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正文卷 ------------ 第1章 万一怀了怎么办 这是楚溪第一次代表整个部门在月度营销例会里汇报发言。 下面坐着的有比她年长、资历比她更丰富的同事,心里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头,眼睛看向台下,反而定了心,落落大方地说: “截至5月末,个人部全面完成上级行下达的11项主要经营指标,17项专业评价指标中我们完成15项。其中个贷客户较年初新增3.58亿元,个贷客户数较年初新增371户,新增个贷客户户均96.76万元…” 晚上回家,楚溪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向老公洋洋洒洒地讲着白天的工作汇报。 她转头跟梁景城讲:“妈今天给我打电话,她说爸爸这周去疗休养了,周末才回来,她想哪天过来住一晚。” 梁景城随口应了一声噢,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楚溪小声嘟囔着:“你看金戈的婆婆从来不去他们家的,也不会管孙女。各过各的,不也挺好的。” 老公大概是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了,合起电脑,人坐在椅子上,和楚溪隔着床说。 “每个家里的情况都不一样。你看我们平时工作那么忙,衣服堆着好几天才洗一次,地板都也是靠扫地机器人来清理。妈妈也就偶尔来个一两次我们家,给我们当田螺姑娘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多好啊。” 楚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老公说的都是事实。她也从来没有怂恿梁景城和父母不合或者断了往来的念头呀,可还是抵不过心里的一堵墙。 她把面膜取掉,一边自言自语:“当时装修我就说把家里的锁换成指纹的,可是爸妈他们已经拿走一份钥匙,换了新的他们心里肯定会有想法,觉得我给他们甩脸色。” 现在好了吧,时不时就来我们这,毕竟是自己的私人空间,刚搬来的时候让你跟她讲过别动不动就进我们房间,她根本也没有照做啊。想进还是进,心里别扭… 当然后半段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梁景城明白自己的妻子的顾虑是有来由的,从小独立惯了的生活,加之在国外学习工作了几年,让她尤其注重个人空间和生活隐私。 可又想到自己是独生子,母亲前几年就退休了,又是完全闲不下来的人,好不容易多了个他们可心可眼的儿媳妇,不就想着多帮忙减轻负担么。 老婆的想法也没错,她这点小心思不过是想撒撒娇哄哄也就好了,亲妈这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减轻孩子的工作量,她们之间的相处也一直相安无事。 他拿下老婆的束发巾套到自己头上,想逗她乐乐,顺手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老婆你看,她一两个月来一趟,这个频率我感觉是可以接受的呀。他们辛苦大半辈子给我买的这套房子,总不见得每次来我们这还打个报告吧。她进房间也只是把脏衣服拿去洗,其他什么也没动是不是。乖了,想想周末放假我们要去哪里玩吧。” 楚溪似乎也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讲话的音量也越来越低:“其实这些话我就跟你说说,平时不也没有很明显表现嘛。毕竟大人的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我也知道你妈为了我们好,她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我也都明白,但…是两码事么!” 梁景城既无奈又疼爱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又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压到她身上去挠痒痒,一边假装生气:“你给我解释清楚,刚说什么谁妈妈啊?什么你妈我妈,还想造反了不成!” 楚溪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赶紧投降认错:“是咱妈是咱妈,你别再挠我痒痒啊,哈哈哈哈…我都笑出皱纹来了哈哈哈哈…”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唇枪舌剑,结果却换来一夜缠绵。楚溪一脸娇羞,缩在老公的怀里,突然想起什么,仰头问:“你刚才都没戴套,万一怀了怎么办?” ------------ 第2章 欢迎加入企业部 对自己笑了笑,按照两个人的计划,再过一两年才打算要孩子。不过就算怀了孕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还怕养不起孩子么。 楚溪起床时感觉简直快要散架了,浑身酸痛。前一天晚上梁景城也是太疯狂,索取个没完没了。 虽然自己心里也是想要的,你情我愿的事情自然尽是甜蜜。对着镜子才发现脖子上斑驳的吻痕,她尴尬地把衬衫领子拢了拢,又找了条丝巾系上总算遮住。 两年前楚溪决心回国发展,第一份简历投了现在的单位,结果就录取了。 说起来也是真巧,几乎是同一时间认识的梁景城,两人一拍即合,恋爱结婚也是水到渠成。 想想从认识到现在,好脾气的老公一直对她很包容,连语气重的话都不舍得对她说。 公公是公务员,还有三四年才退休,婆婆退休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员工。老公是工程师,在一家规模上企业工作,三个月前被提拔为部门经理,自己则是在银行里做客户经理,符合大多数人眼中的工作体面和收入稳定。 空闲的时候婆婆会约她一起逛街,不止一次被朋友问是不是母女俩,婆婆则心满意足地跟人说是的呀,然后再乐呵呵地介绍其实是儿媳妇。一家人和和睦睦,她其实也很懂得知足的。 如果,只是说如果,把这所谓的空间感和隐私看得淡一些,心里的负担会不会轻一些,自己真的太矫情了吗。她们之间本是没有冲突和矛盾的。 摇摇头,不再想。生活中的楚溪喜欢撒娇,讲话也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嗲嗲的腔调,工作时仿佛完全换了个模样,在客户面前温和耐心,处理业务的时候简练而干脆。 前个星期五下班前,芦苇喊她到办公室里谈话。意思是她在个人部做了三年,付出和业绩大家有目共睹,问她愿不愿意换个部门到企业金融一部去。 楚溪答应芦行长周末会仔细考虑,下周一再给答复。也就是今天。 个人部的办公室在楼下,而企业部在楼上。业务交集并不多,可楚溪听到同事间传的八卦却不少。 个人部的同事徐言璐拉着她说,短短两个月内四个同事接连申请辞职,听说是一部部门经理高季华对管企业部的副行长钟和建不满,撺掇着其他三个人集体跳到另一家正在筹备开业中的银行。 原本六个人的团队就剩下两个了。徐言璐还告诉她,部门经理去新单位面试的时候,是直接盯着对方分管行长这块肉去的。 当然,这些跟她没有关系,至于眼前最有关系的是…心里有了主意,她站起身去了芦行长办公室。 芦苇示意她坐下,“小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芦行长在此之前是分管个人部的,小姑娘家里的资源是有,但这一路来的努力和付出她是看在眼里的,原先的行长被提拔之后她也跟着上位了。 楚溪点点头,犹豫了一小会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芦行长,高总和其他几个同事的离开,会让我们接下来的业务开展很困难吗?”看着芦苇的眼色变得凌厉,她又补充,“我知道不该是我这个层面去担忧的事情,企业方面的业务我从来没接触过,但是在进这个单位之前我也从没接触过银行工作。我是愿意去挑战和学习的。” 芦苇似乎早猜到楚溪的答复,满意地喝了口茶,然后通过内线打了个电话,“和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 等人间隙又跟她提了几句自己年轻时候工作上碰到的困境,可比这个集体跳槽事件头疼多了。楚溪想,真是看不出来她已经四十出头,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很快,钟行长出现在门口。他友善地向楚溪伸出手,说:“欢迎加入企业部。” ------------ 第3章 楚溪,你快回来 前后不过一小时,楚溪已经搬着自己的办公用品到楼上的办公位置。 虽然不过是从二楼换到三楼,岗位也依然是普通的客户经理,心里多少还是有了变化。 大家心知肚明,行里的大部分指标是靠企业部拉动完成的,每次奖金分配自然也是他们占了大头。楚溪心里嘀咕着,从个人部调到企业部有六个月的保护期呢,反向调动是没有的,基本工资也相应提高了,这算不算是变相地升迁? 她所在的金融一部现在只剩下程叙和金源,在这上班两年,除了每周例会跟他们接触过几次,其余时候打了照面也只是点头之交。 离职的几个同事走前把业务都移交到他们两个人身上,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注意到办公室里多了个人、更别分出精力来教新人业务了。 楚溪拨了个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金戈,你在忙吗?” “现在月初,事情不算多。”楚溪听到赵金戈在敲键盘的声音。 “中午别在食堂吃了,一起出去吃饭吧。”两人同在一个单位,之前楚溪在二楼,现在换到了三楼,金戈在四楼,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了。 “怎么了?”金戈停了下来没再打字,似乎有点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楚溪定了定心,回答:“别担心啊,不是坏事情。见了面再跟你细说。” 金戈跟楚溪同岁,本科毕业的时候通过校招考进这家银行,做了两年的柜员后转到行政岗,做到现在也已经第六个年头了。 楚溪入行的手续还是金戈帮她办的,虽然一直是不同部门,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两人约着去银行附近新开的一家日料店吃拉面,听好朋友说到换了新部门,以及自己的想法,金戈放下筷子问:“你真的想好了吗,金融一部往年的业绩比起二部三部确实好很多,但是突然间少了四个人也是元气大伤。你刚进去可能感觉不到,过几个月老客户被撬走,也是要变天了。” “嗯,我这个周末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楚溪把面条吃得精光,连汤也不放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时候接受新的挑战了。” “小溪,不是我说你,放着研究生那么高的学历,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岗位吗,客户经理太辛苦。”楚溪的简历她看过,很多信息一清二楚。 她知道楚溪家境不错。当然入职的时候她婚姻状况栏还是未婚,可后来两个人关系交好,对于她老公的情况也是了解的。 楚溪笑眼咪咪的,“刚毕业的时候我总想着靠一己之力来证明能力是最重要的,当然现在也这么认为。不过资源不用白不用嘛,资源比技术和能力更持久、可扩展性更强呀。我又不傻的! “保护期内我就不急着就去营销客户了,先跟在程叙和金源后面打打下手,多学习业务知识。眼下六月份,保护期结束前我会抓紧时间行动的,年底前把业务储备好一开年就投放。” “原来你都盘算好了呀,前面岂不是替你白担心?明年我要抱紧你的大腿才行,小姐姐发奖金别忘了给我买一套腊梅哦!”金戈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楚溪伸手撩她下巴,一脸耍流氓的样子,“就冲小妞你这么水灵的皮肤,送一套护肤品太值了!” “别提了,家里的小祖宗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肯好好吃饭,为了哄她多吃几口,我要在她面前表演饭菜很香的样子。结果每次都把自己吃撑,睡前消化不了睡也睡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啊。”楚溪都能想到金戈在女儿面前的模样,被逗乐得不行。 楚溪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徐言璐。她赶紧整理情绪,摁下接听键。隔着桌子金戈都听到里面讲了一句“楚溪,你快回来”,示意她把包拿上,自己则去买单了。 ------------ 第4章 肯定不是他说的那种 楚溪匆忙赶回单位,直奔二楼的个人部办公室,徐言璐已经在电梯门口等着,一见到人就抓着她手臂问。“你是不是做过一笔叫蔡俊强的个人消费贷款?” 已经过去好几年,楚溪回想了一会应道:“是我做的。” 两年前,楚溪刚入职没多久,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蔡俊强到厅堂咨询贷款,说是某领导介绍来找一位姓徐的客户经理,被楚溪撞上了。 心里一边吐槽咨询贷款电话里也可以讲清楚的呀,大夏天还专门跑一趟,不嫌热吗?不过楚溪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他带到二楼,个人部就徐言璐一个人姓徐,是她没错。 办公室里没找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楚溪又向客户解释了情况,征询他的意见,可以把大致情况和需求跟她讲自己代为转达,等徐经理回来之后跟他联系了再约时间,或者晚点直接打电话。 蔡俊强答,跟她讲也一样,便面对面地坐着喝了杯茶。 出于礼貌,楚溪没有长时间打量对方,但职业习惯使然,她粗粗地扫了一眼,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巴,默默总结:五十岁上下,头发白了不少,似乎没有休息好精神憔悴;衣着讲究,是一个小众的男装品牌,价格略高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的范围,她常给自己的父亲买这个牌子的衣服,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手表和手包都是多年前的经典款式。 两人闲聊中楚溪提取出一些信息:蔡俊强当时四十九岁,这点自己也猜到了,公务员;妻子杨美华在国有银行工作,都有一定职务,收入还算可观。双方父母都还健在,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二十二岁,正在申请去英国读研究生。 夫妻两人各有一辆车,自己名下一套商品房,女儿名下有一套四年前买的房子,按揭三十年。由于女儿经济不独立,一直是他们作为共同还款人在还。 两年前搬进新房子,老房子在一所重点高中附近,地理位置极好,目前出租给就读这所学校的走读生一家人,租金不菲。 当问及他们名下其他负债情况时,蔡俊强只说记不太清楚了,模糊带过:“大概还有一两笔类似你们银行这样的消费贷款吧,金额应该都是二三十万。” 这次贷款需求三十万,他的解释是因为女儿出国办签证需要几个月的定期存款证明,他们大部分现钱被套在股市里,购买的封闭式理财也还没有到期。 楚溪分别留了自己的和徐言璐的联系方式,又告知贷款所需要的材料。 徐言璐点头,“对的,这个情况我知道,那会我不是临时被安排去学习培训了么。” 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既然蔡俊强这笔贷款是楚溪先介入,就给她做吧,下次还自己一笔贷款就好了。客户经理之间这种业务有借有还的现象也不少见,当然徐言璐也不缺这么一笔贷款的。 楚溪工作以来一直有记录客户情况的习惯,与蔡俊强接触后,她在笔记本上写: 1、初步判断,该客户符合准入条件; 2、工作稳定,有固定收入来源; 3、客户对利率要求不高,有抵押物; 4、用途疑似有他,需深入了解。 楚溪在草稿纸上随意写了又划,努力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她接触贷款业务不久,门道懂得不多,最简单粗暴又直观的方式便是看客户的资产负债比例、资金来源和去向。 隔天上午蔡俊强与妻子一起来银行里找楚溪,这笔贷款也算正式被受理了。她腹诽,看来资金还是挺紧张的。直觉告诉她贷款用途肯定不是他说的那种,可又会是什么呢,她暂时想不出来。 ------------ 第5章 等我消息 杨美华气质是真好,这是楚溪对她的第一印象。 即使年近半百身材仍然保持得非常匀称紧致,淡淡的妆容精致又得体,让人看着就很舒服。许是出于同行的原因,不由自主地就拉近了一点距离。是不是能从她的身上了解到别的信息呢? 楚溪心里这么想着,微微一笑:“杨阿姨,您是在哪个网点上班的呀?” “滨江大道和江南大道交叉路口的那家。” 杨美华正在翻看楚溪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手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看着跟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刚毕业吧?” “噢那家呀,我去过的,离我家特别近。”楚溪大多时候都是眉眼弯弯乐呵呵的样子,“杨阿姨,我都已经毕业好几年啦。昨天听蔡叔叔说,您女儿还在读书呢。” “是嘛,你看着真显小。”提起女儿,杨美华很是自豪,自然话也变得多起来,蔡子琪下学期就大四了,按她的成绩保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自己更想要出国。得知楚溪也是在国外念的大学,更是细细地咨询了很多留学相关的信息,还记下她的号码。至于其他方面倒是与蔡俊强说的没什么出入。 蔡俊强夫妇走了之后,楚溪对着工作笔记思索着,刚才向杨美华提出抵押建议的时候杨美华的回答是,他们之前是这么打算的,也咨询过几家银行,可贷金额低得可怜,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按照契证上的价格来确定的。 这个房子买得早当然契证上的金额也小,可现在市值早翻了两三番了。俩人一合计,反正需求金额也不多,一年这点利率也可忽略不计,就懒得折腾了。她动笔补充: 5、提及抵押贷款,合并他行消费贷款,客户意愿不强。 6、他行理财两个月内到期,客户对我行固定收益率一年定期开放式净值型理财产品有意向,可多加营销。 突然她一拍脑袋,对呀真笨,想了那么多怎么就忘查他们的征信呢。 两人征信报告不复杂,寥寥几张纸就没了。除了十五年前申请的房贷,五年前也已经提前结清。 目前负债六十万,为两笔各三十万的个人消费贷款,也符合蔡俊强所说的一两笔、金额二三十万。他们没有对外担保,从没逾期记录。两人信用卡数量都有十几张,常用的只有一两张,金额也就是几百几千,可忽略不计。 可楚溪注意到,两笔贷款都是两个月前刚发放的,短短三个月资金需求九十万,真的只是为了女儿出国读书?一个月内在其他四家不同的银行有过贷款查询记录,自己这是第五家。 她边自言自语边总结:谨慎介入。消费贷款是最近各家银行都在大力宣传的业务品种,利率都差不多,金额不大,但好在随借随还,用多少算多少。 目标客户群体以公务员、事业单位员工、上市公司员工为主,基本扫荡到一个单位就能收获几十上百笔业务,有时候大家也很习惯统一模板批量操作的流水线式的贷款流程。 前一天蔡俊强提过介绍的那位领导,自己通讯录里有他的电话,楚溪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她壮了壮胆,把自己总结出来的客户分析那页笔记复印了两份,拿去芦苇办公室。 “芦行长,昨天来了一位客户想要办贷款,是周总介绍来的。可是感觉…”楚溪想用什么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一边把自己的笔记递过去,“您看这是客户的基本情况,我分析得可能不够全面,但是直觉他不太靠谱。如果不能做的话,周总那边我也没想好要怎么交代…” 芦苇接过笔记,看着楚溪娟秀的字迹,上面罗列的123456,她倒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然后目光停留在“结论:谨慎介入”。 她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再做。” ------------ 第6章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KO 走出芦苇办公室,楚溪松了一口气。下班的时候梁景城接她去吃饭,两人讨论到这个事情。 “你们不都讲究传帮带的吗,这个事情你没和师傅先商量一下?”梁景城开玩笑地敲敲她脑袋,“直接去找芦行长合适吗?” 他指的是徐言璐。说是师傅,其实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岁呢,人家一毕业就进银行上班了,楚溪回国前也工作过两年的,银行从业经验来说,喊她一声师傅也不为过。 “她去培训了,昨天晚上跟她讨论过了,她的观点是消费贷款的客户群体相对优质,出风险的代价也比较大。以他们的职场成就和社会身份,难不成为这三十万贷款砸了自己的饭碗不成?” “要我说呀,你们做银行的都跟吸血鬼似的,只管锦上添花,哪会雪中送炭。你看看那些low-end的社会群体,哪怕有真实的资金需求你们也不见得愿意放贷。 “对大公司也一样套路,效益好的时候送到眼跟前让人家滚雪球,听到点不好的风声全都一刀切一锅端,再好的企业也会被你们玩坏的。人虐人才是真狠啊!” 楚溪虎着一张脸:“你说谁是吸血鬼呢,我再不济也是一只小妖精吧。” “是是是,你这漂亮的小妖精,不然我怎么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呢。”那时候两人在一起才半年,正是浓情蜜意的热恋期,每天除了上班其他时候恨不得吃饭睡觉都一起。 睡觉这个…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楚溪虽然自认为不会随意乱来,当然她也不是那种很贞烈保守的人。如果梁景城提出那方面的要求,自己多半也会从了吧。不过这种事情肯定要男人主动啦,她没脸没皮地想着。 眼下和梁景城相处得挺开心,两个人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至于结婚什么的,她还没想那么远。 楚溪对这笔业务的细枝末节记已经记不太清楚,虽然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当然和后来两年工作中碰到的问题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芦行长给的她答复是:做。 既然师傅和领导的意思都如此,哪怕心里有一丝不情愿和不服气,可她也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去拒绝。做就做吧,还得帮客户包装呢。 自从进了银行,楚溪发现自己自圆其说的技能还有待提升,她苦笑着,一鼓作气完成了授信报告和信贷系统,提交给审批。 很快,审批在腾讯通里给她发来反馈。 果然新手就是新手啊,虽然提交之前检查再检查,居然还有那么多问题?楚溪抱头感叹着,眼前一片密密麻麻,借款人房产市场价值虽高,却是其名下唯一住房,负债(含我行)总额已超原始投入金额… 突然瞟到最后一行写着:综上所述,该笔业务不予以通过。 她眼睛都亮起来了。虽说两个部门相辅相成,审贷总还是对立的,之前也听前辈们讲了很多,有时候为了业务抱着审批的大腿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李刚算什么,风控部门才是亲爹呀,这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玩笑话。 楚溪傻乐呵着,也是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的业务直接被咔嚓掉,想了一会,是应该赶紧去跟芦行长汇报这个情况。 突然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响起来了,楚溪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抢先讲了:你是楚溪吗? “我是。”还在纳闷着是谁,对方又说:“我是周志杰。蔡俊强的贷款是你正在做?” 楚溪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他。“周总,您好,我已经把贷款交上去了,审批那边的反馈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我去沟通。”对方的语气似乎很不满,很干脆地就挂了电话。留下楚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间隔了几分钟后电话又响起,还是他:“审批我那边讲好了,你把她反馈的那些问题修改好,她会批的。”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KO了,看来风控爸爸也是有忌惮的呀,楚溪努努嘴,小兵就是干活的命啊! ------------ 第7章 能帮我去接笑笑吗 同意给予蔡俊强个人综合消费贷款30万元,授信期限2年,贷款期限1年,以自助方式发放,利率不低于基准上浮50%,还款方式为按季结息、一次性归还本金,用于购买耐用消费品等,担保方式为信用。 贷款最终还是批了。楚溪打了两个电话给蔡俊强都没人接,又打给杨美华,告诉她贷款已经完成。有需要的时候直接通过网银或者手机银行支取就行。 讲完这番话她就觉得自己犯傻了,杨阿姨在银行做了二十几年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这笔贷款风波只是很小的插曲。 第二天,这30万元被领取了;一个月内,杨美华主动联系了几次,都是为了女儿留学的事情;平时账户中留存总有一两万,也不需要去操心利息催收;逢年过节楚溪都会给蔡俊强和杨美华发点祝福信息,蔡俊强从来不回复,当然这点小事是影响不了楚溪的心情的,杨美华却总会跟她道谢再问候几句。 最后一次和她联系,就是两天前。发送内容是一条端午节的祝福短信,这一次,杨美华没有任何回复。 现在已经六月,还有两个月这笔业务授信就要到期。正常情况下,楚溪也差不多时候跟客户联系是否还有续贷需求。徐言璐这么紧张地把她喊回来…她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蔡俊强,他去世了。”徐言璐说。 “什么?!”楚溪怀疑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徐言璐讲的话,这下轮到她不淡定了,“你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刚才我叔叔打电话来问了一些关于我们银行贷款的问题,我原本想他们单位其他同事也有需求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上门批量营销。隐约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蔡俊强的工作单位,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有这么个同事。 “他说是啊,以前还和我说过要贷款,我跟他讲我侄女就在银行上班,把你的号码给他了。后来没见你跟我提过,也就没问。他去世大概有两三个星期了吧。” 徐言璐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病逝的。” 楚溪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她的脑子也突然卡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蔡俊强是徐言璐叔叔的同事,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却说是姓周的领导介绍来的,也是找徐经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蔡俊强和周总是朋友吗?那徐言璐和周总呢,她说自己跟他没有业务交集过。怎么看这笔贷款都不该掉到她手里,可既成事实,也只能自认倒霉吧。 她不懂法,可进银行工作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尽职免责这个道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无法预料这件事情最终结果会如何,可现在能做的…她也顾不得自己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了,咚咚咚地跑到档案室申请调阅这笔业务的所有资料,写了一份详尽的报告发送给芦苇。 又用手机百度了“债务人去世债务怎么解决”,答案基本统一,夫妻一方死亡,生存一方需要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同债务承担连带清偿任务;以及,继承人在继承财产的范围内承担债务人的债务。 楚溪苦笑,从前的电视小说里都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草率和简单呢。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杨美华打个电话,可担心丈夫去世的事情让她陷入更悲伤的情绪,翻出了号码却又迟迟按不出去。 屏幕上突然跳出金戈两个字,她接起来。“小溪,等下你能帮我去接笑笑吗?晚点我再去你家接她。”很急的语气,楚溪直接应下,没再多问。 ------------ 第8章 以后在孩子面前的动作戏要小心 金戈和老公江山是高中同学。她没想明白,高大帅气又阳光外向的江山在学校里那么招女孩子喜欢,怎么偏偏就看中了瘦瘦小小根本不起眼的自己呢。 俩人高二开始偷偷地谈起了恋爱,大学四年相隔着半个地球,分分合合五六年。江山希望金戈申请去澳洲读研究生,然后一起留下;金戈是清楚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的,出国留学谈何容易呢… 父母在家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虽然不至于很拮据,但也绝不是宽裕到她可以任性妄为,供她读大学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弟弟呢。 她一口拒绝了江山的建议,找到现在银行的这份工作。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呢,有些人拼尽全力获得奖学金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也有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比这奖学金还多。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们穷尽一生,想要达到的终点,不过是别人的起点。金戈虽不至于为了奖学金委屈自己,但每个决定之前总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江山从小生活无忧,父母也早就替他安排好了所有出路。金戈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说高中时的恋爱是青涩和懵懂,浅尝爱情的美好,也满足了年少时对浪漫的所有幻想,那么经过大学四年也该清醒了。 她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放弃。可分手的话酝酿着还没说出口,江山却从天而降了。 分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父母给他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国企工作,每天开着与收入很不匹配的车去上班。然后同居、意外怀孕、结婚一气呵成。转眼女儿都四岁了。 笑笑小公主真是太可爱了,见到楚溪来接她,跑着跳着就扑过来。“楚楚阿姨,你身上香香的味道好好闻啊!” “是嘛,我也要闻闻看。”梁景城在一旁撩起她的头发,故意凑到耳边嗅了嗅,“嗯~是好香,我也喜欢。”趁着不注意就亲了一口。 楚溪一手牵着笑笑朝着停车场走去,一手嗔怒着拍他,“小孩子面前不许你欺负我啊。” “对,叔叔,你不可以欺负阿姨,我会保护她的!”笑笑挣脱楚溪的手,急急地跑到她的面前拦在两人中间,两只小手臂展开,仰着脑袋说。 楚溪眉眼里溢满了笑意,她蹲下来和笑笑说:“叔叔刚才没有欺负我,我们开玩笑呢。” “真的吗?你保证?”她把小脑袋侧向楚溪,又转头紧张地看着梁景城,似是自言自语,“爸爸有时候欺负妈妈,我看到了,我也会保护她的。” 两个大人听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楚溪捂着嘴巴偷笑,“他们在家也太激情了吧,有孩子也不收敛点。老公,我们有孩子以后还得防着才能啪啪啪。” “你这脑子啊,尽想这些流氓事情!” “你第一天知道我是女流氓吗?我要不流氓你们老梁家就要断后了。到时候可别求我…”两人小心地讨论着,刻意压低了声音。 梁景城和楚溪带着笑笑一起吃了披萨,又带回家陪着看了两集熊出没的动画片。 快要八点钟的时候,金戈来接笑笑。她解释了几句,下班前手腕被开水烫着了,着急去医院,才让她帮忙。她接过女儿的书包,牵着她的手跟楚溪摆摆,“笑笑,我们跟叔叔阿姨再见。” 楚溪把她们送到门口,身子靠在门边,脑袋探到外面,在金戈耳边流里流气地讲了一句:“以后在孩子面前的动作戏要小心了!” 金戈一怔,眼神闪烁,马上意识到楚溪讲的什么意思。 ------------ 第9章 她和江山的婚房 楚溪笑得花枝乱颤,笑累了就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指挥老公做事情,梁景城一边戳着她的脑袋说她没个正经人还那么懒,嘴上这么讲的,却又听话地把刚才翻箱倒柜找出来陪孩子玩的东西一一归位。 “陪孩子玩真是件耗体力的活啊,笑笑都那么乖巧了我还觉得累,要是以后我生出个熊孩子的话,估计会把他扔垃圾桶里去!” 楚溪软软地趴在梁景城身上说“或者你直接动手暴打一顿就好了。金戈有时候跟我吐槽说,笑笑口齿伶俐,还会跟她吵架,能把她气得吃不下饭,可转头女儿又来卖乖认错,让她心都化了。” 梁景城掐掐她的脸,说:“凭什么要我去打孩子?” “因为我要塑造一个慈母的形象啊,我可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小仙女,坏人肯定是你当啊。再说了你的力气比我大,打起来肯定更解恨嘛。” “不过我说,金戈怎么让你帮忙接孩子了。”梁景城突然想到便顺口问了一句,“她爸妈、公公婆婆都不帮忙带孙女的吗?” “她公公婆婆都还没退休呢,这几年金戈一家三口基本是住在爸妈家,孩子也是他们帮忙带的。不过最近她弟弟的孩子刚出生,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爸妈,就搬回和江山那边的房子去住了。而且金戈说过她婆婆就算退休也不会帮忙带孩子的,出钱的事一切好商量,江山小时候就是保姆照顾的。” “金戈就是太谨慎太好面子了,其实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你来我往才有人情味啊。她拘着,辛苦的还是自己。”梁景城逮着机会说,“所以你看我妈退休在家也没别的什么事情,以后你生了孩子她可以随时过来帮忙。想想也还不错吧?” “我听不得你说金戈的一点不好,她那么努力,她有多爱女儿我是看在眼里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再好,能代替妈妈这个角色吗?”楚溪不认同地说,“虽然祖辈也很重要,可父母作为孩子的主要抚养人,难道不是负责任最基本的体现吗?” 而城市的另一端,赵金戈把笑笑带回家,给她洗澡、读了故事书又哄她入睡。身体再疲惫,听到女儿软软绵绵地跟她说妈妈我爱你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可此刻真的太累了,熟睡中的女儿已是她最大的安慰,不,是她的全部。她忍不住趴到笑笑身边,亲亲她的小脸蛋。她几乎从不喝酒,婚礼时肚子里已经有了笑笑,敬酒也是一杯可乐走了个过场,可今晚她只想让自己有片刻的沉醉。 金戈不喜欢江山喝酒,所以家里的酒都被藏起来了。她翻箱倒柜终于在储物间里找到还剩小半瓶的龙舌兰,洗了一只杯子,学着模样放了几片柠檬和冰块,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又一杯。 酒喝得太快,醉意很快就涌上来。金戈眼神涣散,打量着属于她和江山的婚房,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轻盈恍惚。 她晃晃悠悠地在客厅里踱步,却一点都不觉得熟悉。房子是江山的父母给他们买的,那时候金戈已经怀孕,怕新房子气味太重,只是结婚办酒席的时候住过几天便搬又回自己父母家。笑笑出生了之后这几年也一直是自己的母亲在料理,直到一个月前弟弟的孩子出生了,她主动提出搬走。 杯子里的冰块也化没了,酒瓶里剩下浅浅的一层,她的视线已经模糊,抓空了好几次才抓住瓶口,直接对着嘴巴灌个底朝天。 酒烈得她猛咳嗽,这下她真的彻底醉了。金戈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到落地窗边,心里感叹着这座城市的夜景真美,喧嚣斑斓,仿佛不曾孤单。 那么多的年轻人拼命想要留在这座节奏紧凑的城市,为了节约开支把房子租到很偏远的郊区,每天上下班路上就要两三个小时,可能还不止。 而她住的这个小区位于城市中央最繁华的地段,城市的灯光远远近近地闪烁,她们银行大楼高入云霄,隔得不远处就是江山他们公司,在她眼中却像是加了一层雾蒙蒙的滤镜。 金戈滑坐在落地窗的边沿,脸贴在凉凉的玻璃上,两脚一蹬拖鞋就飞出好远。她看着拖鞋傻傻地笑,脸上却挂着晶莹的泪水。 这时候门被开了。 ------------ 第10章 摸到一条大毛腿 江山推门进来,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从餐厅到沙发,沙发到客厅,酒杯、酒瓶、拖鞋乱了一地。 而肇事者双眼迷离已经不清醒,她瘫软在地上,又哭又笑,脸上的妆容都花了。瘦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一直往窗帘的方向钻。 虽然正是一年中最潮湿闷热的季节,惹人烦躁,江山赤脚踩在地砖上,感受到沁入皮肤的冰凉。 两人相识十三年,恋爱七年,结婚五年,金戈在江山眼中一直是个怯弱却又倔强的人,她有她的骄傲,虽然很多人感觉她冷清,可自己是知道的,金戈只是习惯了情绪内敛,以及内心的不自信。 金戈很瘦,江山几乎不费力气就将她横抱在怀里。他看着从年少轻狂时就爱慕的人正满面愁容,即使意识模糊也还皱着双眉。 他心疼,他怜惜,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起来?两个人都是初恋,在此之前感情一片空白,十几年来两人相互试探,原以为他就是最了解金戈的人。可现在他并不确定。 他是最不想伤害金戈的人,可就在这个下午,两人指着对方讲了很多语气很重的话,她这是攒了多少抱怨?自己作为个男人,为什么不能再忍让一点? 他第一次看到金戈这么失控和放肆,他第一次知道金戈喝醉酒之后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悲伤的金戈。 许是身体传递的温度让她感到安心,没有继续乱动。 可江山懊恼极了,他的手臂施了一把力,想要把金戈抱得更紧。可怀里的人却轻哼了一声。他这才注意到金戈左手手腕处有一片猩红的烫伤伤痕,估计刚才是碰到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确定下午两人见面的时候肯定没有。那是两人分开之后弄的? 江山叹气,把金戈轻轻放在床上,又去卫生间拿了毛巾轻轻替她擦拭身体,换了睡衣。 把女儿抱回自己房间,又给金戈准备了一些温水和醒酒汤。 金戈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天已经很亮堂,一手摸向床头柜想要找手机看时间,另外一只手习惯性地探去女儿的方向。 蓦地摸到一条大毛腿,金戈心里一惊女儿怎么不见了,难道掉地上了吗,浑身一抖彻底把自己吓清醒了。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而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印象。江山脸朝着她的方向,睡得正香。 前一天晚上把女儿哄睡着之后,灌了几杯酒,然后…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此刻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脸上的妆已经卸掉。她身体换了个方向正准备起身,一只横来的手臂一把锁住自己的肩膀,身后的人靠了过来。 “老婆,我好爱你。”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昨天我太混蛋,是我太冲动,讲话不经脑,你原谅我好不好?” 身后的人挨得越来越近,后背的肌-肤隔着睡衣贴在他的前胸也能感受到一片-火热,江山的吻-落在金戈颈后,他另一只手臂-微微半撑在枕头上借力,顺着脸颊亲到锁骨,正想要进行下一步。 金戈慌慌张张起来:“笑笑睡掉在地上了我看看。”江山拉住她的手,轻笑:“你放心,昨天晚上是我把她放回她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金戈哦了一声,轻舒一口气,又似想到什么挣脱了江山的手:“我要赶紧起来上班,不然该迟到了。” “现在才五点五十分,你那么早去帮保洁阿姨打扫卫生吗?” “那…那我起来做点早饭。”金戈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房间。 房间里就剩江山一个人,他尴尬地摸摸脑袋,看着身下昂扬的家伙,无奈地苦笑。 ------------ 第11章 金戈的难言之隐 金戈几乎落荒而逃,特意跑到房间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看着镜中自己又红又肿的双眼,连睁开都有些酸胀疼痛,更别提一嘴残留的苦涩。 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中间断片了七八个小时,回想起来感觉居然也不差。她当然知道江山炽热期盼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每一次都要想方设法推辞躲避,她痛苦,更多的是愧疚,屈指可数的房事里也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迎合江山的需求。 生笑笑的时候医生给她做了侧切,出院之后伤口好好坏坏,时而疼痛时而瘙痒。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伤口发炎,用药之后问题倒是没了,别人眼中的欢愉却成了自己生活中最折磨身心的一部分。 这是金戈难以启齿的秘密。 回想起来,笑笑在肚子里的时候到出生后最初两个月,是她最轻松的时光,不需要背上无法满足江山的负罪感。 再往前想,学生时代两人的关系很纯洁,工作之后江山和金戈顺其自然地同居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百度了很多相关信息,有说她性-冷-淡的,也有分析是出轨的。呵呵,她抿了抿嘴,捧了几把冷水敷在眼周。 笑笑挑食,金戈便每天想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在厨房里捯饬了大半刻钟,蒸了几个提前做好的豆沙包,热牛奶和切成小小块状的水果,鸡蛋卷里藏了她不爱吃的蔬菜和火腿肠,都细细地切成碎丁。 想到江山,又烧了一锅水把饺子倒下去。 正想去喊女儿起床,江山已经把笑笑抱出来了。女儿睡眼惺忪,老不大乐意的,像块牛皮糖似的挂在爸爸的脖子上,嘴里一直哼唧哼唧着不要起床不要上学。 江山则耐心地哄着她:“哇,今天妈妈给我们做了豆沙包呀,你看你看,还是小猪佩奇的样子的。还有笑笑最喜欢吃的香蕉和蓝莓噢!” 金戈坐在他对面,一边示意把笑笑交给她,手指着厨房的方向告诉他还有饺子。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出差,大概两三天才能回来。”江山从厨房端了饺子出来。 “什么时候走,我帮你收拾行李。”金戈语气平静,“这次要去哪里?” “广州,不确定星期四还是星期五回来。”江山看了看手机日历,又问,“不然你周五跟笑笑一起到广州,我们陪她去长隆玩,星期天再回来。” 金戈心里却如释重负地想,两三天不在家,岂不是…意味着这几天都可以轻松入睡,至少不用因为那档子事勉强自己或者让江山一再失望? 就算周末在广州,肯定也是开个家庭套间,在笑笑面前,江山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金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原来,老公对自己的亲昵,潜意识里竟是这样的“过分”的存在。而笑笑居然是她的挡箭牌。 其实这几年两个人的相处一直相安无事,江山虽然没多少事业心,可对她和女儿却是尽心尽力。 虽说和公婆很少来往,不过她一直就抱着“既然从一开始不需要你们帮忙,现在也不需要你们做主”的观点,老公在这点也选择尊重她。当然,除了…那件事。 她把江山出差的行李箱收拾好立在门边,又把笑笑送到幼儿园,赶着回单位打卡。这么巧,撞上梁景城送楚溪上班。两人坐在车上kissgoodbye,这是自己和江山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当然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楚溪转头就看到金戈站在车外不远处,心里嘀咕难道都被看到啦,虽然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每天晚上睡前还会kissgoodnight呢。可当着别人面前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啊,赶着梁景城快开走。 “嘿嘿,亲爱的。”楚溪装作若无其事,凑到金戈面前,一边说一边抬起金戈的前臂,“你的手好点了吗?眼睛又怎么了?” “离我远一点,大早上的那么肉麻!”金戈故意嫌弃地别过脑袋。 “天啊,怎么那么严重!”楚溪虎着脸怪她不小心,想到家里还有几支日本带回来的祛烫伤疤痕的药膏,“明天我给你带药,你一定要记得涂啊。” 电梯里的人太多,两人在楼梯边开玩笑边推搡着上楼。 “对了,你们部门马上会有个新人过来。”金戈说。 “最近没见有招聘宣传啊,校招不是早就结束了?” “内部推荐,面试流程都走了过场的。不过空降兵嘛,你懂的,自带招财属性。” 楚溪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芦行长打过来的,她很快就接起,对方说:“等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第12章 未知死,焉知生 “想必为了蔡俊强的事吧。”楚溪想着,自己早不是初入职场,不至于为了这30万可能出风险的贷款忐忑不安,每个银行对风险贷款都有一个容忍度,30万元虽然只占很小的比例,个人考核和奖金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不过这个没办法,当是长教训吧。 当然了,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电梯里碰到了法务部门的同事,说是一起上楼了解情况。 杨美华作为共同借款人,是需要承担共同债务的。六月正是自然季度付息月,还有一个多星期时间,贷款到期是八月,眼下还需要弄清楚几个情况:杨美华的还款意愿,蔡俊强去世之前的财产处理状况,以及目前他行的贷款情况。 楚溪飞快地记着笔记,毕竟这笔贷款她是主办客户经理,协办和相关负责人虽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问责下来自己才是主要责任人。她想到徐言璐讲到蔡俊强是因病去世,估计还得想办法知道他是什么病。 如果说…在这笔贷款之前就被查出问题,那他岂不是存在蓄意骗贷的可能? 她提出自己的疑问,法务部同事回答说当然不排除蓄意骗贷的可能性,但是这会牵扯出客户经理没有尽职或者调查不实的一系列问题。 讨论的最终结果是做两手准备,楚溪要尽快与杨美华取得联系,摸清楚她的还款能力和意愿,愿意配合当然是最好的了,皆大欢喜,至少对银行这方来说是的;如果不愿意,法务部门这边随时配合她着手起诉资料;当然还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可能,楚溪还要做好贷款展期的准备。 离开芦行长的办公室,楚溪很意外看到杨美华的未接来电。 她拨了回去,果然也是为了这笔贷款的事情,简单带过蔡俊强的病,说他一年半以前被查出来有肺癌,几个月前,他们把自己名下的那套房子卖掉了,为了治病几乎花光家中所有的钱。楚溪心里稍稍坦然一些,至少,不是为了治病… 然后她约楚溪在银行附近一家茶馆见面。 楚溪愣了好一会才认出杨美华来,和春节前最后一次见她,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形消瘦,眼窝凹陷。她缓缓地讲,两年前老蔡的一个朋友要成立一家叫什么汇的融资担保公司,刚好提起,问他感不感兴趣。 楚溪点头认同。近几年,为了支持小微企业,很多银行一改嫌贫爱富的风向,转型向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发展,美言之:普惠金融。有些银行为了转嫁或者降低自身风险,通过第三方公司为借款人担保。许多担保公司也应运而生。 杨美华继续说:“当然公务员是不可以参与的,他便用女儿的名义,家里的大部分积蓄都投进去了,还从银行贷了90万。我是极力反对的,可也拗不过他。 “老蔡每年都按时体检,身体一直没问题。可就是那么奇怪,投资这家公司没多久之后他开始咳嗽咳痰,抱怨自己胸闷气短,起初我们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等觉得不对的时候就被查出这毛病来了。 “最后的那几个月,他所有的求生欲都被激发出来了,为了续命,担保公司那边撤了资,家里的老房子也以远低于近期的交易价直接兑现。从杭州到上海又去了北京,只要医生说还有一点点希望,再疼再贵他都要试试看。不该碰的事啊不能碰,他怎么就不信这个邪呢!” 杨美华语气一直很平,楚溪心里却是酸酸的。蔡俊强才刚过五十,现代医疗技术和经济条件的支持下,依然无法挽留他的生命。 她无法感同身受,可想到在最后那段时光里,和死神争夺胜负毫无悬念的的比赛中,生命的尊严和尊严地死亡,到底哪个更重要? 楚溪从不惧怕死亡,未知死,焉知生。她甚至很早就想过,如果不是飞来横祸,一定要体面而安详地死去。可既然还活着,就应该善待自己不是吗? ------------ 第13章 X二代的标签 两人在茶馆里坐了很久,杨美华细细地说,楚溪静静地听。 然后话题提到这几笔银行贷款,她也是一筹莫展。今年春节后为了方便照顾蔡俊强的身体,办理了提前退休,想要以贷还贷是不可能了。两个月内要筹到90万,谈何容易呢。 茶室包厢里萦绕着淡淡的茶香和轻柔舒缓的旋律,楚溪在杨美华的眼里看到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和无奈,张嘴想要安慰,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把纸巾递过去。 徐言璐不止一次跟楚溪说,作为客户经理,像她这样同理心和代入感太强的话,不一定是件好事。 她当然知道,所以刚才,还是忍住了。今天和杨美华见面,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她的配合度。 回办公室的路上,楚溪一脸提不起的兴致,脚步放得很慢,一边整理自己的情绪。 出电梯的时候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一堵墙似的颀长的身影,对方手上捧着大纸箱,里面堆叠得很高的资料掉了十几张。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赶紧蹲下捡资料,按照正反顺序页码整理好放回去,又很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歉。 再抬头,才发现是程叙,金融一部留下的两个同事之一。他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走进电梯。 又不是故意的,板着脸给谁看。楚溪心里不满地想,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楚溪的余光瞄到一只脚探出来,刚好卡在中间。然后门又开了。 “楚溪,对吗?”程叙径直向楚溪走来。 楚溪点头,正想打招呼:“程老师…”不知道是谁牵的头,反正大家都默认,比自己资历老的同事或者同行都以老师称呼。大概跟理发店健身房里那一声声徐哥陈姐是一样的道理吧。 “现在没别的事情的话,跟我出去一趟。”程叙说。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的口吻。 这点就让楚溪很不舒服,不过她还是微微一笑。“好的,稍等一下。我去个洗手间。”她抬手扬了扬,刚才捡资料的时候手有点蹭脏了。 程叙没有更多的表示,心里却道,谁不知道这两年进来的同事不外乎富二代官二代,活么不会干,靠着那点存款混日子,居然还都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没办法,谁叫资产业务是孙子,负债业务才是大爷。今年尤为明显,存贷倒挂,信贷规模持续收紧,负债成本又太高。业务难做,就算每天加班累得跟狗似的,收入还是拦腰斩半。 正想着,楚溪出来了。 “程老师,我们走吧。”她没有多问。 程叙扫了一眼,还去补了妆,再往下看,看到她身上背着的没有明显logo的包,这么巧他刚好记得,几个月前老婆说看上Valextra的新款包包,此刻眼前的小姑娘已经背上了。 他还曾经几次在地下车库看到过她开的车。所以,X二代的标签是逃不掉的。 程叙自然地把副驾座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准备放到后备箱,结果楚溪毫不给面子地打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程叙把车子启动之后,两人一路都没有交流。楚溪把手机调成静音,暗搓搓地给徐言璐发了几条微信,吐槽新部门的同事。 “板着一张扑克脸,是要给谁看啦。”楚溪忿忿不平,连打字都不自觉用力。 “不会吧,前段时间企业部带头公私联动,我跟他搭档,感觉人还是很好相处的。倒是那个金源啊,你要多留个心眼。”徐言璐又补充,“你刚换部门,很多业务要从零开始学起,要我说啊,他们两个人我宁可选择程叙。” ------------ 第14章 多多指教 徐言璐在微信里和她提到有一年年终决算的时候,别的事情也不需要做,但是所有人员都得留在单位。几个年轻的同事觉得无聊就玩起了互动游戏,刚好是徐言璐和程叙一组。她一个劲儿指着自己的腰,让程叙猜。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笨,什么游泳圈米其林轮胎都来了就是没说腰。徐言璐气得直接跺脚,其他同事都乐翻了,只有他没事儿人的样子。 楚溪看着手机吃吃地笑,又怕动静太大不礼貌,捂着嘴巴在后边偷乐。 程叙只一抬眼,就从后视镜里看到楚溪,刚才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现在就眉开眼笑的,果然还是小姑娘啊。 顿了顿,他还是决定主动找点话题跟人家聊:“你们个人部最近是在做绿城的按揭吗?” “做一直都在做的,但是今年房贷利率一直往上调,首付比例也提高了很多,很多做好了的业务根本没规模放款。” 楚溪回答着,心里在想,昨天刚搬到新办公室看他们忙得脚不着地的,想必也没有功夫注意到自己,自然还把她当成是个人部的了。 “去年首套房利率都还基准下调10个点,现在都基准上调15个点,想要10个点都得找关系和领导谈。首付也是从百分之十五提到二十再到百分之三十。可就算是这样,买房的人还是跟买菜似的乌泱泱挤破了脑袋。” 程叙耐心地听她讲完,坦言道:“买得起绿城别墅的人,经济能力肯定不止于一套房。上浮的利率可能还没有他们一张信用卡额度高,你愁什么!” 这话楚溪可不爱听了,她别过脑袋没有接话。 见后头没有回应,程叙又说:“现在银行都是模拟利润考核绩效,总不见得我们卖力送钱最后还要自己吃亏的吧。客户议价能力强当然是一件好事,但银行毕竟不是慈善机构,我们给客户提供他们需要的产品组合,而客户愿意接受我们提出的利率和条件,这就是完美的双赢交易。” 车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直到车停下,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 程叙把楚溪带到一个工业园区,车子停在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面前。停车场离公司办公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楚溪怕晒,防晒衣防晒帽魔术巾裹得严严实实,一直走在程叙后面。 当然在程叙看来,这是矫情的另一个表现。 照顾到小姑娘穿着高跟鞋,程叙放慢了脚步,一边给她介绍这家公司的情况:“绿岛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主要生产新能源汽车,公司员工有500个左右。我们是介入的第一家银行,拟授信1个亿,我这边前期已经衔接和落实得差不多了。后续的我希望你可以一起跟进,配合我们行里的产品,定期给公司员工组织宣传活动。还有代发工资,这个一定要尽快行动起来。如果你忙不过来,喊上其他人一起帮忙,至于业绩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楚溪倒吸一口气,不然怎么总说企业部财大气粗呢,动不动就几个亿。不过她可不想让自己在程叙面前一惊一乍,顿了顿:“程老师?如果方便的话,你能教我企业部的业务吗?从昨天起,我被调到你们部门来了。” “嗯?”程叙眯着眼问。 “当然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事情,我还是会去做的。”楚溪立马表态,“我保证,我是个好学生,不会甩脸色。” 程叙轻笑,而楚溪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那,程老师,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指教了。” ------------ 第15章 很和谐吗 晚上和梁景城说起白天的工作,讲到和程叙一起去绿岛公司的见闻,简直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冷漠又刻板,跟客户谈判的时候完全变了个脸,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那气势气场,都足以让自己刮目相看。 楚溪眼神熠熠,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闪烁的光芒是梁景城许久没有见到过的。也许这个时候的部门调动,对她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吧。 梁景城躺在床上,微微笑着,一边感慨:“感觉过了个周末,你突然变了个人。好久没有见到你这么精气神。” “以前我在个人部的时候也是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的好吧,我可是连续两年都被评为优秀行员的。”楚溪还沉醉在兴奋的状态中,“不过我也觉得,换了个部门,就像是打怪兽升级一样,激起了我满满的斗志啊!” “再这么下去,你岂不是要成女超人了。” “你知道1000万的公司理财我们的营销费用有多少bp么?”她抻着脖子钻到梁景城怀里,举出手指示意,“1000万个人理财的费用只有这个的零头!难怪每次逢年过节给客户的送礼预算都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啊,哼!” 梁景城摇头,他不太明白老婆那些金融词汇,就像是老婆也从来没搞懂他搞招投标的那些事。既然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非要勉强两个人是全同关系呢,各有部分重合,但又不影响彼此身份的交叉关系有什么不好? 他喜欢听老婆柔柔的软软的嗓音给他讲工作中发生的事情,在职业发展上,他也是尊重老婆的决定的。虽然几个朋友开玩笑时会笑话他是老婆奴,他倒觉得无所谓的。 “老公,虽然企业部工作会比较忙,但接下来我的基本工资也会涨一些的,业绩再做上去的话,收入会比前两年可观。攒下来的钱,明年年底前给你换辆新车好不好?” “等你攒钱啊,还不如把你一柜子的包卖了呢。”梁景城拍拍楚溪的屁股,“涨了的工资你自己留着,可以跟小姐妹去旅游啊,不是一直都想去北欧看极光吗?以后怀孕生孩子再想要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梁景城和楚溪的经济也是独立的,两人有一个共同账户,每个月定期定额往卡里存钱供家里开销,其余时候也是互不干涉。当然楚溪喜欢给他添置衣物,他看到可心的礼物时也会想着给老婆买,和恋爱时的相处模式差不多。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想法报个健身房私教,今天上午和杨阿姨聊完心里很闷。我记得第一次和蔡叔叔接触的时候,给我的印象状态就不是很好,也许那个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出现了问题。杨阿姨却迷信地认为做了不该做的事,这是报应。” 楚溪戳着自己小腹软软的肉肉说:“健康真的太重要了。我看着不胖,可到底还是松松垮垮的,就算不是为了减肥,我也想让自己免疫力和体质更好点。” “我就喜欢软-软的。”梁景城眼睛顺着睡裙肩带往下瞟,宽松的睡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楚溪马上意识到他讲的,双手捂紧了领口,嗔道:“你不能乱来啊。” “刚才不是你说的要运动吗,嗯?”姿势几分暧昧,房间里逐渐升温。 到底力气不如男人大,更何况这种半推半就的。 “老公,我爱你。”楚溪呜咽着,轻声嘤咛。 身体比语言更诚实,身体的愿望是强烈的,而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爱着的也爱着自己的人,是她万分愿意交付身体和心的人。 “我也爱你。”梁景城翻过身体。 两人过去的时间里有许多次欢爱,对彼此的身体已是十分熟悉。 当然身体的冲动也没有让梁景城失去理智,比起一时间的愉悦,他更愿意照顾到老婆的身体和情绪。 激-情之后,梁景城帮她一起清理身体,再把她抱回床上,这也是两个人一直以来的默契之一。当然开始有过羞涩放不开的时候,后来习惯了,楚溪也就很自然地接受。 相爱的两个人不就应该连带身体一起坦诚吗? 重新躺回床上,楚溪放松地闭上眼睛。等到梁景城也进入被窝,在她脸颊上轻吻,再把她的被子掖好,很快耳边微微的鼾声就响起。 身体是满足的,心里也是幸福满满,她侧了侧身子朝着梁景城的方向,拉过他的手,在手指上轻轻一啄。 “晚安,老公。” 梁景城意识模糊,却习惯地拍拍她,示意她转过去,把她拥在怀里睡觉。 一夜的酣睡让楚溪心情很美,闹钟还没响就自然醒了。拿过手机想看时间,微信里有一条来自金戈的未读信息。 “你和梁景城…一直都很-和-谐吗?” ------------ 第16章 谁都没让对方好过的 看了眼发送信息,半夜两点多的时候。 楚溪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和谐…指哪些方面呢。 但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自己和梁景城之间,小吵小闹也不少的,只是很多时候被梁景城哄几句话就翻过去。 要说生活习惯,光是看到某些人把穿过的袜子不放到单独的洗衣篓里,她也很光火的,说了很多次还改不掉这毛病,还有睡觉打呼噜的问题… 楚溪一直认为自己浅眠,听着耳边的吵杂声简直无法忍受,她心一狠就伸手捏梁景城的鼻子,睡梦中的人也不发脾气,只是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再打鼾就再捏鼻子。 可最近,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梁景城的呼噜声免疫了,甚至还有点“犯贱”,听不到这鼾声反而睡不安稳了。 当然楚司机想到的可不止这些,最重要的是身体的结合嘛…自己和梁景城之间自然是不需要多言语的,可金戈问的意思是? 她猜想这个时间金戈肯定在围着女儿团团转,就没有立即回复,抓紧时间洗漱装扮好,做了丰盛的早餐再坐上老公的车去单位。 算着快到上班打卡的时间,楚溪在手机里输入:“你和江山怎么了?” 金戈的电话直接来了。“中午吃完饭一起到我办公室休息?我和他的事见了面再跟你细说吧。” 楚溪原本打算中午回爸妈家拿东西,想到下午下班之后金戈又是老公又是孩子,马上体贴地答应下来。一边给爸爸发信息说中午有别的安排了,晚上再和景城一起回家吃饭。 一上午的时间,楚溪忙着准备绿岛员工代发工资的事情,又把贷款、理财、信用卡的宣传资料整理弄好,金戈这边则忙着联系体检中心这边拿新员工的体检报告,接下来就是要签工作合同办入职手续了。 楚溪原本想着在单位食堂随便吃点就算了,金戈说她经常帮自己接送笑笑,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 不过两个人也没计较那么多,就算不帮忙也时常一起约出来下馆子。 “喏,这个给你。”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方形桌子两边,楚溪从包里掏出药膏,一边心疼地拉起金戈的手,“坚持涂疤痕会慢慢消下去的。” 金戈说:“前天下午,江山刚好经过我们银行,说买了下午茶上来看我。你知道的,本来我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就多,有时候他们编点段子图个乐的,谁也不会往心里当真。以前江山也经常来啊,大家都习以为常。” 楚溪知道,金戈长得好看,皮肤白白净净,胸大腰细的,看起来不要太养眼噢。运营管理部有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一跟女孩子讲话就脸红,有时大家拿他俩说事,当然也都是私底下开的玩笑。 “来的次数多了,很多人都认得他。那天他刚好在,谁嘴碎的就大咧咧地讲了。其实以前他也偶尔听到过,偏偏这次他较真了。” 虽然楚溪也很不喜欢同事之间整天扯着家长里短,公私不分,她也极力想要把家庭和工作圈子分得清楚一些。可哪有那么简单呢。 像她自己,出国八年,和高中以前的很多同学都断了联系,回国之后就在这里上班,接触得最多的也是同单位的同事或者同行。认识的朋友天南海北,可交际圈却似乎被局限了。这两年多,她最交好的也只有徐言璐和赵金戈。 “他个神经病的,大家散了之后他就居然说要跟我算账。”金戈不满地吐槽着。 楚溪却笑眼咪咪看着她说:“你身材那么好,长得又漂亮,小江哥当然是担心你被别人看上了。如果我是他都恨不得把你藏在家里不让上班了!” “别贫嘴,跟你说认真的呢。不过我也是口不择言,那天我俩谁都没让对方好过的。”金戈狠狠地戳了一块鱼肉夹到碗里,“他走了之后,我就恍恍惚惚地,不知道怎么就把水倒在自己手上了。” “天啊,你不长脑子我就原谅你了,眼睛呢!”楚溪惊呼,又担心邻座的人被吓到,声音压低了瞪着金戈。 ------------ 第17章 一颗老少女心 两人吃完饭挽着手臂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你别凶我,我已经够烦的了。那天回家之后还借酒浇愁,越想越纠结。” “这伤口你还想不想好了,还喝酒,胆子肥了啊。你怎么不去酒吧买醉再勾搭个小白脸呢?”楚溪不悦地教训着,终究还是心疼闺蜜的,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脸还作一本正经地说,“小江哥让你那么伤心,至少得给你买个BV的钱包才能消气。不行,还得加一条驴牌的围巾,这是我帮他哄老婆的奖励!” “不像梁景城那个抠门精啊,一般都只会一泡泯恩仇,我居然也信了他的邪被骗得晕乎乎的。”完了她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金戈狂笑不止。 “不然怎么说我可怜呢,连喝酒都只能窝在家里。”金戈有点嫌弃地看着楚溪,“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但是这个跟和不和谐有什么关系…难道小江哥满足不了你?”楚溪突然反应过来,“不过不应该啊,他人高马大的体能不至于那么差吧,你看着也不像是…的人啊。” “我觉得跟江山之间除了夫妻-生活,别的方面都挺和谐的。当然在那方面他一直也很体谅我的情绪,所以应该还是我的问题。”金戈闷闷地说。 楚溪挤眉弄眼地问:“是不是在一起时间太长导致没有新鲜感了?老实交代,你们平时多久一次?” 金戈没回答,不是不好意思,是真的想不起来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她拒绝江山的次数却是数都数不过来。 “我没有感觉,从来也不会主动,只想草草了事。”金戈又说。 楚溪瞠目结舌。自家老公生活中总是处处疼着她宠着她,当然这种事情也不例外,每次都配合着她的节奏,让她满足。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么赤裸裸的话语从闺蜜口中说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这种事情,谁也不好评价。 “江山去广州出差了,正好,趁他不在,你能陪我一起去趟医院吗?”金戈顿了顿语气。 可她还有一半没有说出口的话,她苦恼,并不是因为和江山的唇枪舌战中逞得一时之快后的愧疚,而是惆怅着两个人还有几十年漫长的婚姻生活中要如何度过,想想还是把话咽回去。她觉得自己可笑又矫情,大概还是因为有病吧。 两个在这方面所有体验都只来源于单一对象、阅历也并不“丰富”的闺蜜,踹怀着各自的心思。 晚上楚溪早早地洗漱好,靠在梁景城的肩膀上看连续剧,老公自然是不会陪她看的,手提电脑都搬到了床上,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突然她闷闷地来了一句:“老公,你们男人如果有那什么的需求,但又没法发泄,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头没尾的话,梁景城也是一头雾水。当然了,楚溪是不会跟他说是什么原因的。 “没什么,我随口问的。”她又继续刷电视剧。 这一天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快到九点的时候,楚溪听到客厅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踢了一脚梁景城,自己却还是懒懒地靠着靠枕,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窗户没关好,还是东西掉地上了。” 洗好澡的两个人衣着清凉随意,梁景城只穿着内裤。 见他好一会还没回来,楚溪也跟出去了。 “妈,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楚溪看到婆婆在厨房里,正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冰箱里塞,马上觉得语气不对,又说道,“你早点说,我跟景城去接你啊。” “你们忙你们的啊,不用管我。”婆婆蒋美仙一边整理冰箱里的食物,头也没抬,“等下我弄好也就睡下了。” 这边楚溪借口回房间换件衣服再出来,没想到婆婆已经开始转战到阳台,还吩咐儿子把脏衣服都拿出来,她直接手洗洗掉。 隔着房间和客厅都能听到她的声音,楚溪心里就莫名烦躁起来。 景城为难地回到房间,看到老婆正一脸郁闷,直接气呼呼地赶着他出去。 “要洗你拿自己的衣服去!我的工作服明天让干洗店来拿。” “好好好,你说了算。”他这么说着,人却没有离开,下巴靠在楚溪脑袋上,一下,又一下。 “你就是看我好哄,我不管了,这个周末,一定要给家里换成密码锁。” “我都听你的,永远听党的指挥!” 梁景城一脸卖乖,她哪里会真的生气,脸色也渐渐缓和起来。 再后来,楚溪电视剧看到哪里睡着的也不记得了,当然也不知道婆婆在阳台洗洗刷刷弄到几点,醒来时天都亮了。 正想出房间给自己打杯咖啡,才想起来前一晚上婆婆也在这里过夜,楚溪赶紧穿戴整齐。 ------------ 第18章 新来的同事 走出房门就撞上婆婆想来喊他们起床了,她高兴地说:“小溪啊,我给你们包了扁食,刚炒的馅儿不要太香噢,蒸的水煮的还有煎的,我每样都做了一份。你们趁热先吃,剩下的那份让我来解决。”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大份不同做法的扁食,楚溪求救的眼神看向梁景城,示意他就算自己爱吃也吃不下那么多啊。 梁景城自然是能领悟的,趁着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着,先帮着自己把她的那份解决掉。结果等母亲想坐下来吃早饭的时候,一时心疼他工作辛苦脑力消耗大,又从盘子里夹了几只过来… 看着吃撑的梁景城,楚溪憋了一肚子的坏笑,直到出门上了电梯,确定婆婆彻底听不见声音,终于放开声来。 “你啊你啊,下次休想再想让我帮你。其实你剩着也没事的,不然妈妈看你都吃完了,她会默认为你的食量就有这么大,下次再做的话肯定只多不少…”梁景城握着方向盘,一边对楚溪说。 “可是你自己不也全吃光光了,一点没剩?”她不服气。 “我这可是为了帮谁?” 梁景城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鼓出来的肚子上。却马上被楚溪甩开。 “好好开车!” 早餐闹了这么一出,楚溪的心情虽然没有因为婆婆突然的到来变得很坏,但还是忍不住跟金戈吐槽了几句:“我们的婆婆简直两个极端,你们家是完全不管,我们家的么管得太多。” “等你有孩子就知道多个帮手多重要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妈帮衬着,这几年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楚溪想了想,说:“估计我妈跟你婆婆一个态度,一个月让她带一两天估计还能接受,她每天玩得比我还嗨。不过我可以请保姆的。” “蓝色钱江的保姆纵火案没让你长记性?”金戈道。 楚溪嘿嘿笑着,问:“亲爱的,你什么时间去医院想好了吗?” “昨天预约的心理医生,上午有空就直接去了。”金戈鼓起很大勇气,说:“医生说,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我不爱江山。” 噢…赵金戈不爱江山。 什么什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吗?她想过无数答案,可能是金戈太含蓄不会主动表达身体的感受,也可能是她有了孩子之后心理压力太大,还有可能是…唯独没想过这个。 不过怎么可能呢,他们认识十多年,江山阳光又帅气,金戈温柔体贴,女儿还那么机灵可爱。这完全超出楚司机的认知啊。 “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楚溪严肃地说。 “没有。”金戈摇摇头,“以前我觉得自己慢热,后来我觉得自己性冷淡,可今天跟心理医生聊完之后我才意识到也许我是爱冷淡。” “会不会是你们之间缺乏沟通?”楚溪还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 金戈不愿继续多说,切换了话题:“别总说我了,你那笔贷款现在什么情况?” “前期归还本息都好好的,现在配偶态度也很配合。且不说她有没有还款能力,贷款还有两个月才到期,目前也达不到起诉要求。”楚溪很头大。 “难怪我看网上段子都说,就是因为熟人领导介绍的客户才要提防,好客户根本不需要人情卖面子!” “现在我也只能一边安抚情绪一边施加压力。”楚溪很为难地说。 “给一巴掌再给揉揉脸,软硬兼施都是客户经理的必修课吧。”金戈玩笑道。 两人相互调侃之后,陷入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都闭着眼睛,却听得出来没有睡着。她们脑袋靠得很近,安静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金戈慢慢地回忆着上午心理医生对她的分析,而楚溪心里也隐隐地担心着金戈的问题。 自己过去的二十八年里顺风顺水,哪怕是在梁景城出现之前,生活一向绚丽多彩。值得庆幸的是,认识他之后,小日子过得更丰富更惬意了。 她和金戈是这么解释自己与老公的感情的:梁景城给了她足够的安全范围,在这个范围内她的任性都是可容忍的。而梁景城要做的就是扩大安全圈,而她就是尽量不去触碰边缘和底线。 不过这些…用金戈的话形容她,就一个字:作! 正想着,徐言璐的微信发来:“小姐姐小姐姐,紧急通知,晚上相亲,记得准时救我!”拒不完全统计,这是楚溪和徐言璐认识两年多以来,不少于第三十次的求助信息。 楚溪和金戈笑称,别看小姑娘恋爱经验不丰富,可也是阅男无数的相亲高手。 ------------ 第19章 你人在哪里 如大家所愿,徐言璐和相亲对象又是一场尬聊,中途在桌底下给楚溪发了一条信息让她拨个电话过来,找机会开溜。 徐言璐退休了的老妈每天闲着没事做就在小区里和一群退休老阿姨打牌唠嗑,见人就宣传自己家里的闺女还没处对象,让大家帮忙张罗,介绍合适的对象。 她拦都拦不住。 碍于邻里面子问题,徐言璐也会很听话地去赴约,见着还有眼缘聊得来的也会私下再约出来见面,可还没发展到下一步就都夭折了,好点的还会成为朋友圈的赞友,谈不拢的可能直接拉黑。 所以楚溪帮她解围的也只是连天都聊不完一场饭局、绝无下次可能的“一次性饭友”那部分。 “怎么奇葩都让我撞上了?”徐言璐抱怨道。 “时机没到嘛,留到最后的才是最好的。”楚溪每次听她吐槽相亲奇遇都能被乐得不行。 “不过我觉得我也会被相亲过的那些人列入极品排行榜。”这么多次相亲都没能寻着发展对象,小区里有些大嘴巴的阿姨早就在传了,老徐家的女儿眼光高心气傲难怪没人要。 楚溪展颜,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愿挨,缺一不可的。你又不是没人喜欢没人追,只不过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而已啊。既然可以选择接受,为什么不能说no?”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跟我一样岁数又单身,指不定比我还急呢。” “这个与年龄无关的。”楚溪摇摇头。她从来没有仰视梁景城,两个人就是平等独立的个体。只是自己运气好,不早不晚的时候,遇见了他。 而他刚好也爱慕着自己。 哪怕没有梁景城,她过得不一定就很黯淡无味,她并不是一个无爱不换的人。 “那如果梁景城没房没车,你还会跟他一起吗?”徐言璐问。 “楚溪嗔道:这个问题你下次亲自问他呀,如果我学历低长相难看脾气还很臭,看他会不会要我。” 徐言璐不吭声了,再问下去不知道楚溪又会想出什么歪理来反驳的。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也只是普通家境,父母都是赚死工资的工薪阶层,找对象这件事情上从来没奢望着霸道总裁青睐灰姑娘,一朝变凤凰,更没想过要轰轰烈烈生死相依地爱恨一场。 难道找一个愿意对自己好又有共同志趣的男人就那么难? 除了大学时期懵懵懂懂地谈过一个半年的男朋友,徐大小姐战斗经验几乎为零,而距离上一次恋爱,已经七年,她真的要抓狂了。 眼看着身边交好的朋友越来越忙,忙着谈恋爱,忙着订婚结婚,还有忙着照顾宝宝的,而她一直忙着给大家当伴娘。 当了十多次伴娘后连自己亲妈都开始嫌弃,说她一直嫁不出去最大的原因是当伴娘次数太多。可是,好朋友在婚礼上特意把手捧花抛给她了… 别再可是了! 二十七岁的她也有一颗老少女心,是真的很想很想甜甜地谈一场恋爱啊,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明明才刚进入六月没几天,温度都还没超过三十度,可徐言璐怎么感觉自己热得口干舌燥,蹭蹭地跑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经过客厅的时候,妈妈喊住她:“璐璐,我听王阿姨说,晚上你跟人男孩子见面又溜走了?” “妈…”徐言璐拖长了尾音,一边想着怎么对付,“那个…我不太能理解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自己最爱看的电视剧是宫斗剧。” “他这明显是为了跟你找共同话题呀,王阿姨说小伙子是名校研究生毕业的,搞什么风控建模。要是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他的工作你估计又嫌枯燥了。”徐妈妈喋喋不休。 “而且长相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长得太好看的男孩子花死死,心思太活络,不能要!” “个子也不够高啊!”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高,嗯?” 听着妈妈一直在耳边数落自己,从客厅追到厨房,又从厨房跟到房间。徐言璐也是很无奈,在爸妈眼中,只要没缺鼻子少眼睛的男人都算周正,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有对方愿意就该给个机会去尝试,自己在他们眼中就那么饥不择食?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徐言璐赶着把妈妈推出门,房间里的灯都没开,她直接朝着亮光的地方摸去。 是楚溪发来的信息:“亲爱的,程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让我去营销个人产品。我怕一个人忙不来,明天你陪我一起?” 徐言璐想了想,在键盘上敲打:“只去明天一天怕是没什么效果,我们连着周末到下星期端午节之前,每天在他们公司驻点宣传可以吗?这个月是二季度末,存款指标肯定很重的。” 腿倒挂着蹬在墙上,她自言自语:“谈恋爱不如学习,学习不如工作!” ------------ 第20章 你又要拒绝我我吗 这边楚溪心里还在琢磨怎么跟言璐提这个事,毕竟是周末连续加班,结果倒好,人家先讲出口了。 她的心又安了几分,加班总比不自然地呆在家里好。 一想到婆婆还不知道要在家里住几晚上,心里就开始作怪。下班时梁景城经过银行说接一起回家,她借口说单位要开会,让他自己先回去。 她去商场逛了一圈,看时间还早,又跑到超市里转悠。怕他们看出来自己撒谎,什么都没买就打车回家了。 进家门正想掏钥匙,婆婆开门了。 “刚才看到你从小区门口进来,怕你钥匙放在包里,楼道的灯忽明忽暗的不好找。” 天那么黑,家住十六楼,这都能看得清?楚溪心里吐槽着,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不想在婆婆面前表现出不满,说:“妈,晚上我们开会刚结束。” “小溪,不是我说你啊,好好一姑娘家做什么客户经理呢,天天抛头露面的压力又大,还整天加班。” 她眼睛扫了一圈,没看到老公的身影,应该没听到这些话。 没等她回答,婆婆又端了一碗绿豆汤给她。“下午煮好的,这碗没加糖没放冰箱,给你喝正合适。” 婆婆倒是记得很清楚的,楚溪为了调理身体一直戒冰饮,自从看节目说糖吃多了容易衰老又开始控制糖分摄入。其实她对自己一直挺好,只是工作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口,就变了味? 婆婆又说:“我记得你喜欢吃小米粥的嘛,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再炒几个小菜。” 她抿了抿嘴,说:“我不挑食,你随便做点就好。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啊。” 在阳台找到老公。他正在打电话,大概是跟同事讨论着标书里的一些问题,什么参数不对,又有什么价格需要调整。反正她是听不懂。 梁景城转身的时候发现楚溪正站在书房门口,眉心舒展地靠近,摸摸她的头发,说:“开会开到那么晚,累坏了吧?” “对不起老公,我骗了你。”楚溪脑袋钻到老公的身上,“其实下午开会只开了十几分钟,钟行长交代了这个月要冲刺的重点指标就散了。” 她不敢提高嗓门,一脸可怜地说:“妈妈住在这,回来太早的话我感觉不自在。所以我去逛街了。” 说完抬头看了老公一眼,反应比她想得要地多。 “我今天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他疗休养明天就结束了,妈妈肯定要回去收拾的。”他停顿了几秒,又说,“我保证,周六早上就把家里的锁换掉。你今天逛街肯定没买东西吧,周末一起去扫货,这样有没有开心点?” 楚溪笑眯眯的,卖乖地扑上来抱住老公。 “然后,我们再来算一下账,你现在都敢骗我了?”梁景城突然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两人说说笑笑地就过去了。 楚溪心里甜甜地想,虽然婆婆总在用她自己以为合适的方式对儿子儿媳妇好,就算自己不习惯,可为了老公还是能接受的吧。 谁让她爱梁景城而梁景城又那么疼她呢。 她没有跟老公说刚才婆婆讲的关于工作的那番话,当然她也不知道在回家之前婆婆就已经在梁景城面前提过一遍。蒋美仙理所当然地认为,让楚溪换岗位,当个柜员,或者在办公室里当后勤都可以啊。 梁景城从来不干涉老婆在工作上的决定,觉得没有必要提;楚溪不愿意老公心里有负担,便也保持缄默。 两个人便以为对方都不知道。 第二天,楚溪没去单位,直接在家里等徐言璐过来,一起去了绿岛。 徐言璐在路上问:“你现在不是调到企业部了吗,怎么还要做个人指标呢?” 楚溪笑眼咪咪地答道:“其实也一样啦,业绩是挂自己这,行里总指标又完成了,还能抱上程大腿。岂不是一举三得。” 程大腿,徐言璐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指的是程叙。 “昨天找领导签字,班子成员正好在讨论这个月要给我们下多少任务呢。听那个口气,至少要这个数!”徐言璐伸出一只手,道。 楚溪也是倒吸一口气,其实每逢月底季末年末为了冲刺拉高存款很常见,可在这工作两年多了从来没下过那么重的。 “不过你也根本不需要担心啊,几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徐言璐说着,“不像我,手里的都是些小客户,我不管了,蚂蚁腿细也是肉。” “那接下来看你发挥呀,指不定抱上一条大象腿。”楚溪一记板栗敲她脑壳上。 一连几天,楚溪和徐言璐都在绿岛公司。 周一上午,钟和建在办公室前击掌几下,引起大家注意,对金融一部几个人说会议室集合,开个短会。 “这是部门新来的同事,庄晓月。” ------------ 第21章 你自己看着解决吧 楚溪抬头,看到钟和建身边站了一位年轻的女子。想必这就是金戈跟她提起过的“空降兵”。 新同事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一袭黑白包臀长裙,美好的线条展露无遗。颜色虽然简洁,领口处不规则的设计衬出漂亮的锁骨,裙子在左侧大腿三分之一处开衩,细直的腿若隐若现。头发微卷,散落着垂在肩膀两侧,鲜艳的红唇很是抢眼,刻意的成熟却是与年纪不符的气场。 就算自己是个女的,看到美女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因为坐着的同事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子,楚溪迎上新同事的目光,对方也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她微微一笑,礼貌地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叫庄晓月。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做得不足的地方,请多多指教。” 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第一份工作?应该是应届生咯,皮肤看着确实是蛮嫩的,楚溪在心里琢磨着,如果本科刚毕业,也就是二十二三岁吧,虽说自己看着也比实际年龄稍微小一点,但五六年差别还是很大的。 钟和建看着金源的方向,轻松地说:“以前我们企业部清一色的汉子,这突然来了两位那么赏心悦目的女同事,大家工作应该更有动力了。好好干活去吧!金源,你多带着庄晓月,程叙,你跟楚溪一组。” 从会议室里出来,楚溪跟在程叙后面问了几个关于公司业务报授信的问题。程叙依然是一脸面无表情,问什么答什么。从会议室走到办公室之后,甩下一句“不会的你去系统里搜吧。”就留下楚溪走开了。 “亏我还喊他老师呢。前几天还好好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来大姨父了吗?”楚溪也摆出一副不说就拉倒的气势,故意和程叙反方向走,又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程先生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有限的几个脸部表情已经被部门新来的同事暗地里吐槽了好几次。 他想得理所当,有问题才是正常的,反正系统里都可以查询得到,慢慢学就是了。自己当时进来也没有人教,全靠摸索。 生气归生气,本来也没有指望程叙手把手地教自己。楚溪在系统里打印了一些资料,打算有空的时候研究一下。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徐言璐已经在等她,绿岛的宣传效果比预料中要好得多,按照计划,活动要持续到这周端午放假前一天才结束的。 正想出门,程叙径直向她走来,手里一捧资料,递到她面前,依然表情冷冷地说:“知道明诺在哪里吗?我刚才跟那边联系过了,把这些资料送过去给财务。” 楚溪知道,明诺是程叙目前最大的一笔业务。 “急吗,下午下班前送过去可以吗?”她征求程叙的意见。 “不急我会让你去?” 楚溪耐心解释:“我和绿岛那边也约好了,刚才已经有几个电话打过来咨询…” 程叙把资料放在她桌上,说:“既然你现在已经不在个人部,有些工作可以移交给别的同事。” 楚溪嘴上没说,心里活动却很丰富:“绿岛不也是你让我去的吗?”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 一阵甜甜的香气由远及近,漂亮的新同事出现在两人面前。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甜甜的嗓音很是动听,“我刚来,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反正其他业务也不会做,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程叙没再看楚溪,转到庄晓月的方向,把资料交到她手上,又仔细地交代了公司地址和开车路线,以及对方的联系人电话。 当然这在楚溪看来,是美女才特有的待遇,反正程叙对她可没有那么耐心过。 庄晓月刚来,连办公的位置都还没定下来。她接过资料,莞尔一笑,直接走出办公室朝电梯方向走去。 楚溪也很急着出门的,言璐在已经电话轰炸了好几轮催着她下楼。可是她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现在出去肯定跟新同事一部电梯下楼了,可她不想。 其实自己也有用香水的习惯,只是和新同事的风格不一样。她人走了,却留了一屋子魅惑的香气。这让楚溪很不舒服。 她起身拎着包走到一楼,四处张望徐言璐的车子。 包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响起,平时很轻松就转动的扣子这会不知道怎么就拧不动。她越紧张越着急,就乱了。 好不容易把扣子转开,对方已经挂了。来电显示是杨美华,楚溪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安。 ------------ 第22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溪重拨回去,对方也没接听。这样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很多时间,徐言璐在一边跟她说:“你可以发信息啊,人家看到就会回复了。如果真的是急事,还会再打回来的。” 楚溪摇头道:“文字的战线太长,讲不清楚。尤其碰上问题客户,也很容易成为对方咬文嚼字的反击武器,跟客户发发节日祝福的就算了,工作上的事还是打电话讲得清楚。尤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现在是潜在风险客户,我更得谨慎了。” 两人的行事风格完全迥异,共事两年多没少为工作上的问题争执。不过也是就事论事,谁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就像是客户咨询理财,徐言璐会优先介绍行里主推产品,如果碰到客户嫌收益不够高的话,她娓娓道来: “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例的,收益高的长得肯定没我好看服务也没我好。伯伯我算给您看看,相差的零点三个百分点收益,一百万理财一年下来也就三千块钱。都还不够您孙子一个月的早教班学费呐,可是交给我可以让您后顾无忧。” 当然徐言璐说的是事实,在这座银行遍布角落的城市里,她们所在的银行大部分产品并不算最突出,拼到最后当然还是得靠服务。 而楚溪的工作习惯是前期耗费大量的精力去了解每个客户短中长期资金安排,结合他们的规划再帮助客户制定计划、分配资金。当然也有很多做好方案,客户却跑了的情况。 从短期成效来看,徐言璐的方式确实是奏效的;长时间对比下来,楚溪的客户明显更有粘合度和活跃度。 绿岛公司这边几百号员工需求各异,你一言我一语,楚溪接连几天讲下来喉咙都能冒火。 身体的疲惫快要把她淹没,收获当然也是可观的。可静下心来的时候,她会想,这样一份并不如大部分人想象中高薪又轻松的工作,隐性工作量和压力巨大,是否真的值得自己去坚持? 很多人以为客户经理就是个信贷员,除了贷款就是存款。楚溪不这么认为,不过她也不想辩解,这是她众多工作内容中最常见的一部分。 这是一份劳有所得多劳多得的工作,她有自己心里的坚持,和想去达成的愿望,只是需要时间。 景城支持并且理解,自己做得开心。这就够了不是吗? 楚溪趴在沙发上休息,景城给她切了水果,一边帮她揉揉太阳穴按按肩膀。 “老公老公,帮我拿一下手机,差点忘了件事。”她顾不得嘴里还塞着东西,爬起来拍拍景城。 白天和杨美华一直没通上电话。这会七点多,应该还没有休息。 “杨阿姨,您好,请问白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楚溪一边讲一边思忖着。 “小楚,我这边已经尽力了,一共就凑出十万,多了我也无能为力。”杨美华淡淡地说,“这两天你在行里吗,我把这部分还掉。” “阿姨您别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会有办法的。”楚溪心里默默地想。不管如何,十万能先还进来也是好的,减少损失也是她的职责之一。 情理相立,泾渭分明。合情与合理之间想要寻找平衡,何其难?楚溪不想用夫债妻偿的道理去向杨美华施压,就得去说服自己。 梁景城看着楚溪眉头攒成一团,咬着嘴唇,知道她工作上碰到问题了。揽过老婆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他说:“你知道为什么中国古代赖账的人很少吗?” 楚溪摇头,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景城又说:“唐朝律法规定的,欠债价值超过一匹布,违约超过二十天不还就打屁股二十大板,再过二十天还没偿还,罪加一等,打六十大板,以此次类推直到还账为止。如果超过一百天还没有还账,那就不再是打屁股的事了,是要坐班房的。” 楚溪浑身一机灵,赶紧伸手捂着自己的屁股,像是怕被打了一样。 景城看着老婆,倒是觉得很好玩,他继续说:“到了宋朝啊,就发展成没钱还债不要紧,家里的男人被拉去当苦役,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她问:“你以前历史老师还讲这?” “为了逗你开心,刚才百度里搜的。”景城不紧不慢地说。 楚溪扭头正好迎着老公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网上的段子手是怎么说的,我凭本事借的钱干嘛要还你是吗?大家受教育的程度是越来越高,融资手段也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是大数据时代,信用社会,当失信的代价足够大,你怕她会不想办法还钱?” ------------ 第23章 邻居王阿姨 “不是小孩子,是宝贝呀,当然要用来宠的。”梁景城亲亲啄在楚溪的脸上。 两人这样互相拥着靠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梁景城看了眼手机上的行程安排,跟她说:“明天你得开自己的车子回家了,我有个饭局会晚点回家。” 楚溪的车子刚回国的时候就买了,自从结婚之后就很少开车上下班。两人的家里也只有一个车位,她便放在银行的地下车库。 “如果一定要喝酒的话,你尽量少喝点。”楚溪不是不让他喝,比起工作,当然更担心老公的身体。 “如果顺利的话,马上会给你介绍一笔业务啊。”梁景城若有所思。 楚溪眼睛亮亮的,眉眼弯弯,身体又往老公那拱了拱。 转天起来楚溪意外看到程叙的未接电话,还是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打过来的,很明显是自己睡着了之后。估计是因为自己没接到,他还发来一条短信息。 内容也很简单:明天上午去明诺,手头工作分配好。 这个人还真是记仇啊,楚溪嘟囔着,不过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复:收到。她打了个电话和徐言璐解释,吃早饭的时候顺便在手机APP里查了关于明诺这个企业的基本情况,当然这也是程叙教她的。 上一趟程叙一带她出门时问到平时做个人贷款需要结合哪些信息来排除客户风险因素,她想都没想就答个人征信和法院网呀。 当然她说的没有错,原本也就是这样的流程。程叙点头示意之后又告诉她,企业情况会更复杂,除了特定的内部网站还有很多公开网页上能找得到的信息。 虽然这个人一直冷冰冰又没礼貌,可楚溪转念想,又不是想要跟他交朋友,无所谓态度好不好呢。而且他也确实是有在教自己的。 明诺公司,成立于十年之前,注册资本1000万元,经营范围是木制品。股东两人,没有其他关联企业,工商变更过几次,都是更换注册地址、增加注册资本这类。 所以,为了好好学习,楚溪决定这次不再只是把他当成司机,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她抢先说:“程老师,我刚才查了一下明诺的资料。”然后她把自己在软件上查到的信息和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 然后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这个企业是你陌拜来的还是目录营销来的?” 程叙淡淡地答:“说来很巧,有一次车子在他们公司门口那条道上抛锚了,在等拖车的时候顺手查了一下这家企业,感觉有点特别就骗过门口保安进去看了一圈。” “哪里特别了?”楚溪没想明白。 “这些年相关部门大力扶持民营生产型企业,在城市外围圈了好几个产业集聚区,很多公司也是发展需要纷纷搬迁。”程叙耐心道,“这片工业园区几乎都是休闲户外用品企业和相关原材料生产商,主要以铝、钢管、涤纶布为主。” 这下楚溪恍然大悟,企业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开源节流,领导的目的是统一管理,提高整体效益。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次性口罩,递了一只给楚溪。仿佛怕她没懂,随口解释:“生产车间里会有一些扬起来的木屑和灰尘。” 楚溪也没有客气,戴上口罩之后又把防晒衣的拉链拉严实了,高跟鞋蹬蹬蹬小跑跟上。 程叙摇头皱眉,女人都这样吗,自家老婆也是一样。当然了,他和老婆的关系…一言难尽,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当然,她也不算是小姑娘了,听其他同事说她已经结婚,老公对她特别好。 每次看到她和其他同事讲话都是笑眼盈盈,轻松随意,一看到自己就会板着脸,有必要吗? 楚溪自然是不知道程叙走在自己后面有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要说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话,程叙居然对她笑了。 两人一边往里边走,一边谈论。“你知道这家企业生产什么吗?”程叙又问。 “木制品呀。”他们路过一片很宽敞的空地,整齐堆放着大量的樟木和柏木,强烈的樟木气味浓郁。 “骨灰盒。”看着楚溪瞪大的眼睛,程叙猜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轻声笑,“这家企业专做小动物的骨灰盒,和鞋楦。” 他又主动说:“骨灰盒和鞋楦各占百分之五十,全部产品出口。” 楚溪略想,问道:“中美贸易战对这家企业影响大吗?出口美国的占多少比例呢?” 程叙又笑了,心里赞许。手机正好响起,是老婆打来的电话,大概是又来查岗了吧。 他苦笑,按下接听键。对方开口就质问:“你人在哪里?” 程叙好声好气解释:“今天在新区,走访一个企业…” 楚溪转头,没看到程叙正在打电话,立在原地。她以为有什么情况,跑近他身边,问:“怎么了?” ------------ 第24章 计划产物和激情产物 耳边是老婆宋初初冷笑着说:“哟,现在你跑业务还带女助手了。” 身边温柔的女声没再继续,在一旁静候。只是自己莫名烦躁,夹着公文包的那只手扯了扯束在领口处的领带。 程叙解释道:“我在客户生产车间这边,有点吵杂,晚点回去跟你说。”宋初初不依不挠:“程叙,你他妈的别把我当傻子,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这个事情我跟你没完,想都别想!” 楚溪隐约听到话筒里激烈的语气,虽然不知道什么内容,但也听得出这不是公事。大概碍于自己在身边,程叙不方便说话。 她往旁边阴凉处走开,确保距离安全了,停下来低头看手机。 程叙这边安抚了几句之后,匆匆挂断,把手机调成静音,示意楚溪往前走。 两人一起参观了生产车间,又去办公楼分别和财务、董事长坐着聊了一阵。当然,是程叙聊,楚溪只负责在一旁观察和记录。 工作中的程叙张弛有度,游刃有余。楚溪在他们聊天间歇抬头看几眼,某人也不是平时那副面瘫状,和对方谈笑风生,业务进展得很顺利。 这是楚溪第一次仔细观察眼前的同事,长得干净利落,讲话也属于不拖泥带水的风格。 剑眉星目,自然肤色。身形瘦长,但又不属于消瘦的那种,衬衫被他穿得很好看。和自家老公差不多身高,不过,还是没有景城帅气。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几乎没有交集。调部门这一个多星期来,程叙对自己态度也不见得多友好,虽说她也不是那么介意,至少能学到不少东西。 楚溪心想,好歹也工作过四五年了,这点心态还是能稳住的。 从前在个人部一窝都是女生,可女生多是非就多,大家面上都和和气气,可私下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景城常提醒她,工作社交要注意分寸,避免利益冲突。 所以她也只是和徐言璐还有金戈走得近一些,更何况,现在她和言璐都不在一个部门了,更不存在景城担心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快到午饭点,程叙问她饿不饿,可以在外面吃了再回去。楚溪摇摇头,心想慢点开回去也就五十分钟,十二点多不算晚的。她可以让金戈帮她留一份饭。 她想了一下,又问开车的人:“程老师,需要食堂帮你留一份饭吗?” 程叙点头。两人的交谈也就到此终止。 楚溪抱着手机给金戈发信息:亲爱的,最近几天太忙了,都没时间去找你。等下能帮我留两份午饭吗? 金戈大概以为她和徐言璐一起,很快回复:等你们回来饭菜都凉了,不然我们一起到外面吃? 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她又在键盘上敲打:没事,等吃完了直接到办公室找你。 另一边徐言璐跟发信息说:你知道今天谁和我一起去的绿岛吗? 楚溪猜:小王?蔡蔡?还是陈曼?她把个人部的同事名字逐个发过去。 徐言璐发回来:新同事。因为临时通知,大家都已经有安排了,刚好庄晓月在,她就自告奋勇了。 徐言璐信息里又说:早上出门比较晚,新同事办公室刚安排好,她等庄晓月收拾的时候还撞上大八卦了。程叙的老婆居然找上门,问其他人他去了哪里,跟谁一起去的。 她对程叙一无所知,看穿着挺精神干练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年长几岁,至于婚姻状况…这个年纪没结婚也是正常的吧,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突然想到上午程叙接到的那个语气不善的电话,难道是他老婆…楚溪心里疑惑着,还真的有人会把家庭矛盾闹到工作场合的,还是说程叙在外面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被老婆发现了… 楚溪马上甩甩脑袋打断自己,这是要把自己搭进去的节奏,他们可是清清白白的!上午发现程叙在打电话之后就很知趣地躲开,她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可当事人就在自己身边,就算他看不到手机内容,楚溪本身就有点心虚。 一下车她就直奔食堂,原本程叙还想再交代几句关于明诺的注意事项,结果人家跳得远远的。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啊。 小姑娘在另一个角落里对着手机视频边看边吃,笑得腰肢乱颤。程叙皱着眉,看了两眼,继续闷闷地吃着饭。 而楚溪吃完就跑到金戈办公室,挤到她的小床上,揉搓上她的脸。 “广州好玩吗,热不热?” “还好吧,就那样。”金戈慢慢地讲:“你说,在那方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 第25章 她的愿望和期盼 “怎么了?”楚溪怜爱地看着金戈,那么霸气的一个名字,瘦弱的身体里明明藏着一颗敏感和倔强的心。 金戈眼睛突然变得红红的,想哭又努力忍着:“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他…”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在广州那两个晚上我都在想,我们这十几年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那之前,我单纯地认为是我生理上的疾病。可现在…” “我懂我懂。”她伸手擦拭金戈湿润的眼角。 “我知道江山爱我,他无数次说爱我,而我却没有办法回应。想得越多,我就越愧疚,每一次拒绝都有种背叛他的感觉。”金戈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们从高中一路走来的,也许年少的时候还没懂得什么是爱就已经把相互陪伴变成了一种习惯。” 楚溪在金戈晶莹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好友的哽咽让她很心疼,心疼到想要抱着她陪她一起流泪。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必须要坚强地做好友的后盾的,总不能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就自乱阵脚,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冷静了几分。 金戈一字一字,艰难地说:“不知道,大概,忍忍,也过去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他?”楚溪正色厉声。 “我们都已经有笑笑了。”金戈摇摇头,“笑笑不能没有完整的家。” 楚溪半撑着身体,微微用力地抱着金戈的肩膀,说:“笑笑已经四岁了,她懂得察言观色。一个没有完整的爱的家,家庭完整又如何?” 想起上次笑笑说的爸爸欺负妈妈,她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大概“欺负”也是这个意思。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金戈去幼儿园接了笑笑,再回到银行打卡,下班回家。 幼儿园里留给孩子们了作业,要和家长一起完成端午节相关的手工作品。金戈本来觉得这不是大问题,自从笑笑上幼儿园之后,三天两头布置手工作业,当然到最后几乎全成了她的事。 这次笑笑说要妈妈一起捏个草莓粽子,金戈也是满头黑线。之前交的作业有草莓饼干草莓熊草莓灯笼...她一边哄着女儿晚上做,现在要先做饭。 笑笑听话地坐在客厅里看着英语动画片,嘴里念念有词的。一听到是江山的脚步声,飞快地跑到门口,拎出爸爸的拖鞋,缠上他的身体。 “爸爸,今天小谢老师夸我吃饭又快又干净,午睡醒来第一个帮我扎的辫子!” 江山对女儿也是疼爱至极,抱着女儿坐在地上聊天玩玩具,金戈在厨房里听到父女俩时不时的哄笑。金戈在厨房里动作也利落起来。 等到笑笑也睡着,她轻轻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又走到阳台把女儿的衣服泡在清水里,打上肥皂。 突然一紧,有人环住了她的腰。她身体一缩,但又马上恢复神色,她知道这是江山。 “江山,别闹。”手上的活没停,她转了个身,准备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 男人却已经把她手上的衣服接过,霸道地扔回洗衣槽里。 江山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握着细细的腰肢,金戈整个人被圈在江山的面前。阳台的灯光柔美,月色正朦胧,彼此的脸靠得很近,氤氲着试探和动情的气息。 江山侧过头,腰上的那只手加深了力度,将嘴唇凑了上去。 金戈却是微微挣扎了一下,无意识地把脑袋转向另外一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已是怔住。她紧闭双眼,不再动作。 见吻迟迟没有再落下来,又睁眼,她见眼前的人神情复杂,下定决心似的,踮起了脚尖,主动亲吻了江山。 金戈动作生硬,也没有娴熟的技巧,她急急地将自己的唇覆在江山的唇上,一点点地吸吮,期待着回应。 “然后下一步呢,你又要拒绝我吗?”江山却松开了金戈,退后了两步,说,“金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再给我点时间,慢慢来好不好?”金戈不自信,“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觉得是京.虫上脑。” 他自嘲,苦涩地笑着说:“我跟自己老婆亲近,还要被她说成是发.情。呵呵。” “金戈,那你要我怎么办?”江山突然狂躁地摇晃着金戈的身体,质问她。 “我不知道,我去看医生,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金戈觉得自己脑袋都快晃晕了,“江山你别这样,我头疼。” “赵金戈!就算你没病,我迟早也会被你逼出毛病的!”他突然拽过金戈,直直地拖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 “别这样,你真的把我弄疼了。”金戈力气不如江山大,身体也挣扎不过,眼泪已经漱漱地往下流。 “爸爸,爸爸,你不能欺负妈妈!”女儿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小小的身体飞快地跑过来,卡在两人中间,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江山,“你不是我的好爸爸了!” ------------ 第26章 你一定要好好干啊 景城一身酒气,看样子喝了不少。人歪斜地躺在沙发上,脑袋挂在沙发外面,双手扶在垃圾桶上。 楚溪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一边自言自语:“还能找到家门进来真是厉害了,喝那么多酒好玩吗?” 景城嘴里嘀咕着什么,楚溪听不清楚,指着他鼻子说:“给我起来回房间睡!” “不行,不洗澡就上床睡觉老婆会生气的。”这回景城讲清楚了,楚溪忍不住被逗笑。 她捧着老公的脸,说:“没事,今天不嫌弃你,睡醒之后我会换床单。” 景城还是摇摇头不同意:“我想吐,吐在房间里老婆会生气的。” 楚溪白了一眼,自己是多爱发脾气,才能让醉酒的人都念念不忘。又有心想逗老公:“你老婆漂亮吗,你爱不爱她?” 醉得七荤八素的人重重地点头,嘴巴咧着笑:“我老婆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嘿嘿嘿,我当然爱她啦。” 楚溪听着心里当然甜坏了,差点以为景城只是装醉捉弄她的,又假装生气掐了一把他的脸。 可再也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喝多了。楚溪哎了一声,去衣帽间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老公身上。自己也在梁景城身边找到位置,躺了下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窝着。 而程叙这边,今天从明诺回来之后给老婆打过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有回复,下班在车库等她也不见人影。 再问她的同事,说一下班就走了,没多想便独自开车回家。 他还不知道老婆上午已经去过自己办公室。 程叙和宋初初两人都在银行工作,八年前开始谈恋爱,两年之后宋初初发现自己怀孕了,素来有夫妻两人不在同一个机构上班的行业规则。他便主动辞职来了现在这家单位。儿子都快五岁半了。 他已经快想不起来两人初识时宋初初温和和体贴的样子。 自从一年前,程叙跟着领导一起和客户吃饭喝酒,回家后老婆闻出有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程叙解释过,饭桌上有男有女很正常,他也再三保证没有去过声色场所。在酒桌上和客户敲定业务,并不是这一年才开始的,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和女客户喝酒。 可偏偏这次之后她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先是换了一家银行工作,新的银行就在隔壁;她把车子都卖了,每天非要坐自己的车子上下班。 到家之后,初初刚做好饭菜。见他进门,喊他快去洗手帮忙端菜。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两人把儿子安顿好,在客厅里看了一部电影,洗漱睡觉。 程叙睡下后,梦里梦外也分不清楚,脸突然一片火辣的疼,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他把床头灯摁亮,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看到老婆扬着他的手机,“今天你就是和这个叫楚溪的小表子一起出门是吧?” “大晚上不睡觉你发什么疯?”程叙捂着发烫的那侧脸,还在迷糊中,“这是部门新同事,跟你讲过,走了四个男的,来了两个女的。” 老婆却冷笑着说:“有本事你别让我发现,不然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安放着不同的故事。楚溪和景城相拥而眠,一觉天亮:金戈披头散发,一夜未合眼;而程叙,和老婆争执了几句就不再理睬,起床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被指甲划出一长条的血印子。 ------------ 第27章 黑色鸭舌帽 “景城啊,上班去了吗,我在你们家门口进不去。”她的嗓音并不小,两人在屋子里都能听到门外她的声音,“门锁什么时候换的也不告诉我一下。” 前一个周末,楚溪在加班,景城为了让她开心特意换的门锁,密码也专门设成她的生日。这还没高兴几天,婆婆又登门了。 现在才刚过六点半,从公婆家过来至少要半小时,岂不是六点不到就出门了? 楚溪踢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留给老公一个“你自己看着解决吧”的眼神。 梁景城当然没告诉密码,直接开了门。 “隔壁家的王姨,这么巧的她儿子新房就买在这个小区附近。今天早上她说要过来给孩子打扫卫生,我想你们也那么忙的,就跟她车子一起过来了。”蒋美仙又抱来一大袋东西,“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睡懒觉,连早饭都不吃,迟早要把身体熬坏的。” 景城为难地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翻看了两眼,油和蜂蜜,还有一大堆维生素,和藏在最下面的叶酸。 他也很无奈,母亲为了催生真是用心良苦。 “快去洗漱吧,我动作很快的。打点豆浆,蒸几个奶黄包,火腿炒鸡蛋小溪爱吃是吧。”母亲已经戴上围裙,把他赶出厨房。 房间里楚溪已经洗漱装扮好,可根本不想走出去。老公进门之后一脸讪讪地笑,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意思。 景城讨好地把脸凑过来,楚溪却伸出手掌隔开,恼火地说:“那么大早上的过来,她是要干嘛,就为了给我们做个早饭吗?” 景城推着她出去,一脸赔笑着说:“咖啡我都帮你打好了,随便吃点妈妈做的早饭你就走掉好了呀。” 就是为了老公,也不会让他难堪。楚溪等着他洗漱好了一起走出房间,挤着笑容说:“妈,你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点早饭吧。” 景城也心领神会地道:“妈,今天我不去公司,吃过早饭把你送回家吧。高峰期坐地铁也不方便。” 楚溪嫌豆浆太烫喝不下,咖啡倒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吃了两个奶黄包,拎过包跟婆婆说:“妈,您和景城慢点吃,同事喊我早点去单位帮个忙。” 房门被关上之后,景城低头继续吃早饭。果然母亲就开始叨叨了:“她就吃这么一点东西,哪会有营养,又怎么怀得上孩子?还有啊你们别总是喝咖啡,我看新闻上说了,咖啡喝多了对孩子也不好。” 景城不想接话,老婆对他有多好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两人的计划也是商量好的。早上清醒过来之后,有开心的事情想在路上告诉楚溪,可母亲一来就把两人的节奏都打乱了。 楚溪到得太早,连保洁阿姨都没上班。整个三楼办公区域都黑乎乎的,她把灯打开,又把窗户开起来透透气。 “楚老师早啊,我带了一些自己做的饼干和蛋糕。要一起吃点嘛?”楚溪在这银行里资历算浅的,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老师。她抬头寻声,发现是庄晓月。 没想到她也来得那么早,两人的办公卡位正好在两隔壁,庄晓月这天换成了一件雪纺衬衫和黑色不过膝短裙。 “早饭刚吃过吃不下。”楚溪摇头道,又怕拂了好意,补充了一句,“晚点饿了再吃吧。” 庄晓月身体半靠在卡位的玻璃上,脑袋探过来说:“楚老师,你进来多久转正的?” 楚溪茫然不知她说什么,虽然回国前没有银行相关工作经历,她是研究生学历,加之专业也是金融相关,进来就直接是正式员工的。 倒是有听过几个同事提起,来过几个实习生,都盼着毕业之后能转正,但都没后文,工作也就不了了之。 楚溪原本还想找金戈八卦几句,但想想也不关自己的事,刚拿起的手机又放回去,老公的信息却进来了。 “老婆,我把妈妈送回家了。任务完成!”文字后面跟了一只求奖励的小狗的表情。 楚溪打了个哼字还没发送出去,微信页面上显示对方还在输入,也没急着回复。 景城又发来一段文字:你现在调到企业部了,接下来业绩也是按照对公考核的吧。我们集团今年业务量大增,已经忙不过来。现在要对下面的子公司进行整合和业务细分,还要成立好几家新的子公司。昨天晚上一起吃饭提了几句,后来又跟爸爸打过电话。他说你们可以抓紧时间上门营销。 楚溪知道,这个“上门营销”,自然是已经“打过招呼”的流程。 不过,她并不打算拒绝接受呀。 ------------ 第28章 升级打怪兽 梁景城工作所在的是一家集施工监理、道路养护、工程检测、工程建设于一体的交通平台公司。而他负责的招投标这块工作属于经营部门。 楚溪对工程项目是一窍不通。可有业务送上门来,她当然高兴了。她把刚才想发的内容删除,在键盘上输入:老公你真好,么么哒。 一面心想自己可真没出息啊,就这样三言两语被哄好了。一面又安慰自己,这有什么的,梁景城的不就是自己的么。她是心甘情愿被他哄开心也喜欢被他捧在手心里。 既然子公司有存款要存,又有融资需求,而自己这边都能一一满足。更何况对比其他银行的产品方案还是业务审批力度方面,他们毫不逊色,实力就给了她很大信心。 景城又发过来:“啧啧,不高兴的时候我是混蛋,给你介绍业务就是好老公了?” 轻易被认识破自己的小心思,楚溪当然不乐意了,赶着他快去工作。而老公发来对方几个老总和财务的联系方式过来之后也没继续和她聊。 要楚溪讲,这楼上楼下虽然只有一层之隔,可差别真的很大。以前扎在一群年龄相仿的女人堆里,就算是只差四五岁,她和徐言璐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小姑娘。每天大家讨论的话题不是奶粉辅食就是孩子早教,她俩完全没有经验也根本插不上嘴。 在个人部的时候每天也会有接触不同的客户,碰到各色问题和挑战,企业部光是工作氛围就很不一样。金融一部只有她和庄晓月两个女孩子,二部三部更是清一色的男将。这一个多星期她也只是给程叙打打下手,可感觉上…更刺激了。 而她很喜欢这种新鲜的刺激感。 程叙在内部通讯软件里给她发来信息:八点半,小会议室,明诺贷审会。 很符合他的个性,楚溪马上回复收到,开始着手准备。 和他接触了一个多星期,已经有点摸清他的套路。虽然冰冷生硬,可是有事说事,不也挺好的? 坐到会议室里大家当头对面,楚溪才发现程叙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她很确定昨天还没有。 程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事无巨细地分析着明诺的财务状况,一一排除风险要素,对经营情况侃侃而谈。 楚溪没有发言权,只时不时摘记一些重点,就算不想多管闲事,可她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程叙脸上的伤痕,让她很难不联想到电话和言璐说他老婆来查岗的事。 其他人肯定也看到了,都是有眼色的成年人,肯定不会为这点事在这样的场合里谈论。 会议结束。楚溪走最后一个,顺手把椅子归回原位,把灯关掉,再小跑着跟上程叙。 “程老师,交通公司你知道吗?”楚溪抬头,目光正好对上程叙的左脸,他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只是眼睛还是往前看,脚步也没有停。 “嗯?”程叙当然知道了,之前已经拜访过,可是对方姿态高调,说是要多对比几家银行之后再做决定。 “我听说,他们要成立好几家新公司,现在其他银行已经开始介入了,我对业务也还不熟悉,你能和我一起去营销吗?我怕自己出错…会闹笑话。”哪知道这么巧刚好跑到左手边了,楚溪心里抱歉地想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眼睛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别人看,一边走一边语速飞快地说。 “没问题,你时间约好了告诉我。”程叙马上知道她的意思,说是营销,还不是走个过场的事嘛。他干脆地答应,又略想了一下,又对楚溪说,“跟钟行长讲过吗,最好让他组织带队。” 两人都停了下来,楚溪没有直接看对方的眼睛,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就低着头。而程叙像是思索着什么,一脸严肃。在别人看来,怎么都像是程叙训斥着部门的新同事。 其实楚溪心里想的是,既然求人帮忙,业绩总要分的,她不愿意自己太吃亏但也不想占程叙的便宜。可这个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而程叙在琢磨的是,之前自己明显没有被对方重视,毕竟名片上的职位一清二楚,指不定对方还觉得是他们银行没有诚意呢。 楚溪再开口:“程老师,这次的企业有两家。关于业绩我是这么想的,行里该挂的那部分不用说,剩下的我俩平分,主协办我们自己相互协调。后续的其他公司可能我会自己跟进了,你看可以吗?” 程叙明了,原来是交学费来了。他没多说,只点点头。 眼前的小姑娘似是如释重负,脚步轻盈地转到行长办公室方向去了。 楚溪在领导办公室里汇报,钟和建听完之后,拨打电话说:“金源,你过来一下。” ------------ 第29章 灰色运动鞋 楚溪赶紧解释:“钟行长,上星期周老师带我去那两家企业走过了,再让金老师接手,恐怕不太好吧?” 钟和建眯着眼,烟瘾正好上来,看到楚溪在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一下一下地用烟嘴敲着桌子。 “老大,找我什么事?”金源人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先把烟抛过来,见楚溪也在,似乎有点吃惊。 “没有,想问问你手上的业务安排。”钟行长向楚溪点头,“那个…小楚我知道了,会安排的,你先回去吧。” 没两天就是端午节了,程叙早跟楚溪说过,想赶在月底之前把明诺这笔业务投放,这两个星期都要加班。 楚溪苦哈哈地给老公发信息:“最近要加班,晚饭你自己解决啊。”老公的回复也说要加班,叮嘱几句让她开车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又忙得没人影了。 景城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平时为了配合自己上下班时间,把大量的工作都带回家里做。老公多辛苦,楚溪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也是因为他的努力和付出,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楚溪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一下午楚溪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时间过得很快。等意识到肚子饿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也难怪没发觉,总觉得时间还早。 她走到程叙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说:“程老师,你晚饭怎么解决?” 程叙从一堆文件里抬头,道:“等下结束了请你吃宵夜吧。” 楚溪心里吐槽,果然是直男的脑子啊。她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有点难为情地说:“我肚子饿了,打算吃点外卖。要帮你也点一份吗?” “也行,你点什么给我也点份一样的吧。”程叙抓着杯子喝了口水,眼睛看着电脑一直没停下来,“多少钱我给你。” 楚溪没等他话说完已经在外卖APP上搜罗起来。 半小时后,程叙蹙眉看着自己眼前的楚溪的晚餐。人家点的是鸡胸肉蔬菜沙拉,上面就几片鸡胸肉牛油果,几块红薯玉米粒,底下一层蔬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虐待自己的? “你晚饭就吃这么点?”程叙也有点好奇。 “最近报了个健身私教,饮食上也开始节制起来了。”楚溪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给你点了不一样的,肉酱意大利面和南瓜汤。” 程叙哑笑,刚才自己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这在楚溪的解读里,却成了:幸好自己还算机智,没有给他也点和自己一样的。 “你那么瘦还想着减肥?” “我是想增肌,增强体质来着。” 两人埋头苦吃,中间少有的几句话也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程叙突然来了一句:“以后喊我名字吧,别老是老师老师的。”讲完这话,他先笑起来了。 “感觉直接称呼你名字有点不太礼貌…”楚溪也被乐着了。 “其实我也没比你大多少。”程叙把餐盒收起来,扔进身边的垃圾桶,“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比较老成?” 楚溪晃着脑袋,捂着嘴巴笑。她才不会告诉程叙,以前楼下有不同事八卦地猜测他年纪,觉得应该三十四五岁上下。突然知道他的真实年龄还只有三十岁,感觉自己喊的这么多声老师都被占便宜了。 她跑回自己办公的位置上,把明诺的近三年和最近一期财务报表输入电脑,再结合数据测算营运资金。 等把程叙交给她的待办事项一一完成,已经九点半了。楚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断掉了,伸个懒腰都在咯吱响,她瞄了一眼程叙的办公室,眼睛都不带转的,只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楚溪刚把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人还在座位上坐着,程叙拿着杯子出来去茶水间倒水,经过她的位置。 “你怎么还在?”程叙干起活来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昏天暗地的,“弄好了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准备走的,程老…”楚溪习惯还没改过来,讲了一半的话又吞回去了。她挥手示意再见,走到卫生间。 平时都坐老公的车上下班,高跟鞋穿上就是一整天,可如果自己开车就不行了。她在银行的更衣室里和车上都里放了一双平底鞋备用,卫生间在更衣室旁边。洗手间出来她就拐进更衣室换了鞋子,再折回办公室拿包。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溪在门口听到程叙猛地吼了一句,吓得动都不敢动。 ------------ 第30章 孩子和工作注定不能两面具到 几秒钟之后,楚溪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打电话,抬着手站在窗边,另外一只手揉着脑袋,正背对着自己。 她小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抓着包就往外跑。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感觉跟做贼似的,到了车上才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幸好换了运动鞋,不然让他知道我也在,尴尬死了。” 过了晚高峰,一路畅行,楚溪很快就到家了,梁景城跟她前后脚的功夫走进家门。 她把包包往旁边一丢,人就直接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老公一边宠溺地给她揉捏身体,一边听她说话。 从前在个人部的时候楚溪也时常加班,回来都会跟老公撒娇着叫苦连天的。 景城虽然也心疼她,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老婆喜欢,哪怕她想不上班,他也会支持的。 景城力道不轻不重,一下一下揉捏得楚溪舒舒服服的。 “要我说,程叙那个人还挺面冷心热的,这段时间他教我很多…”楚溪最近提到新部门的工作总是讲不完的话。这也是梁景城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叫程叙的同事,“不过他老婆还会电话突击,上门查岗,也挺麻烦的。回来之前我听到程叙很生气地讲电话,听口气有点像是他老婆。” 景城不懂他们金融圈的八卦,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没法避免,就算是他们做工程的也有不少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掐掐老婆的脸蛋,让她快去洗澡。 楚溪懒懒地张开手臂撒娇:“老公,我要你抱抱,我们一起洗澡澡。” 一声老公喊得又酥又麻,偏偏景城又爱吃这一套,弯下腰示意让她把手臂架上来。 景城几乎没使力,手托在她的屁股上,双手双腿就缠上来了,不老实的人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身体。 “把火点着了等下你可要负责灭火的。”景城抱着楚溪往房间卫生间走去,轻轻拍打她的屁股。 “那我不玩火了。”她挣脱着想要下来。 可是已经晚了,被点燃的身体把玩火的小姑娘吃干抹净,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楚溪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其实每次都刚好被她撞上,程叙才是该尴尬的人。 话筒里老婆还在讲个没完,他的耐心也是快要被磨光了。离婚…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一提,老婆就开始哭闹。同归于尽、自杀、她什么都能想得出来,也都敢往嘴上挂。 一阵消停之后,宋初初又说他心里有鬼,说是要找到他出轨的证据。他也是快要被逼疯。 程叙索性躲在办公室里加班。 不过作为客户经理嘛,厚脸皮也是必备技能之一。就像脸上这道伤口。看到的人那么多,好意思上来问的也没有几个。 而金源是比他脸皮还厚的人,中午吃饭的时候用手臂捅他几下,问是怎么回事。 他没搭理,淡淡地瞥了一眼,惯用的面瘫表情可以帮他阻挡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宋初初,他的眉毛都拧成一团,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女人的心可比分析业务风险难一百倍,还不止! 忍不住啐骂一句,桌子上摊满的文件资料,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楼下保安都上来催了好几次,他烦躁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程叙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到地面,六年来在这段路开过无数次,但真没有留心看过。午夜将至,办公楼里的灯光灭了大半,霓虹还在闪烁。 高架桥上车流穿梭,不知从哪里来,又开向何处。繁华的城市里隐藏着无数像他这样衣着光鲜的金融农民工,毕业时的踌躇满志,也一点点的,淹没在浩大的城市之中。 高考时程叙坚决地选择去北京上大学,毕业之后大部分同学流向北上广深,他自觉不是有大志向的人,便回到这座生长的城市。 刚工作就认识了宋初初,两人热恋时孩子出现了。角色的变换让他激起了斗志,无止境的加班和应酬是家常便饭,从前老婆也很善解人意,可…两人什么时候就走到这针锋相对、争吵不休的地步,也只有想起工作才觉得舒缓。 摁下车窗,迎面吹来的风让他冷静些许。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显得特别突兀,看到初初两个字他一阵头疼。抓起手机不耐烦地问:“宋初初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在加班?” “程叙…锋仔突然上吐下泻,体温还有点高…”宋初初在电话那头慌张失措,伴随着哭腔。 ------------ 第31章 原来是你啊 程叙也顾不上了,一脚油门踩到家,老婆连衣服没换,一身睡衣,已经抱着儿子在车库里等他。接到人他马上开到离家最近的医院,一点也不敢耽误。 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儿子病怏怏地靠在妈妈怀里,程叙也很心疼。宋初初毕竟只是个女孩子,锋仔三四十斤重压在她身上也很吃力。 他伸手把儿子接过,轻声安抚。也许是父亲高大的身材,厚实的力量都让孩子觉得更有安全感,锋仔情绪也平缓了许多,不再哼唧哼唧。 值班的医生询问了锋仔这半天吃过的东西,碰过哪些东西,宋初初都细细作答,医生则一一记录。 “不要太担心,是急性肠胃炎,常见病。挂个吊瓶,开点药回家吃。这几天吃点清淡的流食就好了。”医生又叮嘱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 宋初初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见程叙盯着自己在看,不自觉地拢了拢头发。 程叙说:“你把车子开回去,我陪锋仔在这里挂针吧。” 看着丈夫满脸倦容,脸上的伤蜿蜒狰狞,正是自己的杰作。她不由得觉得愧疚,道:“还是你回家休息吧,我…” “别争了,让你回去就回去。”宋初初欲言又止,程叙果断地说。 幸好幸好,程叙唯一庆幸的是,这次见面两人没有再争吵,不然会更难看。忙了一整天,身体的超负荷让他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老婆的无理取闹。 一夜安然度过。儿子的温度降下去了,身体也渐渐好转。 周末就是端午节,楚溪接连几个晚上都在单位加班。早就盼着放假了,她听朋友推荐,提前预定了附近小镇的民宿房间,打算住两个晚上,假期最后一天再去公公婆婆家过节吃饭。 假期第二天,楚溪看到未接来电显示里有婆婆的电话,其实她听到电话铃声了的,刚想接听对方铃声也停了。 她拿着手机屏幕朝景城挥了挥,老公戳着她脑袋说:“都看到了你就不能打回去的?” 楚溪嘴里水果塞得满满当当,口齿不清地说:“反正我这里打不通,她就会打给你了呀。你讲也一样的嘛。” 果然,没几分钟之后,亲妈电话来了。“景城啊,我打小溪电话怎么没人接的?” “她在忙没听到吧?”景城随口找了个理由。 亲妈却不满意地抱怨:“你们没有在一起吗?她大放假的都要加班?这样子你们还能要孩子吗,要我说赶紧换换掉得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在厨房里做饭,可能油烟机开着就没听到。”景城赶紧解释,眼神飘到老婆身上,一边还在跟妈妈在讲电话,“嗯,嗯...对的,我们明天回家吃饭的。” 婆婆那边似乎听到她会做饭,语气好了很多。要让她知道两人一有假期就往外跑,指不定又生出什么矛盾。 楚溪却懒散地靠在他腿上,乐得不可开支,老公忽悠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到位了。 不过她可不敢笑出声音,爬起身,把半截露自己在嘴巴外边的水果喂到老公的嘴里,还故意挑衅地细啄他的嘴唇。看着老公佯装严肃地虎着脸“警告”她,一边嗯嗯几声应付亲妈的电话,她笑得更欢了。 虽然婆婆的话不中听,可平时来往不算多,那些话也没有严重到影响心情。更何况,和她过日子的是梁景城呀,老公对她百依百顺,婚前把她宠上天,婚后也还是放在手心里爱。就算她作,老公也是心甘情愿的。 电话挂了之后,景城让她准备出门去吃饭。 楚溪挽着老公的手,问:“是不是我们一直没孩子,爸妈向你施加压力了?” 老公宠溺地捏着她的鼻子,坏坏地说:“就算你想要孩子,也得有人播种不是?” 楚溪不服气地仰着脑袋,道:“我现在都开始健身了,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孩子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倒是你啊…再不动起来都要长小肚子了。” “这两年该玩的赶紧玩,玩够了我们努力造人玩。”老公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难道生了孩子我就不能玩了吗?”楚溪假装生气,加快脚步一个人要走到前面去。 梁景城自然又是一顿好哄。 转天,楚溪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带上,两人一起去了公婆家。 公公婆婆家在郊区,临街,独门独户还有庭院。婆婆反正已经退休了也无所谓,离公公上班的地方确实有点远,但按他们的话说,城里空气差人情又淡薄,打个麻将都找不到伴儿。他们还是习惯和街坊邻居住在一起。 婆婆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准备的都是小两口喜欢的菜式。楚溪说想要帮忙打下手,却被婆婆赶出厨房,让她陪公公聊天去。 公公一向客气,又是斟茶倒水又是嘘问工作,楚溪也是和和气气,嘴巴甜甜的,公公也是听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四个人也是说说笑笑,吃得很愉快。 如果不是邻居王阿姨出现的话。 ------------ 第32章 永进和永均 “美仙,我们麻将三缺一,就等你了。”王阿姨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老相识,除了晚上睡觉,平时都没有上锁的习惯,她就径直走进来了,“哟,你儿子儿媳妇儿都来了啊。” 看着大家在吃饭,她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还在说着:“景城呀,你们在一起少说也两年了吧,就是结婚也半年多了,都没消息的吗?我儿媳妇刚怀上,这不,马上准备领证办酒席了。” 景城也不爱听这话,可大男人的没脸没皮倒也不怕什么,只嘿嘿笑说:“王姨,那还是你们家王翔厉害的,先上车后买票啊。” 王阿姨倒也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的啦。我们家王翔是独孙,要是娶个不能生的那还能过?” 他转头看到母亲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快撑不住了,妻子没做反应,埋在碗里吃菜,他在桌底下抓过她的左手。 楚溪抬头,淡然笑笑,反过来捏了捏老公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放心。 “美仙,等你收拾好了过来啊,大家都在我家等着了。”说罢,她往门外走去。 “打什么打,今晚上没空了。”蒋美仙愤愤地说。她端着吃完的碗筷往厨房走,重重地砸在水槽里。当然她也不舍得摔破的,只是邻居的话正刺中了她,想找个地方发泄。 景城和楚溪见状,也借口早点休息准备第二天上班要离开,公公把他们送到门口。 等他们上了车,他又敲了敲楚溪这侧的车窗。 楚溪摁下车窗。公公咳了咳,说道:“你妈这个人,好面子,你们别放心上。” “我们没关系的呀,爸爸,你早点进去陪妈妈讲讲话。”楚溪甜甜低笑着。 等到车子启动,开出很远一段距离,景城斜过脑袋看楚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平时坐上车就捧着手机玩的人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路前方。 景城一把拉过妻子的手,大手覆着小手,一起放在档位上。 “晚上王姨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景城试探着问。 “如果再晚两年生,你算不算是老来得子?”楚溪问。 听到老婆还有心思开玩笑,他也终于放心了。 这边,蒋美仙站在水槽边上洗碗,越想越来气。想想还不过瘾,冲到客厅问梁德清:“德清,你说小溪身体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小两口过得好好的,你瞎掺和什么呀?”梁德清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儿媳妇拿来的烟,还是他最喜欢的牌子。 “抽抽抽,少抽点你能死啊。一条烟就能把你收买了!”正准备点着,蒋美仙一掌拍下来,烟也被打掉在桌上,“我说认真的,趁我现在还有力气,他们生了我还能帮忙带几年。要是一胎是个女儿,还可以赶紧准备二胎…” 梁德清哭笑不得:“他们有自己的计划,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什么男孩女孩不一样吗,你都退休了就好好休息吧,整天围着孩子不烦吗?之前不是说要跟老同事一起去泰国旅游吗,去吧去吧。” 蒋美仙还在不停地叨叨,梁德清也是听得腻烦,出门散步抽烟去了。 离开的两个人心情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自然也不知道爸妈家里为了他们两个人的生育问题吵了一架。 楚溪住民宿的时候尝了一些酥饼和花果茶,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带了一些带回单位分给同事。 “程…程叙,早啊。要尝一下我带的零食吗?”再次上班,楚溪总是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出现在别的同事面前,突然对着自己笑,程叙也有点不习惯。听着她好不容易改过口的称呼,也是舒心一笑,点了点头。 楚溪发现,他脸上的伤淡了一些,不过人憔悴了。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观察,没有多想,又挨个分给庄晓月和金源。 言璐和金戈的,她都单独放在袋子里准备好了,一人一袋。 她给两人分别发了信息,金戈很快回复:好,等下拿。晚上我能去你家借宿吗? 这当然没问题了,但她觉得奇怪。金戈又发来一条信息:具体原因晚上跟你说,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 楚溪想了想,走到程叙办公室门口,敲了几下后问:“晚上我们还需要加班吗?” 程叙答:“不用了。” ------------ 第33章 最大的回报 “难道他放假的时候过来加班全部弄好了?难怪看起来那么疲惫。”楚溪疑虑着,回自己的办公位,走了一半又折回头。 “我们明天上午一起去交通那边。可以吗?”楚溪问。 “没问题。” 马上就是六月底,既是季度末又是半年度末,尤其是业务部门,对各项数据指标都特别重视。 班子成员对比了去年同期业绩增长率和年初上级行下达的各项指标完成率,数据并不理想。 其实今年的形势很不乐观,存贷严重倒挂。存款余额虽然看着高,可日均存款远低于这个数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几个大客户退出,每到时间节点的时候又填空冲高。 会议上决定直接用现金奖励的形式来鼓励辖内所有员工拉基础型存款,只要达成既定目标的就有奖,超出的部分奖金翻倍。 领导们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又各自召集下属员工开会。说白了,就是把任务分解到每个人身上。 “只剩下十多天了,大家抓紧联系客户。除了一部,另外两个部门各八千万任务,你们按照人数自己平均分一下。都是老客户经理了,这个指标应该很轻松。”钟和建布置了任务,然后看向一部几个人,“考虑到有新同事,你们任务六千万,金源程叙各两千,楚溪庄晓月各一千,有问题吗?” 大家不作声,当是默认接受了。楚溪心想,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啊。 其实每隔一段时间,行里就会针对揽存出一些有奖有罚的考核政策,奖金多少也会在工资中体现,可反反复复成效也不见得多好。现金奖励,楚溪是第一次碰到。更何况还是力度这么大的! 通常一到这种时候,同行的朋友圈里都是清一色的“一万两万不嫌少,百万千万不嫌多。千山万水都是情,活期定期啥都行。”还有段子手编的因为存款的歌,用因为爱情的曲调。 楚溪也是习以为常了,不过拍拍胸口,幸好这次景城那边帮忙联系了交通的子公司,完成任务总应该没问题。 心里一甜,她对着手机给老公发了一条微信:老公,下班了我自己回家,早点给你做饭吃。 等了几分钟老公也没有回复,她又发过去一条:晚上金戈来我们家睡一晚,我和她一起睡客房噢。亲亲。 一直没见回复,楚溪也不再等了,知道老公工作忙,努着嘴巴不满地对手机说工作狂。 到了下班点,楚溪到金戈办公室等她收拾好了一起走。 银行附近有家东西齐全的超市,她们时常去买,唯一不好的就是停车难。两人商量着直接逛过去,买了食材之后再回来把车开回家。 楚溪好奇地问:“笑笑呢,要不要一起接到我家?” “她奶奶接走了,说带她住几天。”金戈站在意大利面货架前选花了眼。 楚溪觉得很稀奇,忍不住地问:“她不是一向不要帮你们带孩子的吗?怎么突然…” “端午节带着笑笑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奶奶夹的菜她一口都不要吃,把她气着了,今天早上过来说要和孙女培养感情。”金戈拿了两个不同牌子的意大利面问楚溪喜欢哪个,一边淡淡地说。 “那你还放心让奶奶带走?”楚溪紧张兮兮地拉着她的手。 “亲生孙女,他们肯定不舍得虐待孩子的。”金戈正色道,“再说了,总比让笑笑在家里看着江山和我弓拔弩张的样子强吧,她已经被吓哭了好几回了。” “江山…最近变得有点变本加厉。”金戈从前出于羞耻心不愿意让人知道,可讲出口之后反而轻松了。 楚溪不解:“什么意思?” 两人合计着晚上做意大利面和牛排,再配点蔬菜沙拉。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的方向排队,讲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些。 正讲着,楚溪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掉东西,扫了一眼地面。 没有东西,她又抬头环顾四周。 “楚溪,是你吗?”眼前一个眉眼清秀、年龄相仿的男人对她说。 “嗯?你是…钱庄?”楚溪回忆了一会,联系到眉眼之间的相似,她确定没有喊错人。 真是巧合,在这里遇见初中同学。 ------------ 第34章 你没有忘记今天是星期五吧 说起来,钱庄和楚溪还是前后桌,两人初中毕业之后去了不同的学校,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晃已经十多年了。 少年时钱庄个子不高,身材胖胖的,又爱调皮捣蛋,而楚溪一向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被老师排到楚溪前座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监督。 “你还是和初中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相都没变。所以刚才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嘿嘿笑着。 “对啊,好像我初中毕业之后身高就没有再长过了。”楚溪语气调侃地说,“以前你可比我还矮呢。”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钱庄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几个同学讲过,你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了?” “嗯,前两年刚回来的。”楚溪说。“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开了家小公司,混口饭吃。”钱庄边讲着,从包里掏出名片,递了一张给楚溪,另一张给金戈。 “钱总厉害了,那么谦虚。”楚溪也递上自己的名片。 两人开着玩笑,楚溪却看到金戈眼里含笑地看着他们,意思是你们就买个菜而已还互换名片,业务是要做到超市来了。 楚溪付过钱,两人慢慢走着,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 “就…就是,以前他从来不会强迫我,现在这个神经病的,还给我规定频率,之前一星期一次,现在是一星期至少两次。”金戈豁了出去,讲完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楚溪茫然。她刚回国没多久就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婚礼游戏环节上认识了景城。当时司仪说的什么游戏规则她根本不记得,也完全没有在听,眼睛都盯着人家看。高大帅气的梁景城在舞台上放松自若,低沉的嗓音应答如流。 在遇见梁景城之前,她也像模像样地谈过一次校园青涩的恋爱,是本科时候的事情了。 第一次恋爱结束之后陆陆续续地有出现过其他追求者,可也没有继续发展成恋人。 当她看到景城的时候,心里怦然一动,像是多年前被敲开心窗的感觉。在爱情里本来就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当然也不会故作姿态。 游戏自然是输掉了,可梁景城把赢来的礼物转送给了她。 原以为跟亲戚打听对方的联系方式,哪知道,景城也对她一见倾心。第二天就加上了她的微信。 后来的事情更是顺其自然,她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可从来没想过多久吃一次猪肉的问题啊。 她抱着金戈的手臂说:“如果你确定你不爱他,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总应该有个决断的。离婚不是世界末日,给笑笑的爱不会少。” 在她的观念里,既然相爱那就努力在一起,如果不爱,何苦相互折磨。到底是江山强行索取的错,还是金戈错在一开始就没有好好“履行义务”? “你不明白,离婚哪里那么简单呢。我们住的房子是他父母买的,我没打过这个主意。我爸妈那边弟弟一家住着我也是不好意思回去。我带着笑笑在外面租房住,还有她上幼儿园和兴趣班的费用。我这工资哪里够养?”金戈无奈。 楚溪不认同地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也很一般,上的最普通的公立小学,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报兴趣辅导班。” “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个年代哪能一样呢?” 两人在车上聊得算是不欢而散。 晚饭做好的时候景城正好进家门,桌上摆放了三人份的牛排和意大利面,中间是一大份蔬菜沙拉。 景城时不时还问几句话,楚溪也只是闷闷地回答。吃完之后她要端着餐盘放进洗碗机,金戈挤到厨房和楚溪在水槽前站一排,非说西餐盘太大没法一次性全塞到洗碗机里,还不如手洗来得快。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做有点可笑又可悲,可我们的家庭环境不一样。你也说,你小时候家境一般,可现在并不是。就算梁景城不要你,你父母还是你坚强的后援,你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格。”金戈利落地冲刷着盘子,“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明着说重男轻女,可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们是的。” “我不是劝你离婚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忠于内心,多爱自己。”楚溪的手上也都是洗洁精的泡沫,抓着手上同样都是泡沫的金戈的手,很认真地说。 金戈犹豫着,点点头。 洗过澡楚溪抱着枕头到客房,说晚上要陪她一起讲话,金戈推着把她赶出来,说两人讲话没完没了的第二天都不用上班了。 楚溪知道,金戈是怕自己为了陪她冷落了老公,心里更不好意思。她抿着嘴巴回到房间,软软地靠在老公身边。 “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你兴致不高。”景城把她两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楚溪闭着眼睛摇头,说:“大概是姨妈快来了,情绪就变得容易失落。” 老公的大手暖暖的,放到她的肚子上,慢慢地摩挲着,舒服很多。然后身边的人一阵扭动,对她说:“你有信息来了。” “你帮我看一下吧,读给我听。”楚溪侧过身体,懒懒地抱着景城,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感觉到老公的手指有动作,一会之后说:“是好友申请,一个叫钱庄的人。” ------------ 第35章 给笑笑添一个弟弟 老公又说:“看这头像应该是个男的,可名字怎么听起来跟个女孩子似的。” “你先别通过了,明天我自己弄。”楚溪却故作花痴的样子,坏坏地说:“我初中前桌呢,现在长得又高又帅的。” 隔天早上,楚溪换了个手机,添加钱庄的微信。给钱庄的名片上印的是工作手机,他搜到的自然也是工作微信。 当然没少被钱庄调侃,楚溪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工作手机里的朋友圈跟微商差不多了,也是各种广告。同学归同学,如果以后有合作当然也是欢迎的。 她和程叙约的是十点钟到交通公司,两人九点半从银行出发,钟行长还有别的事情,自己单独过去。 楚溪听徐言璐的小道消息,是说:金融二部三部都有部门经理,唯独一部经理的位置是空缺的。已经辞职了的高季华是芦行长一手提携的,钟行长则把金源当作自己的心腹,程叙被其他部门同事都笑话称道是野生的孩子没人护。 这也不难理解当时自己提到交通公司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带上金源。 但这几年下来,他们三个人在部门里三足鼎立,几乎承包了大半业务,彼此的业务区域都是划分得很清晰的。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传内部竞聘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高季华的胜算更大。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高季华很爽快地走了,金源居然也没有上位,程叙更是没有任何风声。楚溪调到企业部,还来了个新同事。 金戈那边也说行里是有过这个打算,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说要对外招聘,有几个候选人,因为薪资没有谈拢也就没有后文了。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眼下已经快半年度了,团队里有一半新成员,谁也不知道下半年会怎样。 虽说大部分客户经理的工作都是独立的,业绩也是按照个人考核,可终究是一个团队,奖金分配也还是和整体指标挂钩。大家都好个别弱的反而不见得显眼,反过来独个拔尖的怕是要成别人眼中钉了。 两人接触了半个多月,楚溪对程叙的工作风格也渐渐熟悉起来,她也不像一开始似的坐上车就整个人紧绷着,两人偶尔也会讲几句玩笑话。 楚溪心里想,虽然徐言璐说过圈内对程叙的评价真真假假,有好有坏。她笑笑,圈子摆在那,可不就是是非黑白地让人评论么。既然有欣赏他的人,肯定也会有嫉妒他的。 “明诺进展怎样了?”楚溪刚好想到。 “很大可能性要黄。”程叙淡淡地说,见身边的人一脸惊愕,他简单解释了几句,“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客户确实是好客户,但却不是我们的最佳客户群体。你别看企业规模和销售额跟其他生产型企业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可他利润可观,现金流充足。” 楚溪反问:“那你开始为什么要接手这笔业务呢?” “他们想要买地,扩大再生产。”程叙说,“当然,流动资金贷款明面上是不能用于固定资产投资的。” “现在就不需要了?”楚溪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这个公司资金回笼周期短,应收账款和应付账款都不多,同行很少,基本是几家独大,目前市场的需求量也是处于稳定的势头。”程叙说,“老板不想圈地保值,把产品做好才是他的初衷。” 楚溪虽然觉得可惜,毕竟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说白费就白费了。可她也很赞赏明诺的做法,银企合作本身就是一个资源优化配置过程中的契约关系,实业家做好产品、专注实业,银行也应该尊重实业,深入实体经济,为他们真实的金融需求服务。 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的期盼。 楚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侧过脑袋看了一眼程叙,说实话她不后悔离开熟悉的个人部,相反,她很庆幸自己是跟在程叙学习。 这个六月份,她大开眼界。 到了交通公司,三人汇合之后上楼到融资财务部找周总监。双方简短地介绍之后,相互递上名片。 周总监接过楚溪的名片时,神情微动,马上笑容可掬地邀请大家一起坐下。 ------------ 第36章 和我在一起很痛苦吗 金源一脸似笑非笑。楚溪直觉这不是善意的笑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其实他也才三十出头,没比自己年长几岁,即使在部门里她年纪算轻的,也很少人会刻意地称呼她为小楚。当然,领导除外。 银行本应该是一个能者居上的地方,被他这么一喊却成了论资排辈似的。楚溪心里对他的不喜又增了一分,就算在国外多年的历练让她喜欢直来直往,但也好歹在国内工作了两三年,倒也不至于喜怒于形色。 “诶?”她故作懵懂,“金老师,你说存款的事情啊。你们资历深,基数本身就大,几个亿里多几千万也只是凤毛麟角。像我和庄晓月就不一样了,毕竟我们的盘子都是空的。晓月,你说是吧?” 庄晓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着头看看说话的两人,不明所以。 金源轻哼,也没有继续说。楚溪大眼眨巴,无辜的眼神谁还不会,和气地迎着金源的眼睛。程叙倒是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看了一场戏。 突然隔壁办公室一阵骚动,吵吵闹闹的。楚溪站起身,一副雀跃又好奇的样子,高跟鞋蹬蹬的,在金源面前经过,跑到隔壁门口。 楚溪双手扒在门上,脑袋探进门里。却见金戈被围在一群同事中间,她扬着手里的纸,说道:“这几个地方你们选选看,有别的建议也可以尽早跟我提啊。我晚点统计数据,少数服从多数。” 扭头就看到楚溪,她从人群中出来,向她招手说:“正想去你们办公室呢。” “怎么了?” “领导说这个季度大家干得辛苦,找个周末组织活动放松一下。不过照顾到营业厅还有柜员周末要轮班,活动要分开两次。”金戈解释道。 “这个事情怎么放给你来做的?”楚溪的关注点却是别的。 “负责的那个同事请产假了呀。”金戈和她走到一部门口,“我在工作群里发都没人搭理我的,只能跑下来每个办公室讲一遍。” 楚溪掏出手机,果然金戈在群里已经发了好几次,还发了几个城市给大家参考。下面却回复寥寥。两天一夜,也只够找周边的城市。 金戈站在一部办公室门口说:“行里要组织活动,具体的你们可以看一下工作群里我发的信息,投票决定,下午下班之前我来统计。” 楚溪跟着金戈转到其他部门,一边聊着:“莫干山和东钱湖之前都组织过了,厦门和福州又有点远,大夏天的又晒又热。” 金戈一脸苦恼:“我也知道啊,所以想破脑袋了。大家意见又不好统一,这种事情真是吃力不讨好的。” “预算多吗?”楚溪又问。 金戈稍稍松一口气:“这次还算大方的了,老大说,只管玩,如果有人要带家属也可以。大人报一半,小孩免费。” “台州去过吗?”楚溪沉吟,见金戈侧着脑袋不知所以,想了一会又重复了一遍,“台州临海怎么样?动车两个小时就到,就算大巴车三小时也够了。周六白天去江南大峡谷玩漂流,晚上爬个江南长城,第二天去紫阳街什么的逛逛下午就回来了。” “诶?”金戈眼里有疑问,“你怎么那么熟悉那里?” 楚溪说:“我爸爸老家就是那里,不过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也很多年没回去过。” 她又拍着金戈的脑袋,说:“既然是行里出钱,你别管那么多。那么多人你能讨好得过来的?定好路线直接让他们报名选择跟第一次团还是第二次就好了嘛。” 金戈赞同地点点头,抱着楚溪的手臂说:“咱们都报第一次吧,到时候可以安排我俩一个房间。领导他们还得照顾两批人数均匀,可能会留到第二次。我们早点去玩得也自在一些。” 两人商量了一阵,楚溪回到自己办公室,金戈也忙着开始制定路线、订大巴车和预定酒店。做好攻略和预算,又发送给他们部门领导看过,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了。 行程确定之后,下午她再在群里发信息说这是领导的意思,只让大家在时间上二选一。事情也轻松顺利了许多。 楚溪这边,徐言璐发来信息说也想跟她一起,个人部里一群当了妈的人,都说要带着孩子去凑热闹,她跟谁住也不合适。 楚溪乐着问金戈能不能安排一个三人间,或者亲子间,徐言璐也想跟她们一起。 金戈也表示没问题,她很早就知道楚溪在个人部的时候和徐言璐的关系交好,更何况这不冲突。 楚溪拉了一个三人的小群,临海那边,她虽然不算特别熟,可比起其他人来,好歹去过几次,小时候还生活过一阵,凭着那点回忆,还是略胜一筹的,已经在群里边欢脱地安排着出行的其他计划了。 “楚老师,你想报哪一次?我能跟你一起,住一个房间吗?”这是庄晓月发来的信息,却轮到楚溪开始烦恼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她把信息的截图发到三人群里,后面跟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金戈和言璐却是玩笑着戏弄她,说楚老师人气高,收下我等膝盖,楚溪气得发了一串抓狂的表情。 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她也不好意思长时间不回复,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复告诉庄晓月自己打算跟第一次的团去,不过住宿方面已经跟其他同事约好了,又补充了几句反正白天大家都可以一起结伴玩的之类客套的话。 对方也是明白人,简单客套了几句,没再继续聊下去。 六月末的杭城还没有到一年中温度最狂热的时候,可也足以让人燥得黏黏糊糊,浑身乏力。 办公大楼里的温度调得很低,楚溪忍不住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心里开心,想得甜甜的,给老公发了一张自己臭美的自拍照,附了一条信息:你在干嘛呀,刚才打了个喷嚏,是不是你在想我? 城市的另一端,梁景城站在两头已经封锁的施工现场,自然没有看到信息。 这是一段十年前建成的道路,是通往高速的必经路段。每天穿梭的车辆不计其数,还有各种重型货车的碾压,路面不堪重负,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坑洼、裂痕和不同程度的沉降。 对比混凝土路面,沥青路面有更大的优势,开车体验感更舒适,维修成本也更低。而梁景城他们公司主要就是做这个的。 耳边是摊铺设备巨大的噪音,紧跟着就是迎面扑来沥青刺鼻的气味和高温的热浪,这个季节正是他们的最佳作业高峰期。 “梁工,你负责这边。”一位同事指着其中一段路面跟景城说。 原先被安排来路面测量的那个同事临时有事,找他帮忙。虽然现在这块工作已经不在他的范围内,可毕竟是技术施工员出身,也就答应了。 收工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老婆发的照片和几条信息,欣然一笑。 往下翻,最后一条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那我先回家了,你自己解决晚饭吧,家里等你噢。 自己身上还穿着施工工装,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里面已经闷出好几身汗。他对着镜头随手一拍,发了过去。 还在编辑着文字信息,老婆那边已经回复过来:老公辛苦了,我就猜到你今天肯定在忙,所以才没回我信息。乖不乖? 他想说等下先回公司冲洗一下,还要跟生产部门的几个同事一起吃饭,回家就晚了。 楚溪在家忙忙碌碌,敷了手膜脚膜唇膜眼膜,最后才是面膜。对于护肤她很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虽然常常被老公嫌弃,可也拦不住她成箱往家里搬的那些瓶瓶罐罐。 等梁景城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灯还亮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着,面膜都快干掉了。他小心地把面膜取下来,结果楚溪眼睛悠悠地睁开。 还没法适应灯光的亮度,楚溪用手臂挡着眼睛,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老公,你回来了啊。” “你呀,又玩手机玩睡着了。”景城把灯光调暗,把她的手机调成静音放到床头柜,“今天帮同事忙,累坏了。” “女同事吗,有我漂亮吗?”楚溪翻个身换了个睡姿,刚说完就又睡着了。 景城无语地看着妻子,脑回路都那么直吗?他们这样性质的公司能有多少女员工,其他部门还好说,项目部里全都是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 一觉酣睡之后,两人吃着早饭。楚溪问:我们单位下周末组织去临海玩,你要不要一起来?” 景城摇头:“好好玩吧你们,我不去了。” “难道你要背着我找小情人?”楚溪眯着眼睛问。 景城说:“最近工程多,招投标也多,忙都忙死了。”然后提起前一晚上迷糊的人说的迷糊的话,却见老婆一脸傻乎乎的憨笑。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的第一个周五,大家都期待着周六的旅行,第三季度才刚开始,办公室里工作的气氛都很轻松。 金戈在群里发了周六的集合时间和集合地点,大家都回复收到,程叙却直接找了通讯录,给金戈拨打过去:“能给我安排单独的房间吗?” ------------ 第37章 失而复得的高跟鞋 晚上,楚溪在家里转来转去,挑了好几套泳衣问景城哪套好看。见老公又是埋头干活,不满意地哼哼:“大周五的你还加班,是想要评劳模吗?” 景城双眼离开电脑,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的两套泳衣,疑问的表情:“不是就爬城墙玩漂流吗,你还带泳衣去?” 楚溪说:“酒店里有泳池,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运动,才坚持两三个礼拜,怕一停下来就懒得再动了。” 景城没有再说什么,楚溪又去拿别的泳衣,在试衣镜前比划着,选定一套蓝色连体的泳衣,背部镂空交叉的设计,好看又不会露得太过分。 她放到行李箱里去,一边跟老公说:“下次我们自己开车再去那里玩好不好,十月份,等天气凉起来,橘子也熟了,漫山遍野的橘子林。那里的橘子可好吃了。” 老公看了她一眼,看得目瞪口呆,说道:“你就住一晚上,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吗? 楚溪吐吐舌头,把他脑袋掰着朝向电脑,嘴里念念有词:“你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转天早上八点钟,大家三三两两的到银行门口集合,导游和三辆大巴车也已经到达了。 金戈是领队,和导游坐在最前边,她还细心地提前给每辆车上准备了一箱零食。钟行长和几个部门老总坐在前面两排,楚溪笑眯眯地一一打招呼,找了个中间的位置等着言璐上来。 四处张望着,她发现程叙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旁边的女人穿着一件白T,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挡了大半张脸。两个人没有亲密的动作,程叙把自己的帽子盖在脸上。她八卦地摇了摇言璐的手臂,轻轻咬耳朵:“程叙旁边的是他老婆?” 徐言璐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回过头确认,心虚地晃着脑袋,扫了一圈车内的其他同事,然后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睛表示确定。 平时单位组织活动也算频繁,带小孩来的人不少,可配偶也跟过来的,楚溪还是第一次碰上。 言璐也在她耳边偷偷讲:“难道他真是干了啥事让老婆抓到啦?”楚溪轻笑着拍她手臂说:“就你脑洞大,什么都敢想啦。” 她从包里拿出防晒喷雾,问言璐要不要喷一点,两人呲呲地你一下我一下,其他同事也开始问她讨了过去,也说要防一下。 后排的同事开玩笑:“难怪你那么白呀,防晒霜是这么个喝法的。” 楚溪转过头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其实晒黑也没什么的,主要是怕晒伤。我一晒就容易过敏,还脱皮。” 大家也只是开玩笑,氛围一路轻松,几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从高速下来,安顿好吃了饭,才出发去玩漂流的江南大峡谷。 大巴车穿过市区,一路环着山美林密的小道往上开,虽然烈日当头,眼前一边是水声潺潺,另一边是成片成片的翠绿,楚溪感觉心里谧静和一丝凉快。 大概也因为是父亲的老家,还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漂流分成休闲漂流和军事漂流,钟和建拍了拍自己圆圆的肚皮,摆着手说自己年纪大受不得刺激的,还是选择休闲漂流就好了,还硬要拉着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领导一起。 几个带着孩子的同事怕玩水不安全,说还是在旁边玩滑草算了。 大家零零散散的各自活动,金戈又是负责人,忙里忙外根本停不下来。 楚溪拉着徐言璐兴奋地跑到金戈面前,帮她一起分发雨衣和防水的手机套。 “等下我们一起玩军事的吧,听说很刺激。”楚溪满面欢喜的,撺掇着金戈和言璐。 言璐怯怯地说:“我有点恐高的。” 金戈也跃跃欲试:“我都没问题,看你们喜欢。” “等我一下。”楚溪看到庄晓月一个人站在旁边,朝她招招手,说道,“晓月,我们两人拼一船吧。” 得到首肯之后,四人套了雨衣又穿上救生衣,一路山水映衬,谷涧清幽,几个小姑娘又是尖叫又是嬉闹的。楚溪耍坏地捧着溪水泼向金戈她们那艘船上,对方“啊”的一叫,她咯噔地漏了一拍。 完了,这不是金戈的声音,也不是徐言璐的。 隔着雨衣和救生衣,楚溪却第一时间认出了那顶黑色鸭舌帽的主人。虽然帽檐挡了一部分水,还是有一部分打湿了她的脸。她紧忙跟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摸摸口袋,刚才怕玩水会弄湿,连防水袋都没要,干脆把纸巾和手机这些东西全都留在车上了。 楚溪尴尬地又道歉了一遍。 “没事。”宋初初没好气地应,她摘了帽子,脸上有妆也不好擦。她瞥了一眼刚才朝她泼水的那个女生,虽然不是故意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尤其身边的程叙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心里莫名地就更窝火了。 等船漂到头,她扯了身上的救生衣,径直跨步走到车上,程叙一直不快不慢地跟在她后头。 徐言璐刚好走在他们夫妻后面,小雷达探到了微妙的讯号,她用手肘碰了碰楚溪的身体,小心地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别别扭扭的?” “怎么了?”楚溪笑着,也装模作样地学言璐观察的样子看了一阵,“我倒是觉得你怪怪的。” “说认真的呀,总觉得他们关系疏远又僵硬。哪有夫妻这样的?”言璐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一个没结过婚的人,连恋爱都没怎么谈过,你能知道夫妻咋相处?” “你知道吗,最近一个相亲对象,我觉得还挺想聊下去的。约了第二次见面,他拉着我在地铁站的自助唱歌机里听他唱歌。”言璐却被戳中了痛点,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关键是,他唱得很难听!” 楚溪却乐坏了。 徐言璐继续说:“喜欢唱歌不能去KTV吗?在那种封闭又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想到他唱出来的歌都是刚吃的葱烤鲫鱼味,简直忍无可忍。” 楚溪就这么捧着肚子笑回车上,徐言璐自己讲着讲着也忍不住要爆笑。 “楚溪,你那个防晒霜原来不坑人的,蛮好使的。” “嗯?”她没懂什么意思。 坐在楚溪前排的同事把手臂比划到脖子的位置给她看,一边解释:“刚才我以为喷了脸和脖子就够了,完全没想到手臂。你看看!” 楚溪站起身来,却迎上宋初初正好转过头四处寻探的眼神。她还在为刚才把别人泼湿的事感到抱歉,向她投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宋初初没有领,端正坐回位置上,心里想着,呵,居然她就是楚溪? 楚溪当然也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了“幻想情敌”。 大巴车原路返回,把他们带到酒店,金戈又开始忙着帮大家办理入住。楚溪倒是乐意做她的跟班的,帮她一起收集身份证、安排房间。 “溪,刚好剩一个套房噢,不然你、我,徐言璐、庄晓月四个人一起?反正有两个房间的。”金戈抬头说,她早发现了,那个叫庄晓月的小姑娘一直怯生生的,和其他人也说不上话,也就跟在楚溪旁边还能说笑。 楚溪微笑:“好呀。”她转头跟小姑娘一提,人家高兴地松了口气,说本来还担心跟其他人分到一个房间,可她刚来谁也不熟悉,心里也忐忑着。这下子终于放心了。 楚溪看着今天穿着一条牛仔背带短裤,扎了两支麻花辫的庄晓月,又想起第一天来上班时她穿着很显腰身的职业装,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她有时候惦记起来想要跟金戈她们八卦的,可每次见了面又被其他事情岔开,一直忘了提。 金戈说:“你们部门那个程叙呀,昨天给我电话,问我能不能标间换套房,想要带孩子一起来的。房间也留好了,刚才领房卡他说标间就可以。” 言璐却是完全不淡定了:“正常的夫妻难道不应该是大床房?” 楚溪耸耸肩:“这有什么啊,我就喜欢跟我老公开标间啊,反正最后也是挤在一张床睡的。”说完她才觉得自己讲漏嘴了,吐着舌头抢先跑到电梯里。 平时大家都习惯了紧凑的工作节奏,换了个惬意舒缓的小城,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楚溪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也是停留在好几年前,父亲带着全家人一起来,走的每一处都给她耐心讲解。这是一座有山有水,风光秀丽,民风淳朴的小城市,父亲还说,等自己年纪大了,他还想回来这里养老。 几个精力还有余的同事说酒店对面就是一个人工湖,他们要过去走一圈,在群里问还有没有人一起。楚溪却是幽幽地来了一句:“咱们晚上长城也甭爬了,大晚上的那边又黑又陡,找个酒吧喝点酒怎么样?” 这种事情,徐言璐一向是最爱凑热闹的,当然赞成。 金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点点头。上一次还是在家里买醉,有了孩子的人生,连喝酒都没自由。她说什么也要去的。 三人看着庄晓月的时候,她温吞地讲:“我还从来没去过酒吧。” 四人在房间里换了衣服,打了一辆出租车,找了一家湖边的小酒吧。 ------------ 第38章 升级打怪兽 楚溪伸手拍徐言璐的屁股,把她的手中的香水接了过来,在自己耳后喷了些许。又转身找金戈,问:“怎么了?” 金戈没回答,又走到阳台,打了好几个电话。重新走进房间,另外两个人妆也只化了一半就停下来了,眼珠溜溜地跟着她转。 “今天值班的大堂经理是唐慧,下午有个客户过来故意闹事。理亏讲不下去就推了大堂经理一把,小姑娘穿着高跟鞋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了。” 楚溪听得心一颤:“人怎样了?” “下班的时候她说觉得肚子疼,客户还在她也忙着安抚也不好意思开口,保安觉得不对送去医院检查了才发现有流产的迹象,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吴总让我帮他联系拼车或者包车,现在就回杭州去。” 金戈说完,房间里一阵唏嘘,只希望同事一切平安,几人静默地坐在房间里,那点为了去酒吧才精心打扮的小激动也正在一点点褪去。 吴总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坐上回杭的车,还特意叮嘱金戈这件事情别声张,让大家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这点她当然也明白,且不说唐慧的身体还没有定论,如果真的不幸没了孩子,她肯定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金戈感慨着走回房间,眼前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酒和酒杯,已经开始喝上了。 楚溪莹润的眼眸在闪烁,嘴角却是微微上扬:“金戈,来,在外面喝酒不安全,我们在房间里喝!” “你从哪里弄来的酒?”金戈皱着眉头问,手却老实地接过酒杯。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离开房间的时间,这两个人的动作可真快。 楚溪嘿嘿傻笑着:“昨天晚上在家里拿的,用衣服裹着,放在箱子最底下带过来了。我还带了泳衣呢!” “干杯!第一杯祝唐慧身体健康,肚子里的宝宝也一定会健康的!”徐言璐也不客气,把脚上的高跟鞋一脱,毫无形象地盘着双腿陷在沙发里,手却抬得老高。 “干杯!”金戈一饮而尽。 “干杯!”楚溪最是积极,马上给所有人把酒杯斟满,“那第二杯,祝我晚生贵子好不好?” “这是什么鬼啦。”金戈白了她一眼。言璐的脸红扑扑的,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傻笑着。 楚溪闭着双眼,虽然一杯酒还不至于让她迷醉,可酒精刺激着末梢神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亢奋的状态。 她认真地说:“真的,我结婚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说早生贵子了,送过来的上面写了早生贵子的红包袋我都撕得碎碎的。” 徐言璐被逗得大笑:“那你怎么不把红包里的钱也一起撕碎?” “那总不能和毛爷爷过不去的。”她捧着杯子,慢慢地说着。可是要从哪里说起呢,是勤快的婆婆喜欢帮他们打扫开始,还是退休之后清闲的婆婆有意无意地催生孩子开始? “我爱梁景城,所以我嫁给了他。我那么努力工作也是因为喜欢才选择的,至于孩子,我也希望是我们准备好了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不是到了该生的年纪…工作、爱情、孩子,怎么就冲突了呢。” 楚溪讲了很多话,说到最近一次在公婆家吃饭,邻居的无心之言彻底惹恼了婆婆,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在那个晚上之后变得不太一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幸运,从小父母百般宠爱,就算是独自在国外也碰到了很友好的朋友和导师,工作之后一直很受老板重视和照顾,在爱情里又有梁景城耐心呵护。 其实婆婆对她也很好的,除了梗在心里的关于孩子的那根刺。 “结婚…结婚不好吗?我现在…就想结婚!生孩子!”徐言璐摇摇头,脑子还清醒着,可舌头已经捋不直,她咬着舌头说,“我再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爸妈可能真的要把我赶出家门了。” “如果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就把自己嫁出去,痛苦的更久。”楚溪说,意味深长地看着金戈,又转向言璐,“你现在是被催婚,等你结婚了就有人催生,生完继续二胎。这人生啊,就跟升级打怪兽一样。” 几杯酒下肚,金戈也觉得脚底软软的,眼前晃晃悠悠,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 楚溪指着她笑,她自己也觉得很搞笑,可是地毯又松又软很舒服,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再撑起来了。 金戈指着楚溪和言璐两人,再指着自己,说道:“你们俩啊,一个还是新婚阶段,一个连婚姻地墓地都还不知道在哪里,过三五年再来跟我讨论吧。” 言璐睁开双眼,不服气地握着拳头说:“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楚溪却说:“不是我仗着自己结了婚才这么讲,就算我现在单身,我也不会因为年纪妥协的。就算碰到的是林景城王景城,我过得也肯定不会比现在差。” 言璐哼哼,却对金戈说:“我碰到过你老公和孩子,一家三口站在一起跟明星差不多养眼。多幸福啊!” 这样的话金戈听过无数遍,这样一个大家眼中完美的家庭,她依然过得不开心。她摇摇头:“就算你们都觉得我的生活早该知足,可不顺心如意的事情一点也不比你们少。我贪心吗?一边享受着他对我的爱,又很沉迷于他殷实的家境带给我物质上的满足。” 七月的江南吹着湿湿的潮潮的风,风里裹着热气,吹得线条姣好的三个人心里又酥又痒。一瓶酒没有让她们完全醉去,可借由着酒精,彼此感慨着,处在感情三个不同阶段的同事兼好友,有各自不同的迷茫。 星期天早晨,楚溪安安静静地醒来,身上还穿着昨晚准备出门去酒吧的裙子,身体斜着躺在床上,另外两个人也是东倒西歪地占了床的两个角落。 回忆一点一点翻腾涌现,昨晚三个人喝到后来,抱着对方是发泄够了,可也说了很多荒诞的话。 楚溪笑笑,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换了一套运动服,打算出门绕着酒店对面的湖跑一圈。 她在房间门口,动作轻柔地把门合上,余光却是看到一个细长的身影在间隔几个房间外退出来,然后飞快地跑向电梯的方向。 等她抬头想要再看仔细的时候,人已经不在视线范围了。 楚溪记得金戈前一天提过一嘴,这一楼层除了她们的套间,其他都是领导住的。 而领导,都安排了单人间。 她觉得有点多管闲事了,甩着脑袋让自己不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最近几个星期跟着私教上课,让她开始养成运动习惯,体能明显地提升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等跑完一圈再回到酒店,言璐和金戈也已经醒来了。按照旅行社的安排,上午要去爬长城,沿着城墙走到头就是一条紫阳古街。有孩子的人说要直接在城墙的另一端等其他同事。 很多人去过北京的长城,但几乎是第一次听说离省会城市几个小时以外车程的小城里还有所谓的江南八达岭,一眼望去陡峭的阵势就让很多人望而生畏。楚溪记得父亲说过,这台阶有个名字叫好汉坡,一共有198级台阶。 有些同事直接打了退堂鼓,说在下面拍几张照片就好了,周围逛逛也一样。楚溪拉着金戈和言璐开始爬台阶,体力更好的男同事则跑得更快,已经在半腰上了。 夏日晴空万里,几个女生裹得严严实实,没过多久就觉得热了。一级一级台阶又窄又陡,只有走完一段会有一个稍微宽点的平台可以歇息,言璐微微喘着气要喊停,可往下一看又不敢往回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到了最后一段几乎走一步就要喘一大口气。 突然楚溪铆足了劲一口气爬到最后一级台阶,转身看到言璐还在慢悠悠地往上走。金戈为了陪她,一直在她旁边说话,分散她恐惧的注意力。 虽然楚溪也气喘吁吁,这个小城秀丽的风景尽收眼底,和长城脚下看到的景色是完全不同的。 等到言璐也爬到顶,却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了,双腿发软地靠在楚溪身上,说:“等下你多拍点照片,回去的路上我再看。当是我也看过了。” 楚溪和金戈几乎是扶着言璐走完后半段城墙,一路上没少说她怂的。可走下城墙,她就开始活蹦乱跳了,美言之,这才叫脚踏实地,之前那一两个小时完全是腾云驾雾。 一路跟在她们后面的,其中就有程叙和宋初初。两人一路沉默无言,走完城墙,跟着同事们也走到紫阳街凑热闹。 前面楚溪一脸兴奋,高兴地跟身边的小伙伴说:“等下我们去买点海苔饼和蛋清羊尾吧。” 宋初初心里冷哼,嗤笑着看了一眼程叙。程叙一如既往是冷淡的表情。 突然,她转过身来,一路小跑,把手上的零食递到面前,说“程叙,程嫂,你们要吃吗?刚做出来的海苔饼味道不错。” ------------ 第39章 灰色运动鞋 宋初初一怔,表情生硬,既没伸手也没拒绝。楚溪以为她不好意思,笑眼眯眯地转向程叙说:“喏,给你们的。”又分了一些给其他同事,才满身欢喜地跑回金戈和言璐身边。 程叙把温热的海苔饼递到老婆手上,问:“你吃吧。” “怎么,你心虚不敢吃?” “你还有完没完,跟你说了多少遍没有的事。她是刚调来我们部门的新同事,我们所有联系也都是因为工作。” “谁知道你是不是聊完就删掉了!” “人家已经结婚了,和先生好好的。你都在想什么呢?” “连个人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呵,她家住哪里你问了吗?”宋初初抓着他的手臂。 “你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对,就是莫名其妙。程叙脚步顿了一下,说道。照顾到周围还有那么多同事,他也不想闹出更大动静。 前几天他告诉宋初初,这周末单位要组织活动,妻子说她也要一起。他自然地以为,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门。结果出发前,她却把孩子送到岳父岳母家了。 妻子站在身边,原是抓着他的手臂,却是侧过脑袋一笑,换了个姿势,穿过他的手臂,挽着他向前走。 “你又想怎样?” “你整天对我板着脸,其他同事已经觉得很奇怪了。难道你还想跟我在这里吵架吗?” 程叙无语,由着宋初初拽着他到处走。 其实妻子和楚溪年龄相差无几,在同事朋友圈中,他属于早当爹的那拨人。妻子也很年轻,生完孩子之后身材恢复得很快。 两人的婚姻已经存续了六年,离七年之痒还差一年。可年轻的外表下,两人突然困入一场持久乏力的战争,妻子无来由的多疑和质问,暴躁易怒又善变的性情,都让他措手不及。 是他的问题吗,程叙常问自己,这些年除了家庭就是工作,最大的变化大概是业务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可观。结婚前几年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三年前终于在这座城市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 两人原本还想着,等儿子上小学之后,把二胎计划也提上日程。可…从去年到今年,妻子是经历了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上了。 这个早晨跑了步又打鸡血似的爬完长城,回程的车上困意来势汹涌,楚溪脑袋昏昏沉沉地几乎睡了一路。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发现老公的车子经过银行对面的马路,开到红绿灯路口,正准备调头。 楚溪拖着行李箱跑到车子旁边,景城已经从车上下来,兴高采烈的人已经扑到他身上。 “哎,哎,你这样我怎么拿行李?”景城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赶着她上车。 楚溪却满心欢喜:“你特意来接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刚好这个时候到的?” “打你电话好几个都没人接呀,我才问的金戈,她说你在车上睡得口水直流。” “你们就编排我吧。”楚溪白了一眼,“晚上去哪里吃,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今天是周日啊,国际惯例,当然去我爸妈家吃了。”景城笑着说。 “啊?真的啊?”楚溪脸色一变。 景城逗她:“骗你的,我跟家里说晚上跟朋友有聚餐,让妈妈别做我们的饭了。” 楚溪马上舒心地靠回座位上,高兴地跟老公分享着这两天的见闻。说到大堂经理被客户推倒的时候,她的心又揪了起来:“希望小姑娘快点好起来。” 然后又对老公说:“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点,我们银行工作人员可都是高危行业。” 老公的眼神严厉地看过来,说:“我怎么感觉,应该把你一柜子的高跟鞋处理掉?” “我腿脚那么灵,肯定不会的,你就放一万个心。”楚溪马上讨好地夹了一大块肉到老公的碗里,又满眼期待地问,“那吃完饭我们是不是可以逛街买新鞋子了?” 老公佯装生气可眼里又尽是宠溺:“买买买,你想要的都给你买。” 这一顿饭楚溪是吃得心满意足,拉着老公在商场里看鞋子,几乎每个品牌都逛过去,试穿了很多双,到最后却一双都没有买定。 “有喜欢的吗?”梁景城问。 点点头。 “那拿下?”他已经准备掏卡了。 身边的人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梁景城不懂妻子的乐趣何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给对方省钱委屈自己的人。在直男的观念里,光看不买已经是浪费时间,试穿了再不买简直是耍流氓。 可是楚溪说什么也不肯买,说是618马上就到了,要等到折扣再买。突然她又想起早上在房间门口看到的那双灰色运动鞋,她隐约记得这双鞋,唯一确定的,这双鞋的主人是单位同事。 和景城说到这件事,老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假期回来之后,工作变得异常忙碌。 ------------ 第40章 怎么喝那么多 两人对视一秒,然后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说真的,你不觉得吗?”徐言璐很认真地说,“我们部门一群已婚妇女,最少也是二拖一,还有的一拖二。现在连唐慧都怀孕了,大概我是整个银行唯一一个单身女青年了。” “怎么会呢,很快又有年轻的新员工入职,到时候就不止你一个啦。”楚溪说。 “所以…你这是诅咒我会一直单身吗?”徐言璐愤愤地说,作势要打她。 “没有这个意思呀。”楚溪笑眼咪咪,“那我应该也是整个银行里唯一一个已婚未育的女同事咯。” 俩人正说笑着,在营业厅看到了唐慧。 她们关心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吗?” “没事啦,休息了快一个礼拜了,我躺在床上快要憋出毛病了。”小姑娘没再穿高跟鞋,两眼弯弯,笑得很甜,“宝宝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还因祸得福。领导们还说,这个季度的转正名额给我留了一个。之后,岗位应该也会调整的。” 她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肚子,说“我男朋友说,大概是宝宝带来的好运气。” “对了,言璐,你能做我的伴娘吗?”唐慧突然想起来,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地说,“我怕月份大了办婚礼身体吃不消,穿婚纱也不好看。男朋友家里已经催着我们快点办酒席了。” 徐言璐犹豫着:“可是…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而且我已经当了太多次伴娘了。” “不会不会,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呀。手捧花我一定会留给你,我要做你的伴娘终结者。”可爱的姑娘眼睛眨巴眨巴,抓着徐言璐的手臂摇啊摇,“拜托拜托,你最好了。” 徐言璐哭笑不得,也磨不过她:“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到时候我把婚鞋藏得新郎找不到你可别怪我。” 刚毕业一两年的小姑娘,吹弹可破的皮肤,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连眼神还是单纯又清澈的。唐慧在厅堂工作的时候热情又温柔,性格也好,再难缠的客户也被她伺候得服服帖帖。 虽说只差四五岁,可差距就是那么大。女人在二十五岁就是一个分水岭,体能的快速下降,肌肤的水分也在迅速流失。就算楚溪一直标榜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可在更年轻的小姑娘面前,她脸皮也是厚不起来了。 不过也真是庆幸,善良的姑娘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楚溪和徐言璐分开之后各自回到办公室,程叙急匆匆地丢给她一捧资料,说这是办理了一笔承兑汇票后客户提供的发票,让她根据前三后二的原则检查一遍。 金源也拿了一叠放在庄晓月的办公桌上。 庄晓月怯生生地问:“前三后二什么意思?” “小楚,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金源不耐烦,见楚溪点头之后,又说,“那你教教她吧。” 几乎每次见到金源,他嘴里都叼着烟,楚溪不喜欢的不单单是他身上的烟味,还有…不太友善的口吻。 庄晓月已经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你看,这个汇票签发日期是4月28号,对应的前三后二就是发票的时间必须在1月28到6月28号这段时间。”楚溪道。 “银行承兑汇票又是什么?” 楚溪内心也抓狂了,可还是耐心给她解释了一遍,又微笑着问道:“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庄晓月拿笔记下她说的,头也没抬。 “这差得有点远啊,你怎么想到来银行上班了?” “唔…家人的安排。”庄晓月把笔顶着下巴,一脸无辜,“楚老师,我是不是太笨了?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懂…” 楚溪觉得自己还受不起老师这个称呼:“业务慢慢学就会了,你也别太担心。你跟大家一样喊我楚溪吧,我没比你大几岁的。” “我来这里快一个月了,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大家都很忙,我也不敢打扰你们。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入职到现在,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庄晓月自言自语。 楚溪一笑:“也就只有这段时间你还能抱怨没事情做,慢慢的你会忙飞起来的。到时候想再轻松可就难了。”虽然她这一个多月来做的也都是助理和打杂的活,可真的是忙。 庄晓月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在上海找了一份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家里人不同意,想办法给我弄进这里上班,说是女孩子在银行体面又稳定。这完全不是我喜欢的工作。” 看来这妹子真是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人可以倾诉,楚溪也是听得哭笑不得。她安慰了庄晓月几句,两人边聊边把发票检查完。 临下班前,钟和建意外出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楚溪,晓月,晚上有个饭局,你们跟我一起去下。” “晚上?”楚溪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嗯?”钟和建的眼神扫过她的脸。 她顿了顿:“钟行长,“今天我可能不太方便。” “唔…”钟和建声音淡淡的,双眼细眯着,楚溪看不懂他是生气还是别的。 可如果她不去,就等于把庄晓月往坑里推了,她有点不忍心。说是饭局,哎,其实就是帮领导挡酒,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咬咬牙,豁出去了。楚溪说:“钟行长,几点钟,在哪里?” “六点半,三台山庄。”钟和建嘴角上扬,离开了办公室。 楚溪计算了时间,差不多可以准备出门了。她拿过化妆包,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补妆,又涂了点口红。她有点恍惚,还有点不可置信。居然,她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镜中的人皮肤白皙,身形虽然苗条,可也是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喊上庄晓月一起出门。 想到晚上要喝酒,她喊了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的时候又给景城发了一条信息:“老公,晚上我会喝点酒。你来接我好不好?” “怎么会让你去喝酒的,你没有跟领导说?”果然老公回复的很紧张。 “你放心,为了业务啦。我心里有分寸的。” 晚餐的主角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却看不准年龄的男人,一进门钟行长就很恭敬地称呼他为“陈局”。陈局说话喜欢咬文嚼字、吟诗作对,尤其喜欢毛主席诗句,倒也风雅十足。 一桌坐了将近十人,只有楚溪和庄晓月两个女性。 饭局开始二三十分钟后,已经有人借着酒水拉近关系、攀附感情。钟和建投递来的眼神示意让她们也主动去敬酒,楚溪是明白的,庄晓月却是迟钝着,捧着酒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实实在在地喝。 楚溪端过酒杯,走到陈局面前。你一句“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我应一句“风气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几番回合下来,惹得陈局连连拍掌叫好。 她心里也在拍胸脯,如果陈局是别的诗迷,她可能就搞不定了,毛.主席这几段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撞上了。 即便是这样,楚溪也已经灌了好几满杯,眼前一片晕眩。 总归是文人的酒席,大家还是有分寸。意尽阑珊之后,钟行长提起了今晚吃饭的主要目的:最近有个财政存款的招投标,希望陈局能够照顾一下。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楚溪的范畴了,努力端正地坐回位置上,身体却不住地摇晃,她还能惦记着庄晓月:“你还好吗?” “我…我想吐。”庄晓月一阵反胃,楚溪连忙把她带到卫生间去催吐。 再后来的事情,楚溪在与不在的作用都不大了。她借口照顾庄晓月的由头,跟钟和建请了假,在酒店里开了个房间把她安顿下来,再让老公过来接自己。 “怎么喝那么多酒?”景城见到的第一句就是这,语气严厉。 楚溪委屈地抱上老公:“你不能骂我。” “喝那么多酒还有理?” “原本我是想拒绝的,可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我不去的话她今晚就完了。”楚溪说得义正言辞。 “所以你为了帮别人解围就要把自己搭上去吗?”老公捏了捏她的脸,转过身让她趴在背上。 楚溪嘿嘿笑着:“谁让我有一个好老公呢。”挂在景城脖子上的手臂晃来晃去,双腿也不老实。 景城一掌反拍在她屁.股上:“你给我老实点。” 坐上熟悉的车,身边是熟悉的人,楚溪的心也彻底安下来。回家的路上开着车窗,她安静地靠着,盛着暑气的风迎面吹来还有一阵热气,楚溪也清醒了些。 一觉无梦,隔天醒来,当她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酒席,她并不害怕,可也不喜欢。她不拒绝,不代表她就是认可这样的做事方式。 她看着镜中有些浮肿的眼睛,无奈地笑笑,涂了很多遮瑕才遮住。 手机铃声响起,她纳闷那么早会是谁,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来电对方:杨美华。 ------------ 第41章 原来是你啊 金戈正在厨房里做着早餐,就听见女儿哒哒哒的跑步声,手里拿着她的手机,边跑边说:“妈妈,你的电话。” 金戈正在煎荷包蛋,眼睛扫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母亲的电话,便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叮嘱笑笑:“是外婆打过来的噢,你可以帮妈妈接一下吗?” 现在三四岁的孩子对于手机功能已经了如指掌,她轻松地划过接听键,大声喊道:“外婆早上好,妈妈在做早饭。有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再告诉妈妈!” 清脆的童声表达得很清楚,外婆那边说:“笑笑呀,舅舅家的小弟弟马上出生一百天了,过几天跟爸爸妈妈一起到外婆家吃饭好吗?” 笑笑问:“是喝喜酒吗?” 外婆笑道:“对呀,你记得跟妈妈说好吧?” “妈妈,弟弟要过生日,我们去外婆家喝喜酒。”笑笑仰着脑袋,摇头晃脑地跟金戈复述。 金戈吩咐:“笑笑,喊爸爸起床吃早饭。” 笑笑话没听完,就又一路跑一路喊:“爸爸,起床,我们喝喜酒去!” 金戈摇头笑,等鸡蛋出锅,小菜盛好,端了南瓜粥出来,她接过手机,母亲没有挂电话的习惯,笑笑也没有。 她对着电话那头空喂了几声,见没有反应,挂断之后又拨了回去:“妈,是要办百日宴吗?出去外面便饭吃一顿就好了,在家里弄多麻烦。” 两年前,弟弟结婚的时候就是在自家门口外面空地上搭的大棚,摆了几十桌流水席。金戈提前两天请假在家里帮忙,等婚礼忙完,整个人瘫在床上都直不起来。 可母亲却说:“花那些钱干什么,吃顿饭而已,哪里不是吃。下星期五啊,你记得早点回家帮忙。” 金戈很无奈,母亲是那种算计着能省则省的人。当初在弟弟的婚宴上,既想撑面子又不舍得花钱,买了一些不新鲜的海鲜,酒席闹得好不尴尬。 婚礼当天她是忙得饭都顾不上吃,笑笑却兴高采烈的,为了舅舅的喜酒足足期盼了一星期,结果吃坏肚子了。可面对自己亲妈,她什么也不能讲。 母亲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还有啊,你弟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有老婆孩子要养,每个月还有房贷车贷要还,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看你什么时候再跟江山他爸爸提一下,工作的事…” “妈!”金戈有点生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人情和面子用一次少一次,有空你还是劝劝阳阳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多大的人了,别总是喝酒玩游戏。” 见江山牵着女儿走到餐桌边,金戈匆匆忙忙挂掉电话。 他问金戈:“什么舅舅喝喜酒,又什么外婆生日。笑笑把我说糊涂了。” 金戈解释说,是小外甥的百日宴。毕竟是亲弟弟的孩子,礼物红包是肯定要准备的。 她又交代:“下星期四晚上,我回我妈家睡。反正笑笑也放着暑假,我带她一起过去。” 对面的人不作答,不过本来也没有指望他帮忙出力,金戈问:“你要去吗?” “再说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过去。”江山把粥盛在小碗里搅得温凉,放到笑笑面前,“你是要爸爸喂还是妈妈喂?” “妈妈喂!”笑笑的小手举得老高,指着金戈。 金戈一脸严肃:“笑笑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学会自己吃饭。” “那我要爸爸喂。”女儿鼓着小脸,把碗放到江山手里,自己则张着嘴巴等吃。 江山向来宠女儿,顺手就接过,小勺子递到笑笑嘴边。 “江山!你不能再这么惯着她的,老师说了,别的小朋友都自己吃饭,笑笑每次都要拖到宿管阿姨看不下去喂她才肯吃。” “她年纪还小,现在不宠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说,学校里如果真的没人喂她,她肯定也只能自己吃。”江山不以为然。 金戈不敢在笑笑面前和江山大吵,之前几次的教训让她记忆犹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囡囡,昨天我们怎么约定的?说好我们自己吃饭,妈妈星期六要带你去买小猪佩奇的,记不记得?” “不要,爸爸喂我吃饭,爸爸会给我买好多玩具。”扎着两只小辫子的脑袋得意地晃来晃去。 “等下你把女儿送去学英语,中午我去接她。”金戈简直气得词穷,随便吃了几口就准备去上班。 虽然家里距离银行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可那么热的天,出门不消五分钟就大汗淋漓的,金戈宁可花同样的时间开车过去。 想到亲妈和亲闺女,一大早上就气都不顺了。 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眼高手低,好吃懒做,刚毕业的前两年自己找了四五份工作都做不下去。弟弟每天在亲妈面前抱怨,母亲也三天两头在自己面前诉苦。她缠不过,便厚着脸皮跟公公提,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可以帮忙推荐一下。 很快,弟弟顺利地换到一家上市公司工作,她的心里已经就很感激了,可这还没有两年,弟弟又觉得升迁空间狭小,工资也低。 “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开口了。”金戈开着车,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在到银行大楼前的路口要掉头时,对面的直行车道正是绿灯,一辆汽车不急不缓地向前驶着,金戈心想着等对方车辆过去了再转过去。结果不知怎么就失误了,油门轰地踩了下去,车子直直撞上对方左边后侧车门。 “天啊!”金戈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马上跑下车,看了一眼对方的车,车门凹进去了,还被刮擦了一片漆。她不懂车,可那辆车看上去就是价值不菲吧,车屁股上的蓝白logo很是刺眼。 对方车主是个男司机。下车绕着车转了半圈,报了警,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又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现场照片,让金戈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点。他自己也停在金戈旁边,一边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突然身旁的人说:“好巧,原来是你啊。” “不好意思。”金戈抬头看对方,“你是…” 眼前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提示说道:“楚溪,你是楚溪的朋友。上次我们在超市见过的。” 金戈也想起来了,那个名字很贵重的楚溪的高中同学。可作为事故肇事者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刚才有点分神了,把油门当刹车。” 钱庄淡淡地笑:“哈哈,女司机嘛,理解的。” 这个话金戈可不爱听了,她不吭声地直接坐回自己的车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啊。”钱庄意识到把人惹不高兴了,赶忙道歉,“刚好我过来是想找楚溪咨询点业务,等下能麻烦你给我带一下路?” 她没应声,保险公司的员工来了之后,自然是她的全责,反正也有理赔,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她把钱庄带到办公室,礼貌地陪他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却见楚溪眉眼笑着走进办公室。 “什么事那么高兴?”她站起身来,准备打个招呼回自己的办公室。 楚溪欢天喜地:“蔡俊强那笔贷款解除风险了。他的妻子主动要求把贷款结清,我上楼之前刚弄好。”她轻舒一口气。 “怎么那么突然的?之前不是一直说没钱吗?” “她把女儿名下的那套房子卖掉了,另外两家银行的贷款也都还掉了。”楚溪道。 “之前你们没有想过这个方案吗?”金戈并不懂营销部门的工作。 “想过,可毕竟是她女儿的房产,我们是没有处置权的。”楚溪感慨道,“早上她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预感,可事情顺利得…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这段时间起诉资料我都有在准备,等着贷款到期日一到,马上走诉讼流程。” 金戈也替她高兴,两人聊着,忘了身边还有人。 钱庄轻咳地刷着存在感,楚溪恍然,拍了拍他肩膀:“钱总,大早上的有何贵干。” “找你借钱啊。”钱庄直截了当。 然后他简单介绍了情况,他父亲和伯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始分别经营一家休闲用品公司,两个企业都是当地比较知名的品牌。 这两个公司如雷贯耳,楚溪上一次去工业园区的时候听程叙提起过。 楚溪笑道:“以前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还是个富二代。” 钱庄继续介绍,他父亲和伯父早年为了生产经营需要,各购置了两块工业厂房,这次想要咨询的是伯父的其中一个厂区用地,他父亲这家企业作为借款人。目前这块地正在一家国有股份制银行授信,还有三个月到期。 楚溪了然,第三方抵押。习惯性地询问:“方便说一下不继续合作的原因嘛?” “因为之前合作了好几年了,评估价格还是参照四五年前的标准。你也知道的,这几年房价地价都涨了很多。评估价值远小于市场价值,可贷金额也远低于我爸和伯伯的预期金额。”钱庄答道。 “所以这笔资金实际用途是你爸的公司还是你伯父的公司?”楚溪问。 ------------ 第42章 永进和永均 “我爸的。”钱庄说道,似乎有点吃惊于楚溪的话,像是迟疑了一下,又补充,“方便的话,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谈吧。” 同事陆陆续续地进来,已经不适合谈论接下来的话题,更何况办公室公共区域和会议室都是有摄像头,有心的话连录音都能调取出来。 楚溪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没错,其实刚才她也只是随口提的一句。没想到“一语成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出电梯的时候,旁边那部电梯刚好有人进去,电梯门正缓缓合上。 钱庄脚步一顿,扫了一眼,电梯里的身影站在最靠按键的角落里,没能看到脸。他转头对楚溪说:“刚才进去的人,感觉很熟悉哎。” 经过电梯的时候,她闻到一阵清冽的香水味,很清新,很少女。楚溪对气味不算敏感,也只是对特定几款熟悉的香水能分辨得出来。她在记忆里搜寻一圈,应该没有哪个同事用这类型的味道啊。 楚溪玩笑道:“难不成是你某个前女友?” 钱庄摇摇头,两人坐上他的车,他才想到:“这附近我不熟悉啊,你想想有哪里能坐的?” 九点钟不到,茶室都还没开门,总不见得找个奶茶店或者星爸爸。楚溪提议:“去你爸和你伯伯的公司转一下行吗?” 如果真的有机会合作,实地走访也是免不了。 钱庄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楚溪猜想他是要跟父亲或者伯父知会一声,她示意让他别打。 “怎么了?”钱庄疑惑问道。 “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呢,今天你就当是带同学来随便参观一下吧。”其实楚溪心里也是真的好奇。 之前程叙有介绍过,永进和永均是两兄弟分别经营的两家休闲用品公司,算得上是这个行业的龙头企业。两家公司产品基本相同,只是流向不同的市场。 他们的发展带动了配套企业领域的壮大,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片区域拥有完整的产品上下游产业链,形成良性的产业集群发展模式。 驶车子入永进的厂区,保安看到是钱庄,喊了声“小钱总”就放行了。楚溪揶揄:“小~钱总~” 钱庄不好意思,楚溪也没再开他玩笑,摁下车窗四处看。一排排标准的钢构厂房,布局合理,耳边机器轰鸣。 车子绕出厂区朝另外一个门开过去,钱庄说:“这边是生产车间,那边是员工宿舍和办公楼。” 楚溪指着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永进两个字,问:“这是你爸的名字?” 钱庄点头:“土吧,我大伯和我爸几乎是同一年开始创业的。他们说国外很多大公司都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就有样学样。” “不过他们确实也做到了呀,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永进和永钧做得很大的。”楚溪两眼弯弯。 他们把车停在办公区楼下,钱庄带着她四处转,开始说道:“我们家是九十年代初开始从事这个行业的,算是国内最早的企业之一,基本所有产品都是销往国外,国内市场也就是最近几年开始有点起色。” 来的路上,楚溪也做了一点功课。 我国户外休闲家具出口额几乎占全球三分之一的规模,其中美国的市场需求最大,欧洲次之。尽管如此,国内企业普遍在设计能力和品牌建设方面和国外高端品牌的差距还是很大。 因为国内制造商基本以贴牌生产为主,大部分自主品牌产品的市场影响力也不大,所以我们国家的户外家具生产商还是处于整个行业链的末端,还不具备很强的议价能力。 钱庄说:“户外家具也分种类的,基本上是三大类,永久固定的、可移动的和可携带式的。之前他们主要生产后两种,大概五六年前,我大伯更换思路,投入大量资金和设备,开始生产大型固定式的户外家具。 “但这一尝试的效果并不理想。加上前几年替两家企业代偿之后…融资金额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增加的,资金压力增大了之后,将其中一部分转移到我爸这家公司名下。就是这样子。” 两人聊完之后,楚溪没有让钱庄送她回去,直接打车到地铁站再坐车回去。 七月的骄阳似火,灼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楚溪慢慢踱步,一边思索着,像永进和永钧尚且是行业龙头企业,跟在后头的还有不计其数不上规模的小企业。 原本,躲在小地方的小经济还能有存活的空间。可现在经济共通,天下一家,大鱼吃小鱼,小鱼只能吃虾米,更甚的可能连虾米都吃不着。 整体的高效似乎诱发了行业里更多的不平衡,因为强者的能力会被放大很多很多倍。大概这就是我们需要在鱼缸里放大大小小的壁垒来保护小鱼苗的原因。 而每一次技术革新,就类似于打开了一个个壁垒,每次消除一个壁垒,开心的不是鱼,而是捕鱼的人。 大家觉得心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壁垒正在不断地被消除吧。可更矛盾的是,被关起来的也并不见得多开心。 所以动物园的笼子一旦打开,每个动物都需要马上找到自己在生态系统中相应的“生态位”。 而企业,需要找到自己的定位。人也一样,需要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几年以前,楚溪很坚定自己的选择,可最近,她常常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遍遍树立信念、又一遍遍推翻和否定。 她若有所思地坐上地铁,心里却盘算着去银行还要换乘一趟,但是可以直接到家。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她便直接在家的那站下了。 肚子空空的,她在回家路上经过的超市里买了蔬菜、奶酪和面包。把面包切成小块放进烤箱里,蔬菜洗洗干净,把水牛奶酪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自己调了油醋汁,阳台上摘几片新鲜的罗勒叶,只要拌一拌,夏天吃这些真是简单又开胃。 好歹她也是在国外生活过七八年的人,基本的生活技能还是不能落下。 虽然胃还是中国胃,可她也不排斥其他国家的食物。对于食物,她从来都是抱着敬畏的态度的。 虽然梁景城有时候会玩笑似的埋怨,说总吃不上她做的饭菜,可她心情好起来,也是很能干的。她还在家里给老公做过一整桌的法餐、意餐呢。 楚溪在午餐上面比个耶的手势,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老公,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梁景城回复,她就知道老公肯定在忙了,对着两人的对话框,不满意地用手掌作势左右打了几下手机,把吃过的碗端回厨房。 家里的洗碗机是她坚持要装的,也是家里使用频率最高的电器之一。她常常跟朋友同事安利,打着减少百分之九十家庭矛盾的口号。 虽然使用的工具不多,她还是通通塞进去,按了启动按钮,便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下。 婆婆两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的时候,她真是想把铃声调成静音等到结束的。大概这是上次吃饭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喂,妈。”她还是按下接听键,“什么事情吗?” “小溪啊,你们家的密码是多少呀,你们换了锁我每次都进不来麻烦死了。”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双重奏似的,楚溪意识到,她已经在门口。 皱了皱眉,努力调整情绪,直接打开门让她进来。“妈,那么热的天,我给你倒杯水吧。” 蒋美仙人还没走进来,已经眼尖地看到沙发上的靠垫和铺散的毛巾毯,她知道楚溪有午睡的习惯。她换了拖鞋,甩甩手,直接走进厨房:“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没事的。” 楚溪腹诽着,可是这样让我怎么睡? 婆婆悠悠地来了一句:“小溪呀,洗几口碗能费多少时间,我看你这洗碗机啊费水又费电。” 楚溪不想应,紧闭眼睛装睡着的样子。 婆婆在家里走来走去,拖鞋的声音时近时远,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起来找婆婆。 “你来得正好,给我搭把手,把被套床单卸下来,我带回家去洗。”婆婆站在他们的房间里,手脚麻利地忙着。 “妈,我想跟你谈谈。”楚溪下定决心,说道,“其实从前这个话景城应该也有提过,卫生家务我们都会安排的,你每次那么辛苦跑来打扫,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景城那孩子啊,从来没做过家务,他哪里懂啊。”蒋美仙没有停下,把拆下来的被套折叠整齐,又想进衣帽间拿套干净的,“反正我也退休了,不碍事。” “景城上初中之后就一直住校,大学毕业之后也是自己租房子住,这十几年他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妈,我的意思是,我跟景城有自己的生活,你应该对我们放心的。” “这不冲突,你们过你们的,我又不住这里。”婆婆说,“就算住,也是等你生了孩子以后的事情。” 提起孩子,婆婆劲儿也上来了:“小溪,你年纪真的不小了,马上就三十岁,再不生就是高龄产妇了,体能差恢复也慢,你还得给二胎留一点时间吧。横竖要经历这一趟的,还不如早生早解脱,还有啊…” 楚溪觉得委屈又无奈,眼前都模糊了,可她不想让婆婆看见,转身进了卫生间。 ------------ 第43章 你没有忘记今天是星期五吧 楚溪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躲在卫生间里也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些,她不知道自己继续听婆婆叨叨下去,会不会就忍不住地跟她顶撞起来了。 楚溪和景城住的这套三室的房子,是五六年前公公婆婆买来给儿子作为婚房。所以刚认识的时候,她并不清楚景城的家境,等深入了解之后两人已经决定进入婚姻。 言璐曾经问她,如果对方没有这些“硬件配置”她还会不会考虑,其实这套房子到现在也是梁景城单独所有,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订婚之后才开始计划着装修,楚溪按着自己的喜好让设计师把主卧以外的两个房间设计成儿童房和书房。可装修装到一半的时候,婆婆来新房参观,指着儿童房说不实用,等到孩子能独立睡一个房间,不知道要多少年。计划临时改变,儿童房改成了客房。 事实上,他们搬进新家那么久,除了金戈住过一次,连婆婆住的次数也十分有限。 十来分钟以后,她打开门走到外面,见婆婆在厨房里汆排骨准备煲冬瓜汤。听到楚溪的脚步,她转头问:“你几点钟去上班?等下我把汤炖好了就回家,晚上你也要记得提醒景城喝啊。” 楚溪呆呆的:“妈,你别太辛苦。” 厨房里没有空调,婆婆额头不断地冒着豆大的汗,杏色的衣服被汗湿了一片,黏在身上的地方已经变成深咖色。 莫名地,刚才的烦躁通通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温下的温情和感动。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苛求还是太过分,楚溪有点纠结,拎着包跟婆婆道再见:“妈,那我先走了。” 听见她要出门,婆婆追到门口,给了她一袋子葡萄,说是早上别人送来家里,刚摘的。又叮嘱她周日记得回家吃饭。 说实话,婆婆来家里的次数不少,还经常挑他们上班时间过来,打扫完就离开。每一次她都在向老公宣告这是属于他们的“领地”,抱怨婆婆侵犯了隐私,却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在意过自己的态度。 今天这一幕,婆婆自是不会多想,她做的也是和往常一样的事,可楚溪的脑子,却在回银行的路上导演了一整出戏码,还差点坐过了站。 周五的下午,很多同事手里没活会提前走,整个三楼也没几个人在。楚溪拎着洗干净的葡萄转到二楼,言璐她们办公室却热闹得很,好几个同事把孩子带了过来。 想起言璐说到银行是月子中心,她倒觉得更像是托儿所了。 “你婆婆又送东西来啦,溪,你运气可真好,碰上这么一个好婆婆。”同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往嘴里塞葡萄。 往常婆婆送来的零食她也会带到银行分给大家吃,她们也会说这些话,可偏偏这一次,楚溪心里有了异常的小变化,甚至有一种愧疚感,这在从前的她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勉强地笑着说:“是啊,她说这个季节正是葡萄季,放在家里吃不完。” “没有孩子之前我婆婆也对我这么好,一切的矛盾都是从这小玩意儿出生之后开始的。”同事指着怀里的小东西,笑道,“不知道二三十年之后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坐在言璐的办公室里听一群当了妈的人说婆媳关系,和自己正在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从她们口中听到的故事,仿佛生了孩子才是家庭生活真正的开始。 等了一中午,老公终于回复信息,说她的生日快到了,让朋友代购了一只手表,下班的时候要去拿。问她是要一起去还是自己先回家。 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表,可就算几千块钱,也都是老公对她的爱啊。 楚溪的心情也从婆媳矛盾中脱离出来,开心地计划着给老公做晚饭,婆婆留的汤,再炒两个蔬菜就好了。 她给老公回复:“你去拿表吧,我下班自己开车回去,周末你可以把我的车子拉去做保养。做好饭你应该也差不多到家了。” 晚饭刚做好,梁景城就到家了,脸上胡渣青黑,带着工作的疲惫,手里拿的就是要送给她的手表,她欢天喜地地把手洗干净就跑过来,扑到老公身上又亲又抱的。 她把手表戴在手上,各个角度转着手腕,兴奋地问老公好不好看。 “瞧你狗腿的,平时我一天胡子不刮你都嫌弃,这会为了礼物都愿意卖身了?”梁景城嗔笑着拍她的屁股,走进厨房洗手,拿了两副碗筷出来。“你喜欢的都好看行了吧,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你能戴多久,之前那几块你还记得放在哪里吗?” “不同的衣服当然要搭配不同的表啦。”楚溪不服气。 吃过饭,看到老公揉着眉心,不免心疼:“很累吗,是不是工作上碰到什么问题了?” “嗯。之前不是有次帮同事去现场测量了一段路吗,最近检查出来,沥青路面比要求的少了一厘米。”景城解释道,“问题不大,检查出来的那段路并不是我负责的,只是上面彻查,所有参与过的人员都要解释。” “是有人拿了中间的差价的意思?”楚溪问。 景城点点头。 楚溪说:“今天妈妈过来了,汤是她做的。” “你告诉她密码了?”景城抬头问。 “上午我去了客户那,中午刚好在家。”楚溪摇摇头,继续说,“我突然很愧疚,觉得自己作。也许在爸妈看来,这是他们的领地,我才是外来者。” “说什么傻话,妈妈多喜欢你你知道吗?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她都快要把我这个儿子抛弃了,大事小事先打你电话,打给我的第一句也是问你去哪里了。”景城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讲。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早点洗澡休息好吗?”景城亲吻着她的额头,“我帮你洗?” 柔软的人伏在他的肩膀,没有拒绝,任由他在自己身体上轻轻抚过。温柔的动作融化着她的心,也激起了她的欲.望。 景城觉察到身边的人细微的变化,脸色绯红,睫毛湿润,他也没有急躁地就进入正题。 这个夏天很热,就算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两个人的身体还是滚烫,尤其房间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缠绵。 “一冷一热容易感冒。”景城细心地把被子盖在妻子身上。 楚溪人缩在被子里,不吭声,安静地看着他。 “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我爸妈最大的回报。以后你不许乱想了知道吗?”景城几分霸道,转而又说,“今天我抽空去问了学校,还有小半年时间,我真的要好好规划一下准备考试了。” 楚溪撒娇着张开双臂:“老公,我要抱抱,kissgoodnight!” 两人都已经很累,甜蜜地睡去。而金戈在家里,刚把女儿哄睡着,她把头发挽起来。 江山不在家,下班前他说晚上要跟朋友去打麻将。这样也好,她可以好好的、毫无顾忌地在家泡个澡。 浴缸里还在放着水,她缓缓地除去衣服,洗手台前大大的镜子,将她的身材显露无疑。楚溪常说她完全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可身体里隐蔽的伤口无法骗人。 她把身体一点一点地浸入水中,脑袋轻轻地靠着。温热的水温与身体的接触让她切实地感受到疲倦正在抽离,僵硬的身体也逐渐放松起来。 金戈闭上眼睛,捧了两捧水拍打在脸上,心里却始终不敢轻易放松。 她和江山走成这样子,她也觉得很奇怪。她想,从校园恋爱长跑坚持下来的人不少,可像他们这样的一定不多吧。有因爱而姓的,也有因姓而爱的,那么他们呢,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唯一答案,是为了孩子。笑了笑,索性把脑袋也沉入浴缸中。 直到憋不住气,她呼啦一下撑着手臂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气。再睁眼,就看到江山站在眼前。 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她马上作镇定状:“你刚回来的?” “嗯,有一小会了。”江山站在浴室里没动,金戈不知道自己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在浴缸里。 “你去看一下笑笑,她有没有把被子踢掉。”金戈说。 江山没有说破,转身去了女儿房间。金戈赶紧起来收拾整理,穿戴整齐,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金戈闭着眼睛,她逼着自己赶快入睡,听见江山回到房间又走进卫生间。可水声潺潺,她越是着急就越睡不着。 然后水声戛然而止,她听到刷牙吐水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脚步声由远而近。 床的另一边一阵沉陷,好久没有动静。 金戈松了一口气,江山的声音却缓缓响起:“今天你的车子撞去了?” 金戈愣住,想起早上的事故:“掉头的时候没注意,把油门当刹车,撞到直行的车上了。” 江山问:“人没事吧?” 金戈摇摇头,又想到黑暗中他也看不到,答:“没事,因为在路口,速度也不快的。” “以后开车小心点。”江山说,突然话锋一转,“你没有忘记,今天是星期五吧。” ------------ 第44章 暴力的江山 金戈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自觉往床沿的方向挪动了一点。 强有力的手臂把她身体掰转过去,她被突然而来的动作吓到,惊恐地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她看不见江山的表情,可也感受得到他通身笼罩着的是一种不悦。 “江山,你别这样。我们有话…有话好好说。”金戈稳了稳情绪。 “好,那我们就讲讲。”江山不满,“我们是夫妻,可你防我像防贼一样,你让我应该怎么想?”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金戈撑着身体起来,把江山压在身上的双手放下,“过两天,等我身体舒服点给你好不好?” “又不舒服,然后下一次你是不是就该来姨妈了?”江山嗤笑。 “不是,我今天是真的难受,头疼得厉害。”金戈声音低下去,央求道,“江山,你再等两天,就两天,好吗?” 话音刚落,江山已经七身压下来,语气霸道:“赵金戈,我一天都忍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特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 金戈身体晃动着,下意识地踢打着江山,想要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可江山完全不受控制,在她身上的动作更是粗鲁。一时忍不住她“啊”地尖叫了一声。 江山更愤怒了:“女儿就在隔壁房间,你想把她吵醒你就继续叫!” 这句话完全戳中了金戈的软肋,她非常爱女儿,她不愿意笑笑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心理上的攻击。笑笑正处于一个懵懂又敏感的年龄,前几次在她面前的争执让她长时间地哭闹,哄了很久才算平息下来。 金戈虚弱地停止挣扎,任由摆布,而她的无动于衷似乎更恼怒了江山,动作变得愈加鸡裂和抱力。 她眼睛睁得老大,依然是什么都看不清。安静地躺在床上,头脑空空,脑袋里疼痛炸裂的感觉让她无力抵抗。心里的悲凉蔓延全身,眼泪扑漱扑漱地冒出来,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渗入枕头。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 鹅黄色的灯光让眼睛很快就适应,江山俊秀的脸庞在金戈眼前随着身体的幅度摆动,这张看了十多年、本该熟悉到连每颗痣的位置都记在心里的脸孔,此刻她觉得十分扭曲和陌生。 江山泪眼婆娑,眼前一片亮晃晃的模糊,身体的知觉本就不适,现在更是麻木。她绝望地,重新闭上眼睛。身无蔽物,尤其在这光亮的环境里,让她觉得很齿乳。 这是十多年来,金戈第一次见识到温和的江山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黑暗里的时间概念很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上的重量缓缓消失,体.内的异.物.感也在抽离。缓缓地,她睁开了双眼。 整个人直挺挺地躺着,她抓过被子遮掩身体。江山斜眼一看,冷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女干湿!” 江山摔门而去。 ------------ 第45章 施暴者 金戈一夜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经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脑袋昏昏沉沉。 “妈妈妈妈,我肚子饿了,快起床给我做饭。”笑笑一路喊着,很快推门进来。 金戈费力地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掀不动,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让女儿过来。 笑笑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咯咯笑着:“妈妈羞羞,不穿衣服,羞羞。” 金戈仍是迷迷糊糊的,强撑着笑容:“宝贝想吃什么,妈妈起来给你做。”刚强撑着半截身体起来,脑袋又重重地往后砸了下去,彻底晕过去,这下吓坏笑笑了。 她哭着满屋子找爸爸,一边哭一边喊,咚咚咚地跑回房间拿自己的电话手表拨了出去。 江山昨晚离开家以后,在旁边找了个酒店,一头栽倒在床上。前半夜辗转反侧都没有睡着,这会也是刚入睡没多久。听到女儿手表app的铃声,他伸手摸索着手机的位置。 “爸爸,妈妈…妈妈死了,你快救救她呀。”女儿的哭腔让他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笑笑乖,先不哭,妈妈怎么了,你好好说。”江山安慰着女儿,烦躁地抓着头发,已经起身准备出门。 平时表达清晰的女儿,此刻词不达意,一直重复着妈妈倒了,他更是心急如焚。 一路狂奔回家,见女儿紧张地坐在床头大哭,妻子脸色苍白,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只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江山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烫得可怕,急忙想把人抱去医院。才拉开一个被角,他的手又停了下来,转头对女儿说:“笑笑,妈妈没事的,不哭了好不好?她发烧了,我们带她去医院看医生。” 抽泣的小脸哭得通红,乖巧地把眼泪擦干,身体还止不住地抽动。 江山又吩咐:“今天自己换衣服好不好?妈妈要是知道笑笑那么听话,肯定好得特别快!” 小脑袋连连点头,脚步哒哒地跑到自己房间。 江山把房间门锁上,再掀开被子。天!他昨晚到底是做了什么,自己是秦寿吗。金戈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京崇上脑了! 看着满身青紫瘀斑的妻子,他的心也在抽搐,又是羞愧又是懊恼,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在衣柜里匆匆找了一身衣服给她穿上,女儿已经在门外催他。 好好的一个周末,楚溪和景城开车去了上海玩。而金戈在医院里昏睡了大半天,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金戈轻微转动身体,发现身旁躺着一小肉团,是女儿的气息。她把脸埋到笑笑的头发里,吸了吸鼻子,才稍稍安心。 “妈妈,你醒了。”女儿仰着脑袋,转来转去,“爸爸,妈妈醒来了。” 金戈这才发现江山拄着脑袋坐在旁边,她清冷一笑,又对笑笑说:“对不起宝贝,妈妈让你担心了。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爸爸买了面包和牛奶,我自己吃完的。”笑笑懂事地说,“不过我现在又饿了。” 江山起身道:“你再休息一下,想吃什么我去买。” 金戈没答,只对笑笑说:“妈妈现在没事了,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那爸爸呢?” “他要加班,妈妈带你去好不好?”金戈耐心解释道。 “爸爸,真的吗?你可以跟我们吃完饭,再去加班吗?”笑笑大眼睛期盼地看着江山。 江山看了眼金戈,她的眼睛跟随着女儿,一眼都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想必心里恨死自己了吧。他弯下腰,抚着女儿的小脑瓜:“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呵,他挫败地走出病房,“被加班“去了。 路上他想起刚才抱着金戈到医院,医生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估计也是把他当成施暴者看待了。 他真是疯了,昨晚居然下了那么重的手?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完全记不得。该死的占有欲真是让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心又狠狠地一颤。 看着江山离去,金戈放心了,至少江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碰自己。 此时已值七月下旬,堪堪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光线灼人。周一如期而至,金融二部和三部的会议都由部门经理主持,再汇总向钟和建汇报。金融一部空缺的位置一直空缺,都是钟行长兼着。 会议上,金源和程叙分别介绍了自己手上的业务进展,程叙这边明诺授信已经批准,但是客户明确表示不会用信,对于他来说,好歹第二季度的开发客户数是完成了。畅行的业务意向也达成,办理流贷和保函。 钟和建转头看向楚溪和庄晓月,例行问:“你们呢?” 楚溪正想说,庄晓月开口了:“钟行长,我这边接触了一个客户,企业是蛮大的,想要做抵押。” “噢?”钟和建饶有兴趣。 “亲戚介绍的,主营业务是户外产品。”庄晓月缓缓道来。 楚溪心里咯噔,怎么会那么巧? 庄晓月还在说着:“厂房是十五年前买来的,因为注册的是中外合资企业,土地出让年限是对照当时的营业执照期限,就9年。后来市府为了协调这个事情,还专门出了一个督查通报,土地出让年限也延期了。所以家里让我先问问清楚,按照这样的情况,能不能办?” “金源,你抽空陪小庄去企业走一趟,了解仔细了。”钟和建沉吟片刻,又看着楚溪,“你这边呢,有业务进展吗?” 楚溪摇头,答:“还没有,申达那边跟我联系,这几天会出部分资金。” 中午在食堂吃饭,楚溪没看到金戈和言璐,在三人的微信群里问怎么回事。言璐说自己出去办业务了,金戈回复说自己不饿。 吃过午饭,她去了金戈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她手臂上斑驳的瘀痕,忍不住惊呼:“你这是怎么弄去的?” 金戈轻松一笑:“噢,这个啊,是我自己弄去的。不过挺值得的。” ------------ 第46章 terminator 金戈还能笑得云淡风轻,楚溪就更生气了。她虎着脸瞪了金戈一眼:“还敢笑,你倒是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江山。”金戈的脸沉了下来,静默了几秒,“以前他就算提出要求,到底还是会尊重我的意愿。这次他也算是对我动手了,只不过,后来我对自己也下了狠心。” 她提着手臂前后晃了一圈,说:“看着是惨了点,不过能换来一段时间消停。就是笑笑那边,还需要费精力跟她解释,小家伙不相信我是摔去的啊。” 楚溪正色道:“如果你确定不爱他,那你就要对自己负责,也对江山公平一些。爱不是全部,可你的生活不能只用来跟他周旋。” “我不知道。没有孩子的话,我想我会跟他离婚吧。”金戈低头,“可现在…真的要离婚,我只怕苦了笑笑。你知道她一个月的开销要多少吗?” 楚溪摇头:“这和孩子没有关系,是你的心理底线问题。结婚之前你没有想过会发生的这一切吗?如果两个人相爱,性是情感互动和愉悦享受。可现在看来你并不是。如果把婚姻看成一场交易,有所得有所付出,既然江山满足了你的物质需求,而你给他性。这并不过分吧。” “可他对我那么暴力,我都说了身体不舒服,他还逼我…”金戈声音并不大,底气也不是那么的足。 “那是因为你认定了你的身体无法容纳他,也不愿意接受他。所以在这个过程中痛苦是必然的。”楚溪直言,“江山那晚上的粗暴有错,可你呢?” “我承认…虚荣心作祟也有一部分原因。可是小溪你有没有在我的角度考虑过,我以一个离异单身女性的身份,带着孩子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 “事情在我看来就是这样。当然,你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离婚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如果你觉得单独抚养孩子经济压力大,那给男方呢,或者让他多出一些抚养费。” “不,不管怎样,笑笑一定要跟着我的,我不能没有她。”金戈斩钉截铁。 “我不会劝你离婚,我也尊重你的所有决定。”楚溪很心疼金戈,捧着她的脸,“怎么脸那么烫的?”说完就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周末温度有点高,整个人烧得晕晕乎乎的。已经退得差不多了。”金戈躺在床上抱着手臂。 “不管怎样,你一定要爱护自己。”这已经是楚溪第二次跟金戈说类似的话。她的观念里,坚信夫妻关系应该凌驾于亲子关系之上,而两性关系里,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 金戈纠结又矛盾,可她除了楚溪,也无处言说。她靠着楚溪,心里想到前一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来催问弟弟工作的事情有没有着落,还顾着自己发烧难受,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现在再想起来,她眉头又紧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的方向。她不想再管自己的弟弟,可亲妈会一直缠着,但她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江山的父亲。 楚溪也没有睡着,侧过身体,拿着手机给钱庄发了条信息,对着内容犹豫,删了又打,还是按下发送键:“你认识庄晓月?” 他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我靠,我终于想起来那天在电梯里看到的人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了,就是晓月啊。她是我表妹,舅舅的女儿,你怎么认识她的?” 这就不难理解了,钱庄的母亲姓庄,他的名字分别取自父母的姓。只是这世界真的好小,时间安排她在十多年后重逢老同学,还买一赠一,把他的表妹也一起送了过来。 楚溪告诉钱庄:“她是我同事。” 钱庄没心没肺地说:“我这表妹有点傻白甜,还得拜托你多照顾她。” 提到庄晓月这个人,其实楚溪觉得很奇怪,每次感觉都不太一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上午会议时庄晓月既然提到了这笔业务,钟和建已经吩咐下来让金源陪她一起去企业了解情况,她也不好再插手。 说实话,她不可能完全不当回事,毕竟这是自己经手的第一笔业务,才接触了第一次,脑子里刚建立起来的框架和业务思路,结果到嘴的鸭子飞了。 放下手机没再跟钱庄聊,转头看见金戈还呆呆地睁着眼睛,问:“想什么呢?” “我在算,离婚的话,我带着笑笑租房住,我这点工资够不够养我俩?” “想出什么结果了吗?” “说什么我也不能和江山离婚。”金戈语气平和,“就这样吧。” 楚溪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只剩下半个小时可以休息了,赶紧闭眼睛。两人的手机却接连响起微信短信的提示音,金戈戳着她:“估计是工作群里的消息,你看一眼嘛。” 楚溪念给她听,是三人小群里的消息:“言璐发来的,她说中午被唐慧拉去试穿伴娘服了。”厅堂服务人员不能长时间离开,中午也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还发了一张自己试穿伴娘服的照片,一条浅灰色单肩蓬蓬短裙,俏皮又可爱。 言璐说:“你们没有忘记的吧,她婚礼是这周日。”唐慧的婚礼场地放在一个海边民宿举办,白天是草地婚礼,晚上是酒宴,到场的宾客会安排在民宿住一晚。 她没有叫太多同事,楚溪从前在个人部的时候和厅堂工作联系还算多,跟唐慧关系也不错,金戈则是因为要代表行里去送份子钱。 楚溪半开玩笑地说:“唐慧可是说了要做你的terminator的,你要好好把握,一举拿下婚礼上的伴郎!” 言璐发了一串拳头,可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也希望那位右先生赶紧出现把我吃干抹净堵了你们笑话我是老初女的嘴”的信息,楚溪和金戈也是大笑不止。 楚溪可没敢继续往下聊,她怕再说下去,金戈就该心里膈应了。 接连好几天,楚溪每天中午都在办公室加班,便没有去金戈办公室休息,直到周四有空,才发现她为了小外甥的双满月,请了周四周五两天年休假。 以前聊天的时候,她听金戈提起过,知道她父母家在郊区有一套落地式的房子,跟自己公公婆婆家也差不多。一楼被他们改成了小超市,平时没人的时候周围邻居也会聚在一起打麻将。 在她出生那个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父母一心想要生个男孩,连给她起的名字都那么男性化。所以金戈一直对于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因为每看一次,就会不自觉提醒自己,父母是有多重男轻女。 可楚溪却觉得,这是一个很英姿飒爽、很酷的名字。 金戈义务教育阶段一直上的都是公立学校,好在,她也很争气地考上了重点高中。上高中之后就开始住校,后来又考上重点大学。毕业之后顺顺利利地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相反,父母费劲心思和人脉关系,把弟弟送到好学校去,重点高中没考上,又花了很大一笔钱给他买读,成绩依然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这些在父母眼里看来都没什么用,而她最大的用处就是嫁了一个家境还不错的老公。 金戈把单位发的超市卡带回娘家,母亲虽然口里说着没什么用,卡却紧紧地抓在手里,嘴里还嘟囔:“这次怎么就一千了,上次不是还有两千的吗?” “今年绩效差,管制得也严,很多福利受限制的。”金戈把头发盘在脑后,已经开始准备干活。 “阳阳的工作你到底问过了没有,我都急死了。他说再这样下去就要辞职不干了。”母亲拍着腿问。 “我是不会讲的,不然把电话给你你自己去说吧。阳阳那么年轻,正是积累的时候,不管去哪都需要时间去证明。”金戈没好气,语气一转,“不过跟他同期进去的同事都被提拔了就他没升,难道不是他的问题吗?” 母亲也不高兴了:“他是你亲弟弟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难道你嫁了个好老公都不愿意帮他一把吗,对江山爸爸来说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不是吗?” 金戈冷笑:“妈,你不要让江山家里人太看轻我可以吗?已经帮过一次了,我们都该知足的。” “你啊你啊,这个死丫头,难道看着你弟家里闹得不太平就开心了吗?白帮你带那么多年女儿了。”母亲戳着她的脑袋指责她。 金戈也被说得烦躁起来,上一次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来让她无可反驳,她才答应去跟公公讲。可母亲帮她照顾女儿的那几年,她每个月都有“发工资”的,这也是她工作五六年几乎没攒下什么钱的其中一个原因。 “妈,你说阳阳要是从这公司辞职,自己再去找别的工作,能找什么样的?”平时也不是会牙尖嘴利一直顶嘴的人,今天非要杠上了。 江山下班从门外进来,刚好听见妻子说的话,只见丈母娘恼羞成怒,抓起手里的东西就想往她身上扔,他赶紧拦在中间:“妈,有话好好说嘛。” 丈母娘拉着女婿的手,说:“江山,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 “什么?”江山还不明所以。 “我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笑笑添一个弟弟?”丈母娘突然来了一句。 ------------ 第47章 夜市理财 两人面面相觑,金戈心虚地扭身找别的事情做,江山哄着丈母娘开心。 华灯初上,夜色未临。城市熙熙攘攘,正值高峰期,楚溪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开会前已经和梁景城发过信息,让他不用等自己了。 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小腿有点酸胀,楚溪抻直了双脚,弯着身子捶了几下才站起身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揉着肚子走回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车子做完保养之后就一直停在地下停车场,她缓缓把车开到地面。停车场对大楼里的员工是免费,可出口收费处的屏幕显示停车费小一千,坐着的大爷也跟她开玩笑:“小姑娘你车子哪能停那么多天啦,都把这当成自家车库了?” 楚溪摁下车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指着旁边的大楼说:“我是这里员工啊,最近业务不是很多,出去跑得也不勤快了。” “下不为例啊,以后我可要问你收费的。”大爷和气地开了闸道。 楚溪甜甜笑着谢过大爷,车子正慢慢启动通过,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发现是言璐的电话,按了扬声器接听。 “小溪,你现在在哪里?”徐言璐的语气有点着急。 “怎么了?”她把车子停在出口靠边的地方,“慢点说。” “我有个理财客户,现在在大堂里…”言璐解释着。 后边已经有车子开始按喇叭催促她,她匆匆忙忙拐出停车场,绕了一圈又停回车库。 十分钟后,楚溪出现在大堂。 一位年近六十样子的阿姨不满地对着保安发脾气。眼下已经快七点了,营业厅五点就关门了,柜面的同事把剩下的客户处理完毕已经签退,大堂经理和理财经理也在下班后离开了。言璐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客户让保安教她操作,师傅也是犯难,只好问她的客户经理是谁,又打了电话给言璐。 楚溪安抚着阿姨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一边了解情况:“王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先告诉我,徐经理人还在外面。” 阿姨说道:“你们银行不是有那个夜市理财吗,听说那个收益更高,正好我这边有一笔理财刚到期,就想全部买进去。我又不会网上操作那些的嘛…” 楚溪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了。 夜市理财,顾名思义,就是在夜间开放的理财。这是行里最近主推的理财产品,区别于传统理财产品,少了好几个工作日的认购期,当天买,第二天就能起息。还有就是,夜间理财只能通过网上银行或者手机银行操作。 因为夜市理财相对于同期发行的柜台产品收益率略高0.1到0.2个百分点,可就是高出的那一点点收益率,受到了极大追捧。常常是额度一释放,几分钟之内就被抢空,拼的就是手速和网速。 楚溪看了一眼时间,将将七点,理财要八点钟才开始,摸着肚皮吞口水。 等帮客户抢购完,再把她送走,徐言璐也回来了,看见楚溪就要抱着她亲上来:“亲爱的,太爱你了。” 楚溪挥着拳头,不客气地说:“你要赔我一顿晚饭,负责把我送回家。” “咱们谁跟谁呀,如果你老公不介意,我愿意陪你睡的。”言璐揽着她的腰,走到地下车库。 两人说笑着坐到车上,突然,言璐眼睛看着前方,手拽着楚溪的手指摇了摇,小声地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你们部门的新同事?” 楚溪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庄晓月没错。今天的视频会议是企业部所有同事都参加了的,她和金源一起坐电梯离开办公室的。 她留到那么晚才走? “她一个新来的员工,有那么多的业务吗?”言璐觉得奇怪,不由得八卦了几句。 楚溪笑笑:“她也来了快两个月了好吧?”虽然这两个月能做的事很有限,不过接下来有永进和永均,那就不一样了。 徐言璐哭丧着脸说:“关系户就是好,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吗,我都跑到宁波去拉业务了。” “嗯?”楚溪转头。 “说到底还是存款啊。”徐言璐说,“张青是动动嘴皮子给我们下指标就好了,为了要人工受孕她三天两头请假,我现在每天就愁着存款。” “其实今晚来的这个客户,我觉得你可以把她往大额存单方向引导啊。保本保息,还能每月可以领取利息。”楚溪分析。 市场利率持续走低是常态,银行理财收益维持下降的走势也已经是大概率事件。提前锁定利率对客户来说也是其中一个突破口。 ------------ 第48章 失而复得的高跟鞋 ------------ 第38章 我把鞋子给你送过来了 言璐搓搓眼睛,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星期六晚上发生的事情也一点一点,拼凑完整。 院子,酒吧,长廊连成一条直线。她和余金全穿过长长的走道,一面墙壁是石雕和绘画,很有年代感,另一面是通顶的落地玻璃,外面的宾客嬉笑打闹看得一清二楚。言璐好奇着,大大的眼睛到处打量,时不时伸手触碰墙壁上的突兀。 这个民宿是荒废多年的古建筑,经过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斑驳陆离,历史的痕迹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和摩登的设计相结合,竟然是一番很别致的视觉碰撞。 “你想要喝什么?”他们走到吧台,言璐扭 ------------ 第39章 开桑塔纳的余金全 徐言璐径直走到余金全面前,接过装鞋的袋子,说:“谢谢。” 余金全笑意盈盈:“不应该一起吃顿饭表示一下吗?” “那就走吧。”言璐直接转身走向楼梯。心里想道,虽说请吃饭也是应该,但这个人居然主动讨上门吃饭,也不提前说,如果已经有约呢岂不是自找尴尬。 年轻高大的男人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等电梯需要很长时间,言璐也不愿意来来往往的同事看见。 要说,其实言璐她并不反感余金全的出现,原本还在心疼新鞋子不翼而飞,这一千多块钱可就打水漂了, ------------ 第40章 七夕礼物 永进和永均这笔业务几乎贯穿了金融一部七月底每一场会议,因为大家的工作内容比较透明,楚溪听下来也大概明白事情进展情况。 金源陪庄晓月走了好几趟企业,后来还是钟和建出面才摆平了利率定价。关于永均的抵押物产权问题,专审特地实地调查核实,钟和建也交涉了好几次,虽然审批部门的建议是审慎介入,但钟和建还是坚持争取。 唯一有点搞笑的是,授信方案定下来了,资料也收集完整了,业务却没人做。听说是因为金源不愿意当免费劳动力,他暗示了几回庄晓月业绩分成的事也没有见反应,索性推得一干二净,每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