是。 她们应该是之前已经玩了一波了,男男女女一群人在那里说笑,只有她站在旁边,手臂倚靠着大理石台面,安安静静按手机。 那台子旁边就是KTV大堂的超市,玻璃隔出的长形空间,乔欣穿着制服拿着两瓶酒摆货,一边看着她。 鼻梁高,眼窝深邃,眼睛长长的,皮肤在KTV大堂水晶灯下看起来白的发光。 腿很长,黑衣黑裤懒洋洋站在那里,唇瓣间咬着根烟,没点着。 明明是很有女人味儿的长相,却不是那种柔软的妩媚,反而有种洒脱慵懒,又帅又性感。 乔欣眨眨眼,匆匆收回视线继续摆酒,余光扫见有人朝这边喊了个名字,她抬眼瞥过去,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不急不缓走过去。 一起打工的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看见乔欣眨眨眼:“你脸怎么红了?热吗?” 乔欣条件反射地啪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带着点肉的小脸被她挤在一起,唇瓣嘟嘟着:“没,没有!” 刚刚那男生喊她,好像叫向歌…… 那一年的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情。 她决定不高考了直接进寰球以后,再一次遇见了向歌。 她第一天来,也没有人带她,带她的人只告诉她在影棚等着就走了,乔欣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等,等了一上午。 直到中午,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慢吞吞地也跟着往外走。 站了一上午,她腿有点僵,小步跳着走在最后面,前面的那个人突然回过头来。 乔欣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点儿,一眨不眨看着她。 向歌歪了下头,好看的眼睛看着她:“新人吗?” 乔欣点点头。 向歌了然:“一起吃饭?” 乔欣又点。 点完,她又猛地反应过来了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是市中心,而且她看起来就很有钱,吃饭的地方肯定很贵。 其实她很想跟她一起吃饭的啊! 乔欣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有点失落:“不用了……” 向歌看着她,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乔欣看着女人的背影欲哭无泪鼓了鼓嘴巴,女神刚刚邀请她吃饭她竟然拒绝了,竟然拒绝了!呜呜呜…… 乔欣很失落地原地站了半分钟,很失落地耷拉着脑袋下楼,很失落地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很失落地排队等着买单加热。 便利店玻璃墙前横着一长条的木制小桌子,乔欣垂头丧气地拿着饭团坐在高脚凳上,撕开塑料包装,咬了一口。 她旁边,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抵着一盒牛奶推到她面前。 乔欣抬眼。 向歌坐在她旁边,手里捏着双筷子,面前是一盒便利店里的滑蛋牛肉饭,指尖还抵在牛奶纸盒上:“只吃饭团吃得饱吗?” 乔欣愣住了。 然后差点被呛着。 女神也吃便利店! 女神就坐在她旁边! 女神还给她牛奶喝!!! 啊啊啊螺旋转圈开心。 乔欣虔诚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向歌给她的牛奶,那样子似乎把旁边的人给逗笑了,两个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女神其实一点都不高冷,并且笑起来太好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好像就慢慢熟起来了。 乔欣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她仿佛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光,肆意洒脱。 是和她截然不同,并且她大概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理应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这样的她,没有道理不璀璨又夺目。 她在跟高中一个同学聊起来的时候,男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喜欢女人?” 乔欣:“??” 向歌在去巴黎之前,跟宫茉说过让她有空的话稍微帮忙看着点乔欣。 那姑娘脾气又软,被人欺负着也不出声,就小包子似的偷偷躲起来哭。 宋执当时听见,觉得向歌说的十分有道理。 那丫头,就是个傻的。 直到第二天,宋老爷子帮他约了个某房地产大佬家二小姐,宋执下午事情提前处理完准备乖乖赴约,走到电梯间门口,旁边安全通道厚重的铁门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还有噼里啪啦扭打咒骂,尖利的刺耳女声中,姑娘清澈的声音格外突兀。 急切又委屈的,带着隐忍的哭腔和喘息。 “向歌姐不是这种人!你闭嘴!” “不是什么人?她今年一年拿到的都是些什么资源?几个月前还在拍三流破杂志的人现在为什么能去时装周啊,还不是因为伺候着金主开心了?”女人讥讽道,“乔欣你是个傻子吧,向歌给你什么了?每天当着她的狗腿子你也不嫌累得慌啊?她现在算是飞上枝头了嘛,电影女一号,巴黎时装周,你呢?她给你一毛钱的好处了?你还敢为了她推我?还想打我?” 叮咚一声,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宋执没理,转身抬脚走过去,推开白色的铁门。 安全通道里三个女人扭打在一起,乔欣被压在台阶上,头发被人扯着向后拉,她也不顾,挣扎着反抗。 脸上红色的印子触目惊心,大眼通红,眼眶里有咬牙忍着的泪。 见到有人开门过来,那两个女人抬起头,看见宋执,脸唰地就白了,踉踉跄跄站起来。 宋执侧头,目光冷森森的:“我这儿是菜市场?女人随便打架骂街的地方?”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乔欣也跟着站起来,头低低的垂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啪嗒啪嗒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宋执看着她,一声比一声高:“你还有脸哭?你和你的向歌姐真不愧是关系好,和她在一块儿你就学会了惹事了?今天她为你打架明天你为了她?你们这两朵姐妹花行啊,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小姑娘被他骂着,吓得脑袋越垂越低,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抬头!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想什么来着!”宋执冷声。 乔欣颤悠悠地抬起头来,脸上的妆已经卸了,素白的小脸上全是水,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她胡乱抹了一把泪,委屈巴巴,又倔生生的看着他。 宋执眼睛一眯,眉梢挑起:“你还挺不服气?” 乔欣哭得直打嗝:“没……没有不服气。” 宋执快嫌弃死了,懒得再看她,侧头抬眼,问了旁边两个人名字。 听着她们说了,点点头:“赶紧滚。” 两个女人松了口气似的急急忙忙走了,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宋执没回头,声音淡:“寰球不需要背后嚼人舌根的东西,滚了就不用回来了。” 乔欣就看着那两个女人煞白着脸抖着嘴唇,也不敢说话求饶就走了。 她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一嗝一嗝的,带着哭腔:“宋……宋总……” 宋执抱着手臂靠在墙面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宋总呜呜呜您别开除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头发被抓的乱糟糟的,袜子也破了,脸上还带着长指甲划过的抓痕,整个人都惨兮兮的。 看起来比上次更像只受了欺负的小流浪猫。 每次看见她,都是她对着自己抽大鼻涕哭哭唧唧。 她怎么就有那么多好哭的。 耳边女孩子一声一声压抑的抽泣闹得宋执脑壳疼,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叹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声音放软了点:“行了,不开除你,你别哭了。” ------------ 73 辛德瑞拉(三) 十月天气转冷, 乔欣小外套被拉扯的半掉不掉, 里面的裙子脏兮兮的, 袜子都破了。 宋执冷不丁想起向歌临走的时候跟宫茉说的那句你帮我照顾着点儿她, 又看看小姑娘露出的一段儿白皙大腿, 转身就走。 乔欣以为宋总这算是饶了她了, 偷偷地松了口气。 气放了一半, 宋执又回过头来,皱着眉看着她:“发什么呆?走啊。” 乔欣愣愣应了一声,乖乖跟上去了。 宋执领着她回办公室, 此时整个楼层人不多,宋执推门进去,走到窗边, 从衣架上勾了件大衣外套丢给她, 一边问:“你怎么回家?” 乔欣手忙脚乱的接,没接住, 大大的外套堆在她脑袋上, 带着一点点男香。 她把外套扯下来, 抱在怀里:“坐公交车回去。” 宋执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了, 手臂搭在把手上, 转悠着看着她, 撇撇嘴:“你就这么回去?” 乔欣歪了下脑袋:“啊?” “……”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傻子说话? ——这是宋执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一个想法。 宋执喜欢聪明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和他们聊起天来至少不累。 他懒得再和她多说, 直接倾身拉开抽屉最下面一层, 翻出一盒创可贴来,丢在桌子上。 宋执朝办公室角落洗手间门扬扬下巴,一字一顿地:“拿着,进去,把你脸上的处理一下,模特伤到脸?我看你趁早走人吧,”他抬眼看她,顿了顿,视线扫开,“外套穿上。” 乔欣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站在原地慢吞吞穿好他刚刚丢过来的那件外套,又拿了桌上的一盒创可贴,进了洗手间。 宋执这件外套本来就是长款,乔欣穿上要更长一点儿,她的袜子都破了,外套扣子系好,刚好能遮住。 乔欣扣好外套,又拿清水洗了洗脸上被指甲划破的几道印子,虽然只是划过去,不过女人的指甲长又尖,有两道还渗出了一点点血丝。 宋总虽然嘴巴坏脾气又烂,不过人还是好的。 她一边撕开创可贴贴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等她处理完出来,宋执正在打电话。 他单手撑着额角,一副颇为头疼的样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耐心:“是,嗯,我忘了,不是故意的,没有想耍你们玩。” 乔欣听着,眨眨眼,觉得这个宋总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实在是有点惊悚。 刚好那边接着电话的宋执抬眼,看着她,沉默的举着手机听着那边的人说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爷爷,我有女朋友了,您帮我跟人家道个歉吧。” 乔欣垂着头,心里默默哇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宋执那边还在说话:“不是,不是为了不相亲骗您的,真的有,对,谈很久了,相亲相爱,您不信?我现在就跟她在一起,一会儿要和她出去吃个晚饭。” 乔欣一呆,抬起头来。 刚好她抬头的瞬间,宋执原本举在耳边的手机拿开了,正对着她“咔嚓”一声,他垂头点了几下屏幕,又重新放到耳边:“就是这个。” “???” 乔欣呆滞了几秒,然后缓慢地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这宋总是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相亲吧。 电视剧里的有钱人家好像都是这样的,男主角心里有着深爱的女主角,但是家族又不同意,只能痛苦的去相亲,和自己的真心爱人如同陌路过客一般先纠缠个十几集。 但是关键是,向歌姐她的剧本里已经有男主角了,宋总充其量也就算个悲情的男二标配呢。 这么一想,乔欣瞬间又有点同情宋执了。 男人那边还在说着“我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去”“不用您不用见了”“就是一普通姑娘”“不用谁家的千金我已经够有钱了,不需要千金”之类的,大概又纠缠了十分钟,电话才挂了。 他电话一挂,乔欣就一脸同情地:“宋总,您早说,我可以换一个稍微好看一点的角度让您摆拍的。” 宋执似乎是懒得搭理她,手机丢在桌面上靠回到老板椅里:“吃什么?” 小姑娘一愣:“啊?” 宋执不耐烦的敲着桌子:“我跟家里说我要和女朋友出去吃饭,就是说我要待到晚上才能回去,难道要我饿着?” 您就没个能陪着出来吃顿晚饭的朋友吗? 乔欣想吐槽,但是她忍住了。 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这个月可怜巴巴的钱包,小心翼翼提议道:“外卖吧?” 宋执:“……”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办公室沙发前,茶几上放着一个9寸披萨,两盒奶酪焗饭和一些小食。 乔欣和向歌不太一样,向歌是那种无论怎么吃好像也都不太会吃胖的体质,乔欣就贪一点嘴,肉就全部都反馈到脸蛋上。 此时,她对着那一桌的披萨和芝士奶酪焗饭,一脸痛苦又纠结的表情,吃了第一口。 然后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风卷残云一般开始扫荡。 美食在前,再加上宋执现在坐着的地方就和她隔着一个披萨,乔欣感觉心情都放松下来了,叼着根眨巴眼:“宋总,您为什么不想相亲啊?” 宋执靠在沙发里看着她一脸幸福的吃:“不想就是不想,哪有为什么。” 乔欣点点头,又想了想:“我觉得您应该去相亲啊。” 宋执眉梢一挑,没说话。 就看着小姑娘一脸欲言又止,纠结又挣扎,最后决定英勇赴死一般的表情,小声开口:“我知道您喜欢向歌姐……” 宋执动作一顿。 乔欣垂着眼,细声嘟哝:“但是向歌姐有男朋友了,您还是去相个亲赶紧把她忘了吧,宋总您是个好人,不应该孤独终老。” “……” 宋执咬牙:“谁告诉你我要孤独终老了?” “电视剧里的男二都是这样的,喜欢上女主以后就从此非卿不娶了。” 宋执强忍着想把面前的披萨扣到她脑袋上的冲动:“你觉得老子哪里看起来像男二?” 乔欣很认真的想了想。 好像哪里都很像。 她摇摇头:“您哪里都不像。” 宋执冷笑了声,表情看起来不太妙,脸色黑黑的。 乔欣连忙说:“其实我觉得您如果认真追向歌姐的话,男主角的位置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 宋执觉得这丫头今天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还在感叹惋惜:“您为什么不追啊,遇到喜欢的人就是要追啊。” 宋执也不觉得生气了,反而笑了,长腿一翘,抱着“我就看看你能胆儿肥到什么程度”的心态看着她:“你怎么就觉得我喜欢她了?” 乔欣大眼看着他:“您每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向歌姐的时候,就差把‘我这么喜欢你’印刷下来贴在脸上了,您太怂了,面对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勇敢一点才行啊,宋总,您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女朋友的。” 宋执冷眼一瞥,十指交叠,倾身撑住膝盖,一点点靠过来了,倾着身看她。 女孩子像只感受到了危险的野生小动物,瞬间闭嘴了,大眼睛不安的看着他,滴溜溜地转。 又懊恼又后悔的样子,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宋执挑眉,声音里有风雨欲来的平静:“你觉得自己还挺敏锐?” 乔欣狂摇头。 “你觉得我挺值得同情?” 乔欣哆哆嗦嗦的猛摇头,白着小脸跟他道歉:“宋,宋总我错了,我不应该提您的私事儿,您喜欢谁都和我没关系。” 宋执面无表情朝门口扬扬头:“闭嘴,给老子滚。” 乔欣正巴不得,痛快的站起来刚准备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等会儿,停那。”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磨磨蹭蹭转过来。 那小眼圈,又红了,小鼻子一皱一皱的。 宋执就纳了闷儿了,他怎么就那么吓人啊,说几个字就能把她吓成这样。 刚刚头头是道分析他感情的时候不是胆子挺肥的吗? 宋老板头疼的揉了揉眼眶:“你家在哪?” 乔欣呆了下:“啊?” 宋执不耐烦的皱着眉,还是放慢了语速,又重复了一边:“我问你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听懂了吗?” ------------ 74 辛德瑞拉(四)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对于向歌, 宋执如果说之前没有一点好感, 那是不可能的。 这女人身上有太多吸引异性的特质了, 就算抛开她的外表暂且不谈, 只性格, 就会让人有种莫名想要靠近的欲望。 但是男人又不是全都精.虫上脑。 至少宋执在权衡了两方利弊以后, 迅速做出判断划分明确界限。 始于好感, 也终于好感。 让他跟一手捧着的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宋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商人,他绝对理智, 能够明辨任何情况下如何使利益达到最大化。 当然这个判断明辨,不包括一时兴起的送乔欣回家。 尤其是在她前一秒还津津有味的分析了一波他的情感,说他怂, 让他想暴揍她一顿的情况下。 宋执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并没有想太多。 直到他车子停在乔欣家楼下了,看着小姑娘满脸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表情给他鞠躬道谢, 然后像逃避洪水猛兽一样飞奔上楼, 他竟然笑了。 那一瞬间, 宋执精明的大脑好像有一秒钟的死机。 只记得, 她笑的时候, 好像还挺好看的。 他坐在车里呆了一会儿, 看着那个披着他大衣外套的背影进了一个老老旧旧的楼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 上面历史记录有他刚刚发过去的照片,女孩子眼睛大大的, 眼珠黑白分明, 直愣愣看着镜头。 这样好像也挺好看的。 除了有点傻。 * 宋老爷子在明确的了解了自家孙子不打算把女朋友带回来以后,开始有点着急了。 宋执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再纠结磨叽这个事儿,才随口一说顺便拍了个照加强真实性,也没有把人带回去让她扮演一下自己女朋友的意思。 宋爷爷把乔欣的那张照片彩印下来了,放大高清装了个小相框,每天放在桌边唉声叹气,十分想看一眼真人。 他在当天就已经把这姑娘家庭条件背景翻了几番儿了,高中辍学打工,心里本来还有点小不满意的,结果第二天,隔壁陆家小孙媳妇儿又来了。 小姑娘个子不高,垫着脚给陆家那小子缠围巾,还一蹦一跳的给他戴帽子。 两个人站在铁门口,你揉揉我我抱抱你,黏糊的不得了。 宋爷爷看着心里酸的呀,这小陆性格脾气不知道比他家阿执烂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媳妇儿回来呢? 这么一想,他家阿执的小女朋友长得也乖巧,家庭嘛,又不是孩子能选择的,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宋爷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当即衣服套好,拽了两条围巾出来,叫了司机,也没告诉宋执,偷偷摸摸摸到公司里去了。 乔欣脸上两道浅浅的红没消,扑了粉倒也看不太出来,结果宋老板影棚转了一圈,觉得影响照片质量,非常不耐烦的让她卸妆滚了,顺便还放了她两天假。 乔欣蔫巴巴地乖乖去卸了妆,换好衣服准备走呢,结果门口刚巧遇到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老爷爷。 老爷爷围巾裹了好几条,脸全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放着光看着他。 手里拄着根拐杖,站在台阶下面,也不动。 乔欣以为他是腿脚不方便上来,连忙快走了两步上去搀扶了下:“我扶您上去呀?” 老爷爷笑得眼睛弯弯的:“小姑娘在这上班?” 乔欣点点头,嗯了一声,垂眼搀着他上了台阶,停在旋转的玻璃门前,又顿了顿,软软开口:“爷爷,这门走着不方便,咱们从推门进吧。” 她推开旁边门,也不急,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直到人进去,又给他指了电梯的位置才走了。 宋爷爷就看着那团小背影走到对面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上公交车。 他上楼进了宋执办公室,一看见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推门就说:“我刚看见你那小媳妇儿了。” 宋执一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媳妇。” “你小子眼光还不错啊,我看那姑娘长得比照片好看,和你还挺配的。”宋爷爷大咧咧的坐进沙发里,“多大了啊。” 宋执瞥了他一眼:“您已经知道的事情就不用问我了吧。” 宋老爷子笑了两声,把脑袋上糊着的几个围巾都抽了:“小姑娘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挺好的,年纪又小,你回头问问她,愿不愿意回去继续读书了还,要不然就这么样,有点可惜了。” 宋执没说话。 “听见没啊。” 宋执抬眼:“怎么样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管什么闲事啊。” 宋爷爷嘿了声:“你小子是个小混蛋啊,那不也是人家姑娘没办法了才这样的。” 宋执手里捏着钢笔转了一圈,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怎么说啊,又不是真的是他女朋友了,宋老板我今天心情好,决定不仅正常给你发钱,还出资让你回去高考读大学? 宋执头疼:“爷爷,她不会接受的。” 宋爷爷翻了个白眼:“你想法子啊,脑袋是干什么吃的?” 宋执皱着眉捂住眼,摆摆手:“知道了,您回吧,奶奶在家等着您呢。” * 乔欣皮肤合,隔天脸上就没了印子,人到影棚的时候,宋执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男人大大咧咧拉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正中间,手里还捏着个咖啡杯,乔欣远远地恭恭敬敬朝他欠了欠身。 宋执不紧不慢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抬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乔欣几乎条件反射一样,往后缩了缩。 宋老板:??? 男人眉一挑,身子向后靠进椅子里,朝她做了个口型:过来。 小姑娘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慢吞吞地,小乌龟爬一般挪了过来,站到他面前,低垂着脑袋:“宋总……” 宋执:“……” “我是能吃了你?” 乔欣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不太好吃的。” 宋执哼笑了声,直截了当开口:“你明天不用来了,回去读书,明年去高考。” 乔欣猛地抬起头来,呆了三秒,反应过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宋,宋总!” 宋执想不到什么理由,也懒得想,干脆直说:“学校我已经帮你联系好——” “宋总!”他没说完,小姑娘声音拔高了点儿,打断他。 宋执有点诧异的看着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还真没这样叫过他。 小姑娘拔了一声,又熄火了,眼睛也又变成了兔子,水龙头阀门拧开眼泪啪塔啪塔掉,无措又委屈的看着他:“您不能这样,您之前都答应我了……您,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他话都没说完,她又开始哭了。 宋执额角突突突地跳,心里那点儿冒了尖儿的不耐烦被无奈压下去了,他皱着眉看着她:“你别哭了……” 乔欣停不住,强咽下了声音,人却还在一抽一抽地抹眼泪。 宋执侧着身看着她,有点好奇:“你这眼眶里是不是全是水?” “眼球的含水量有99%,”小姑娘抽抽鼻子,声音哭的黏黏糊糊地,睫毛膏都挂了水,眼线稍微晕开了点,“我错了宋总,您别不要我。” “……” 宋执挠了挠眉心,有点头疼:“我没不要你。” 乔欣不信他,可怜巴巴抿唇:“您刚刚说的,让我不用来了。” “我让你回去把学上完,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宋执终于没忍住,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你和你弟弟的学费我可以先借你,回去把高三读完,工作日上课,休息日过来兼职,赚的钱还我。” 乔欣呆住了,含着眼泪啊了一声。 “你怎么什么都啊,就会说这一个字儿?” 乔欣小心翼翼地:“您是要做慈善吗?企业形象需要?” “……” 这个缺心眼儿的。 宋执磨了下牙,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几欲爆发的脾气,把旁边的椅子拉到自己面前,平静开口:“坐。” 乔欣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宋执:“听说你昨天碰见我爷爷了。” 乔欣一脸茫然:“啊?” 啊完,她又想起来自己刚因为这个“啊”被批过,连忙改口:“是……吗?” “……” 宋执感觉自己脾气都被磨得丁丁点儿不剩,缓声解释:“就是戴了好多条红色围巾的那个。” 乔欣恍然大悟:“啊!” “……” “哦!” “……” 宋执挫败的摆摆手:“你还是啊吧,我不骂你了。” 乔欣还沉浸在自己昨天无意间竟然搭话了大老板的爷爷这件事情里,就听见大老板继续说:“他说觉得你和我还挺配的。”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好像在听天书,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嘴巴微张,脸颊看上去明明还挺有肉的,下巴倒是尖尖。 宋执忍住想抬手掐掐她脸蛋的欲望,身子坐直了,缓慢的前倾过去,看她。 两个人的距离一点一点越拉越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乔欣想往后缩,心跳都漏了两拍,从脖颈开始,直到耳尖儿,全红了。 男人靠得太近,鼻尖似乎都全是他的气息,幽深的眼盯着她看。 半晌,突然说:“我也觉得。” 小姑娘小手捂住不断持续升温开始发烫的脸颊,愣愣抬眼:“啊?” “我也觉得还挺配的,”宋执唇角弯了一瞬,直起身来,“那就试试吧,做我女朋友。” 乔欣呆滞的看着他,仿佛有砰的一声,脸颊连带着脑子都烫得炸掉了。 宋执危险眯眼:“你敢说不要试试?” 她下意识摇头,一副反应过来又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您发烧了吗?” “……” 宋执一脸“你活腻了是不是”的表情。 乔欣缩了缩肩膀,不说话了。 宋执垂眼看着她:“明天给我去学校。” 她眼一抬,刚要说话,被凉凉瞥了一眼,又垂下脑袋:“哦……” “我送你去。” 点头。 “后天跟我回家吃个饭。” “……哦。” 宋执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别开眼:“去上课就好好上课,不许分心,不许跟别的男生说话。” “……” 宋老板不满意的嘶了一声:“听见没?” 乔欣忍无可忍,弱弱抗议:“宋总您怎么能限制我交朋友的权利和自由为什么连说话都不行……” “?” “TAT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