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雪落 寒风凌冽,雪花纷飞,正是南国初冬时节。 东胜神洲,南境,蜀国。 千道石阶拾级而上,青石板路笔直的延伸出去,直至正门。 九根盘龙大柱支撑起一幢建构宏伟的宅邸,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着一根九丈高的旗杆,旗杆飘扬青旗,金色丝线绣着‘天行宗’三字。 这尊作为后起之秀的宗门势力于近年来响彻古蜀,宗主孙天的传奇故事更是成为坊间津津乐道的谈资。 孙天值不惑之年时,依旧泯然众人,未曾赶上天地异变的繁华硕果。 不过,这世间总有太多的出人意料,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亦是常有的事。 …… 雪花纷纷扬扬,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层峦起伏的连绵大山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突然间,自宗门内部涌出约莫三十名身穿道服的修士,这些修士于青石板路两侧站定,个个腰板笔挺,神情傲然。 一身穿华服的老者自远处浮空而来。 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 飘落的雪花沾不得他身,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却显得神采奕奕。 一众修士齐声高喊道:“拜见大长老!” 聂千淡淡的点了点头,他朗声道:“三日后,便是宗主八十岁寿辰。 天行宗大开山门,宴请群雄,届时沛郡境内的传道势力,甚至于蜀国的上宗都会来此恭贺。 一众修者望向聂千,眼瞳中带着狂热之色。 聂千环顾众人,又道:“天行宗崛起于微末,门徒堪堪过百,但这不影响天行宗崛起的大势,这一切都是宗主带来的,所以,交于你们两件事,务必做好。 第一件事。 维护天行宗下辖城池,丰庆城秩序,为非作歹者格杀勿论。 第二件事。 寿宴之际,会有成名已久的山野散修慕名而来,品行修为兼优者,招揽一位,赏灵玉万枚。 众人闻言,不由得紧握双拳,还有这等好事,一万灵玉,单靠执行任务,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 聂千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挥了挥手,道:“孙行去了哪里?” 统领孙恬看了眼聂千,而后道:“少宗主去茶楼了。” 聂千点了点头,众人躬身一礼,化作离弦之箭直奔山门。 聂千停驻在空中,深邃的眸子望向那座隐在雪中的高山,那里是宗主孙天闭关之地。 脩而,他佝偻的身形消隐于雪雾,不知所踪。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行人熙熙攘攘,沐雪而行,这些人皆是来自沛郡各地的朝圣者。 说是朝圣,实则并无不妥,如今的天行宗今非昔比。 雄伟的城池挺立在沛郡,城池东西南北四大门户大开,迎纳着来自各地的宾客。 茶楼里,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正品着茶,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位兄弟,我们能坐在这里吗?茶楼里的茶桌都已满了。” “嗯?” 孙行一怔,当即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眼人满为患的茶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他开口道:“请坐!”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热茶,再添两盘点心!”那黑衣汉子吆喝道。 这三名身穿黑衣的汉子自顾自的聊天,没有去理会孙行。 “这天行宗不愧是沛郡最顶尖的宗门,我还是提前半月赶来的,这城内的酒楼茶馆竟全部住满了。” 茶馆一处,有汉子忽然提了一句。 只听他续道:“这寒冷天气,好在我不吃不喝也无恙,若是此行能被某位天行宗长老相中,收为门徒,那可就再妙不过了!” 汉子眉心一闪,竟渐渐衍生出一枚长剑符号的纹路,自身气势也是随之一涨,他环顾四周,带着几分得意。 “就这吗?就这?哈哈!” 茶馆中猝然传来一阵嘻笑声,那汉子面色涨红,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好歹也到收徒门槛了!”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孙行酌了一口清茶,乐得自在。 突然间,一身穿锦衣的络腮男人开口道:“如今天行宗如日中天,听闻孙天宗主的修为已不在那上宗宗主之下,天行宗大有冲击蜀国上宗的潜力,不过…… 那人话锋一转,拖起了长音,他环顾四周,淡淡的酌了口香茶。 孙行瞥了眼络腮男人,把玩着手中玉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倒是说啊,磨磨唧唧的。”身边的人面带怒色,催促道。 那人露出一副满意之色,淡淡开口道:“崛起的太快未必是件好事,怀璧之罪的道理……聪明人岂会不懂?嘿嘿! 那人干笑一声,掷下茶钱,拂袖离去。钱币入木三分,显然修为不浅。 在场茶客神色各异,喧闹的茶楼一时间静寂无声。 角落处,一素袍中年端起茶壶,自斟自饮,神色淡然,气质颇为儒雅。 有眼尖的修者识出了这素袍中年的身份。 他心中一惊,此人正是蜀国三城七郡中巨神城的城主徐天纵。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一言一行便代表着古蜀皇室的态度,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常年镇守边关,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在这里? 孙行盏了杯茶,慢慢饮下,他忽然没了品茶的兴致,起身离去。 角落处几名茶客同时起身,出了茶楼。徐天纵凝望着孙行离去的背影,神色淡漠。 孙行出了茶馆,迎着漫天大雪,喜悦的心情也不由得淡了少许,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那人所言非虚,父亲崛起太快,招来了异样目光,刺激了修道百年的老怪,再加上坊间添油加醋,势必横生事端。 走在青石路上,孙行默默沉思,想象着种种可能,又被一一否定,父亲的实力他自是信得过的。 放在偌大蜀国,父亲也是站在塔尖上的,想到这,孙行渐渐宽心。 出了城门,磅礴的大雪让城外的青鹿山脉蒙上了一层薄纱。 “似有异变!” 孙行眺望远处,皱着眉头。 山脉腹地不时有霞光绽放异彩,绚丽而夺目。 青鹿山脉是沛郡境内最大的山脉,亦是享誉蜀国的险地之一。 古时,这里曾烽烟四起,是为兵锋所指的兵家必争之地,无数的王朝帝国埋藏于此。 这里亦是宗门发迹的起源之地,传道之所。 绵延千里的高山险峰,肆意生长的原始森林是妖兽的天堂,亦是探险者眼中的宝地。 孙行来到山前,脚下厚厚的积雪似不堪重负,发出咕咕的声响。 繁密的林中没有一丝走兽的痕迹,冷清的过分。 孙行眉头紧蹙,静寂的林中忽的传来婉转的琴声,琴声悲怆而凉,让人不自觉的感同身受。 脑海中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蜷缩在地上,扭动着身躯,眉间青筋暴起,道道血丝攀上瞳孔。 “是谁在窥视!”孙行怒吼道。 “砰!” 脑中泥丸宫传来沉闷声响,琴声猝然一滞,窥探灵魂的感觉也被截断。 孙行踉跄起身,聚涌全身灵气,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 琴声再次传来,变得急促铿锵,盈满杀伐之意。 “不……” ------------ 第二章 来客 昏暗的天穹,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但流星一瞬即逝,并无人察觉。 琴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有如游丝断断续续,却连绵不绝,回肠荡气。 孙行穿行于林间,恰似提线木偶,无法摆脱。 密林中不时有修者窜出,手执利剑长刀直刺孙行要害部位。 孙行虽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却依旧有着身为修者的本能。 面临危机时,身躯自发地作出反应和判断。 那人剑法凌厉,孙行周身尽是剑气呼啸之声,衣衫也被那剑气撕裂成条状。 可孙行出拳更快,蓦然间砰的一声响,那人胸膛被贯穿了窟窿,砸落在一颗巨树上。 又有一人挥拳直进,孙行当即伸出左手格挡,卸掉他来势汹汹的拳劲。 这修者一身横练功夫了得,胸脯一阵震荡,腾腾的白气自天灵溢散出来,灼热的气劲,与拳齐发,轰向孙行脑袋。 孙行身子一晃,那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孙行侧肩,血肉对撞,只听见有关节折断的噼啪声响传来。 那人捏着手腕,一脸的不可置信,与这无意识的少宗主对撞,他竟输了! 也难怪天行宗门徒以肉身强悍闻名遐迩,想来必然修有精妙的功诀。 震惊之余,孙行却是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大汉忽然虎躯微凛,抬头望去,早已不见孙行身影。 他当即抽身后撤,拉开距离,孙行如附骨之疽出现在那人身后,拳开变掌,拍在那人脑袋上。 “为……为什么!” 那人半跪在地上,一击毙命。 忽听琴声突然发出铿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 脩而那琴声又趋渐柔和,忽高忽低,音律极尽变幻,抑扬顿挫,让人血脉贲张。 狭小的空间之内,走出十名执剑的修士,雪落无声,缥缈步伐无声无痕。 这十名剑客四散开来,位置错落不一,却又暗藏玄机。 “苍松迎客!” 十名剑客忽的挪动身形,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步履轻疾,不扬落雪。 剑势笼罩着孙行,大有将其切割开来的意味,剑光流转于佩剑之上,却并未发出,像是等待着什么。 人在危机时,总会迸发强于以往的力量。 此刻,凌厉的剑势却并未激发孙行的求生欲。 良久,剑客终于挥剑。 十道锋锐剑气自不同方位袭来,剑气如虹,角度刁钻。 猝不及防之下,孙行接连中剑,剑气入骨三分,汩汩鲜血直流,染湿了衣襟。 淡淡的金芒突然自体内溢散出来,剑客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孙行。 金芒流转于身躯,化作游蛇裹住鲜血直流的剑痕,孙行寻着琴声继续前进。 十名剑士不知为何,也不再出剑,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良久,林中忽然传来流水轰轰的声响,孙行傍河而行,来到一山谷,沿途尽是滴落的斑斑血花。 谷中青幽,有白瀑缓缓流淌。 琴声戛然而止。 “叮!” 一道音波自脑海中激荡,浑浑噩噩的意识渐渐清明。 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可见有三道身影,一人盘坐在地,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那人身后。 孙行旋即感知自身,泥丸宫内并无异样,顿时心神大定。 瀑布缓缓流淌,虽无奔腾汹涌之势,却多了几分祥和。 那人带一副烫金白纹面具,辩不得真容,侍奉在其左右的两名道童倒是生的眉清目秀。 孙行天资聪慧,早已将此人来历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明白……为何是这个人? 他迈步来到瀑布一侧,躬身道: 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 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 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 天行宗孙行,拜见嵇先生。 那人手指纤细,轻抚古琴,却是不答。 孙行续道:“晚辈常听父亲教诲,阎浮世界灵气井喷,古时断灭的传承于今日重现生机,这是大世将临的征兆,亦是有了成圣的契机。 纵观东胜神洲东境之地,父亲唯独对幻音宗的嵇先生赞不绝口。” 那男子摘下面具,孙行当即定睛望去,虽常听父亲谈及,他却未曾见过这幻音宗之主。 嵇央肤色白皙,五官经过岁月的洗磨带着一丝沧桑,他开口说道:“你父亲如何说?” 孙行愈发不解,如此风流人物,本该一心向道,为何会对我出手? 撇开疑惑不谈,孙行开口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而今阎浮,圣乐多废。而世人多好繁曲秽声,大道遗音却尚有传承。” 嵇央看着孙行,深沉的瞳孔中一抹异光掠过。 “先生以《坠仙》之曲引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据我说知,天行宗与青郡幻音宗并无纠纷隔阂。”孙行问道。 嵇央思忖片刻,正欲开口说话。 “孙天本是一山野樵汉,不惑之年仍默默无闻,能有今日之成就,莫非正如传言所说,乃是修习了仙法?” 孙行抬头观天,那人着一袭青袍,生的一副温文尔雅书生气。 孙行心中一颤,竟是那离郡剑宗之主风霄,站在蜀国巅峰的顶级剑客。 他心思如电,面色愈发凝重。 幻音宗宗主以大道遗音《坠仙》闻名遐迩,将自己渡至此处,这身上残存的剑气也怕是沿途剑宗弟子所为,此等人物,只要看个一招半式,便可参悟功法之妙,莫非…… 孙行抬头向上看去,却是瞧见挺拔的枝杈角落有一只狼蛛在编制大网,捕捉着猎物。 风霄飘散而落,来到嵇央一侧。 “若是无事,晚辈先告退了。” 飘零的雪花似在半空停滞,就愈退走的孙行却如坠泥淖,灵气的调动都变得迟缓下来。 他眉头一皱,脑海猛的一涨,泥丸宫内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残存在体内的剑气被人暗中御动,由自身脉络聚涌起来,凝成一枚灵气小剑。 那枚气剑钻入脑海似在探查着什么,孙行痛苦挣扎,强烈的剧痛让他站立不稳跪伏在地上。 这时,泥丸宫忽然金光一闪,那枚肆虐脑海的气剑便被打爆。 孙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直视风霄,定是此人御动剑气,此间也唯有他有这个本事,将自身一缕意念附在气剑上,代而行之。 剑宗风霄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风霄眼中闪过异芒,“那股气息,难道是……” 他转头看向一侧欲要离开的嵇央,忽的说道:“你要去哪?” “人情已还,沛郡之事已与我无关。” 嵇央瞥了眼风霄,续道:“那后生泥丸宫被人设下禁制,修为不再你我之下。若是强行探查,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不知是对那风霄所说,还是另有其人,密林之中琴声悠扬,其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 第三章 窥秘 青幽谷中,随着嵇央离去,只剩下孙行和那剑宗宗主风霄。 孙行见风霄缄默不言,他心中思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风霄凝神望向孙行,一双眼眸中吞吐可怖的剑意。 他开口道:“你体内似有剑气存在?施展于我看!” 风霄淡淡开口,恰似指点后辈。对于此前,以气剑窥探自身隐秘绝口不提。 孙行直视风霄,心中不忿,却不敢刺激到他。 修剑之人向来直来直去,快意恩仇,风霄却是个异类,若无此前之鉴,他甚至如世人一般认为他是剑中君子,蜀国剑神。 禁锢周身的场域散去,灵气如泉涌,在体内流通自如。 他看着背负双手而立的风霄,瘦削的身影下,蕴藏的能量却如山岳一般伟岸,顿时生出一种不可敌的念头。 孙行心中一凛,旋即紧握双拳,聚涌着体内复苏的力量。 同时,眉心金光一闪,那灵纹如祥云一般,又如繁琐的字符,不可明说。 一股热血油然而生,而今不知生死如何?便与他一战,看看与顶尖人物的差距究竟有多少! “惊风雨。” 青幽谷中忽的刮起了狂风,细密的雨丝挥洒而下,孙行以手代剑,剑气惊鸿,风雨相随。 孙行左臂颤抖不止,这一剑凝聚了他的精气神,抽干了他体内的灵气,臂膀上,道道青筋狰狞可怖。 一剑挥出,剑气如同绵绵细雨,却凌厉非凡,无处不在。 这一剑,当真是风雨相随,要摧毁这山谷。 四周的崖壁都要被绞碎。 风霄眸中闪过异色,这剑技倒是不错,威力惊人。 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气离风霄身前三分处骤然停滞。 雨后初晴,风去雨消。 他挥了挥手,似反客为主。 一阵清风拂过,山谷充盈着春之盎然,孙行怔怔的呆在那,眉心处,一点尖锐的利芒刺入眉心少许,一道血珠煞是醒目。 “你天赋绝佳,拜我为师可习得最正宗的剑道,你意下如何?”风霄开口道。 孙行全身疼痛,那一点利芒所携威势让他喘不过气来。 听风霄这么说,他当即明悟,收徒是假,图谋功法为真,此等人物,竟也不能摆脱人情桎梏。 他看向卓尔不群的风霄,顿时大感失望。 父亲崛起不过五十年光景,便已然达到蜀国上宗之主的境界,这些修行百年的老怪自然禁不住诱惑,欲谋得仙法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孙行暗暗思忖,心中疑惑皆迎刃而解。 风霄见孙行不答,心中怒气渐增,但仍儒雅开口:“怎么?你是嫌我修为太低?不配做你师傅吗?” 孙行当即道:“前辈,晚辈所学乃是家父亲传,倘若拜师,也要经过父亲的许可。不如前辈和晚辈一道,去我天行宗做客,若是父亲答应,晚辈便拜前辈为师。” 风霄温文儒雅的面色霎时间满是阴霾,神情狰狞可怖,凌厉剑气就欲破体而出,砍掉孙行的头颅。 风霄一把抓过孙行,将他甩在地上,以自身气势压迫着他,孙行双手撑地,面庞青筋暴起,用力挣扎着,全身骨骼发出一阵脆响。 “小人,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孙行拧声道。 密林之中,突然有人喝到:“退下!” 风霄面庞怒色一现即隐,看了眼孙行,摇了摇头,化作一道冲天剑光而去。 细密的汗珠爬满额头,孙行衣衫尽湿,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那人又道:“初次见面,他的传人。还有……永别。” …… 话道丰庆城人满为患,熙熙攘攘,愈发热闹。 有身穿黑衣肩绣云鹤的天行宗弟子来到一处驿站。 厢房内坐着几名颇有气质的中年男人,其中一名天行宗弟子当即开口:“晚辈奉大长老之命,邀请定海阁阁主及一众长老前往天行宗总坛。” 那浓眉中年当即起身道:“不须多礼,吾等这便前往。” 诸如沛郡境内的定海阁,青石宗,翰林学士府等皆是些二流势力,但凡一流势力和那蜀国六大宗早已自行前往天行宗总坛。 丰庆城各茶馆酒楼内皆有天行宗使徒在邀请知名散修和二流宗派之主。 这些在别人眼中的大人物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好在这些使徒言辞颇显大宗风采,言行举止不由得让人内心愉悦,心里的不快倒也淡了少许。 一行众人出了城门便欲踏空而行,只见飘雪的天穹忽的掠过数道刺目的剑光,正是离郡剑宗子弟。 凌厉的剑势呼啸天穹,剑气浩荡盈满天际。 “果然没有势力愿意招惹这些剑宗疯子,战力强还极为护短,这剑宗宗主风霄更是被人称作剑中君子,‘美剑风霄’。他一声令下,怕是蜀国境内的剑修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又有人续道:“据我说知,风霄宗主一身剑道通神,至成名以后,他未曾离开过剑宗剑墟之地,一直在钻研剑道。 往日天行宗宗主寿宴,相距千里之遥的剑宗从未参与过。 不知为何,此次竟然赶来赴会,那风霄不知道会不会来。” 领头的天行宗子弟当即开口道:“诸位前辈勿要闲聊,还请速速赶往总坛。” …… 天行宗总坛,行道山,天行殿。 天行殿坐西朝东,九层楼阁气派恢弘,楼阁饰以飞檐青瓦,脊上琉璃群兽,朴实逼真,形态自若。 只见,大殿上七张太师椅并列。 这七张太师椅分别为蜀国六大上宗和沛郡郡王府所设。 偌大蜀国,数万里疆域,除却皇室之外,六大上宗执掌蜀国权柄,这六大上宗分别为:海澜宗,剑宗,幻音宗,方士院,阵宗和都城隍。 这七位执掌权柄者人还未到,他们的座位便早已准备妥当,仿佛此间主人早已预料到他们全部会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行道山,后山帘崖。 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怪石迭起。 陡峭的崖壁之下有个山洞,是天行宗宗主孙天冥想打坐之所,是谓天行宗禁地,严禁任何人踏足。 洞内有一块蒲团大小的青石,洞内稍显昏暗,丝毫不像一宗之主修行之地该有的样子,朴素而单调。 青石上盘坐着一青袍中年,他闭目凝神,眉峰紧蹙,身上传来时强时弱的波动。 脩而,他睁开双眼,嗓音低沉,似有悲伤之意: 临门一脚,恰似天堑,难以逾越。 ------------ 第四章 仙法 抬头观天,泛白的无垠天穹忽变得昏暗,渐渐地,渐渐地化作井口大小。 “窥而不得,便将你炼化!”天穹上,有人淡淡开口。 孙行置身其中,被一口大钟笼罩,佛音靡靡。 刮骨的佛音让孙行痛苦万分,泥丸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佛钟禁锢这方天地,诡谲的佛音化作熔炉,炙烤着孙行。 沉落的积雪迅速融化,露出坚实的地面,蒸腾出缕缕白气。 孙行喉咙无比干涩,身躯恰似被烧红的烙铁,这样下去,撑不过片刻,就要融化在此。 当下,他只能寄希望于泥丸宫的禁制力量,早在先前,嵇央,风霄曾窥探自身之秘都被禁制力量一一磨灭。 “不!” 孙行突然嘶吼起来,变的局促不安。 泥丸宫内,禁制力量恰似欲拒还迎的风尘女子,只是抵御着佛音的冲击和撕扯,却无任何反击的意愿,禁制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受熔炉烘烤的他,皮肤干瘪,澎湃血气都被蒸干,像一具干尸,连自绝于此的气力都没有。 仙法烙印于泥丸宫,沾染‘仙’字,便意味着超凡入圣。 熔断禁制,炼化意识,仙法自成无主之物。 此刻,孙行求死不能,痛苦而绝望。 昏暗的天穹忽然闪过几点光斑,电光火石间,几颗星辰猝然下坠,裹挟万钧之势,星辰之力浩荡。 “果然来了!” 天穹之上,那人开口说道,声似洪钟大吕,震慑人心。 星辰垂天而落,禁锢此方天地的钟壁骤然出现裂纹,扩散而出的冲击波将成片的巨树绞碎,潜藏其中的妖兽甚至来不及哀嚎,便化作了虚无… 孙行艰难的抬头望去。 模糊的视线中,两道身影在这方恰似井口的天穹下,不断交错,这方天地忽明忽暗,一招一式都有大道之力弥漫,耀目的金光,外溢的威势要将他绞杀于此。 “砰!” 脩然间,金色拳印冲霄,漫天皆是拳意,飘落而下的磅礴大雪猝然消逝。 拳过风雪息,四海无神灵! 天穹骤然传来一声闷哼,是那想要炼化孙行的神秘人。 “既然选择插手此事,就不要中途退出了!” …… 孙行走在路上,面色复杂。 他伸出双手,看着恢复如初的身躯,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那神秘人是谁?为何会救自己?又是什么人能让风霄嵇央等人唯命是从? 若神秘人当真只是孤身一人……再加上父亲怕是杯水车薪,这种需要仰仗他人主宰自己命运的感觉,实在无助而屈辱。 看了眼屹立在行道山巅的九层楼阁,他径直走到后山。 紧靠帘崖的大山上修有一处小筑,乃是孙行父母的起居之所。 一进大厅,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正闭目沉思,孙行神色不定,一阵犹豫,还是开口道:“父亲!” 孙天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问道:“去哪了?” 孙行看了眼父亲,心中思忖要不要把谷中发生之事如实道来。 一道金色拳劲脩然刮来,裹着呼呼声响,威力不大不小,对于孙行来说却是正好。 孙行知道父亲又在考校自己的修为了。 若放在平时,他自然要与父亲‘酣战’一番,眼下却是没有了心情。 拳劲撕裂了孙行左侧衣衫,露出坚实的臂膀。 “你怎么了?反应如此迟钝!” 孙天问道,话中虽含责备之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 孙行整了整精神,当即开口道:“父亲,再来过!” 孙天笑着点头,身法却异常迅捷,瞬身来到孙行背后,五指微张抓向孙行后颈,如芒在背的刺痛感顿时传来。 孙行心中一凛,当即抽身,脚掌抓地,身躯如泥鳅一般,扭转着身位,腾腾白气忽的从身躯散发出来,似那人形蛮龙,血气滔天。 “父亲当心了!”孙行朗声道。 拳势压身,如古岳下坠,将修为压制到与孙行同阶的孙天都有种动弹不得,灵气滞缓的感觉。 “轰!” 拳拳相对,正中央的红木长桌顿时被那拳劲镇的四分五裂。 “好小子!” 孙天正想着说些什么,这时,厢房内忽然走出一宫装美妇人,来人正是孙行生母陈曦。 父子二人同时变了脸色,只见陈曦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淡,声音不响,却是分量足够。 “继续,把我这小筑也拆了!” 孙天面皮一抖,讪笑着来到陈曦一侧坐下,孙行也是来到陈曦背后,自然而然的捏起了肩。 “父亲,今日我在丰庆城外见到了几位特殊人物”孙行开口道。 “哦?是谁?”孙天问道。 “幻音宗,嵇先生。剑宗宗主,风霄。”孙行边说,边留意着父亲脸色。 见父亲无动于衷,孙行续道:“父亲,此二人实力比你如何?” 孙天缓缓起身,来到小筑门前,负手而立。 陈曦插口道:“蜀国三城七郡,六大上宗,剑宗风霄实力可排前五,宗内剑修更是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风霄此人被称作剑君,在这偌大的蜀国中,威望甚高!”陈曦续道。 “与父亲相比如何?”孙行又问。 陈曦转过头来,认真的看了眼孙行,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孙天,“老头虽是后来居上,对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位,都不落下风便是。” 孙行变了脸色,他想听到的并不是这句话。 “你怎么会见到他们?你究竟去了哪里?”陈曦看着孙行,问道。 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至于风霄等人背后的神秘人孙行却是未说。 他不想给父亲徒增压力,毕竟自己这边也有神秘人帮衬,当然,也只能以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一时间,小筑内静寂无声。 “该来的总会来,接着便是!”孙天淡淡开口。“正好借此寿辰大会,看看古蜀有多少势力心怀不轨!” 陈曦铁青着脸,即便涵养再好,也难以忍耐。 一双素手拍在茶桌上,那张花梨木茶桌是陈曦最喜欢的物件,只听见啪嚓一声,桌腿便被震断了一条。 “往你父亲平时对嵇央称赞有加,他竟以坠仙曲对你搜魂?那风霄还被称为剑中君子,原来是个虚伪小人。” “狗崽子,臭杂碎,我呸!” 陈曦双眸赤红,一通乱骂,自幼便是火爆脾气的她直到有了孙行,脾气才渐渐和缓,而今却是再也镇压不住,如江河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转而,她喘着粗气,伸手拉过孙行,轻抚他的脸颊,眸中尽是怜惜之色。 “苦了你了,孩子!” ------------ 第五章 求援 山巅小筑,孙行轻捏着母亲肩膀,舒缓着她的火气。 他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父亲,问道:“能够成为上宗,所修功法定是非凡,您常说殊途同归,万道归源,为何他们对《大品天仙决》如此觊觎?” 孙天沏了杯香茶,自顾自地说道:“世间大道殊途同归不假,但是上乘功法对于道的诠释更加透彻,更加接近大道本源,修行到上层境界,越能感觉到功法带来的巨大差距。” 孙行望着父亲,顿时来了兴致。 “咱们老孙家一生命苦,薪火传承到你爷爷时,田园依旧荒芜破败,衣食不足,只能在那深山老林靠砍柴换上几纹钱,籴几升米,安排些茶饭度日。” “是的呢,当初你爹他老大不小的时候还没有一件像样衣服!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穷小子的!” 陈曦精致的面庞露出回忆神色,一抹羞意一现即隐。 孙天不满的看了眼陈曦,续道:“当时父亲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那时的我全当是饭后闲谈,从未当真。 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皆有定数。 孙天平静的脸色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他看向孙行,凝声道:“如今我把它讲给你听,现在想想,时机也算到了!” 孙行来到父亲身边,神色郑重,只听见父亲朗声道: “攀崖越岭,斧起枯藤落,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籴米三升。 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孙行面色渐渐怪异,他端详着父亲,这是……在搞哪出? 他用那不明所以的眼神询问着母亲,陈曦轻轻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父亲?”孙行低声道。 孙天不答,续道: 先祖当时正在那山边砍柴,此曲唱罢,莽莽天地间忽然刮起了旋风,参天大树随之摇曳,沙石迭起,山林中的虎豹豺狼都匿了踪迹。 一只猿猴出现在先祖面前,那猿猴当即便道:“老神仙!” 孙天突然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 孙行闻言,却是神色一变,那猿猴莫非是……? 心中顿时有了些许猜测,他突然有些惶恐,还有一丝淡淡的……期待。 孙行催促道:“父亲,后来呢?” 先祖便对着那猿猴说道:“你定是以为这《黄庭》乃是道德真言,非神仙不可说,如此,你便错了! 那猿猴不解,先祖道:“只因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有仙人传我歌谣,一为静心,二为去忧,你若求道,还得去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洞里有个老神仙,唤作须菩提!” “这……!” 孙行一时间无语凝噎,老孙家竟然还有此等福泽! 如此看来,这六大上宗的功法与这《大品天仙诀》相比根本屁都不是。 孙天顿了顿,深邃的眸子看向孙行,开口说道:“万事皆有因果定数,种下善因,便得到了善果,只不过,这一切来的稍晚。” 陈曦走了过来,挽住丈夫的手臂,低声道:“此等隐秘,我和行儿都蒙在鼓里,这上宗之人又怎会知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时讨论这些早已为时已晚!”孙天说道。 “那可怎么办!咱们求援吧,在这沛郡,咱们天行宗交情深厚的朋友不少,蜀国之中一些隐逸散修也认咱们的好!”陈曦说道。 孙行看向父亲,孙天摇了摇头,“修为比我差的,邀来了也没用!” 陈曦踌躇片刻,忽然开口道:“也罢,我便回家一趟,逼老头子出山,这么多年,气也该消了。自从跟着你来到沛郡,还未曾回去过,就当是回家探亲了。” 孙天面色一变,看向陈曦,只见陈曦面色坚定,孙天还想说些什么,陈曦顿时摇了摇头。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孙天紧紧握住陈曦的双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明年咱再生个大胖儿子!” 陈曦顿时轻啐一口,脸上一红,“老没正经的,还有心情说这话!” 孙天哈哈一笑,迈步出了小筑。 其实他忧心忡忡,如今天行宗四面楚歌,风雨飘摇,他说几句笑话,不过是消减妻子心中的惊惧担忧而已…… “便让大长老陪你一同前去,这样更快一些,也有个照应,我更放心!” “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待我请来父亲,来一个将计就计!”陈曦说完,当即抽身离去。 孙行怔怔的看着父母二人,倍感温暖之余,又万分自责,恨自己这般弱小,出不上一份力。 孙天凝望着陈曦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思忖: 远水难救近火,老丈人能不能来还两说,若是赶来,不知这沛郡还有没有天行宗? 他转而望向孙行,开口道:“行儿随我来。” 孙天带着孙行来到后山帘崖,崖壁上光秃秃的,尽显萧瑟凄凉。 孙行心中疑惑,这里是天行宗绝对的禁区,自己先前想要来这都被父亲拒绝了。 进了石洞,孙天一挥手,石壁坑洞中便有数支红烛亮起,昏暗的石室霎时间变的明亮几分。 抵近一观,只见一尊石像篆刻在石洞深处,虽是石像,却栩栩如生。 只见这石像身负铁甲,头戴金冠,面相威严,一双怪眼似星辰。 孙行怔怔的看着这尊石像,不禁后撤两步,还真是……他! 也难怪父亲将此地划为禁区,若被人知晓此处篆有神猴石像,隐秘流传出去,天行宗顷刻间就会变为废墟! 孙行良久才缓过神来,也许这是天行宗最后的倚仗! 他开口说道,带着一缕颤音:“父亲,您……这?” “闭目凝神,运转功法,释放气息!”孙天开口道。 孙行当即盘坐在脚下一块青石上,运转大品天仙决。 随着天地灵气的涌入,孙行眉间渐渐涌现出祥云纹路,气息也渐渐炽盛起来,挺拔的身躯有金色光芒不停流转。 孙行凝神静气,这方天地似乎只有他不断律动的心跳声。 一股炽热的感觉从心头传来,顺着脉络汇入泥丸宫,自身意识被牵引着,从这方世界脱离而出,来到了一方神秘之地。 他置身于无垠的星穹,目睹着一尊伟岸的身影。 ------------ 第六章 寿辰 旭日初升,大雪已然褪去,暖和的霞光照射在行道山巅,九层楼阁更显神圣庄严。 今天正是天行宗宗主孙天的寿辰之日。 “迎客!” 有天行宗长老朗声高喊,滚滚音波席卷山前。 身穿锦衣华袍的孙天站在九层楼阁前,特意修饰一番的他,两弯叶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身躯凛凛,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偌大的天行宗空地上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忽然间,场中执佩剑的修士面色一变,腰间的佩剑兀自颤鸣起来,就欲脱鞘而出! “剑宗宗主风霄到!”长老朗声道。 一袭青衣的风霄率领剑宗弟子出现在众人眼中。 场中有修者瞬间释然,眼中皆带着狂热之色,剑宗掌门居然亲身驾到,也难怪佩剑颤动,发出铿锵剑鸣。 大名鼎鼎的蜀国剑神,今日得见真容,当真是又惊又喜! 风霄甚是谦和,颇具君子之风。 门下剑宗弟子来到一侧站定,身躯笔挺,锋芒毕露。 风霄走上前来,开口便奉上祝福,孙天笑着相迎,似忘记了风霄曾于青鹿山对自家儿子搜魂一事。 二人交谈甚欢,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久别重逢。 远处忽然出来一声兽吼,一道黑点由远及近,是一尊体型庞大的妖兽! 定睛一看,那妖兽龙口, 狮头、布满鱼鳞;牛尾,虎爪、 鹿角,全身赤红,庞大妖身上载着几名气质非凡的人物。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有人惊叫道:“竟是海澜宗宗主海无封亲至,那头妖兽正是宗主海无封的坐骑,金睛避水兽,传闻它可腾云驾雾,浮水通灵,今日一看,果然非凡!” “天行宗当真派头十足!”众宾客心中如是想到。 海无封满脸笑容的致和,孙天笑着点头,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他竟然也来了? 海无封又向那风霄点头示意,六大上宗掌舵人物竟来了两位! 三人携手走进大门,这时,主持大会的长老才开口说道:“众宾客请入山门!” 一众宾客脸上满是笑意,簇拥着迈进楼阁,行道山外还有各路宾客如流水般涌来。 恢宏的大厅上摆满了珍馐美食,众宾客齐声祝寿,不吝赞美祝福之词,孙天面容含笑,点头示意。 恢宏大殿,热闹非凡。 七把太师椅处在殿堂正中,按照蜀国的地位声望,位于六大上宗之首的海澜宗宗主当之无愧的坐于正中,风霄则是坐在海正封下手。 “我观孙宗主一身修为浩如烟海,相比我们,也是不遑多让了!”海无封笑着开口道。 孙天笑着还礼,“宗主哪里话,我还差的远呢!” 这时,殿宇下方,跟随风霄的几名白衣剑客之中,忽然有人走出,来到三位宗主面前。 那人一袭白衣,器宇轩昂,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凌厉剑意,乃是剑宗翘楚人物。 林峰对着三位宗主虔诚一礼,开口说道:“前辈,晚辈早就听闻天行宗子弟有以一当十之风,不知今日能否与贵宗弟子切磋一番,也算是为您大寿助兴!” 风霄看向那人,眸中闪过一缕慑人剑芒,沉喝道:“目无尊长,剑冢思过三年!” 那人面色一白,当即退下。 风霄转头看向孙天,略带歉意,“宗门弟子管教无方,还请见谅!” 海无封笑着打圆场,“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锐气,你也不要太过苛责。天行宗不过弟子百人,在我蜀国却是威名赫赫,有切磋之心,亦是难免。” 孙天看了眼海无封,这两个老家伙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当是有趣。 他含蓄一笑,开口道:“那便比试一番,全当助兴好了!” “定义!”孙天开口道。 大厅上走来一身穿道服的修士,修士先对着孙天躬身一礼,又对着风霄海无封两人微微躬身。 “既得孙宗主许可,你便去吧。”风霄对着林峰,开口说道。 “请赐教!”林峰开口道。 定义笑着还礼。 大厅上,众宾客觥筹交错,目光却都是聚集在二人身上。 剑宗弟子对上天行宗弟子,针尖对麦芒,这场比试定十分有趣。 脩而,林峰突然动了,长剑刺出,一抹剑光闪过,剑花缭乱。 定义眼前光芒一闪,不禁后撤两步。 林峰手持佩剑向前直刺,剑气呈品字形笼罩定义,定义不慌不忙,全身血气流转,五指紧握成拳,打出数道拳劲,将剑气一一击碎。 林峰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他沉喝道:“师弟当心了!” “苍松迎客!” 众宾客顿时精神一振,这招苍松迎客既可单人使出,又可作为剑阵使用,剑势绵绵不绝,却有如松柏般坚韧,剑气笼罩,轻盈灵动,杀伤力却是惊人,可以说是剑宗子弟的底牌之一了。 定义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一众宾客见状,不由得双眼微眯,这是……? 只听场中骤然传来风扫落叶的呼呼声,又如夏夜里的闷雷,发出隆隆的声响。 “这是天行宗的擤气功!” 定义孔武有力的胸脯伴着有节奏的呼吸一阵起伏,瘦削的身形猛地鼓起,坚实的肌肉隆成疙瘩,一层淡淡的血气如贴身的铠甲附在身上。 他双脚重重一跺,发出沉闷的声响,定义沉喝一声,向前踏步奔去。 他要硬抗此剑招! “狂妄!” 林峰眸中闪过嗔怒,剑势陡然增强,直刺定义要害,定义避无可避。 “住手!”风霄当即开口道。 电光火石之间,剑尖没入定义腹部半寸,林峰亦承受了定义来势汹汹的一拳,拳风所向,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林峰倒飞出去,一抹血迹凌空。 林峰受他一拳,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只觉得浑身剧痛难忍,伸手在墙上强行支撑,他看了一眼定义,暗暗叫苦:“这是铜皮铁骨吗?” 少顷,林峰才离开墙面,勉强撑住自身。 大殿内,众人心中明了,此二人是两宗新生代的翘楚之一,比的是宗门功法的运用,二人表现,此刻高下立判。 “承让!” 定义拱了拱手,又对着孙天,风霄,海无封三人微微躬身,告退。 “精彩,精彩,实在精彩!”海无封抚手赞到,他看向孙天,“天行宗子弟果然名不虚传,这护体灵气可比肩防身宝具了。” 风霄含蓄一笑,开口道:“让二位见笑了!” 孙天正欲开口说话,大厅门前又涌入数道身影,为首的中年男人着一袭素袍,剑眉星目,煞是威严,与他同行的男人矮他半头,身穿官袍,肩绣云鹤。 “巨神城主,沛郡郡王到!” ------------ 第七章 涌动 殿堂上,一众宾客看向迎面走来的沛郡郡王,并没有感到奇怪,倒是身边这位的到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蜀国宗派势力虽名义上效忠于蜀国皇室,适逢对外征战时,大都阳奉阴违。 因此,军界势力向来对宗派势力极为反感,平日里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保持克制。 徐天纵乃是蜀国三城之一巨神城的城主,手握重兵,常年镇守边关。 众宾客心中思忖,不知这位铁血将军此行意欲何为? 孙天起身相迎,笑着和郡王打招呼,作为沛郡郡王的古照是一例外,他与孙天私交甚好,并不反感天行宗的强大,二者相辅相成,关系倒是不错。 寒暄几句,郡王便坐到了一侧的太师椅上,毕竟此行的主角并不是他。 “你好。”徐天纵惜字如金,开口说道,声音如夜枭啼鸣,让人倍感不适。 孙天淡淡一笑,开口道:“久闻城主大名,不知所谓何事!” 徐天纵环顾四周,而后说道: “奉国主手谕,秉公办事,若有唐突,还请谅解!” 孙天眸中闪过异色,开口道:“但说无妨!” “孙宗主应该知晓,蜀国处于东胜神洲东南地界,紧挨我蜀国的国家就有七个,其中望月国,勾阑国,庆国三国实力与我蜀国实力不相上下。 此三国与我古蜀一直敌对,国主亦颁布诏令,严禁蜀国境内势力与这三国往来,否则视为通敌叛国。 孙天宛若没有听到徐天纵说话,他缓缓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抬起玉盏,斟了杯茶,小酌一口,脸上笑容敛去,淡淡的看着徐天纵,“国主规矩我自然知晓,不过,城主这是何意?怀疑我孙某通敌叛国?” 玉杯落在茶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霎时间,大厅中嘈杂一片,一众宾客议论纷纷,这徐天纵来者不善啊! 徐天纵神色木然,依旧不卑不亢,“是否通敌叛国,还需要宗主回答我几个问题!” 孙天凝视着徐天纵,身为一宗之主,站在蜀国巅峰的人物,他自有他的傲气,“我若是不答呢?” “天行宗上下以通敌叛国罪格杀勿论!”徐天纵冷声道。 海无封,风霄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并无插手的打算,眼眸深处异芒流转,似那事外看客。 大殿上忽的鸦雀无声,一众宾客神色皆变,竟没有一人敢说话。 孙天自顾自的笑了笑,半晌,他才淡淡开口道:“今日是我八十岁寿辰,来者便是客,我敬你是镇守边疆的人杰,却不要不识好歹!” 古照不禁蹙了蹙眉,他起身来到二人中间,笑着打圆场,“你二人都是蜀国鼎鼎大名的人物,千万冲着我这小小的面子,别伤了和气。天行宗宗门上下镇守着青鹿山口,承担着抵御兽潮的重任,徐城主莫要寒了孙宗主的心啊! 他拍了拍徐天纵肩膀,心中很是不满,这徐天纵不按套路出牌,若是出了事,人一走,一口黑锅就要自己扛着。 孙天含蓄一笑:“郡王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徐天纵语气稍缓,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孙天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玉盏,自斟自饮,他看了眼徐天纵,轻笑道: “城主有什么问题,便问吧,我甚是好奇,天行宗何德何能能够惊动当今圣上,挂上这通敌叛国的名声!” 徐天纵缓缓开口:“与边境毗邻的望月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宗主深居简出,沉醉于修行,未必能够得知,我常年镇守边关,一些风吹草动定会比诸位先一步知晓。 徐天纵顿了顿,续道:“不过,宗主很快也会知晓此事,毕竟这与你有关。” 众人不明所以,闻言皆是看向徐天纵。 徐天纵看了眼孙天,开口说道:“望月国被尊为‘天顶’的陈楚生重出江湖,官拜望月国大将军。 此人在望月国威望极高,一出手,便是疾风骤雨。 他率望月境内宗门势力连同望月大军覆灭了我蜀国镇守边境的海波城,蜀国三城而今只剩下我巨神和风凌两城苦苦支撑。” “望月与我古蜀国力相当,区区一个陈楚生定也翻不起太大风浪,为何边境防御如此脆薄?”海无封问道。 徐天纵面色阴翳,沉淀的气势也为之起伏,他开口道:“望月背后有幽冥爪牙相助。” “找死!” 海无封闻言,顿时杀机毕露,他看向徐天纵,“边关战事如何?是否需要我等前往!” 徐天纵摇了摇头,他看向孙天,质问道:“孙宗主此时不应该站出来解释解释吗?” 徐天纵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霎时间,大殿嘈杂一片,众人议论纷纷。 凡沾染幽冥,无论是谁,定是十死无生的大罪,难道边关之事真如徐天纵所言? 孙天又是斟了杯茶,慢慢喝了下去,丝毫不动声色,心性与修为两者俱臻上乘。 徐天纵看向孙天,语气森森,继续逼问: “国主命我向你查明:孙宗主和幽冥势力暗中可有勾结?是否里应外合设下了阴谋来对付东南七国和正道势力?” 此言一出,众宾客耸然动容,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今的东胜神洲,道门势力,佛门势力,帝国势力以及岛链势力四分天下,岛链势力本处最末,却异军突起,其主要原因便是幽冥的扶持。 幽冥与神洲势力结仇已逾百年,彼此征战不休,互有胜败。 无论是幽冥势力,亦或是幽冥扶持的爪牙,都会被正道势力联手打击,屠杀是彼此双方交流的主要途径。 不死不休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凌厉剑气直刺苍穹,风霄陡然站起,瘦削的身躯宛若一把出鞘的神剑,一双剑眸吞吐着可怖的剑光! 着一袭锦袍的海正封似承载着无垠大海的厚重力量,他凝声开口:“徐城主慎言!” 转而,他又对着孙天说道:“孙宗主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海无封神色凝重,厚重场域牢牢锁定着孙天,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的架势! 孙天哈哈一笑,继而冷声道:“勾结幽冥?对付东南七国和正道势力?国主可真是看的起我! 这顶高帽我可带不起,望月国同为神洲正道,东南诸国之一,何时成了幽冥势力? 徐天纵神色冷然,开口道:“如果情报没错的话,陈楚生正是宗主的老丈人吧!” 海无封风霄二人对视一眼,这着实让人意外! 孙天心中一突,却是说道: “我那老丈人是陈楚生不假,可他当年对我这桩婚事却是十分反对,妻子不顾他阻挠随我来到沛郡,而今已有数十载。 老丈人一直隐居山林,官拜大将军我亦是今日得知,此前从未见过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从何谈起?” 众人暗暗点头,倒是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徐天纵忽然看向风霄,孙天面色平淡,心中却是一块大石落下,他唯恐听到陈曦的消息…… 风霄起身向前,开口道:“望月国是不是幽冥爪牙确不可知,宗主所言亦合乎情理,就是不知孙宗主听没听过一个叫做诸葛正玄的人? ------------ 第八章 动手 场中宾客皆是不知所以,诸葛正玄又是谁? 风霄站在孙天面前,身材瘦削的他,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高大,他神色肃然,低声道: “阎浮界五大不朽道统分别坐镇五洲,诸葛正玄便是其中一座不朽道统的弟子!” 此言一出,众宾客顿时炸开了锅,孙天若是认识诸葛正玄,岂不是抱上了不朽道统的大腿,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数千对眸光皆是落在孙天身上,皆带着匪夷所思,万分艳羡之意。 郡王古照眉峰一簇,他看向海无封和那徐天纵,只见二人波澜不惊,他突然心中一凛,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风霄续道:“诸葛正玄此人正是昔日不朽道统花果山的门徒!” 一众宾客猝然变了脸色,望向孙天的眼神也随之变化。 或神情阴翳,或面色狠厉,亦或是面带惧色,似有不共戴天之仇,连带着孙天也一并恨上。 “呸,原来是只臭虫!” “勾结幽冥的势力活该被推翻!” “他在哪?让老子活剐了他!” 古照紧皱着眉头,他曾翻阅典籍,在一部古书上曾有一星半点关于东胜神洲花果山道统的记载,却不详尽,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不过,史书代代传承,唯一的共通之处便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孙宗主,你到底认不认识这诸葛正玄?”海无封突然厉声问道。 他声音洪亮之极,宛若洪钟大吕,响彻恢宏大殿。 孙天不答,场中一众修士,二流宗派掌门长老等皆是变了脸色,藏匿,私通花果山逆徒,二者犯其一都会被株连。 前者陈楚生之事无凭无据,尚且说的过去,但此事若真如风霄所言,寿辰之日即是孙天祭日! 大殿上,众人觉得孙天回不回答都是一样的,风霄和这徐天纵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回答,便是默认。 良久,孙天才开口道:“当年我正值弱冠,由于家境贫寒,又适逢天地异变,我便下定决心要深入青鹿山腹地,誓要谋取一份机缘,一来为家人,二是为自己!” 一众宾客无不心生动容,其他尚且不谈,单是铤而走险,凭血肉之躯夺天地之造化便令人心生敬佩。 孙天顿了顿,续道:“茫茫青鹿山,皆是埋骨地,又岂是我一介凡灵可踏足的,毫无疑问,我身陷囹圄,性命堪忧。” 孙天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这时,我遇见了先生,先生隐于山脉腹地,观庭前花开花落,看天外云卷云舒,活脱脱一副仙人姿态。 先生救下了我,我亦与先生一见如故,几番攀谈之后,我深知先生品性高洁,我孙天虽是一介凡夫,却对先生心生敬佩。” 风霄双眼一眯,海无封当即斥道,似怒其不争,“孙宗主糊涂,他是反徒,师从花果山。” 海无封正色道:“我海某人曾立下誓言,武道功成之日,定要杀入荒海荒域将一众花果山罪徒悉数斩杀,以除我东胜污秽,如今幽冥之所以渐成气候,便是当初花果山的缘故。” “够了!”孙天面色冷厉,将其打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之事,又岂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更何况当时还没有你这号人物!” 孙天朗声续道:“我只知道,当年先生曾救我性命,对我亦有再造之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生而为人,是为本分!” 海无封面色一滞,心中却兀自冷笑,当即喝到:“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大殿,若有停留皆以罪徒之名处死!” 此言一出,大殿上尽皆愕然,一股凉意骤然自背脊骨直通全身,众人心中无不想到,今日之事怕不会善罢甘休。 孙天,天行宗要吃大亏,承上这私通反徒的名头,已然有了灭宗之祸。 只听见门外有惨叫之声迭起,显然是有人在屠杀天行宗子弟。 孙天凝视海无封等人,霎时间心念电转。 如今已经撕开遮羞布,唯有眼前一战,陈曦和大长老现如今虽未归来,却无性命之忧,唯有行儿仍在帘崖石洞中…… 风霄气势逼人,凌厉的剑气盈满整座大殿,此间大殿不乏能人异士,和宗门之主,且皆与天行宗关系不错,若是出手帮衬,定是一大阻碍。 “天行宗宗主孙天勾结昔日道统罪徒,其父率兵践踏我蜀国边境,摧毁我蜀国镇边要塞,我剑宗自当为国主分忧,铲除幽冥党羽,此间若有停留者,皆视为幽冥爪牙,格杀勿论!” 风霄森然开口,腰中佩剑嘶鸣,脱鞘而出,削落楼阁一角,将那九层楼阁开了天窗。 场中群雄闻言,心中的敬意,昔日的交际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人人自危化作鸟兽散去,更有甚者则冲出殿门,与那天行宗弟子厮杀在一起。 天行宗一众修士被来自来自海澜宗和剑宗的修者联手夹击,寡不敌众,一朵朵血花不断绽放,血腥之气弥漫。 “尔敢!” 孙天就欲出手,盯防孙天的海无封当即出手,牢牢将其锁定。 “霍乱我神洲的道统,其门徒也可窥见一斑,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诸葛正玄包藏祸心,孙宗主性情耿直,受那诸葛正玄的蛊惑,我们都可以理解,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海无封当即说道。 徐天纵紧跟话茬,凝视着孙天,“宗主于不惑之年发际,直至今日才不过五十载,前途可期。听闻少宗主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其父寿辰之际,为何不曾见他一面?” “国主曾言,孙宗主乃是蜀国不可多得的奇才,如今入了歧途,倘若能够悔悟,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古照见孙天面色愈发阴沉,就欲上前,风霄当即迈步,挡住古照去路。 “郡王与城主同为王下之臣,自当为国主分忧,徐城主自有分寸,郡王便不要参与了。”风霄淡声道。 徐天纵看着孙天:“国主命我转告孙宗主,你眼下只有一条路,杀了罪徒诸葛正玄,砍下陈楚生头颅,同时交出天行宗所修功法《大品天仙决》,以往可既往不咎!” 孙天气息渐渐炽盛,隐在皮下的青筋猛地爆起,一腔怒火难以遏制,“虚与委蛇的小人,我看着都想吐,废话少说,一切种种,不过是贪图我宗至上功法罢了!我天行宗上下纵使全部战死你们也别想得到。 古照面色难堪,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孙天说完,浑身聚涌的气势早已按耐不住锋芒,一拳朝着近在咫尺的海正封脑袋轰去! 拳破惊天,动如雷霆,仓皇之下,海无封双手交叉,蓝色灵气凝成光盾挡在身前,却还是被孙天一拳轰出殿宇。 恢宏的九层楼阁再也支撑不住,化作一团废墟,徐天纵并没有插手,而是站在古照一侧。 孙天背负双手而立,他看着风霄,眼中杀意丝毫不加掩饰,昔日搜魂之仇此刻一并了断。 风霄处在破败的殿宇中心,凝望着孙天,手中雨月神剑牵引着天地间游离灵气,灵气化作灵能风暴不断加持自身。 剑势磅礴,风霄所处空间都在隐隐震颤,道道空间裂隙蔓延,此方天地都要被凌冽剑气撕开! “天地归元!” 风霄一声轻喝,剑气如排山倒海的洪流倾覆在孙天身上,孙天岿然不动,身躯金色光芒流转,宛若黄金体,他不断挥拳,剑气不断崩灭。 风霄眸中愈发火热,这便是至上功法的魅力。 孙天吞吐着灵气,流转光芒的身躯变得全身赤红,心脏跳动如古时两军对垒,战鼓轰鸣。 “踏天!” 孙天俯视着风霄,而后一脚踩下,如巨灵发怒,摧枯拉朽。 ------------ 第九章 酣战 神剑破空,剑气惊鸿,惊碎了行道山百里山河,修葺数十载的行道山总坛顷刻间化为残垣。 “死来!” 这一脚定不会直接将那风霄踩死,虽然被他躲过,侮辱性却是惊人。 风霄面色略显苍白,不知是孙天所修功法缘故,还是心理作祟,一招一式都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孙天一个闪身便来到风霄面前,以他身躯的强悍优势,只要近身,就有无限可能。 孙天挥拳猛击,漫天皆是拳影,恰似百兽咆哮,朝着风霄横压过去。 风霄挥剑直刺,拳影剑气不断崩灭,神剑所至皆是剑花。 “《大品天仙诀》果然神妙,你怎配拥有?待我刺穿你的泥丸,刮出功法之秘!” 风霄双眸赤红,绯红剑芒缭绕全身,宛若冥府踏出,来到人间的魔神,与他平日里谦谦君子之风大相径庭。 嫣红的血气包裹着雨月神剑,风霄化身修罗鬼魅,直刺孙天。 孙天双眼微眯,纵有灵罡护体,还是生出一股如芒在背的刺痛感。 血色剑芒一闪而过,漫天的拳劲都被它吞噬,剑芒越来越强,威力愈发惊人,剑芒撕裂空间,溢出寂灭的气流。 “开天!” 孙天拳开变掌,捏着印诀,一尊圣佛凌空而生,佛音靡靡,庄严而神圣。 他拍出一掌,佛道大手印与血色剑芒针锋相对。 这是两人修为的体现,是道法的争锋,所修之道的巅峰对决! “轰!” 大佛手印炸碎,血色剑芒消融,两人不禁倒飞出去,因爆炸而荡开的冲击波层层席卷,乱战的修士亦受了这无妄之灾。 海无封并没有插手,徐天纵则站在古照一侧,沛郡郡王府与天行宗之间宛若鱼水,他自不会让古照出手干涉。 “修行百年,越来越倒退,剑墟闭关,修为未曾晋升,脸皮倒是越来越厚,我要是你直接拔剑自刎算了!” 孙天厉声开口,身材瘦削的他,浑身散发着璀璨的金芒。 他身形愈发高大,竟拔升到了七米左右,气势还在猛涨。 孙天念动真言,恰似巨灵天降,头如古岳,腰如峻岭,眼若雷霆,手中铁拳道韵流淌,身躯庞大,速度却是惊人。 他一拳砸向风霄,风霄以神剑牵引天地灵气直刺,自身血气灵气喷涌交织,直击拳劲! “砰!” “叮!” 神剑刺入孙天血肉,却不痛不痒,铁拳砸在剑身,雨月神剑发出颤鸣。 风霄面色陡然一白,一口鲜血上涌,被他强行憋在咽喉,转头怒喝:“还不助我!” 这时,行道总坛后山,连绵的群山腹地忽然散发出璀璨的霞光,似有一只金猴盘坐,大道之音响彻,似在宣讲无上佛法,四溢的佛辉让这座破败萧瑟的后山帘崖尽显神圣庄严。 海无封承着佛光普照,只觉得一潭死水的修为出现了轻微的波动,泛起涟漪。 强忍着内心的悸动,他看向孙天,“这你如何解释,天行宗上下死不足惜!” 海无封当即怒吼,气势骤然拔升,汪洋般的浩瀚力量直扑孙天。 水蓝色的灵气风暴化作铁链牢牢将其束缚,海无封却是虚晃一枪,直奔后山而去。 同为绝顶人物,徐天纵亦感受到了那股超然之气,深邃的眼瞳闪过狂热,他冷声开口: “同为王下之臣,天纵建议郡王大人最好不好插手。” 说完,徐天纵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天荒海链乃是海澜宗的镇宗绝学,以自身精气神抽调浩瀚灵气凝成的海链,能够滞缓修者的灵气调动,压制其意识,极难摆脱。 风霄青衣破碎,面色狰狞,面对这只防御力极强,不知痛楚的怪物,他毫无办法。 不过,眼下却是最好的时机。 电光火石间,绯红剑芒再次缭绕,孙天脑袋稍显昏沉,模糊的视线中,他脩然看见已然临近后山的海无封。 他紧握双拳,双眸血红,怒喝道: “破!” 孙天一阵挣扎,缠绕烙印在海链上的符文是海无封道的体现,晦涩繁琐的符文钻入孙天体内,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面色苍白,体内精气神的大量流失让他感到一阵虚弱。 体内窍穴发出噼啪的连串声响,一道血剑猛然自嘴角喷出。 萎靡的气势忽然攀涌,自脊椎骨尾端至天灵盖,猛然亮起七道光团。 这七道光团乃是人体内的七大能量核心,孙天一声轻喝,这七处能量核心骤然炽盛无比,恰似七轮大日悬空。 金色的灵气渗透进天荒海链之内,海链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孙天将天荒海链撕裂,愤怒的他一拳镇退风霄,直冲后山。 “孙宗主,得罪了!” 紫气浩荡,步步生莲,徐天纵站立在天穹,挡住了孙天的去路。 古照面露挣扎之色,心中焦虑不已,他却不能出手。 身为巨神城主的徐天纵是为蜀国三城主战力之首,在蜀国可排前五,所修《紫气乾坤功》乃是荡除世间妖邪污秽的大杀器,所修紫气更是人世间的浩然正气,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有了徐天纵的阻拦,海无封顿时放下心来,看着绽放的佛辉,只觉得心痒难忍。 他一掌拍向帘崖,光秃秃的大山却是不动分毫。 “竟还设有法阵!” 海无封见一击不成,当即动了真怒,又是一掌拍去,篆刻在帘崖周边的法阵顿时显现,挺拔的山头被强大的内劲由外向内贯穿,法阵也随之出现了裂痕。 法阵庇护着破败不堪的山头,烟尘散去,露出隐在石洞中的孙行。 孙行盘坐在蒲团中,石洞中石像散发着氤氲的光辉,一道光芒牵引在二者之间。 “孽畜,尔敢!” 缠住孙天的徐天纵亦看到了孙行。 紫气浩荡而出,他震退孙行,与那海无封对视一眼,二人聚涌力量,拍在那法阵上。 本就支离破碎的法阵承受不住倾覆在上面的浑厚能量,当即爆碎开来。 孙行受余波震荡,全身脉络被震碎大半,只觉得五脏移位,全身痛苦不堪。 凌空的二人见这发光的石像受此冲击竟岿然不动,当即动了念头。 绵延浩荡的紫气让孙天如坠泥淖,升华之后的他本就心神受创,如今气血攻心,已然丧失了神智。 徐天纵看着已然没有章法的孙天,又看了看直奔石像而去的海无封,强忍着内心的悸动和渴望,杀向孙天。 海无封一瞬便来到了石像旁,他没有去管萎靡不振的孙行,而是盘坐在蒲团上,凝聚精气神感应着石像。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奇异的念头在牵引着他。 这股力量至上而浩瀚。 海无封顿时生出一种不在此方天地的奇妙感觉,身陷桎梏的他脩然明悟,禁锢百年的枷锁打开了! 晋升到奇妙境界的他感受着体内蕴藏的浩瀚力量,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脩然洞穿了海无封眉心。 “为……为什么!” ------------ 第十章 遁走 金光一闪,天地脩的寂静下来。 孙行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溅射在脸上的鲜血带着几分炽热,让他神情恍惚。 半空中,压制孙天的徐天纵骤然拉开距离,绵绵紫气化作真罡缭绕全身,严密防御起来。 他面色凝重的盯着那尊古朴的神猴像,海无封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甚至要更甚一筹,可如今却如浮萍般脆薄。 孙天驱身来到孙行一侧,散发着幽光的石像归于沉寂,徐天纵心中忌惮,一时间没有再出手。 孙行搀着父亲,抬头望向空中疑神疑鬼,似被惊到的徐天纵,面色平静异常。 “发生了什么?石像里面有什么?”徐天纵开口问道。 “将军何妨一试?”孙行开口道。 “小东西,活腻了!”徐天纵面色一冷,斥道。 嘴上这般说着,缭绕身躯的紫色真罡却是愈发浑厚。 孙行没有说话,一时间,三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孙天暗自运转仙诀,修复着残破的身躯,苍白的面庞渐渐多了几分血色。 局面似乎正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徐天纵静静的看着那尊石像,忽然,一抹紫光于眼前乍现。 “砰!” 孙天当即挥出一拳,却是徒劳无功。 绵绵紫气化作溪河将二人缠绕,紫气溪河上空,浮现徐天纵的身影。 这位巨神城城主比之剑宗风霄更为难缠,紫气连绵不绝,纠缠难断,兼具攻防之妙。 “现在的你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徐天纵淡淡开口道。 孙行心中一阵失望,这石像并没有镇住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滚滚紫气溪河化作天然屏障,将父子二人与那石像隔开,生怕孙天调动石像之力对付他。 被溪河牢牢束缚的二人,有如千万只蚁虫在身上撕咬,锥心之痛时刻不停的拨弄着神经,紫气渗透脏腑,汲取着体内的血气和灵气,仅是少顷,二人便觉得浑身乏力,脑袋肿胀的厉害。 他淡淡的看着孙天,开口道:“若想活命,交出《大品天仙诀》经文,保你父子二人无恙。” 孙天嗤笑一声,他看着徐天纵,面带讥讽,“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徐天纵面无表情,紫气溪河却是愈发澎湃。 孙天仍是闲逸如常,面色平静,尽管此前遭受重创,凛凛虎躯仍站得稳定硬朗,他看向孙行,心中却是暗暗着急,毕竟二人境界修为相差十分悬殊。 阎浮界众生欲要修行则必先充盈体内生机,以独特的方式补全生来便不足的精气神,锻皮,炼血,滋骨,是为锻体之境。 引导天地灵气,觉醒灵纹,从而开辟大脉,是为感灵一境。 此后,灵气由天灵入大脉,冲刷全身脉络,灵气贯通全身便福至心灵,从而跨进脉轮之境。 人体内有七处能量核心,是为海底轮,真知轮、玄宫轮、正心轮、天枢轮、渡我轮以及顶觉轮。 七处能量核心,每开一处,便会升华自身,觉醒人体宝藏,从而带来战力的巨大的提升。 诸如蜀国六大上宗之主,三城七郡的掌舵者则是七处脉轮全开,处于脉轮境的上层境界,魄境。 徐天纵瞥了眼孙行,又看向孙天,语气从容不迫:“你似乎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了!” 孙天自然察觉到孙行的异样,若放在平时,这紫气溪河他挥手可破,如今升华之后,七大脉轮都已枯竭,大品天仙诀虽修复着体内伤势,却是杯水车薪。 孙天踌躇片刻,他抬头看向徐天纵,“也罢,我便传你功法!” 徐天纵双眼爆射金芒,顿时纵身来到孙天面前,“当真?” 孙天淡淡的点了点头。 “父……父亲,不要,我宁可死!”孙行显然没有了气力,意识也变得昏昏沉沉。 徐天纵眼中闪过冷厉,当即挥了挥手,“累了,就好好休息。” 孙天冷冷的凝视着徐天纵,徐天纵说道:“他无事,你可以继续了。” 孙天忽然笑了笑,“这《大品天仙诀》作为仙法,若要修成自然需要一定的限制条件,就算是我传给了你,你也修不成!” 徐天纵面色一变,正欲开口,孙天抢道:“你可知为何?” “为何?” 孙天淡淡一笑,他转头看向那尊石像,其意不言而喻。 “找死!” 徐天纵面色骤寒,他挥了挥手,紫气溪河顿时化为两段,将孙行于其中分离出来。 禁锢孙行的紫气化作铁链将其肩胛骨洞穿,殷红鲜血顿时汩汩流出,染湿了衣襟。 孙天心中怒火陡生,却依然面色平静,“我知道你存忌惮,但这却是修行《大品天仙诀》的必要途径。” “这石像你从何而来?”徐天纵问道。 “青鹿山腹地。”孙天回道。 徐天纵嗤笑一声,“青鹿山腹地乃是禁地,里面藏有大恐怖,比我古蜀存在的历史还要久远,就凭你?” “若是先生赐予的呢?”孙天回道。 徐天纵闻言,顿时双眼一眯,诸葛正玄之名早在他仍还玩泥巴的时候便已响彻神洲东境,徐天纵不疑有他,心中信了七八分。 “如何做?”徐天纵开口道。 “你先放开我,我以自身作为媒介,引导石像将你度入意境,意境与功法相辅相成,这样才可修得。”孙天缓缓道来。 徐天纵撤去紫气溪河,孙天顿时栽倒在地上,他被这紫气折磨,亦是痛苦万分。 孙天当即注入一道精纯灵气,催促道:“速速开始,若有异常,我心念一动,这小子瞬间就会爆成齑粉!” 孙天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仙诀自不是诸葛正玄所传,不过二人却同为花果山门徒。 相比于孙天,诸葛正玄更为神秘,也更为强大,这尊石像作为天行宗生死存亡之际的底牌,既可灭敌,又可救己。 孙天运转仙诀引动石像,少顷,石像再次散发幽光,徐天纵心中一凛,当即聚涌威势,缠绕孙行的紫气散发着可怖的威势,震慑着孙天。 石像散发幽光,经由孙天引导,传递至徐天纵脑海。 “不要抗拒!”孙天低声道。 至上,浩瀚的力量让徐天纵浑身悸动,这是他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层次。 忽然间,玄妙的感觉猝然终止,徐天纵面色难堪,有如一念天堂,一念炼狱,强行中断的感觉实在难以言明。 他看向孙天,只见孙天口吐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他急不可耐,手中荧光一闪,一枚袖珍玉罐出现在手心,徐天纵面庞闪过犹豫,却还是扔到了孙天面前。 一粒精致的丹药散发着氤氲的光辉,丹药表面雕刻着繁琐晦涩的纹路,让这枚丹药更显不凡。 孙天当即吞下,精纯的力量霎时间通五脏,达六腑。 玄妙的感觉再次传来,徐天纵当即凝神感悟。 少顷,石像幽光渐胜,石像猛然爆碎,一缕金光遁入孙天脑海,孙天如获新生,看也没看那徐天纵,当即冲天而起。 电光火石间,孙天撕开紫气屏障,裹挟孙行遁走。 徐天纵脑海有如针扎,剧痛万分,想要追赶,却为时已晚。 ------------ 第十一章 荒城 东胜神洲,东南境。 琳琅古道位于古蜀边境,毗邻望月国。 古道自西北向东南,以古道为针,荒海为线,编织七大国度及无数正道势力组成了东南地区最具特色的边荒集。 所在都城‘荒城’是为东南岸河、陆、海之枢纽要地,亦是进入无垠大海,沟通岛链势力的转运之所。 无数阎浮界修者曾通过琳琅古道,进入浩瀚东海,去寻那传说中海外隐世的仙岛,谋求成仙成圣的法门。 据说,东胜神洲昔日的不朽道统,被冠以东胜污秽,与幽冥同谋的花果山亦在其中。 琳琅古道恰似一口铁锅,杂烩了东南境五湖四海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孙天裹挟孙行一路朝南。 望月之变,一座挺立边关的雄城顷刻间覆为云烟,古蜀国主震怒,屯重兵于边境,此前陈曦与聂千必不会得知。 因此,二人想要进入望月,邀陈楚生入古蜀,势必要经过琳琅古道,进而辗转。 望月陈楚生出山,官拜大将军,摧毁古蜀海波城此等大事也必瞒不过遍布琳琅古道,靠贩卖情报为生的‘风语者’。 东南境内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论是事实或谣言,都会在这里传播,而后发酵到各地。 琳琅古道上有一神奇之所,名唤‘语天下’。 顾名思义,语天下是专门贩卖消息的场所,风语者遍布东南境,自语天下传出来的消息,大都准确无误。 想来徐天纵不曾知晓陈曦前往望月一事,这也是他带着孙行直奔琳琅古道的主要原因。 凭他对陈曦的了解,二人势必要来到琳琅古道打探消息,而后再做谋划。 他本可借用石像幽光故技重施,将徐天纵牵引至意境空间,而后引导石像崩灭其灵魂。 不过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以石像蕴藏的强大力量滋补自身,毕竟石像暗藏能量也以所剩无几。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思虑其他,实属不智。 此刻,体内枯寂的七处脉轮已然充盈,孙天牵引着部分能量度入孙行体内。 “夫人性子急,可千万不要因为诸多变故失了分寸。”孙天面色沉重,低声道。 伤痕累累的孙行渐渐恢复了意识,活动躯体带来的阵阵刺痛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父亲,母亲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孙天看着孙行,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孙行御动着仙诀,汲取着天地灵气,感受到破败的身躯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天行宗覆灭,父亲险些战死,母亲至今音信全无,这一系列的变故对他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 他目光望向远方,凝声道:“来日我定会踏灭上宗,倾覆古蜀,以报今日之仇!” 孙天闻言,回过头来拍了拍孙行肩膀,似想到什么,不由得蹙了蹙眉。 与徐天纵一战,并没见那风霄,他们难道并非一路人?亦或是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除了仙法之外,又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们? 孙天心中思忖,缕缕念头悄然浮现,却又感觉云里雾里,抓不住其中关键。 “好恢宏的城郭!”孙行开口将孙天思绪拉回。 这座古老的城郭是琳琅古道上最为著名的城池,唤作荒城。 荒城所在位置曾是古老国度交战的主战场,连绵不绝的高山险峰与这座大要塞完美的交融,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经历数次沧海桑田之变,时至今日,险峻宏伟的大山只剩下两座,一座唤作折兵,一座化作沧隐。 神秘的琳琅古道主人以大法力修缮了这座古老的城池,久而久之,荒城也渐渐恢复了它昔日的繁荣。 绵延不绝的古道上,西边尽是险滩,丘陵和高地,东南则是平坦广袤的平原,沃野千里,荒海自西北向东南绕城廓而流,蜿蜒曲折,通达各地,养活了一群靠运输货物谋生的“镖师”。 “琳琅古道似乎要更加炽热一些。”孙行感受到自地表蒸腾的炽热能量,旋即开口说道。 “这里的玄奇之处还不止于此呢。”孙天回道。 他带着孙行,进入这座恢宏的城池,护城河水汹涌流淌,城门大开,皆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旅者,并无卫士把守。 两条主道纵横交错,于正中央沧隐山交汇,从沧隐山起至城池东南西北四门,被划为四大区域。 这四大区域分别由四大势力把持,是为荒城名义上的主人。 东边区域是由贩卖消息的语天下把持,虽是专职情报,若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持,遍布东南境的情报网络自然无法运作,南边区域是当地的本土势力拓拔家族掌控。 至于西边和北边,则分别由隍陵和天煞帮两大帮派把持。 四大势力刮分了荒城利益,在这琳琅古道上亦是声名赫赫。 走在宽敞的主道上,孙行四下望去,城内楼房店铺鳞次栉比,却高低不一,各具特色,茶楼酒馆,风花雪月之地应有尽有。 主道两侧皆是小贩儿的吆喝声,有贩卖兵器的,药材丹丸的,各种小吃和珍馐异果目不暇接,亦有深受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 “这是?” 孙行不由得停住脚步,眼前行走在御道上的异族女子,言行举止间尽显妖魅动人,相比人族女子来说别具一番韵味。 孙天笑着解释道:“这是海族的女子,异族之人在这琳琅古道上也颇为常见,即便是海族之人,亦有他们缺少的东西,需要在这里交换所需之物。” 孙行一阵失神,那海族女子长得极为标致,一颦一笑间尽显别样风情,那对眼媚而妖,胸脯玲珑浮凸,两条长腿笔直纤细,脸蛋儿红扑扑的,不知是受这此地高温影响,还是其他原因。 “让开,让开!” 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驱着战马自南边而来,浩浩荡荡的从主道横贯而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更显喧哗。 孙行拍了拍脸颊,暗道自己无耻,不过,这一切当真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他抬头看向父亲,只见孙天一脸凝重,孙行当即收敛了心绪。 孙天凝声道:“是拓拔家族的铁骑!” ------------ 第十二章 燕归 黑甲骑兵呼啸而过。 父子二人沿着主道去往荒城东部区域,东边最著名的标志性建筑当属语天下的士楼。 士楼一共一十八层, 十八层殿宇,画栋雕梁,各具特色。 士楼下九层司职领域不同,来者可凭借自身财力,所问问题的难易程度选择合适的楼层,诸如寻人探宝,诸国时事之流皆可寻得。 孙天孙行二人进入士楼,一楼大殿人潮涌动,甚是喧哗。 孙天轻车熟路的带着孙行踏上二楼,古朴典雅的长廊上,一座座红木搭建的厢房闪烁着氤氲的光辉。 这是士楼独有的蔽音法阵,用以保护每位进入厢房的客人,所探之秘不会外泄。 孙天孙行二人踏步进入一间厢房,厢房内以一道屏风将房间划为成两段,有风语者带着面具端坐于屏风之后,辩不得真容。 “所问何事?”那风语者轻声开口,声音空灵悦耳,是一芳华女子。 “古蜀天行宗近况!” “十万灵玉!”那女子思忖片刻,开口说道。 孙天面色平淡,倒是孙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条消息就十万灵玉,也难怪这语天下名声响彻琳琅古道,实在是太过暴利。 孙天将手中玄戒掷出,透过屏风来到女子面前,那女子仅是一观,旋即开口道。 “蜀国皇室宣布天行宗主孙天勾结罪徒诸葛正玄,视为幽冥爪牙。 为彰显正道意志,特令海澜宗宗主海无封,剑宗宗主风霄,联手巨神城主徐天纵于孙天寿辰之日覆灭天行宗。 海正封战死,宗主孙天,少宗主孙行不知所踪,蜀国皇室已颁布悬赏,通缉天行宗余孽。 女子侃侃而谈,虽隔着屏风,孙天却有种被窥视的怪异感觉,这风语者认识自己? “以上便是关于古蜀天行宗的全部消息。”那女子开口道。 父子二人出了厢房,孙行面色甚是难堪,花了十万灵玉,竟听了些没用的消息。 他看向孙天,开口道:“父亲,我们接下来去哪?” 相比于孙行,孙天则较为平静,没有消息不见得是件坏事。 “随我来,去拜会一位老朋友。”孙天开口道。 二人穿行于主道,来到一条副街的拐角。 这座由青石搭建的宅邸与周围茶馆酒楼的恢弘大气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正中央的青石板上篆刻着三个笔走龙蛇的草书大字,燕归楼。 它甚是简朴,宅邸共有三层,皆由青石板铺就。 宅邸三层,只有两层可供食客享受佳肴之用。 老板徐三深谙经营之道,且厨艺超群,他曾是游山玩水,体悟世间百态的行者,也不知是何原因,徐三来到这琳琅古道便安顿下来,开了这燕归楼。 他曾尝遍天下美食珍馐,因此在这物产丰盈,人流汹涌的的古道上,做的一手食髓知味的好菜,食客络绎不绝,花样繁多不说,徐三本人更是个妙人…… 一进门,便有小二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打招呼:“两位客官真是好运气,本店二楼还有一座未满,您赶忙落脚。” 孙行四下望去,这燕归楼一层放置了约莫二十张圆桌,每张圆桌伴有四个木凳,服装各异的各族修者皆是埋头大快朵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勾人味蕾的浓郁香气。 踏上二楼,在小二的带领下,父子二人来到角落处,小二熟练的抽出圆凳,擦了擦圆桌,开口道:“客官吃点儿什么?” 说着,那小二递来一份菜谱,孙天看着那菜谱,开口便道:“大千干烧鱼来一条,再来一份清蒸江团。” 孙行看着五花八门的菜谱,大感有趣,他指了指菜谱,开口说道:“伙计来一份回锅肉!” “客官稍等片刻,这就送来。”小二转身便走,孙天似想到什么,开口将他叫住,“小二,再来一坛茅尖儿。” “客官,实在对不住,我家老板今个儿就调了二十坛,已然卖光了。” 小二目光看向靠近窗户的平台,一中年男人单独占据一桌,一坛一碗,自斟自饮,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孙天对着那小二点了点头,孙行却是望向那中年男人。 “他就是燕归楼的老板,徐三。”孙天开口道。 孙行端详着徐三,这中年男人看着颇为邋遢,更是不修篇幅,洒脱而随性,与孙行心中所想差距甚大。 也许,这便是人生的另类写照。 菜肴很快摆上圆桌,孙行当即摸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时,只听见旁边邻桌的食客提了句:“早就料到古蜀与望月会有一战,没想到这么突然。” 坐在对面的食客打了个饱隔,甚是满足。 他斜睨了眼同伴,开口道:“那你可真牛逼!自陈楚生率军攻破了海波城,就没了动静,你来猜测一下陈楚生下一步会做什么?” “砰!” 只听见一声脆响,一中年男人揣着一坛烈酒来到孙行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筷都掉在地上。 “小家伙,陪我喝一杯。” 孙天看了眼徐三,便低下头来品菜,没去管他,这菜还是熟悉的味道。 坐在一侧的徐三,端起那坛烈酒倒在碗中,推向孙行,鲸吞牛饮的孙行抬头看着徐三,稍显呆滞。 二楼的食客们一时间呆愣在那,看向二人的目光亦是极为怪异,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还有便是……嫉妒。 常在这里吃饭的回头客都知道燕归楼徐三的脾性,他对食客从来都是不予理睬。 如今,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孙行看着徐三,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向父亲,孙天望向徐三,徐三那对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瞳中,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孙天点了点头,孙行当即端起大碗,一饮而下。 烈酒入喉,似人间少有之美味,初饮只觉涩、辣、苦、热,腹中暖热异常。 徐三看着孙行淡淡一笑,揶揄道:“你是第二个用这种方式喝我茅尖儿的人。” 孙行只觉得魂体分离,自身意识也变得若有若无,踩在地上如同棉花。 泥丸禁制莫名其妙的崩解消融,身心轻快的同时忽然有些难过,却不知难过从何而起。 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泥丸内似乎多了些奇怪的东西,他抓起那坛茅尖儿,一饮而尽! ------------ 第十三章 噩耗 一坛酒下肚,孙行醉倒在圆桌上,不省人事。 徐三看了眼孙天,起身径自走上三楼,孙天看也没看孙行,也跟着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孙行的安危。 三楼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圆桌,三个圆凳。 平日里这第三层都是封闭的,徐三不让任何人上来。 圆桌木凳纤尘不染,徐三抽出圆凳,坐在那里,手中玄戒一闪,一坛封装完好的茅尖儿出现在桌子上。 孙天眼前一亮,当即抽出凳子坐下。 徐三深邃的眸子露出一抹沉湎色彩,他开口说道:“一晃八年了啊。” 孙天神情微动,却没有多说什么。 徐三揭开酒盖子,自己斟了一碗,又给孙天斟了一碗。 孙天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徐三摇了摇头,道:“父子两都是一个德行。” “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这想要如何?”徐三端起酒碗慢慢饮下,他吧唧吧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清澈的眼瞳时不时掠过异光。 孙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来你也听说了,行儿他修为尚浅,与其带着他犯险,不如我独行,夫人至今踪迹全无,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说着,孙天又是斟了杯酒,续道:“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在这里待一段时日,避避风头,我若无法回来,你便安排孙行去往海外。” 徐三闻言,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悠闲神态,他开口说道:“如今这天下不太平,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古蜀的分量还是挺足的,通缉你的布告已然贴到了荒城,你就不怕我把你拿下?” “你会吗?”孙天淡淡一笑。 “别的就勿要说了,临行前给我两坛好酒,这酒还是得喝你徐三的,别的酒,喝不惯。” 徐三盯着孙天,破天荒地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人的思想总是难以揣摩的,你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但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明白自己做什么,就不算太傻。 你去吧,我会保他无恙!” 孙天起身便要离开,只听见二楼三楼转角处,店小二颇为无奈的声音传来: “姑娘,已经没有空位了,还请离开,老板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徐三先生,落雁有礼了。”那女子开口道,声音传到三楼,如空谷传响,甚是轻灵。 良久,徐三才道,“让她上来说话。” 木梯上脩然传来一阵轻响,那女子约莫二十左右,着一袭白衣,五官精致,灵动的水眸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落雁看向坐在木凳上的徐三,轻声道:“落雁见过先生。” 徐三瞥了眼落雁,开口道:“你应该知晓我的规矩。” 落雁闻言,轻轻点头。 徐三又道:“今日让你上来,实属我心情极佳,懒得和你计较,你便站在那吧,这里没有多余的板凳了。” 落雁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圆桌下的空闲木凳,却也没有多说,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如此,我便离开了。”孙天看了眼徐三,开口道。 落雁看向孙天,忽然说道:“难怪徐三先生让我上来,落雁原来承了这位朋友的福了。” 她站在楼梯口,只有一条狭小的缝隙可供孙天通行。想要下楼,就难免会有接触。 见落雁没有挪开的意思,孙天不由得看向落雁。 落雁笑盈盈的道:“孙天宗主,这么着急是去哪呢?” 孙天心中一惊,他转头看向徐三,只见徐三自顾自的喝酒,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落雁又道:“两个时辰前,宗主还曾去往士楼打探关于天行宗的消息,这么快就忘了吗?” 这声音…… “你是那士楼厢房内的风语者!” 孙天看着落雁,面色骤然一冷,续道:“琳琅语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姑娘来此有何目的?不如一次说清好了。” “宗主不要在意,我语天下诚信为本,任何消息都要经过百般核验,才会告知买主,关于天行宗的消息有了新的进展,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既然宗主花了十万灵玉,自然要物超所值才对。” 孙天闻言,顿时看向落雁。 落雁眼中掠过明光,她开口道:“我对宗主的一些事情亦是十分好奇,不如交换如何?” “说正事。”徐三突然开口道。 落雁不由得撇了撇嘴,“宗主,是在寻找贵夫人的踪迹吧!” 孙天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问道:“她在哪?” “蜃谷。”落雁回道。 孙天顿时蹙了蹙眉,有些难以置信。 蜃谷处在琳琅古道西北方的岭南山脉,亦是荒海源头,那里是荒城拓跋家族的地盘。 孙天追问道:“蜃谷可有玄奇之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孙宗主,这条消息给你友情价,三十万灵玉。”落雁开口道。 孙天毫不犹豫,一枚玄戒当即掷出,落雁笑着收下。 “琳琅古道曾是神洲历经沧海桑田之变演化的产物。 在此之前,神洲东南还被无垠的大海包围着,曾一只海妖盘踞荒海,祸乱世间,唤作蜃龙。 这蜃龙栖息在荒海,头上长着像鹿一样的角,背部长着红色的鬃毛,暗土色的鳞片坚比神金。 蜃龙吞吐白气,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幻景,时常有霞光盈满天际,无数的船只和慕名而来的修士都成了他的嘴下魂。” “长话短说。”徐三插口道。 落雁也是不恼,对于徐三态度出奇的好。 “蜃龙被大修行者斩杀,妖身沉入荒海,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妖身化作而今的蜃谷,浑厚的血肉能量则是溢散而出,侵蚀了周边空间,衍生出数条空间甬道。 我们曾耗费大量精力证实了那里确有一条可直达望月境内的甬道。”落雁笃定道。 如此隐秘陈曦必不会知晓,又是谁告诉她的?孙天眉头紧蹙,他思来想去也没有任何头绪。 徐三瞥了眼落雁,揶揄道:“你倒是破本儿了。” 落雁面庞翕动,她看向孙天,眼中带着一抹绚丽色彩,更像是发现宝藏的兴奋…… 她开口道:“据我所知,拓跋家族已经在行动了,至于动机何在,小女子就不得而知了。” “该死!” 孙天面色阴翳,深邃的眼瞳充斥着可怕的杀念。 落雁看向孙天,阐明了来意:“像宗主这样的人物,又有贵公子这样的才俊,成长下去会有无限可能。 宗主应该明白,境界越往后,越需要庞大资源的支撑。 简单来说,宗主若愿投奔我语天下,拓拔家族我们会出手干涉,家人团圆亦不是难事!” ------------ 第十四章 图谋 浩浩汤汤的荒海不时有巨大的货船穿行而过,发出震耳的轰鸣。 这里是东南岸最大的货物转运地之一,天南口岸。 一条条货船载满货物顺着涌动的海流疾驰而出,黑色的舰艇护卫在其左右,舰艇上一排排威力惊人的玄晶炮孔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威势,黝黑的炮孔堪比人头大小,让人望而生畏。 舰艇船身篆刻的腾龙图案正是拓拔家的图腾,无不昭示着这些货船受拓跋家族庇护。 天南口岸作为拓跋家族的重要据点之一,自然而然的在这里建造了一座体系完备的要塞。 荒海自岭南山脉发源,古蜀与望月的边境线便是这条绵延千里的古老山脉,天南港口则位于岭南以东百里。 无天城盘踞于岭南山脉南侧,与连绵起伏的高山险峰融为一体,以东可掌控天南口岸,以西亦可兼顾作为重要资源地的蜃谷。 无天城城门大开,一条御道笔直的延伸出处,尽头处传来奔马呼啸的声响。 此时一队重甲士兵如旋风般呼啸而来,披坚执锐的重甲兵在这宽敞的御道上更显非凡勇武。 马不停蹄地驰入无天城,把守的兵卫当即肃立致敬,脸上无不露出崇慕的神色。 为首的拓拔央穿一袭素色长衣,英俊非凡的脸容冷如铁铸,一副书生像的他执掌着拓拔铁军。 如今拓跋家族声望最高,也最有权势的两位族长人选一人便是这拓拔央,还有一位就是这无天城的主人,拓拔辉。 高居于骏马之上的拓拔央已四十有六,但外貌却像未过三十的人,显得神采飞扬。瘦削的身形流露出非凡的气质,像一柄出鞘的神兵。 约莫三十人众的卫队跟随着拓拔央进入了城内,当即有城内卫士奔来,牵过一众将士座下的战马牵去空旷地带。 着一袭黑衣的中年男人见拓拔央,当即虔诚一礼。 此人是拓拔辉座下谋士,协助拓拔辉统筹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宜,是为拓拔辉心腹。 拓拔央点了点头,开口道:“我那弟弟呢?他在何处?” “城主正在接待来自古蜀的客人。”梁宗回道。 拓拔央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闪过一缕明光。 他此行,正为此而来。 “我去书房,结束之后,让他来书房找我!”梁宗当即躬身应下。 一座石拱桥挺立在一条清澈的溪河上,拓拔央通过这座拱桥,来到拓拔辉所处的小筑。 小筑景色宜人,翠竹林立,园中有四季假山,分别以笋石、湖石、黄石、宣石叠成春、夏、秋、冬四山,各自成景。 拓拔央进入书房,流水潺潺而动,他闭目凝神,思虑着当下之局。 脩而,一袭锦袍的拓拔辉迈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拓拔辉见到兄长,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他开口道:“兄长!” 拓拔央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情况如何?” 拓拔辉盘坐在拓拔央对面,他看着兄长,开口道:“来人是巨神城的城主徐天纵,与他一道的青衣剑客如果没猜错的话正是蜀国六大上宗之一的剑宗宗主风霄。 古蜀以缉拿罪徒为名,希望拓拔家借道,放古蜀强者入蜃谷。 魄境强者无论对于家族势力亦或是人间国度来说都是高层战力,他们要进入我拓拔家的领域,自然要先与我打招呼。 蜃谷虽是无主之物,但其门户却由我无天城把守。 徐天纵代表皇室承诺可将古蜀五年的对外贸易,货物承运权交由我天南口岸打理。 拓拔辉眼瞳闪过一缕异光,显然古蜀开出的筹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拓拔央开口道:“此前古蜀一直走逐日岛的四海口岸,与岛链势力的逐日岛一直私交甚好,古蜀皇室就不怕因此得罪逐日岛?” 拓拔辉开口说道:“这反而能说明孙天对于蜀国皇室的重要性。” 拓拔央点了点头,问道:“对于天行宗以及宗主孙天你了解多少?”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根据拓拔家的情报网络来看,此人用五十年将偏居一隅的天行宗带到比肩六大上宗的地步,显然非常人能比拟,而他本身亦是身怀大气运的人。 听说他之所以鲤跃龙门,是因为身怀仙法的缘故,蜀国皇室与那上宗沆瀣一气多半也是图谋孙天的仙法,毕竟是仙法,谁不心动? 怀璧之罪的道理孙天他不会不懂,就是不知道隐秘为何会泄露,招来了这灭宗之祸!”拓拔辉开口道。 见拓拔央不答,拓拔辉续道,“如今陈曦深入蜃谷,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作壁上观,借道古蜀强者,承下古蜀的人情。 二是放古蜀强者进来,让他们搜捕陈曦,届时我们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蜃楼之牢困杀古蜀强者,削弱古蜀战力,我们故意将消息放出,凭借语天下消息发酵的能力,孙天一踏入琳琅古道便会得知,他势必会来。 届时,我们再拿下孙天,剥取功法之秘,如若真如传言所说,这将是拓拔家称霸东南境的第一步。 我来此地经营十年,古蜀无疑是我们拓拔家一统东南的最大阻碍之一,以此局削弱古蜀的尖端力量,同为死敌的望月国势必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到时古蜀必两头不可兼顾,鱼与熊掌皆失! 拓拔央看着二弟,心头泛起一股热流,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此前的拓拔辉目中无人,桀骜不顺,被调来无天城经历十年的打磨已然变成一个高瞻远瞩、雄才伟略的领导者。 作为亲兄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拓跋辉的过人本事,当他定下目标,便会毫无犹豫的撕碎面前的阻碍,唯有死亡才能阻止他。 拓拔辉笑了笑,他看向兄长,“如今统帅拓拔军的你也来到无天城,我的把握又高了三成!” “来人!”拓拔辉沉喝道! …… 自燕归楼离开的孙天披星赶月,终是来到了岭南山脉。 岭南山脉作为与青鹿山脉齐名的古老山系,亦有其独特的魅力。 孙天站在一处山巅向远处眺望,连绵不绝的岭南山脉充斥着氤氲的光辉,自地壳升腾的缕缕白气在山脉上空凝而不散,恰似蛋壳将绵延千里的岭南山脉牢牢裹住。 呼吸间便有精纯的灵气涌入四肢百骸,孙天眼中闪烁着明光。 “据落雁所说,要进蜃谷还需在天南口岸等一个人。” 手中玄戒一闪,一面轻如薄纱的面具出现在手心,将它附在脸上。 这面“千隐”曾是徐三之物,如今被他借来,清凉温润的感觉传来,自身的气息也随之一变。 “好东西!” 孙天内观自身,旋即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 第十五章 潜入 天南口岸。 自岭南山脉倾泻而下的荒海是为连接内陆与东海的重要媒介,深受拓跋家族重视。 拓跋家族聘请卓越的工匠宗师和阵法大师投入无数精力将这条桀骜不驯的奔涌大河改造成了神洲东南最负盛名的口岸之一。 滚滚荒海之上,忽的驶来一艘大船,大船上一面面旌旗随风飘扬,青色丝线绣成的神鸟青鸾栩栩如生。 “是语天下的商船。” 平台上,有汉子吆喝道。 这些汉子大都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多半都是想要混口饭吃的壮劳力,好的差事谋不到,只能出力做些体力活。 见‘青云号’驶来,这些约莫二三十岁的后生纷纷涌上前去,以求负责船运业务的大管家看中。 统管天南口岸的拓跋家族并不会把这些人驱赶,有时会派专人挑选一些筋骨强壮,资质较好的人从事一些特殊事项。 至于生死,便交给上天了。 巨大的精钢铁链将一艘艘平板大船固定,组成了供一众仆役装货卸货之用的浮航,又名浮桥。 青云号停靠在岸边,船上仆从抛下巨大的铁锚坠入荒海。 青云号的负责人叫做沈放,此行的任务便是深入蜃谷采集一种名唤雾珠草的奇特灵材。 用雾珠草研磨而成的幻灵丹具有破除迷瘴的效果,于蜃谷生长的雾珠草比之其他各地更具神妙,也更受各族欢迎。 特殊的地域时常孕有独特的天材地宝,蜃谷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沈放站在商船上,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想要展示自己优秀一面的壮劳力。 这些壮劳力似乎要比前几天死去的那一批更强一些,不过小姐交待的人似乎没有出现在这。 沈放四下观望着,忽然,心底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有人在注视着他。 他转头向东望去,只见角落处,一名健硕邋遢的中年男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心中一松,当即移开目光,环顾众人,朗声说道:“今日要去蜃谷采摘雾珠草,想要去的上前一步。” 平台上,众人一听是去蜃谷,约莫百人的壮劳力当即退去一半,一时间,平台近前只剩下五十人左右。 沈放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道:“采摘雾珠草最多的人将成为语天下的杂役,能不能飞黄腾达全靠自己。” 说完,他伸出手来自五十人中挑出二十人,自然而然的将处在最东边的孙天点了进去。 也不知道徐三是从哪里得来的宝贝,孙天混迹在众人之中,一副地痞流氓模样,根本辩不得他是各方苦寻的天行宗主。 沈放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孙天,孙天心神领会,知晓了对方意思。 沈放带着一众家仆连同二十名壮劳力离开港口,赶赴蜃谷。 孙天混在队伍里四下探查着,连绵不绝的参天密林被连根拔起,修筑了数条纵横交错的御道。 道道御道皆设有关卡,五里一哨点,十里一塔楼,层层布控监察,如铁桶一般。 远处,高达百米的城墙隐在云端,朦胧白雾中似有高大人影于其中摇曳。 无天城外围设有三大副城,分别名为西辉城,中辉城,东辉城,以拓拔辉字命名,足可见其影响力。 三座副城簇拥无天城成众星拱月的强大阵势。 恢宏的城市群一旦催动阵式,便是毁天灭地,是拓跋家族的实力象征。 “这就是拓跋家族的无天城吗?还真是不愧无天之名。”队伍中的壮劳力见到这尊‘巨兽’纷纷露出惊容,窃窃私语道。 孙天心中一凛,远处一道兵马疾驰而来,披坚执锐,来势汹汹。 沈放挥了挥手,前行的队伍骤然停住。 “原来是沈管家,不知此行有何贵干?”为首的将军开口说道,这副将乃是拓拔辉座下偏将,奉拓拔辉之命巡查各从属御道。 “哦,原来是二先生座下,萧然萧将军。我奉命去往蜃谷,便不叨扰了。” “慢着!” 萧然一声轻喝,手中长枪挥舞,挡住了沈放去路。 沈放冷冷的看着萧然,身后家仆皆是拔出长刀,向前踏步。 “近日蜃谷不太安静,有古蜀罪徒出没,若无急事,还请退去,待风头过去,再请过来。”萧然淡淡开口。 沈放作为大管家,心境城府皆俱臻上层,他不急不恼,缓缓开口道:“怎么,这蜃谷成了你拓跋家族的私有物,拓拔家两位先生是不把我语天下放在眼里了?” “管家哪里话,荒城四家同气连枝,拓拔辉又岂能说出如此话语?萧然,还不给沈管家道歉。” 沈放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锦袍的拓拔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混迹在队伍里的孙天心中一凛,这二先生不愧是拓拔家的扛鼎人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足以见其修为深厚,说出话来,让人如沐春风,心中的恼意都被抚平。 “萧然说话不当,还望沈管家勿要介怀。” 端坐在战马上的萧然当即开口说道。 沈放淡淡一笑,神色如常,他对着拓拔辉开口道:“先生,沈某要事在身,便不在此地久留了。” 拓拔辉像是没听见沈放所说,绵绵魂念扑散开来,如同拂过的微风。 感受到一抹意念在身上游走,孙天心神一凛,低着头,不去看那拓拔辉。 魂念游遍全身,呼吸间便转瞬即逝,拓拔辉转头看向沈放,“萧然,送送沈管家!” 沈放淡淡的点了点头,“多谢先生美意,沈放心领了。” 目送着沈放远处,面庞堆笑的拓拔辉神色渐渐平淡,深邃的眸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消息放出去了吗?”拓拔辉开口道。 “是的。” “荒城其他三家有何动向?”拓拔辉又问道。 “没有消息,似乎太过安静,先生,为何放他们进去,这样岂不是横生事端?”萧然问道。 拓拔辉看了一眼萧然,“在这琳琅古道,在荒城,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四家盘踞东南西北四区,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组成了微妙的平衡。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凡事也要有‘度’。 就算如今我拓拔家族日渐强盛,亦不敢贸然对任何一方发动攻击,否则两败俱伤下,必会被剩余两家群起而攻之。” 拓拔辉渐渐远去,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微微躬身,开口道:“萧然受教了!” ------------ 第十六章 幽奴 众人穿行在御道上,良久才到了蜃谷。 缕缕白气升腾而上,一行人站在山口,极目远眺。 朦胧的白雾幻化成恢宏的城郭,五彩的霞光,甚至于手执巨斧的人形生灵,让人望而生畏。 四下刮来的幽风裹挟着刺鼻的腥臭味道,沈放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这蜃谷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心中竟生出一股淡淡的烦躁之意。 他转过身来,开口道:“进入蜃谷,要紧随队伍,千万不要走丢了,谷中见到的所谓天材地宝皆是幻象,切勿因此丢了性命。” 沈放环顾众人,目光在孙天身上短暂停留,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此行,小姐交与自己的任务便已完成了。 孙天强压住内心的悸动,只待沈放率队进入蜃谷。 吩咐妥当之后,沈放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随行的语天下家仆站在左右两边,将这些壮劳力夹在中间,倒也没把他们当做炮灰对待。 蜃谷纵横岭南山脉数百里,盘根错节层峦迭起的群峰恰似蜃龙的躯干,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肆意生长着。 白雾笼罩住众人,可见度不足五米,孙天跟在最后边,渐渐放慢了脚步,前行的队伍此刻并没有发觉少了一人。 孙天站在原地,将那千隐面具取下,放入玄戒之中,魄境的修为再次恢复如初。 “这千隐若是拿到拍卖会拍卖,定是压箱底的宝贝,简直是乔装潜伏,杀人越货的必备神器。将其打造出来的锻器师想来也是器具界赫赫有名的锻造大师。”孙天如是想到。 根据落雁提供的情报来看,通往蜃谷的空间甬道是在西南方。 遍布空间的白雾蒙蔽了感知,让人辩不得方向,就算是孙天这样的强者身处蜃谷之中,绵绵延伸的意念,亦会受到一定阻碍。 他也不敢太过放肆的释放魂念,茫茫蜃谷之中栖息着诸多大妖,拓拔家族是否在此地有所布置,都无从知晓。 据落雁所说,蜃谷腹地有一种名叫毒幽的群居妖兽,据说是蜃龙妖身侵蚀空间之后的衍生种族,继承了蜃龙吞吐白气制造幻境的本事,身怀剧毒不说,亦可在轻易撕裂修者身躯的空间乱流中任意潜行,不少进入蜃谷的强者皆遭受了毒幽的残害,它更像是来自异世界的物种…… 孙天漫步于蜃谷,身为魄境强者的他早已将身躯升华数次,人体七大脉轮,每开辟一处脉轮,便会觉醒一处身体宝藏。 临行前,徐三曾告诉他,要想修为进境,突破现有桎梏,蜃谷便是契机。 蜃谷蕴藏着巨妖蜃龙的道韵,蜃龙虽已陨灭,妖身演化的蜃谷却潜藏着蜃龙的道,对着魄境强者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魄境之所以成为一宗或一国的中流砥柱,便是因为魄境强者已将自身修行的领域由血肉之躯晋升到了灵魂层面。 《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载》曾言:七魄者,阴邪之气为鬼也。能使行尸,惶贪嫉拓。恶梦咬齿,令人口是心非,慕恋奢淫。全无淳朴,只以鬼行。 七魄虽令人行坏事,但对人身运行却是不可或缺,而对七魄采取的制衡方式便是炼七魄,凝阴神。 孙天心神一滞,忽然福至心灵。 他盘坐在地上,内观自身,七大脉轮之一的海底轮脩然变的炽热无比,绽放着璀璨的明光。 一缕缕灰白色的气自海底轮内壁溢散出来,如那被扯断的莲茎,藕断丝连。 空空荡荡的轮内空间骤然多出一团浑浊不堪的灰白色的气团。 孙天深邃的眼瞳中骤然绽放精芒。 道书《云笈七签》中说道: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七魄是谓: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皆为身中之浊鬼也。 阎浮界芸芸众生皆由幽精住胎而始,幽精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身躯的七个脉轮之上,从而形成人的七魄。 这盘踞在海底轮内的气团正是七魄之一的‘臭肺’。 盘坐在地上孙天,身躯猝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那是大品天仙诀在自发运转,具有夺天地之造化为己用的伟力。 烙印于此方天地的蜃龙道韵被孙天所在场域撕扯着,连同自身灵气一道涌入海底轮中。 海底轮愈发炽热,宛若煅烧器具的熔炉。 轮内那一团浑浊不堪的气被‘熔炉’不断地锤炼着,占据海底轮大半空间的气团不断缩小,一缕缕藏于其中的杂质被锤炼出来,化作虚无。 气团愈发凝练,化作丹丸大小,颜色也由灰白蒙上了一层蓝色的氤氲光辉。 良久,孙天轻吐一口气浊气,兴奋之余又难免有些失望,高兴的是自己修为进境,失望则是只差那临门一脚,不上不下,让人郁结。 孙天加快速度极速穿行,他将落雁提供的地图牢记于心,根据谷内各具特色的群峰,指引着前行的路。 “这是……死气?” 孙天眉头猝然一皱,他四下望去,笼罩于此的白雾似多了几分青幽色彩,变得浓重浑浊,不附轻灵朦胧。 自远处吹来的幽风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诡异而邪恶。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孙天面色沉重,他不愿相信脑中荒唐的想法。 倏地,白雾之中人影一闪,孙天身前忽然多出一个身形高瘦,形相怪异至极的人。 枯瘦的身形与那干尸无二,干瘪的面庞恰似活骷髅,尚无一丝活人的生机与灵动,青色的眼瞳邪意幽幽,让人打心底生出寒意。 他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朝着孙天的天灵盖凌空抓下,强大的气劲压体而来。 孙天感知到这怪物的气势,面色猝然一变,他身躯微挪,躲开这致命一击,同时对着那怪物轰出一拳,拳风炽烈,盈满爆裂的威势。 那怪物一双眼瞳散发着宛若鬼火般的幽绿光芒,一击不成,旋即五指成拳,干枯的手臂忽然拂垂而下,重重抽击在孙天手臂,可怕的惊人气劲震的孙天不由得向后倒退,虎口发麻。 孙天当即念动真言,这怪物已然可以比肩魄境强者,寻常手段根本拿他不下。 金色的光芒流转身躯,孙天身躯陡然拔升,双眸亦是赤红无比,似有一只神猴轮廓自背后显现。 眼瞳中的幽绿光芒忽的闪动一下,那怪物不战而退,消失不见。 “幽奴!” 收敛气势后的孙天面色阴沉如水,这怪物定是昔日的人族强者,被幽冥改造变成了幽奴,成为了幽冥麾下的一把尖刀。 蜃谷怕有异变! 这时,孙天心中忽然一颤,面庞陡然浮现喜色,他急忙遁入云雾之中,这感觉不会有错。 ------------ 第十七章 残杀 荒城东区,一幢小筑内。 自孙天离去,燕归楼已经三天没有开张了,这可馋坏了被勾着味蕾的食客们,奈何寻徐三不得,也只能作罢。 古朴的厢房内,孙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三天了,他仍未醒来。 徐三端坐木凳上,身前的花梨木圆桌摆着一坛酒,他自斟自饮,甚是欢愉。 脩而,孙行眉毛一蹙,不知是被那酒香所引,还是什么,徐三端起玉杯慢慢饮下,他看着孙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孙行自床上坐起,睡眼朦胧。 “感觉如何?”徐三问道。 孙行揉了揉双眼,看向徐三,下意识的回道:“很舒服,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徐三点了点头,孙行恍然醒悟,他驱身上前,赶忙问道:“父亲去哪了?难道……” 孙行天资聪颖,猜到了父亲要去做什么,心中顿时一沉。 徐三却是直接说道:“你太弱了,带着你让他分心,徒增烦恼,他独行倒有几分机会。” 孙行闻言,愤怒的盯着徐三,可他偏偏无法反驳。 徐三又是斟了杯酒,揶揄的神情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似想到什么,徐三突然说道:“你觉得古蜀上宗实力如何?” 孙行看着徐三,揣测不出他的意图。 徐三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续道:“就如同那井底之蛙,恕我直言,像你父亲这种身怀仙法的修者,却被几条杂鱼搞得焦头烂额,实在让人失望!” 孙行眉毛一挑,当即斥道:“你说什么?” 徐三瞥了眼孙行,浑不在意的说道:“我说让人失望,听懂了吗?就算是你,放在同境之中,能胜的你也如那过江之鲫!” 孙天冷冷的盯着徐三,心中好感全无。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服?觉得扎心刺耳?是不是我的词藻太过优美,让你无话可说?” 最后一杯酒下肚,徐三面色如常,他拍了拍手,叫到:“翠竹!” 这时,厢房门推开,进来一妙龄女子,她对着徐三微微躬身,叫道:“先生”。 “她是我府中婢女,你若胜过她,我便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徐三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孙行面色一沉,他二话不说,聚涌着全身灵气,以指代剑,朝着徐三挥出一道剑气,同时踏步上前,打出数道拳劲,朝着徐三倾覆而下。 徐三端坐在那,岿然不动,宛若一颗屹立崖头的古松,倒是站在一侧的翠竹挪动了身形。 一抹青色的纹路浮现在眉心,让她平添一份冷艳,翠竹左手捏着印诀,御动灵气于右臂,将倾覆而下的拳劲一一碾碎,亦如竹之淳朴淡然。 踏步上前的孙行在翠竹眼中漏洞百出,灵动的身影避过锋芒,绕至孙行侧身。 青葱的手指分别点在脊椎,后颈及腹部三处大穴,一股刺痛传来,孙行只觉得御动灵气的经脉被强行切断,他停下身来,望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散掉了聚涌的气势。 “我知道你还有更强的手段,为何不使出来?”翠竹开口道。 孙行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单凭战斗技巧而言,他已经输了。 转而,他看向徐三,道:“我输了。” 徐三神色肃然,深邃的眸光直盯着孙行,此刻的徐三像是变了个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蜀之外,偌大神洲,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外界的世家大族,人间帝国他们的传承子弟无一不是天子骄子,万中无一的绝世妖孽,要想在残酷的大道竞争中存活下来,唯有努力变强,更别说你身怀仙法,那是他的术法,对你而言,这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机缘,是你的命,亦是你的祸!” 孙行怔怔的看着徐三,端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全身布满了疑云,懒散随性的他似充满缺点,偏又让人感觉他是完美无瑕。 “你究竟是谁?”孙行开口道。 徐三淡淡一笑,他瘫在桌上,一副酒鬼模样,“小子,不用担心你父亲,每个人自降生便注定了一世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变,阎浮界如同一个齿轮世界,终而复始,循环往复。” 徐三自圆凳上坐起,伸了伸懒腰,开口道:“小子,燕归楼三天没开门了,我不能白养你,这几天你便在燕归楼做几天传菜伙计,等你父亲回来。” 面无表情的翠竹忽然看了看徐三,又瞥了眼错愕的孙行,神情愈发怪异。 孙行迎上翠竹莫名的眸光,似在告诉他,“小子,你有福了!” …… 蜃谷,孙天穿行于其中,一路向西疾驰。 此刻,他已经深入蜃谷腹地,层峦起伏的山丘上,白雾稀薄,栖息于此的大妖不知是何原因惨遭屠戮,庞大的妖身散在各处,血肉精华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副皮囊贴在骨架上,以至于此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放眼望去,地面上尽是宽约数十米的洞口,恰似神秘生物曾于此地穿行。 “蜃谷究竟发生了什么?”孙天环顾四周,四下寂静万分,让人不由得躯壳生寒。 他自玄戒中掏出一块玉佩,古朴的半月形玉佩中间有一处凹槽,不时闪烁着翠绿的幽光。 这本是孙行耗费重金在拍卖场为陈曦拍下的小物件,一块名唤‘日月’的玉佩。 玉佩可一分为二,乃是极为纯净的天外玉石雕刻而成的,有着静心凝神,温润躯壳的妙用,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彼此感应对方的心意。 在此之前,孙天从未在意过这块玉佩,一直都是放在玄戒之中,如今玉佩异动,他才有所察觉。 “想来这块玉佩亦有着距离限制,容易受到特殊场域的制约。” 翠绿光芒若隐若现,孙天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烦躁之意,这方空间似乎极不稳定,异常脆薄。 孙天当即收敛气势,一层淡淡的金芒流转于四肢百骸,严密防御着。 忽然,前方传来有如夜枭嘶鸣的尖锐声响,滚滚音波让此处的空间都隐隐震颤,细微的裂隙流窜着让人心悸的空间乱流。 诡异的音波无处不在,孙天浑然不觉的走上前去,却不知早已被那毒幽发现了踪迹。 环形山谷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毒幽,这毒幽浑身长满了锋锐的突刺,一颗颗血色的眼珠镶嵌在两对触手上,人面蛛身,如牛犊大小。 它们匍匐在地上,由一颗颗骷髅铺就的王座上,坐着一妖身人面的怪物。 孙天悄然临近,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这里竟是那毒幽的巢穴,在其一侧,一座座闪烁着明光的甬道,堆满了被残害的躯体。 闭目凝神的怪物忽然睁开了双眼,择人而噬的眸光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嘲弄。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空间忽然裂开,伤痕累累的陈曦被潜藏于空间的两只毒幽送出。 孙天目眦欲裂,心脏狠狠的抽动着,像被人攥在手心,蛮横撕扯着,一股滔天怒意直冲天灵。 孙天直冲上前,那怪物不为所动,丑陋的面庞露出尖锐的獠牙,他挥了挥手,一颗头颅猝然掉落在地上…… ------------ 第十八章 我在 孙天怔怔的看着那具无头尸体,一时间呆愣在那。 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以往种种,一穷二白的他遇到如同仙女临凡的……她。 那时的陈曦贵为望月国最具权势的世家大族陈家的掌上明珠,如同天穹上耀眼的星辰,璀璨的光芒让他望而却步…… 他一穷二白,又毫无权势。 孙天一直努力的变强,为此多次以命涉险,深入各方险地,掠夺机缘,能够以短短用五十载成为古蜀声名赫赫的人物,靠的不仅仅是仙法的传承,更是他那份愚公难移的执著。 佛曰:我执,是痛苦的根源。 如今,那份我执,断掉了。 …… 清明的瞳孔渐渐没了焦点,蜂拥而上的毒幽吞吐着浸蚀空间的粘液,躯干上一对对眸子溢散出残忍而嗜血的光芒。 密密麻麻的毒幽将孙行覆盖其中,堆积成了小山,坐在骷髅王座上的毒幽领主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脩而,刺目的金芒至毒幽堆中溅射而出,一众毒幽当即爆退,它们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此刻,孙天双瞳早已失去了神采,宛若一潭死水。 他念动真言,腹下海底轮脩然绽放光芒,直至天灵。 七大脉轮依次亮起,大品天仙决自发运转,疯狂的吞噬着天地灵气。 此前位于海底轮凝成的蓝色‘丹丸’忽的衍生出几道裂痕,进而崩解化成一道人形阴影。 仔细端详,那阴影正是孙天模样。 处在孕育之中的七魄‘臭肺’被强行阻断,孙天面色一白,一道血剑自嘴角喷出。 臭肺被孙天以意念强行抽离,尚未发育完全的臭肺只是在孙行背后显化成一道模糊的轮廓。 这是魄境之上境界,登楼境。 如今以自废的方式被孙天强行冲关。 现在,他只想屠尽这些万恶的孽畜。 远远离开的毒幽群发出刺耳的厉吼,显得局促不安。 孙天疯了似的念动真言,以六大脉轮之力强行渡给臭肺。 臭肺鲸吞牛饮般吞噬着孙天的精气神和浩瀚灵气,面色愈发苍白,身躯却不断猛涨。 三米,五米,七米,九米,黑色的眼瞳渐渐隐去,一缕能够烧灼万物的火焰于眼眶内疯狂摇曳着。 此刻的孙天彻底的丧失了人类模样。 一袭素衫随着暴涨的身躯碎裂开来,红色的毛发旺盛生长着,呼吸间,孙天变成了一只煞气毕露的巨猿。 巨猿怒吼着,滚滚的音浪让这些毒幽匍匐在地,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这是对上位者的恐惧。 孔武粗大的手臂如两部巨大的绞肉机,一只只毒幽不断爆碎。 巨猿五指紧握成拳,挥出漫天拳影,倾覆而下,脆弱的空间不时震颤,发出阵阵哀鸣。 他横推过去,数不清的毒幽在巨猿的踩踏下爆成齑粉。 毒幽领主愤怒的嘶吼着,相比于普通毒幽来说,他更为硕大,也更为狰狞。 “死!” 他发出尖锐晦涩的嘶吼,挥动起身下的骷髅王座,冲天而起,砸向巨猿。 巨猿身躯庞大,却异常灵活,硕大的眼瞳金光一闪,目光所及,毒幽身上顿时遍布赤火。 赤火烧灼着毒幽身躯,发出噼里啪啦的异响,遍布于触手上的眼球承受不住炽烈的高温,爆碎开来,溅射出绿色的汁液。 刺耳凄厉的哀嚎随着最后一段身躯的消弭戛然而止。 火焰烧灼着骷髅王座,缕缕阴森邪气蒸腾而出,王座之中传来怨灵的嘶鸣,这是毒幽领主以修者头骨铸就的法器,凝聚着死者的血肉精华和极为强大的怨念。 法器抵住赤火的焚烧,毒幽领主也因此躲过一劫。 他冷冷的注视着巨猿,将燃烧着赤火的手臂截断,就欲钻入身后的空间。 巨猿忽然消失在原地,一道劲风袭来,领主丑陋的面庞显现人性化的惊慌。 硕大的脑袋被巨猿紧紧抓住,他捏住领主的脑袋,狠狠地砸在地上。 领主背后锋锐的尖刺突然延伸数米,直插巨猿腹间。 又是一缕赤火蔓延,巨猿没有管那尖刺,硕大的脚掌直接踩在领主脑袋上。 领主丑陋的身躯忽然化为一缕青烟。 作为毒幽领主,蜃龙血肉衍生出来的新生物种,它继承了蜃龙部分神通,能够幻化蜃景,混淆视听,又身藏剧毒,能穿行于乱流空间。 适才崩灭的身躯,耗费了它过半的能量,才堪堪躲过,以至于现在的它根本无力开辟空间甬道逃遁。 它隐在朦胧白雾里,端详着这只充满凶煞之气的巨猿,身为领主,它自有它的不凡。 巨猿每发动一次攻击,身上弥漫的澎湃威势便减弱一分,只要不断地以幻影迷惑,待巨猿能量耗尽,便是反击的时刻。 领主心神大定,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毒幽领主藏匿于弥漫周边的白雾中,横跳挪移。视线中,它忽然寻不到巨猿的身影,四下寂静万分,让它如芒在背。 金光耀目,洞穿虚无,巨猿于毒幽领主背后突兀出现,他一把将其抓起,铜铃大小的眼瞳中,一缕赤火再次摇曳。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领主丑陋的面庞露出一抹恐慌,一对狰狞的獠牙骤然翕动,颤声道: “放……放过我,她……没死。” 眼瞳中赤火再一次晃动,紧握毒幽脖颈的手掌不由得松了一分力道。 毒幽眼中尽是恐惧,它赶忙挥了挥手,不远处的空间甬道中裂开一条缝隙,自缝隙中慢慢涌出一条人形虫茧。 虫茧表面似有一点幽绿的光芒,正是属于陈曦的那块月佩。 巨猿直勾勾的盯着那点翠绿幽芒,信手将那毒幽扔到一侧,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虫茧走去。 毒幽阴恻恻的盯着巨猿的背影,露出残忍快意的狞笑,他站立在那,没有立即遁走。 “天地归元。” 虫茧裂开,一道剑光劈开白雾,横亘于此的山丘土坳都被这一剑绞碎。 这一道剑气凝聚了风霄大量的精气神,是风霄无情剑道的极致体现,已然臻至先天剑气的境界,有着开天辟地的巨大威力。 猝不及防的巨猿当即倒飞出去,坚韧的毛皮浸满了殷红的血液,他深受重创。 风霄自毒幽领主开辟的空间甬道中走出,绯红的剑芒缭绕其中,一双剑眸冷血无情,如那冥府魔神。 与他并肩的还有巨神城主徐天纵,连同与之交好的沛郡郡王古照也被古蜀皇主责令协助。 巨猿扭动着硕大的身躯,踉踉跄跄的起身,如同天柱的双腿不停的颤抖着,赤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三人。 “孙宗主还真是让我等吃惊!”徐天纵淡淡一笑,眸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惊骇之色,很快那抹惊骇便被炽热取代。 这就是仙法的魅力,超凡入圣,威力绝伦! “勿要让他死了,他还有点用!”一侧的风霄森然开口。 “他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 徐天纵当即挥了挥手,早已哭的撕心裂肺的陈曦被大长老聂千镇压着,自甬道中降临。 聂千将她扔在地上,封印了她御动灵气的大脉,给了她自由。 巨猿暗淡的赤瞳中那一缕火焰随时都要熄灭似的,见到陈曦忽然绽放璀璨的明光。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一双赤瞳隐去,现出黯淡无神的黑瞳。 陈曦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性子火热,坚韧的她很少哭过。 她揽过巨猿,泪如泉涌。 巨猿气息奄奄,浓密的毛发退去,挺拔的身躯不断缩小,化作孙天模样。 孙天颤颤的伸出右手,轻抚陈曦的脸颊,笑了笑。 “找到你了。” ------------ 第十九章 净坛 燕归楼时隔三日,终于开张。 于此地蹲守的的回头客待正门一开,便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两层楼阁,约莫八十张桌子很快坐满。 东厨内,徐三正颠着大勺,腾腾火焰烧灼着铁锅,宽敞的厨内盈满了各式菜肴的浓郁香气。 约莫七米的长桌摆满了不同大小的餐盘,徐三一边执刀切着各种的物料,一边分神留意着铁锅内菜品的火候。 徐三忽左忽右,于这东厨之中来回穿梭,却又异常轻快,数米的距离似乎对他而言只是一步之遥。 孙行杵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徐三。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此刻神态异常的认真,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不但懒散,且嗜酒如命的酒鬼。 “是不是以为做菜是件信手拈来,稀松平常的易事?” 孙行挑了挑眉头,他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 徐三续道:“做菜是一项伟大且神圣的事业,它需要极端的细致和严谨。 菜肴之所以美味,其主要原因便是在于组成它的物料。 因物料的不同,其味道亦会不同。 我做出的菜肴之所以受人欢迎,便是因为我能将各式物料之间的组合影响发挥到极致,这需要足够强的记忆力和对食材的理解能力。 孙行看着徐三,他虽是自夸,却给自己一种前辈教诲晚辈修行的感觉。 “开辟了几条大脉?”徐三忽然问道。 孙行一怔,回道: “两条。” 他看向徐三,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之色,开辟双脉的修者实在少之又少。 人体有三条大脉,位于脊背左中右三处,分别唤作阴脉,中玄脉以及阳脉。 觉醒灵纹的修者便会开辟自身的大脉,单开阴脉亦或是阳脉是阎浮界修者的标配,双脉齐开只有天资卓越的修者才能做到,三脉齐开则是人中龙凤,天子骄子。 徐三瞥了眼孙行,面色平静,这一系列的举动在孙行看来却是异常讽刺。 这时,铁锅内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菜肴已然烧好,徐三将之倒入餐盘之中,开口道:“小蔡。” 额间沁满汗珠的店小二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甚是麻利。 徐三吩咐道:“去,送到一楼。” 只见小蔡熟练的端起摆在长桌上的菜肴,恨不得多长两只手,把这些菜全部端走。 徐三依旧在忙碌,他切着菜品,随意的问道:“你继承了那位的功法,有没有继承他的秘术?” 孙行笑了笑,问道:“你很了解他啊,莫非你是曾是那花果山的门徒?” 说话间,那小蔡又出现在东厨,孙行一阵错愕,这才不过十个呼吸而已。 他看着火急火燎离去的小蔡,眼中猝然掠过一道明光,他看向徐三,开口道:“这步法是你教的?” 徐三瞥了眼孙行,提了句:“你小子虽然修为不咋地,好在眼色还不差。” “他的步法和你的有几分相似,却没有你这般神妙,我能看透他,却看不透你。” 徐三深邃的眼瞳看着炉灶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自顾自的说道:“自古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当年他有一神技,唤作筋斗云。” 孙行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叫筋斗云?” 徐三开口道:“他一腾云,自北海,可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四海之内外皆可到达,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孙行闻言,心头骤然泛起一股热血,这是他的秘术,如果我会了筋斗云,天上地下皆可去,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我能学?”孙行双眼冒着金光,身躯都在轻微颤抖着。 徐三瞥了眼孙行,淡淡开口道:“这世间已无圣,亦无斗战圣,自然学不得。” 孙行闻言,顿时大失所望。 徐三话锋一转,“筋斗云学不得,有比他更好的!” “在哪?”孙行追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荒城西区,拓拔家族宅邸‘浮云阁’。 这座恢宏庄严的楼阁充分彰显着作为琳琅古道上世家大族的地位。 楼阁周遭生长着挺拔秀丽的百年老槐,偌大厅堂中陈设着一整套的花梨木家具,四壁皆张挂名画,富贵中不失文秀之气,无不显示着此间主人的身份和情趣。 碎碎霞光透过老槐树洒落进来,拓拔家主拓拔玄正与一袭白衣,背绣莲花的中年男人于堂内棋桌旁席地而坐。 那白衣男人一副悠然恬淡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刻,拓拔玄相比于白衣男人却显得心神不宁,深邃的眼瞳的深处,一抹凝重忌惮之色始终挥之不去。 拓拔玄紧蹙眉头,目光停留在棋盘上,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白衣男人微微浅笑,执白子落在棋盘上,看似占据天时地利的黑棋因白子的落下,局势骤然倾覆,变得四面楚歌。 拓拔玄道:“我输了!” 白衣男人站起身来,挺拔瘦削的身躯沐浴着霞光,整个人蒙上了一层佛性的光辉,恰似得道的高僧。 他淡淡低语:“家主心思不在棋局,因而落败,我想正是因为猜不透我此行来到琳琅古道的动机。 拓拔玄依旧盘坐于棋盘一侧,双瞳精芒电闪,他盯着梅庭高大的背影,沉声道:“尊者有何目的?难道这琳琅古道又有罪徒出现?” 梅庭一顿,开口道:“神洲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本该退出历史舞台的道统重现点燃了希望的烽火,布局于神洲东南,我净坛自然要出手将其踏灭。 梅庭从容道来,却让作为荒城主人之一的拓拔玄眉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蜃谷之事,拓拔家就不要参与了,家主也不想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因此衰败吧。”梅庭又道。 拓拔玄盯着梅庭,忽然一道琴音传来,拓拔玄似进入了琴声所化的天地,现实中一切都不复存在。 琴音幽幽,时而激越高昂,忽又低沉哀怨,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琴声再次变化,恰似高僧宣讲大乘佛法,神圣而庄严,又似自冥府归来的恶魔,于耳边低语,盈满杀伐之意。 拓拔玄很快警醒,他四下望去,绵绵意识骤然荡开,遍布整座浮云阁,梅庭却早已不知所踪。 “传我命令,勿要让拓拔辉拓拔央插手古蜀一事,违者逐出家族,严惩不贷!” ------------ 第二十章 毫毛 绵延数百里的蜃谷上空,忽然撕开了一道缝隙,浓稠的白雾始终不能将其缝合。 徐天纵,风霄,古照以及聂千四人,站在一侧,神色淡然。 陈曦双眸通红,神色憔悴不堪,一袭青丝白了大半,她揽着孙天,轻抚着他的脸颊。 孙天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本是行将就木的他被徐天纵和风霄略施手段,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他气急攻心,让他苦修五十载的修为化作云烟,再加上风霄一剑更让他濒至垂死的边缘。 这时,四人心有所感,纷纷望向一处空间。白雾中走出一面色惨白的瘦削男子。 他甚是丑陋,双瞳深凹眼眶,两簇幽绿的鬼火在双眼中摇曳着,正是之前与孙天大战的幽奴。 幽奴来到四人身前,古照心中一凛,这怪人让他如芒在背,幽绿的眼珠溢散着诡异的场域,似在撕扯着他的灵魂。 幽奴瞥了眼古照,嘴角咧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你?” 古照惊疑不定,他看向徐天纵,想要征询答案。 徐天纵不予理睬,对着那幽奴沉声道:“东西带来了吗? 幽奴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孙天,看也不看徐天纵,如夜枭嘶鸣的刺耳声音传来:“阁下选在此处,实在再好不过,大人一向一言九鼎,也希望你们都能够遵守约定。” 幽奴宛若枯枝的手掌凝聚着幽光,他骤然掏向自身腹部。 古照眉毛一挑,面色愈发凝重。 少顷,一玉盒出现在他手心,他挥了挥手,将玉盒推到徐天纵面前。 玉盒上面沾染着绿色的汁液,看的徐天纵不禁皱眉。 “神洲东南境,大人要一半。”幽奴开口道。 徐天纵面色一冷,他忽然看了眼站在边缘处的聂千,聂千一脸淡然,一双眼瞳却是带着冷意。 徐天纵当即回绝:“妄想!按照约定,望月,勾阑,岛链部分势力划为幽冥之地,其余各地幽冥若想染指,此前协议作废,唯有一战。” 幽奴眼神幽幽,他盯着徐天纵,忽然一声轻笑,他看向那玉盒,不再执着于此。 “开始吧!”幽奴又道。 徐天纵挥了挥手,紫气缠绕着玉盒,却无法动摇其分毫。 幽奴淡淡的看着徐天纵,似有早有预料,徐天纵面色渐渐难堪,无往不利的紫气连这玉盒也打不开,无论是蛮力也好,巧劲也罢。 “用她的血!”聂千指了指不远处的陈曦,开口说道。 风霄化作一抹残影,将那陈曦拘来,场中剑光一闪,陈曦雪白的皓腕霎时间多了一道剑痕。 陈曦双眼无神,不为所动,嘴唇不停翕动着,只是叨念着孙天,手腕鲜血直流,浇筑在那玉盒上。 “此玉盒是昔日主上斩杀一花果山绝顶猿猴获得的战利品,此玉盒坚比神金,根据那猿猴残存的魂念得知,里面封存乃是一缕毫毛,疑是斗战圣所留,价值难以估量,这正好是你们需要的东西,也唯有主人能拿的出手。” “如若真是他留下的一缕毫毛,被那猿猴催动起来,足以崩碎群山,蒸干桑海,你们又怎能将其斩杀?”徐天纵开口道。 “其中缘由不足道也。”幽奴冷声道。 他转头看向空中濒死的女子,显然不认为她的鲜血能够将其打开,自家主人曾用尽万千手段都未曾将其撼动,否则又怎么会将它拿出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陈曦面色愈发苍白,聂千瞥了一眼玉盒,淡淡开口道:“不够!” 古照见状,不禁叹了口气,他对于孙行一家都颇为欣赏,如今二人却落得如此境地,让他五味杂陈,揪心万分。 “她的鲜血不会有用的,不如就到此为止吧,再想想其他办法。”古照开口说道,然而却无人搭理他。 场域禁锢着陈曦,众人眼中掠过一道刺目剑光,一朵剑花绽放,陈曦羸弱的身躯布满了剑痕,鲜血汩汩直流,浸湿了衣衫,滴落在玉盒上。 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陈曦忽然笑了笑,模糊的视线里尽是孙天的身影,细微的低语传来:“我……我来陪你了。” 这时,玉盒忽然有了动静,风霄挥了挥手,将陈曦信手掷到一侧,只见殷红的鲜血化作繁琐晦涩的符号钻入盒体。 “砰!” 聂千一声轻笑,低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幽奴气息一乱,恰如鬼火的幽绿目光一阵晃动,他凝声道:“这是为何?她是什么人?” 聂千不再言语,安静的站在那,徐天纵当即上前,伸手将那玉盒摄来。 玉盒轻而易举的打开,里面一道金色的毫毛似蕴有一往无前,无可匹敌的气势。 “郡王,我们可以开始了。”徐天纵开口道。 “在这?这里可是拓跋家族的地盘,他们若是插手……” “他们不敢的,郡王大可安心。”聂千再次说道。 古照不由得看向聂千,平日里他和这天行宗的大长老交谈甚少,当徐天纵与聂千一同现身,他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了错觉。 四人明面上虽以徐天纵为首,实则都是聂千在一锤定音。 他看向聂千,这个头发雪白的佝偻老者怕是来历可怕,不然也不会让风霄徐天纵如此唯命是从,天行宗如今变成这样,多半也都是他在背后运作。 聂千淡然一笑,浑不在意古照的目光。 徐天纵看了眼幽奴,开口道:“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徐天纵双瞳之中充斥着紫色的异光,浩瀚的气势散发出来,席卷而出的紫气让幽奴不禁皱眉,这紫气,他很不喜欢。 他咧了咧嘴,发出尖锐的淡笑,这是在震慑他。 风霄,徐天纵,古照,聂千以五行之位盘坐在地上,幽奴瞥了眼聂千,亦是跟着坐了下来。 聂千念动真言,身躯下方忽然绽放一朵巨大的莲花,佝偻的身躯亦变得挺拔而端庄,整个人年轻了五十岁不止。 幽奴不安地耸了耸肩头,莲花的圣洁气息让他极为不安。 莲有佛性,在世间百花中,‘莲’是唯一以花、果、种子并存的灵株,于佛宗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聂千盘腿而坐,双眼微闭,两掌相叠,掌心向上置于腹部下方,他念动着真言,佛音靡靡,让众人脑海一阵肿胀。 一尊大佛突然自众人泥丸宫内显现,佛辉倾洒,似要被度化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膜拜之意。 强行将脑海中的大佛虚影磨灭,四人眉间皆有冷汗溢出,看向聂千的眼神尽是忌惮和凝重。 “揭底揭底,婆罗揭底,婆罗僧揭底,菩提莎婆诃。” 晦涩的咒语响彻,那一缕毫毛忽然动了,它浮出玉盒,来到五人中间漂浮。 “这缕毫毛不管是不是斗战圣所留,其中蕴含的道韵都强的可怕,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缕毫毛正恰到好处。” 聂千念动真言,双手捏着印诀,莹白色的流光裹住这根毫毛,他看向徐天纵,徐天纵心领神会,当即挥手,以紫气裹住孙天来到大阵正中。 此刻的孙天如一具僵尸,尚有微弱呼吸尚存,那女人死了就死了,聂千不会让孙天死去。 那缕毫毛浮在孙天上空,在这座五行般若度厄阵的加持下,渐渐演化,化作一道赤色金箍。 金箍浮在空中,殷红的色彩让人望而生畏,似凝聚着万千孤魂的怨念,森森邪气让人如坠冰窖。 也只有如此等级的器物才能承载天地之间的诅咒之力。 聂千盘坐于莲座之上,此刻他亦心神紧绷。 潜藏于天行宗数十载的他,自然知晓孙天乃是花果山门徒,据寺主所说,花果山败退东海之后,名义上共有四位山主把持局面。 根据他的推断,能够在短短五十年将泯然众人的凡灵修行到魄境层次,背后定有山主层次的强者指导。 阎浮今日不同以往,异变来临,冥冥之中降下了成仙成圣的契机。 花果山作为昔日东胜神洲之主,凝聚着东胜的气运,当今舆论发酵之下,花果山虽然背负着勾结幽冥的滔天罪孽,其影响力却依然不容小觑。 这是寺主不愿意看到的,更是幽冥不愿意看到的。 潜伏数载,他早已对孙天知根知底,唯独孙天一家一直蒙在鼓中。 他与古蜀皇室缔结协议,许下仙法作为报酬,调动古蜀力量,借孙天大寿之际,屠灭天行宗,目的便是为了引出花果山余孽,倘若功成,则皆大欢喜。 神秘强者的出现虽打乱了聂千原有的部署,但聂千早已推算好了一切。 前往望月的陈曦是聂千最后一道算计。 孙天即使逃出生天,在他手中的陈曦也必会成为压死孙天的最后一棵稻草。 金箍入泥丸,霎时间便有了效果,孙天苍白的面庞爬满了黑纹,显得狰狞可怖。 这是咒怨金箍在散发咒怨之力,咒杀着孙天,亦影响着孙天身后之人,此阵过后,孙天将永世不得超生。 道道黑雾自孙天脑海中溢散出来,画面中是一望无垠的东海,海上有四座岛屿交接,簇拥着中间那座擎天大山。 蜃谷上空,忽的划过几道流星,孙天面色黑纹骤然崩解。 聂千面色一变,沉喝道;“竟然是他!” 膝下莲台迅速扩大,他裹住众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只大手忽然撕裂空间踏步走出…… ------------ 第二十一章 终局 燕归楼再一次关门大吉。 拜徐三为师,修行身法的孙行不知为何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诡异的黑纹攀附在脸上,显得诡异森然。 绕是见多识广的徐三见此阵仗,亦有些不知所措,他紧皱着眉头,看着气息奄奄的孙行,伸出手来,抚在孙行额头。 黑色的花纹表面,一缕氤氲的黑气忽然缠绕在徐三手心,徐三心中一凛。 诅咒之力? 躺在床上的孙行颤颤开口:“父……父亲,出事了。快……救我,父亲。” 徐三挥了挥手,裹住孙行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 黑色的大手撕裂了空间,挺拔硕大的身躯大踏步的迈出。 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 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这道踏步而出的高大身影正是四猴之一的通臂猿猴。 通臂乃是花果山道统四位山主之一,有着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倾覆乾坤的本事。 他凝望着不远处被聂千遗留下来的孙天身躯,铜铃大小的眼眸迸溅出慑人的电芒。 通臂来到孙天身前,五指平伸,附在孙天眉心。 金色的气流缓缓注入孙天体内。 一道感知法阵自孙天身下衍生出来,身为花果山山主,通臂自然修有最为正统的大品天仙决。 彼此同源的情况下,通臂能够通过孙天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怪事,怪事,也罢,这烦恼事便由他们父子二人商榷吧。” 通臂撤去法阵,一番治愈之后,孙天气息也渐渐平稳,已无性命之忧。 通臂望向不远处的陈曦,叹了口气。 他没有起死回生之能,能做的,只有保全她魂魄不散,将二人收入玄宫,通臂神色渐冷。 “幽冥地蛇的气息……还有玄奘寺在作祟!” 脩而,通臂转身望向几处留存于蜃谷的空间甬道,他挥了挥手,甬道猛地炸开,而他亦消失在原地。 破败的天行宗,朝气蓬勃的新气象不复存在,一座被削平的山头上,骤然浮现聂千等人的身影。 他本可以就此遁走,思来想去他还是来到了天行宗。 聂千背负双手,眺望着远处,他没想到孙天的师傅竟是通臂猿,四位山主中属通臂战力最强,是为花果山名义上的掌舵者,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有胜算,能在他撕裂空间降临之前撤走,已实属万幸。 对于魄境强者来说,根本无法撕裂坚韧的空间壁障,唯有魄境之上的登楼境才可勉强撕裂空间,还是在借助强大法器的情况下。 聂千心中滋味难明,这孙天何德何能,有这气运? 见聂千沉默不语,徐天纵上前一步,躬身问道:“大尊,你为何丢下那孙天不管?” 聂千盯着徐天纵,轻吐一口浊气:“若是带上他,那人便能通过孙天感知我的大致方位,花果山山主没有一人是平庸之辈,皆身怀莫大神通,这是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 徐天纵面色一滞,硬着头皮,开口道:“得不到仙法,我们无法与国主交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聂千面色陡然一沉,正欲开口说话。 “等死!” 厚重低沉的声响自天际传来,如晴天霹雳,摄人心魄。 一尊巨大的猿猴法相顶天立地,如天神盘坐。 “法天象地!”聂千面色凝重,却也不慌,他抬头看向通臂,凝声道:“就……” “聒噪!” 通臂言简意赅,不想听那聂千废话,当即打出一拳,如陨石下坠,厚重无匹的威势让五人心惊肉跳,当即腾挪出去。 这座被削平的山头彻底炸碎,心中满是恼火的通臂一上来便是疾风骤雨的组合拳,威压而下的拳劲让四人无暇他顾,化作鸟兽四散奔逃。 古照面色难堪,四人之中属他最为憋屈,他看着盘坐在高空的巍峨身影,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通臂直勾勾的盯着聂千,铜铃大小的双瞳泛着冷意。 聂千气息稍显混乱,花果山的臭猴子一如既往的脾气烈。 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在脚下,聂千盘坐其中,朗声道:“莲化天地。” 莹白色的巨大莲花骤然充斥着这方天地,每一朵盛开的白莲之上都有佛陀虚影盘坐。 庄严圣洁的法域吞噬了漫天拳影,通臂神色不变,杀将过来。 作为净坛庙的八大尊者之一,聂千自有他的傲气。 “白莲圣像。” 聂千一声轻喝,天地间游离的灵气猛地汇聚起来,一座座白莲纷纷聚涌,化作一手捏佛印的巨大佛陀。 “就让我度化你这毛猴!” 佛陀朝着通臂拍出一掌,沉喝一声:揭底揭底,婆罗揭底,婆罗僧揭底,菩提莎婆诃。 真言禁咒化作滚滚佛音直刺通臂脑海,佛陀大手印似要化作五行大山镇压而下。 通臂蹙了蹙眉头,喝到:“缩千山。” “叮!” 通臂粗壮的手臂锤击在两侧,拳开变掌,五指微张,抓住周身空间。 坚韧的空间壁障顿时如涌动的潮汐,一层层的荡开,强大的吸扯力量裹住聂千,朝着通臂卷来。 聂千凝重的面色陡然浮现惊慌。 这时,天际陡然浮现三道身影,为首的正是与拓拔玄对弈的梅庭。 三大尊者,两人杀向通臂,一人则直奔聂千,那尊者身躯弥漫佛辉,出手震散诡异的空间之力。 “毛猴,看你这次如何走?” 通臂挥拳将其震退,两大尊者恰似附骨之疽,牢牢将其缠住。 聂千摆脱空间之力,二人一左一右加入战团。四大尊者化作天地四角,将通臂围在中间。 为首的梅庭开口道:“山主杀孽深重,我佛以慈悲为怀,就让我等四人为山主去除心猿,消除罪孽。 通臂怒极反笑,他对这些道貌岸然的秃驴反感至极。 四大尊者绽放佛光,挺拔的身躯再度拔高,浑身绽放着金色的光辉。 “罪孽牢笼!” 四方领域骤然延展,将通臂笼罩其中,自四人眉心激射而出的佛光源源不断的加持着这座牢笼。 牢笼内充斥着真言禁咒,集四大尊者之力,禁咒威力比之先前强大数倍不止。 金色的天地隔绝万物,让通臂身处奇异的空间,无法动用挪移空间的神通,佛辉弥漫,一尊大佛于通臂脑海显现,道道真言入侵泥丸,要将他度化。 通臂自知处境不妙,他运转仙法,身躯骤然拔高,宛若巨灵天降。 这罪孽牢笼随着通臂身躯的拔高亦跟着生长,通臂化作巨猿本体,瞳中赤火烧灼着牢笼,金色的壁垒陡然出现裂缝,通臂驱身上前,挥拳砸向裂缝。 巨大的冲击波自裂隙荡开,四人面色一白,承受了法阵的反噬,这座法阵甚是坚韧,硬生生的抗住通臂一拳。 通臂很不好受,弥漫识海的佛道真言,无孔不入,让他难以专心击破法阵。 “逆乾坤” 通臂一声沉喝,为首的梅庭当即面色一变,他亦是喝到:“降魔杵!” 罪孽牢笼猝然崩解,电光火石间,自梅庭眉心钻出的降魔杵紧接着砸在通臂身躯。 通臂硕大的身躯骤然弱小,他拉开身躯,气息稍显萎靡。 “山主,你已无路可逃。” 梅庭盯着通臂,在其头顶,悬浮着玄奘寺镇寺之宝降魔杵,集四大尊者之力,梅庭自然不惧通臂。 通臂盯着梅庭,破开牢笼,耗费了他太多的精气神,辗转空间的速度定然比不过梅庭。 “受死!” 梅庭当即上前,不给通臂喘息的时间,三大尊者紧随其后,降魔杵裹挟浩荡佛威,如佛祖亲临,佛光耀眼夺目,恰如大日燃烧。 慑人心魄的声音骤然响彻天地:此次之局,花果山四大山主将去其一。 “是吗?” 天地陡然裂开一条缝隙,一头皮毛雪白的巨猿自裂隙中走出。 通臂轻吐一口浊气,放下心来。 梅庭自然识得此人来历,他亦是花果山山主,混世四猴之一的灵明石猴。 “正好,连你一块杀,道友还请现身。” 梅庭眼中绽放滔天杀意,一声沉喝,四方天地再次涌出四道身影。 这四人慈眉善目,皆是膀大腰圆之辈,为首的那人着一身黑色道袍,袒胸露乳,扛着一杆九齿钉耙,甚是怪异。 灵明石猴看向那人,又瞥向悬在梅庭一侧的聂千,淡淡开口:“玄奘寺为了我们倒是煞费苦心。” 聂千看向灵明,他自然知晓灵明是何意,他开口道:“要怪就怪诸葛正玄吧,要不是他,我也注意不到天行宗,也发现不了孙天的端倪。” 灵明转过头去,他望向梅庭和那手执钉耙的道人,“倒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待我将你这猴脑洞穿,酿一罐猴儿酒再谈不迟。”那道人笑呵呵的说道。 “我们要走,没人能挡的住。”灵明一声轻喝,巨大的太极八卦法阵旋即荡开,化作周天星斗,弥漫滚滚阴阳之气。 “开天!” “覆地!” 天穹之上,忽有法相显化,如战神一般的法相一拳轰向净坛使徒,一拳横击玄奘尊者,天地间倾覆漫天拳劲,英姿狂发。 “又是那神秘人!”梅庭沉喝道。 场中,通臂和灵明却早已消失不见…… ------------ 第二十一章 地蛇 天阴森森的,道道电光于云层中吞吐,不时有雨点滴落下来。 “心里惶恐不安的感觉消退了,身体暖洋洋的,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体内游走。”孙行看了眼徐三,忽然开口道。 徐三瞥了眼孙行,只见他脸上的黑纹已然褪去,缠绕身躯的诅咒力量也已消退,想来事情已然有了结果。 孙行不由得稍稍安心,开口道:“我们去哪?” 徐三眺望着远方,蹙了蹙眉,“去蜃谷瞧一瞧。” 二人穿行于林间,途径无天城,通达各地的甬道上见不到一个人,荒凉而寂静。 孙行四下望去,远处那座巨型堡垒蒙上了一层氤氲的光辉,溢散着摄人心魄的厚重威势,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蜃谷发生了什么?” 二人穿行在御道上,无人阻拦的情况下,无疑省去了不少麻烦。 蜃谷依旧一副朦朦胧胧的样子,孙行紧紧跟在徐三身后,踏步其中。 徐三自踏入谷中便紧蹙着眉头,面色甚是沉重。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希望不会。” 徐三回过头来,紧跟在身后的孙行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他开口道:“你怎么了?” 孙行指了指不远处,道:“心跳的厉害,说不清道不明,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昏暗的天穹忽然传来一声震耳雷鸣,瓢泼大雨顿时倾泻而下。 孙行怔怔的看着眼前,浓烈的血腥气让人闻之作呕,除了遍地的怪物尸骸,再无其他。 徐三四处探寻着,深邃的双瞳不时掠过精芒,于一处趋于缝合的空间裂隙前站定,伸出手来附在那裂隙上。 他侃侃而谈,语气甚是平淡:“空间残存的力量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孙行看着徐三触摸裂隙,不由得心惊肉跳,空间壁垒里不时有乱流溅射出来,锋利如刀的乱流可轻易撕裂魄境强者的肉身,可触碰到徐三,却似泥牛入海,翻不起浪花。 孙行心中对他忌惮更甚,徐三太过神秘,似无所不能,此等人物要是敌人,足以让人疼痛万分。 脩而,徐三来到孙行身前,孙行不由得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太过驳杂,剑气,佛辉,以及浩然正气交织着甚是邪恶的气息。” 孙行面色沉重,“剑气?难道是风霄?” “我们走吧!” 这时,大地忽然兀自晃动起来,像是有巨大的生物自地壳内攒动。 剧烈的振幅,让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中隐隐传来厚重的嘶吼声,徐三抓着孙行来到空中。 “这是?” 倾泻而下的雨水愈发磅礴,绵延数百里的蜃谷此时此刻如遇天灾末日。 坚实的地面仍在疯狂涌动着,如那泛起的层层浪花,脆弱不堪。 缕缕青色的幽雾自地壳溢散而出,生长在地表的植株在幽雾的浸染下顷刻枯萎。 徐三面色阴翳,一双黑瞳中尽是森然冷意。 “这下面有什么?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孙行看着徐三,问道。 徐三嘴角翕动,伸出手来点在孙行眉心。 孙行只觉得脑海一胀,双瞳精芒如电,他望向下方涌动的地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数条百米长的地蛇在地层中快速行进,在这坚韧的地下如履平地。 “幽冥的地蛇,腹中裹挟着幽冥的大军!”徐三开口道。 孙行仍未缓过神来,这些战争巨兽皮糙肉厚,庞大的身躯散发着狰狞可怖的力量,一旦参与战事,简直无往不利。 “就这么看着它们过去?这个行进的方向好像是……望月国!我的天。” 孙行寻着地蛇前行的方向望去,脊背骨猝然泛起阵阵寒意。 “不看着它们过去,难不成你要下去阻止它们?”徐三没好气的说道,眼底的凝重森然却仍未散去。 忽然,徐三似心有所感,他望向远处,抓着孙行消失在原地。 几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拓跋家族的两位先生,拓拔央,拓拔辉以及一众高层。 潜行的地蛇早已不知所踪,蜃谷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众人皆定睛向下望去,绵绵意念延展而出,磅礴的大雨洗去了空气中残留的驳杂气息,唯有雨淋泥土的阵阵芳香。 “蜃谷毁了,这块宝地已然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拓拔辉身旁,有人开口道。 拓拔辉面色阴沉,放在嘴边的肥肉不吃,实在让他郁结万分,不过他也不会去违背父亲的命令,面对不可匹敌的敌人,打肿脸充胖子实属弱智行径。 拓拔央辉凝声道:“放出消息,蜃谷惊现神秘强者,身份来历不明,岭南宝地蜃谷付之一炬,孙天不知所踪。” …… 荒城,东区,徐三府邸。 厅堂内,徐三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平静,他罕见的没有饮酒,更没有往日般懒散随性。 孙行坐在一侧圆凳上,“你是说父亲让我去海外?” 他看了眼徐三,又道:“看来父亲是真的相信你,什么都和你说。” “废话少说,我传你的‘羽游’感悟的怎么样了?”徐三端起茶壶,斟了杯茶,问道。 “有些玄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领悟。”孙行蹙了蹙眉,回道。 “你父亲临走时,曾拜托我送你出去,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你顺着琳琅古道一路向南,搭乘过往船只,或者你游着去也可。” 孙行眼皮一翻,茫茫东海,无边无垠,只是浅水区的海兽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徐三盯着孙行,也不说话,看的孙行浑身不自在。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孙行当即抬脚,就欲离开,只听见徐三开口道:“你此去海外,可搭乘落日岛的船只。 落日岛是东海岛链势力中颇具名气的大岛,生意伙伴众多,她们亦时常去海外交易,你去寻一个叫做林凉的人。” 徐三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孙行,孙行接过玉佩,入手温凉,玉佩呈龙形,栩栩如生。 “务必交到她的手上,就当是我传你身法的回报吧。” 孙行面色古怪,道了声告辞便出了宅邸。 徐三端起茶杯,缓缓饮下,只听他低语道: “久违的战乱就要开始了……” ------------ 第二十二章 捡尸 神洲东南,古蜀。 恢宏的殿堂下,风霄,徐天纵以及郡王古照三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皆躬身而立,在其面前站着一身穿锦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人。 当朝皇主姓李名乾,李姓,是谓古蜀第一姓氏。 “这么说,净坛庙和玄奘寺联手都没能拿下花果山两位山主?”李乾开口道。 三人见那凶猿,便知自己不是他一合之敌,早已退的远远的,见李乾问道,三人当即点头称是。 “那位横击两大势力的神秘人又是谁,可有来历眉目?” “不曾知晓。”徐天纵躬身道。 李乾淡淡的注视着徐天纵,徐天纵当即跪在地上,“臣辜负了皇主的信任,未能谋得仙法,万死难辞其咎!” 良久,李乾才道:“起身吧,这不是你的错。” 说着他移步御书房,留下三人站在大殿上。 三人对视一眼,只听见威严的声音传来:“原定计划不变,另加大通缉力度,悬赏孙天之子孙行,可提供确切行踪消息者,加官进爵。” …… 孙行穿过熙熙攘攘的御道来到士楼前,手中握着一枚玄戒。 意识沉浸其中,细细感知着,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这四万灵玉是他最后的家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踏步进入士楼,一楼依旧人头攒动,喧闹非凡。十八层士楼唯有一楼不设置厢房,这里的消息共通且廉价。 对于初次来到琳琅古道,人生地不熟的异族来说颇为友好。 孙行驻足其中,一边四下张望,一边留神倾听着众人的交谈。 “借过,借过。” 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孙行身前挤过,一眨眼便消失在门前,正欲上去二楼的孙行忽然眉头一皱,他摸向口袋,口袋空空如也,那枚玄戒也不知所踪。 “是那个人!” 孙行暗道大意,当即挤出人群,追了出去,正好看见御道尽头那道娇小的身影。 “还真是胆大包天,还有心情在那里消费!” 孙行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着那小贼冲了过去。 那人四下张望着,忽然瞥见奔来的孙行,她面色一变,掏出一把灵玉放在那小贩摊上。 小贩双眼绽放金光,笑呵呵的收下。 “往哪里跑!” 孙行施展羽游身法,御道上留下一串残影,本以为这人是个普通的小毛贼,奈何施展全力,却还是抓不到她,二人之间总保持着一段不多不少的距离。 小贼像是专门在等孙行似的,跑一段便停下来等等,侮辱性极强。 两条主御道划分荒城四大区域,其间又有数条辅道纵横交错,孙行在后面紧追,眼看着那小贼穿过辅道,出了城门。 荒城作为琳琅古道的重要节点,有着四大势力坐镇,一般不会有人想不开在这里作乱,一旦出了荒城,深入琳琅古道,杀人越货的勾当便成了家常便饭。 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什么身份,看你不爽,便是你不幸的开始。 孙行发誓,抓到他一定要把他的头拧下来作夜壶。 琳琅古道深处,比想象中更为炽热,相应的,人也越来越少。 荒漠丘陵,炎炎烈日,飞沙走石。 不知跑了多久,那小贼忽然停了下来,走向路边一座两层高的木楼。 一张巨大的帆布有四根粗壮的木头撑起,扎根于地下,提供了一处长约三丈,宽约两丈的阴凉。 四张小木桌搭配着几根长凳横在阴凉处,一老太手中拿着一串精致的玛瑙首饰,那小贼正对她说着什么,老太褶皱的面庞顿时浮现一抹笑意。 孙行一愣,径直朝着那小贼走了过去,小贼见孙行迎面走来,也不跑,端坐在那,面带笑意。 孙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阴凉处,那老太开口道:“后生,这是去哪?” 说着,那老太端起木桌上的茶壶,信手将那碗中的风沙倒掉,一碗清茶推到孙行面前。 孙行看了眼老妇,“我去哪?你倒是问问他好了!” “我这孙女怎么招惹你了?”那老太开口道。 孙女? 孙行闻言,顿时瞥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贼,一双眼睛瞥向某处。 随即又瞥了眼缠绕在老太手腕上的项链,冷哼一声,却是没说什么。 那小贼诧异的看了眼孙行,旋即摘下头巾,露出一副精致的面容。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衬以小麦色的皮肤更显妖魅。 “你是不是偷了这位小哥的东西,让人家追到这里来?” 说着,那老太伸手拽住她的耳朵,一边对着孙行开口道:“不好意思,我这就让她把偷的东西还给你。” 孙行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入口微苦的浊茶清热解火,别具一番味道。 老太又道:“也是我以前对她太过溺爱,让她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如今改也改不掉了。” 一缕热风吹来,带着一丝淡淡的腥臭味道,孙行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天呐,这个人不要命了吗?” “祸事,祸事,这么英俊的后生怎么想不开呢!” “多半是异乡人,可惜了。” “我宁愿渴死,也不会去喝这老太的水。” 孙行看着古道上经过的几个行者,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不解的眼神望向老太,老太面色平淡,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她已见怪不怪。 “傻小子,你怕不怕?”名叫宝儿的小贼打趣道。 孙行听的一头雾水,他看向宝儿,又看了眼沉默的老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的茶馆此前在这古道上可谓是生意红火,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因为爷爷的缘故。” 孙行疑惑的看着两人,只听宝儿续道: “爷爷以前不这样的,自从有一次他很晚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自那次之后,爷爷每逢天蒙蒙亮便出去,黄昏时才回来,留下茶馆交由奶奶打理。 有一次我悄摸摸的跟着爷爷出去才知道,爷爷竟然在古道上捡尸。” ------------ 第二十三章 驱狼吞虎 习习热风,自古道腹地吹来,裹挟着一分诡异味道。 孙行四下望去,“这么说,现在你爷爷又去捡尸了?” 宝儿点了点头,眼瞳中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孙行看向老太,“这琳琅古道上凶险异常,每天都在死人,您就不怕他出现意外?” 老太摇了摇头,“他是个牛脾气,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谁劝也没用。” “那影响茶馆生意又是怎么一回事?”孙行问道。 开口的是宝儿,只见她精致的脸颊上,一双灵动的眸子尽是后怕之色。 “爷爷并不是任何尸体都会捡的,他会把他认为具有危险性的尸体收集到一起,然后把他们埋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我肉眼凡胎,也看不出来这些地方有哪里神异之处。” 孙行蹙了蹙眉,平静的心湖骤然泛起波澜。 尸体……危险性? 宝儿续道:“那次我悄摸摸的跟着爷爷,一直到很晚。 夜幕笼罩下的琳琅古道与你白日所见的古道简直天差地别,给人的感觉就是自人间来到了冥府。” 宝儿顿了顿,呼吸不由得稍显急促。 “夜晚的琳琅古道真的很可怕,青色的幽雾从那极远处的大山中蔓延出来,像沙漠中的大风暴,邪气森森,幽冷异常。 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在古道上腐化的尸体在青色幽雾的笼罩下都会复活过来。” 孙行当即打断道:“这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借尸还魂什么的,也许只有那些大人物才能做的到吧。” 他看向老太,只见老太一脸平静。 “这是我亲身经历,幽雾下真的有生灵存在,而且这些腐化的尸体像是被人暗中操控着。 他们会争相吞噬,就像是一个圈子里面,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活着。 即便这些人已然身死,也摆脱不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孙行面色沉重,他不由得看向宝儿,“真有此等怪事?我看你毫无修为,是怎么……?” 宝儿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开口道:“爷爷早就知道我跟着他,是爷爷把我带了出去。这些死去的修者像是很惧怕爷爷,但是爷爷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 孙行又想倒杯茶,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问道:“你爷爷是修行者?” “老头哪里是修行者,就是个普通人,说来也怪,老头之前弱不禁风的,随着他天天捡尸,身子骨倒是越来越硬朗了。”老太说道。 她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酌了一口,褶皱的面庞上满是复杂神色。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头一直在古道上捡尸,久而久之,那些深入古道腹地的探险者都认识了他。 炎炎烈日之下,除却啃食腐尸的云鹰,狮鹫,豺狼等一众古道生灵,便是老头的身影了。 老头曾严厉警告那些深入古道腹地的探险者,不要在此地发生争斗,但是没有人去理睬他,甚至有人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 因为死在古道上的探险者不计其数,死者身上的财宝也随之遗落。” 孙行眼前一亮,这倒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老太续道:“那些想要杀害老头子获取财宝的人,无一例外皆是七窍流血而亡。 长此以往,那些探险者们也发现了古道上的端倪,死的人越来越多,老头越来越忙。 他们把责任全部推到老头身上,认为他捡尸招惹了古道腹地里的神秘存在,身上沾染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这才降下灾祸。” 孙行端详着老太,面色平静。 他对于老太说的话自不会全信,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一家子人都透露着古怪。 他看向老太,道:“那你们为何不走?就不怕这些修行者迁怒到你们身上? 虽说祸不及家人,对于刀尖舔血的家伙来说,他们根本不会去管这些。” 老太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早已发生了,只不过这些人的结局和那探险者无二,都是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老太浑浊的眸光望向远处,淡淡开口:“我们离不开这里,冥冥之中虽赐予了我们别样的人生,让我们免于灾祸,却同样失去了自由,我有预感,一旦离开古道,我们会死的很惨。” 孙行似在斟酌语言,宝儿忽然伸出手来,把属于孙行的玄戒还了回来。 意识沉浸其中,四万灵玉只是少了一百,那一百变成了老太手腕上的玛瑙手链。 似想到什么,孙行开口问道:“你这身法是谁教的?我看你身上并无任何灵气的流动,既不是修者,为何如此迅捷?” 宝儿腼腆一笑,道:“你就当做是失去自由,获得的馈赠吧!” 孙行摇了摇头,旋即自玄戒中掏出几枚灵玉,放在桌上,起身说道:“如此我也该离开了。” 看着孙行朝着古道腹地走去,宝儿不由得朗声道:“你刚才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要去古道腹地?” 孙行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徐三曾让他顺着古道一路朝南,想来定有他的缘由,虽然自己对他忌惮万分,潜意识里还是选择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你这个呆子,去吧,到时候让我爷爷把你捡回来。”宝儿凝声道。 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宝儿麦色的脸颊浮现一抹韵红,老太看了眼自家孙女,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孙行看了眼宝儿,转身离去。 …… 荒城,燕归楼。 三层楼阁内,徐三瘫在木凳上,身前圆桌摆放着一坛刚拆封的茅尖儿,两道佳肴正散发着腾腾热气,徐三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御道上。 他端起大碗,慢慢饮下,道:“那小子去了琳琅古道?” 落雁着一袭青衣,柔顺的青丝散落在纤细的腰身上,她笑了笑:“是的。” “蜃谷那边发生了什么?先生又知道些什么?我语天下愿与先生交易。” 徐三淡笑一声,“还有你不知道的?” 落雁款款一笑,“古往今来虎豹逞凶,谁怜麋鹿?驱狼逐虎寻常事,笑看尔虞我诈。 在先生看来谁是狼?谁是虎?谁又是那麋鹿? 徐三神色如常,依旧一副懒散姿态。 ------------ 第二十四章 锁龙井 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 莽莽大漠热气蒸腾,一眼望不到边际,孙行穿梭在古道上,远在天际的群山被幽雾笼罩着尽显朦胧与神秘。 此时正值晌午,孙行倒不担心会有异变发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污秽之物通常不会在阳气炽盛的晌午出现。 一路向前行进,极目远眺,更是四下无人,孙行运转羽游身法,急速行进。 寸草不生的荒漠实在难以让他提起观赏的兴趣,隐在荒漠中的残垣也多半被前来寻宝的修者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探查的必要。 孙行看向极远处的群山,那里才是他的目标。 随着运转身法,自身灵气也在急剧消耗着,他至今仍未吃透徐三传于自己的‘羽游’。 羽游身法讲求以心御气,气沉丹田,不滞不散,不迟不断,换势有如行云流水,抽身换影间,翩若惊鸿。 孙行心中思忖,羽游虽主御气,也重于技巧和速度,以足尖略点,快速向前踏步,待自身灵气雄浑到一定程度,御空而行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边的沙海中,一块不大不小的湖泊映入眼帘,孙行停驻脚步,一股清凉之意猝然盈满全身,他蹲下身来,撩起湖水,洗了把脸。 湖泊水波荡漾,周边草木葱茏,几株沙柳扎根地下,像这种沙漠中的植株生命力都极为旺盛,树脉扎根于地下几十米,飘扬的柳枝给这孤零零的湖泊增添了几分生机。 孙行倚靠在沙柳一侧,闭目凝神。 眼下,父亲母亲音讯全无,古蜀那边亦没有动静,通缉令仍张贴在荒城各处,这一系列的现象表明古蜀围剿父亲的计划失败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按照父亲留下的嘱托前往海外,去寻那花果山道统,强大自己。 一缕香风吹来,孙行面皮翕动,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眼前,正是于士楼盗取自己玄戒的小偷,宝儿。 “真巧,又见面了。”宝儿微微一笑,开口道。 孙行面色一冷,打量她许久,道:“你在跟踪我?” 宝儿站在湖边,习习凉风吹动衣衫,精致的脸颊更显妖魅。 “这古道是你家的?我只是碰巧经过这里罢了。” 宝儿顿了顿,续道:“我是来找我爷爷的。” 孙行盯着她,起身道:“你去找吧,我便不奉陪了。”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宝儿一愣,旋即笑了笑,自顾自的跟在孙行身后。 孙行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正欲开口说话,便听见宝儿灵动的声音响起。 “你可知道巫?” 孙行缓下脚步,宝儿眼瞳灵光一闪,快步走上前来,两人并肩而行。 孙行看了眼宝儿,宝儿开口道:“我是被诅咒的人,脑海中不时会涌现一些骇人听闻的东西,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还是蛮有趣的,方才给你说的巫,便是其中之一。” 孙行闻言,心湖骤然泛起一丝涟漪,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说说看。” “阎浮界五圣自西天回来,设下道统,编撰可供世人修行的法诀,功参造化,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站在阎浮顶端的人,这是世间普遍认同的观点。” 孙行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他的大品天仙决正是来自于斗战胜佛的道法。 宝儿面色沉重,续道:“实际上,阎浮界有着一批丝毫不弱于五圣的存在,其中之一便是巫。” 孙行插口道:“你所说的巫现在依然存活于世?既不弱于五圣,岂不是无敌世间?” 宝儿正欲开口,忽然她面色一白,嘴角溢出一道血迹,她神色稍显惊慌,跪伏在地上,不停的呢喃着。 孙行四下望去,他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怪异感觉,难道是世间还真有那种荒谬的心念感应? 宝儿神色稍显萎靡,孙行将她搀起,宝儿看着孙行:“这下你明白了吧。” 孙行蹙了蹙眉头,“不让说,便不说了,这巫还真是奇怪。” 二人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群山脚下,山脚下有一条直通腹地的山道,空气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道。 “你确定要进去?”宝儿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为己用是父亲时常教导自己的,修行之路本就是一条埋骨之路,他不会畏惧。 宝儿瞳中闪过异芒,径直跟了上去。孙行见她仍旧跟着自己,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却也没有多说。 二人踏入山道,这山道狭长纵横,连接各处,孙行站在一块巨石上极目远眺,这山中腹地相比于外边无边际的荒漠简直一地四季,景象万千。 “古道上有着太多难以置信的奇观。”宝儿望向远处,神色满是虔诚。 “这山系可有名讳?”孙行问道。 宝儿站在他身后,清澈明亮的双瞳微微晃动,她开口道:“巫山。” 孙行心中一凛,他不由得转头看了眼宝儿,只见她端详着四周,并无异样。 感受到孙行的目光,宝儿开口道:“你若想寻宝,我可以给你说几个地方,你自行选择。” 孙行注视着她,道:“说说看。” 宝儿侃侃而谈:“巫山内有四奇,一为蛟,二为蝶,三为犬,四为树。你想先听哪一处?” 孙行想了想,道:“就蛟吧。” 宝儿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异色,开口道:“由此山道以东,有一条贯穿巫山的大河,大河润泽整片山系,在其上游有一处峡口,叫做巫峡。巫峡之地有一处遗迹,名唤锁龙井。” “莫非那井内镇压着一条龙?”孙行不由得开口道。 宝儿不答,继续说道:“早在很久以前,蜀地地势错综复杂,曾有大洪水于此处泛滥,有惊才绝艳的人物以一根神铁疏导出三处峡口,其中一处便是巫峡。 巫峡之地有孽龙作乱,搅动风雨,那人便将孽龙锁进井中,以大法力将其镇压,那人许下承诺,有朝一日等待有缘人,可还它自由。 孙行眉头一挑,问道:“如此说来,真的有龙?” 宝儿笑了笑,一副老道模样。 “谁又知道呢,要不……你去看看?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二人边走边说,眼前景象恰似由初春一下子跨入了寒冬。 近前的大山高耸巍峨,冻封雪裹,山顶处白云缭绕,看上去犹如一位亭亭玉立的仙子。 山体周边尽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尖锐锋利的冰锥,以及终年不化的冻土,前来寻宝却丧命于此的修者尸体横在冰山各处,终年不腐,一头体型硕大的雪狼正啃食着身躯。 “这……?” 宝儿眉毛一蹙,似有些意外,她斟酌着言辞,良久才道:“传闻巫山中有一座可移动的雪山,雪山上载着一座神庙,神庙内供奉着一尊逝去的国主,里面藏有开启巫山宝藏的钥匙,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宝儿看向这座隐在云雾中的雪山,神情微动。 孙行心中一动,只觉得一股热流席卷全身,他看向宝儿,并未察觉她的异样,问道:“当真?” 宝儿点了点头,“上去一看便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想好怎么解决这些雪狼群。” 一头头雪狼渐渐现出庞大的身驱,锋锐修长的獠牙看的孙行不由得泛起一股凉意。 “它们为何看我不看你?这些畜生还分男女?” 孙行开口道。 宝儿拍了拍孙行肩膀,揶揄道:“你难道忘了我与你说过的,我受古道规则庇护,它们亦是古道内的生灵,这些雪狼是不会伤害我的。” “该死!” 孙行四下望去,数十头雪狼已成环形将自己团团围住,已然没有了逃跑的余地。 一头头雪狼目露凶光,却是没有上前扑杀。 “它们在等什么?”孙行忽然站到宝儿身后,问道。 宝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她指了指狼群正中那头皮毛雪白,流转晶莹光泽的头狼,说道:“那是雪狼王,他在等我解释。” “你……和它说话?用巫语吗?” 宝儿面露思索之色,她看向孙行,“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想不想和它打一架?”宝儿问道。 孙行看向雪狼王,它比一般雪狼还要庞大数倍,凶悍强劲的气势溢散而出,充满灵性的双瞳像是承载着巫山的玄奇和瑰丽,二者不在一个层次。 宝儿朱唇微动,对着那头雪狼王诉说着什么,雪狼王昂首阔步,缓缓上前。 孙行看着身旁庄重的女子,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雪狼王一声嚎叫,周边群狼皆是收敛了嗜杀的气息,宝儿也已退到一侧。 雪狼王双瞳紧紧盯住孙行,忽然一跃而起,狼爪破空而来,拍向孙行。 孙行面色一变,躲过这一击,对着宝儿吼道:“你对它说了什么?” 雪狼王一身洁白的鬃毛随风飘扬,一击不成,旋即调转身躯,修长的狼尾抽向孙行面门。 “就当是切磋好了。”宝儿笑盈盈的说道。 孙行险象环生,电光火石间,眉心金光一闪,灵纹骤然涌现,他运转大品天仙决,御动灵气牢牢护住周身。 隆隆的破空之声响彻耳畔,孙行运转身法,五指紧握成拳,金色灵气包裹拳头,砸向雪狼王。 虽是一拳中宫直进,在雪狼王眼中却是漫天拳影倾覆而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狼王瞳中掠过一抹异色,它一声嚎叫,沉积的雪花骤然扬起,晶莹的雪花凌厉如刀,切割在孙行护体灵气上。 ------------ 第二十五章 三星古国 巍峨的雪山脚下,一人一狼于空地中纠缠不休,孙行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奈何不了雪狼王分毫。 战斗中,孙行敏锐的察觉到雪狼王并无杀意,这种感觉更像是平时父亲指导自己修行一般。 他御动灵气,却无法对雪狼王造成有效的打击,这是境界上的差距,一路走来站在他对立面的,都是比自己强大数倍不止的敌人。 自己现在还是太过弱小。 “惊风雨!” 孙行运转仙诀,御动全身灵气,在其周身,似有金色的水雾绵延舒展。 宝儿直勾勾的注视着孙行,清澈灵动的双瞳随着孙行御动法诀,忽然便的深邃,宛若一汪深潭。 孙行以手化剑,道道青筋暴起,整条手臂变得异常粗大,狰狞而可怖。 他朝着雪狼王斩去,呼呼风声有如雷震,大有风暴降临,山河倾覆之势。 凌厉剑气斩出,漫天皆是剑影。 雪狼王前掌踏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对锋利的獠牙下脩然衍生出一道光球,光球电光缭绕,随着一声吼叫,这缕电光顿时激射而出。 电光极小,宛若萤火,却将袭来的万千剑气一一震碎,剑气消弭,细小电光仍有一往无前之势。 孙行轻吐一口浊气,散去了聚涌的威势,此战虽败,对于他来说,收获却是满满。 身法与灵气的御动愈发娴熟,一念之间,体内灵气便可通达各处,战斗技巧也有显著提升,此时此刻,修行的诸多功法顿时有了一种融会贯通的奇妙感觉。 狼王甩了甩浑身雪白的鬃毛,人性化的眸子瞥了眼孙行,又看了眼宝儿,率领群狼隐去。 宝儿笑盈盈的走来,孙行看着宝儿,神色颇为复杂,他开口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孙行注视着身边这位娇俏的女子,实在想不出来他自己有何神异之处可让她算计。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图谋仙法? 宝儿看了眼神色稍显怪异的孙行,呵呵一笑:“怎么说呢,看你呆呆的,是个老实人。人生地不熟的,就帮你指指路。” 孙行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他望向近前的雪山,开口道:“我们上去?” 宝儿斜睨了眼孙行,道:“我们……?这下让我跟着你了?” 虽这样说,她还是迈步走上前来。 宝儿端详着不远处的雪山,她对此亦兴趣浓厚,瞥了一眼孙行,她暗暗思忖。 少顷,宝儿正欲说话,她眉头一皱,抬头望向天边,孙行察觉到宝儿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西边泛白的天穹。 西南方,几道黑点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二人头顶。 四艘舰艇悬空,造型古怪却弥漫着慑人的威势,船体正中烙印着三颗甚是耀目的星辰印记。 战舰下方篆刻着一枚枚闪烁着幽光的晶石,如繁星般耀眼夺目。 舰艇周身篆刻着瑰丽的花纹,莹莹光泽流转其中,似以精妙的法阵将这些能量晶石串联起来,成为支撑舰艇御动的核心。 舰艇光罩大开,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连同一众约莫不到十五六岁的年轻后生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宝儿显得识得那中年来历,她瞳孔一缩,像是怕生的孩童自然而然的抓住孙行手臂,躲在他身后。 孙行心中明悟,脸上一副惊恐模样,他不去看那中年,而是对着战舰微微躬身,显得诚惶诚恐。 实际上,未出过古蜀的他根本不识得这是来自哪里的势力,但能驾驭战舰,御空而行,显然非寻常势力所能比拟。 为首的中年男人站在舰艇上俯视着二人,感受到中年肆无忌惮的探查着自己,孙行心中骤然一冷。 呼吸间,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不见,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润感觉,孙行心中微动,忍不住动了动手臂。 中年男人凝望着雪山,古井无波的双瞳脩然露出惊容。 “叔父?”战舰上,有后生开口道。 中年摆了摆手,他面色甚愉,凝音成线对着一侧悬停的战舰诉说着什么,待中年再次看向雪山,两艘战舰早已破空而去。 那中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淡声道:“速速离去。” 也许是因为孙行虔诚的作态,中年并没有随手将其抹杀,而是让其离开,孙行微微躬身,当即后撤离去。 二人沿着山道快步行进,孙行跟着宝儿在巫山的另一侧停住脚步。 山坳下,宝儿瞪着孙行,面色愠怒:“你这呆子,我倒是看错你了。” 孙行挠了挠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显然知晓了她的意思。 孙行当即岔开话题,道:“那些战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宝儿轻吐一口浊气,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解释道: “东胜神洲有无数小国,这些小国受大国统御,就像是古蜀的郡城制度,这些小国在大国眼中,就如一个个郡城,受大国统御。 这些大国被尊为古国。 刚才那些驾驭战舰的家伙就是来自于三星古国,凡被尊为古国的人间国度无一不是传承久远,强者如林,底蕴深不可测。” 孙行恍然领悟,他看向宝儿,道:“这三星古国在何处?” “出了琳琅古道,以西便是三星古国。” 孙行摸着下巴,“这琳琅古道绵延千里,以西岂不是更远,相隔数千里来此,莫非是因为这雪山?” 宝儿点了点头,却未多说。 孙行眉头紧蹙,这不符合他的认识逻辑,相隔数千里,巫山异变这三星古国又岂会知晓?除非这所谓的三星古国与这巫山有着一定的联系。 他看向宝儿,宝儿显然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 似想到什么,孙行忽然问道:“你爷爷还在这巫山?” 宝儿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爷爷你就不用担心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势力因为三星古国异动将目光投向这里,巫山要热闹起来了。” 孙行抬头看向天穹,悬于头顶的烈日不知不觉间便已溜到了天穹西侧。 如宝儿所说,琳琅古道的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了,这些死去的探险者真的会在幽雾下再次复苏吗?孙行心中如是想到。 他看了眼宝儿,道:“看这太阳,估计也就两个时辰便要天黑了。 宝儿面色凝重,显然知晓了孙行心意,她开口道:“接下来,你便跟着我。” ------------ 第二十六章 异变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望无垠的大漠,空旷而苍凉,当大日西坠,呼呼风声席卷古道,沉睡的生灵将被唤醒…… 莽莽巫山,孙行跟着宝儿在山道中穿行,脚下这条狭长的古道更像是此前久居于此的山民为了采集运输各种所需之物而开辟的捷径。 曲径通幽,小阑斜护,却难于上青天。 孙行跟着宝儿身后,不时向远处眺望着,这条古道长满了碧绿的苔藓,孙行一边用脚掌紧紧抓住地面,一边伸出手来握住崖壁上凸起的岩石,二人缓慢前行着。 孙行开口道:“我们这是去哪?” 宝儿回过头来看了眼孙行,答道:“走出这条山道,再走个几里就差不多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你看那。” 宝儿指了指巫山中央腹地,此刻他们在巫山的西侧,雪山则在巫山东侧。 巫山中央已有绚丽的霞光溅射而出,青色的光影异常闪亮。 “幽雾就是从那里蔓延过来的,那里有什么?”孙行眺望着被青色大幕笼罩的巫山腹地,惊叹道。 宝儿不答,二人加快行进速度,掠过这条古道,进入山下绵延不绝的原始森林。 孙行回头望去,地平线一片殷红,红日已然隐入晚霞,最后一抹霞光也将褪去。 穿梭于原始林中,孙行四下望去,遍地皆是灵株草药,仅他识得的上好灵材就已然不下十种。 夜幕将临,蛰伏于密林深处的凶猛异兽本该出来觅食,此刻林中却寂静无声,唯有二人踩踏枯叶发出的娑娑声响。 “巫山生灵皆有灵性,亦知道趋吉避凶。”前方,宝儿开口道。 孙行回望身后,只见缕缕青色的雾气已然蔓延开来,青雾不急不缓,那些他注意到的上好灵材在青雾的浸润下通体散发着莹莹光芒。 青雾中似传来吱吱声响,连带着林中温度都冷了几分,一股冷意直冲脑门。 “还要多久?”孙行问道。 “就在前面了。” 二人越过湍急的林中溪河,肆意生长的参天大树于此处戛然而止。 眼前,高低起伏不定的群山丘陵将一座呈半月形状的山谷缓缓抱住,如婴儿处在暖和的襁褓之中。 宝儿明显轻呼了口气,二人进入山谷,宁静祥和的气息扑面而来,恰似迷途中,踏入令人心安的避风港。 这座半月形山谷并不宽敞。 一条自岩壁缝隙流淌而出的溪河灌入谷中深潭,几株青莲生长在潭中,四块如同蒲团大小的光滑石头坐落于深潭四方,似那游历天下的文人骚客曾于此地畅谈风雅。 孙行怔怔的看着前方,似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向宝儿,道:“这是什么情况?” 宝儿神色平静,已然习以为常,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语气难得放松了几分。 “这里是巫山生灵的庇护所,深入巫山,一旦到了夜晚,像你这样的修者多半会死无葬身之地,除非你身怀大气运,像这些巫山生灵一般,能够做到趋吉避凶。” 孙行闻言只觉得脊背发凉,一阵后怕。 他看向一侧盘卧于山谷中的诸多异兽,雪狮,野牦牛,羚羊,雷豹,云兔等皆围成一团和睦相处着。 以野牦牛,羚羊为食的雪狮正依偎在野牦牛蓬松茂密的皮毛下,这极为怪异的行为看的孙行瞠目结舌。 宝儿端坐在青石上,孙行看向宝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宝儿眼睑微垂,以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爷爷告诉我的。” 孙行点了点头,忽然很想见识见识宝儿的爷爷是一位怎样的人。 他转过头来,踏上一块巨石,眺望着远处。 一轮明月透亮,莹莹月华洒落下来,让脚下的这方土地更显神秘和苍凉。 山谷外围,浓密的林中,青雾无孔不入,一层层的青雾渗透过来,如海中波涛层层堆叠。 起初,孙行仍能透过薄雾观察林中的景象,渐渐地,随着青雾堆叠,林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耳畔边缭绕着枯叶飘扬发出的娑娑声,习习吹拂的幽风带着几分彻骨凉意。 孙行四下望去,谷中躲避青雾的巫山生灵随着青雾的临近,纷纷发出不安的嘶吼,野牦牛雄壮的身躯不安的耸动着,铜铃大小的双瞳紧紧的盯着山谷外,两只鼻孔喘着粗气。 它极为不安。 孙行目睹这异状,心中暗暗思忖,青雾里面有什么?他不自觉的向前迈步,进入雾中。 端坐在青石上的宝儿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并没有察觉到孙行异动。 “凄凉,幽冷,枯寂。”这是孙行的第一感受。 置身青雾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青雾中蕴含的独特能量让他脑袋发涨,如针扎一般。 大品天仙诀竟自发运转,金色灵气通达全身,弥漫周身的青雾触碰到孙行护体灵气便发出嘶嘶声响,且伴随着一股恶心的焦糊味道。 孙行蹙了蹙眉头,在青雾里他感受到一股邪恶之意。 也许这里并无修者殒命于此,他并没见到所谓的死者复苏,不过却也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决定退走。 出了青雾,孙行心有余悸,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仅是片刻时间,便消耗了太多灵气,双腿更像是灌了铅,只觉得疲惫异常。 他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忽然想到降临在雪山上,那几位来自于三星古国的修者,他们该如何应对青雾?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宝儿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孙行。 “你还真是好胆。” 孙行干笑一声,摸了摸脑袋,道:“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宝儿走到深潭一边,伸出手来,自那莲蓬中取出一枚莲子,抛给了孙行。 孙行一手接过,放在手心打量。 “吃了它。”宝儿开口道。 孙行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将它咽下,莲子入腹,炽热的感觉顿时自海底轮席卷全身。 宝儿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时,一缕缕淡青色的雾气自孙行体内溢散出来。 一股恶臭的味道涌入鼻腔。 孙行脸色一变,他的护体灵气明明已经烧灼了青雾,竟还有部分渗透了进来。 ------------ 第二十七章 莫相 孙行站在一块巨石上,朝着巫山中央望去,那里青雾汹涌,如同一轮大日垂落桑海。 缕缕雾气氤氲沸腾,如同光束般,青色光芒不停激射。 巫山上空,一道血色光轮被青雾包裹着,在那里沉浮,溅射而出的青雾泾渭分明,却又万川归海。 孙行凝神眺望着,虽然隔着很远,却青光璀璨,极为耀眼。 那里究竟有什么? 孙行跳下巨石,一侧的野牦牛忽然将硕大的鼻孔朝向另一侧。 他耸了耸鼻子,面色甚是难堪,也难怪连牦牛都受不了,自己身上这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整个人站在那,就像是一口可移动的茅坑,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道。 孙行看向宝儿,又看了眼潭中的莲子,开口道:“我要不要再吃一颗?” 宝儿摇了摇头,揶揄道:“一个就够了。” 孙行只觉得浑身难受,似想到什么,他开口道:“我刚才置身于青雾之中,发现这半月山谷被一轮淡红色的光罩包裹着,淡红色的光幕上似有一只巨大的杜鹃于此起舞。 孙行面露惊容,他摸着下巴,续道:“这是不是山谷成为生灵庇护所的原因?这只杜鹃有什么来头?这莲子是不是什么异宝?” 宝儿看向孙行,忽然耸了耸琼鼻,她指了指一侧的深潭,却是没有说话。 孙行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话不说便跳进了深潭,他早就想进去洗掉身上这股难闻的味道了。 孙行跃入潭中,溅射出一团水花,潭水清凉彻骨,让人振奋。 这汪潭水来源于地下断裂的地脉,地下大河自这些断裂的地层裂隙中流淌出来,出口处常常成为野牦牛,羚羊等生灵饮水的重要途径。 巫山地势错综复杂,这条注入深潭的溪河,孕育了这一株能够去除污秽之气的青莲,其源头定有非凡之处。 有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青莲作为佛教圣物,莲的生长代表了一个人去除私心杂念,从此岸到彼岸修行成佛的过程。 如果此间山谷有主人的话,他定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他料想到一切,种下这株青莲来为后人供以余荫,孙行如是想到。 宝儿怔怔的看着跳入潭中的孙行,他是不是错会了自己的意思? 宝儿摇了摇头,来到一块巨石上,向远处眺望着,她看到那簇耀目的血色光团,轻声呢喃着:“杜鹃啼血猿哀鸣……主人。” 孙行潜入潭中,这汪深潭宛若黑洞一般,潭水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株扎根于深潭的青莲,玄奇之处甚至不止于此。 错综复杂的根须一直延伸下去,孙行顿时来了兴趣,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汪深潭可以给他答案。 他顺着青莲根茎一直下潜,幽暗的潭底冷寂异常,连条鱼的影子都见不到。 孙行御动灵气,如水中游鱼一般没有丝毫不适。 经历过锻体境,补全自身精气神之后,修者已然可以做到胎息闭气。 所谓胎息是为修者修行的必经之路,有道是在胎为婴,初生曰孩。 古经中曾有记载:婴儿在腹中,口含泥土,喘息不通,需以脐咽气,养育形兆,故得成全,则知脐为命门,固为胎息。 孙行凝神闭气,四下探查着。 这株青莲竟扎根在一块石头上? 他伸出手来沿着青莲根茎向下摸索,用手揩去附在这块‘岩石’上的泥土。 孙行敲了敲这块岩石,竟发出一阵悦耳的颤音,像是工匠冶炼金属发出的声响。 孙行皱了皱眉头,这是……青铜?一株青莲扎根在一块青铜上? 孙行没有将那块青铜取出,而是选择继续挖掉青铜块周边的泥土。 渐渐地,他发现眼前的青铜块只是显露了冰山一角。 随着泥土褪尽,孙行发现青铜块上还篆有一些古怪的纹路。 这汪深潭的潭底竟掩埋着一块巨大的青铜石碑,石碑雕刻群画,恰似部族的图腾一般。 孙行定睛一看,石碑上篆刻的两人,造型都极为诡异。 不过两人头上都戴着一顶莲花状的帽子,穿着一件半臂式连肩衣。 其中一人宽眉大眼,大鼻阔嘴,嘴角上翘,带有神秘的笑意,还有一人站立在那,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一只怪鸟篆刻在那人身旁。 孙行蹙了蹙眉,这难道是古时的人族? 他实在难以接受画像中那双向外直凸的眼珠,以及那对长而尖的大耳。 这铜面难道是宝儿所说的‘巫’? 不过,单从青铜人像来看,着实给人一种庄严的紧迫感。 孙行四下摸索着,除却青铜石碑外,潭底再无其他。 他再次敲击着铜碑,甚至以自身一缕灵气注入其中石碑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块青铜石碑年代极其久远,如果不是没有开辟玄宫轮,无法收纳器物,他甚至想要连这青铜器连同这株青莲一并收走。 孙行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不带走这两件宝物他一定会后悔。 …… 雪山。 两艘战艇依然悬于天穹,蒲城盘坐于战艇前端闭目凝神,黝黑的炮孔内充盈着晶石能量,正蓄势待发。 在其脚下,整座巫山都被漫天青雾笼罩着,几名跟随蒲城来到此地的三星古国人杰皆将目光投向近前的巍峨雪山。 “叔父,我们既已谋得先机,为何不在其他势力到来之前谋取雪山机缘,反而要让将军他们通知南境其他势力?”南宫开口说道。 南氏一族乃是三星古国境内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当代南氏一族的族长于三星古国中身兼要职。 南宫是为南氏一族的杰出后辈,此行特意跟随蒲城前来,他对于巫山宝藏十分感兴趣。 南宫开口,簇拥在他身旁的几名后生皆是应和着。 这几名后生虽不过十五六岁,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的观念早已扎根于心,他们需要仰仗南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蒲城睁开双眸,望向下方,双瞳血光缭绕似早已洞穿了朦胧青雾中隐藏的存在。 “莫相,你怎么看?”蒲城淡声道。 南宫一侧,着一袭白衣,青丝垂落腰际如仙子临凡的莫相,眺望着极远处的巫山中央腹地,声音空灵宛若,甚是好听。 “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 ------------ 第二十八章 杜鹃啼血 孙行潜出深潭,他看了眼站在山坳上的宝儿,自顾自的坐在青石上。 自从离开古蜀,他从来没有深度修炼过,如今正好融会贯通,精进一下修为。 他运转功法,被潭水打湿的衣衫开始蒸腾出缕缕水汽。 宝儿自那山坳上下来,瞥了眼孙行,道:“倒是没那么臭了,怎么去那么久?” 孙行耳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只是轻声回道:“太臭了,所以多泡一会儿。” 宝儿没有多想,来到另外一块青石上端坐下来,盘卧在山谷一侧的牦牛雪狮们皆是闭上了眼眸。 一时间谷中安静异常,倒也颇显祥和。 深潭中,位于正中的一朵闭合莲包悄然绽放,这朵绽开的莲花,色彩缤纷。 定睛细数,有着金、黄、紫、蓝、赤、茶、绿、红、白九种色彩,这朵九彩莲花,却唯独红色莲瓣色彩最为浓郁,恰似殷红鲜血。 宝儿睁开双眼,端详着这株莲花,神色复杂万分。 她看了眼孙行,嘴角翕动,她伸出手来,想要轻抚他的脸颊,就要触碰到孙行侧脸的手指忽然收回,她轻声道:“你好像他,却不是他……” 莲包盛开惊醒了沉睡的牦牛,这些巫山生灵有着独特的感应,在牛儿惊愕的目光中,宝儿毅然转身,踏入青雾,一去不回。 莲花散发红光,这一缕红光柔和且温顺,它飘扬着,化作道道细丝裹住孙行,像是一颗巨大的蚕茧。 深度冥想的孙行并没醒来,亦或是他根本不想醒来。 莲中有灵,化作一只血杜鹃。 盘坐在青石上的孙行眉心忽然溢出一点血珠,血珠凝现,孙行蹙了蹙眉,眼睑微动,却未醒来。 血珠凌空,这只杜鹃鸟含住那粒血珠,飞出了山谷,青幽的雾沾不得它身,杜鹃畅通无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朝着那巫山腹地飞去。 巫山腹地有着大恐怖,以至于来自三星古国的蒲城等人见那雪山都不敢单独行动。 杜鹃浴血又啼血,以莫名神通将那粒血珠幻化成孙行模样。 显现于杜鹃背上的孙行浑浑噩噩,良久才有了几分意识。 这……? 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他竟坐在一只杜鹃身上,俯瞰着广袤的巫山大地。 孙行狠狠地捏了一下大腿,强烈的痛感带给他最真实的体验。 孙行百思不得其解,这种逆天手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既是惶恐,又觉刺激。 他想了想,此刻的本体应该还在那山谷中,此刻自己能够遨游巫山,想来也是身下这只杜鹃的手段。 庇护巫山生灵的血色光罩想来也与它脱不了干系。 杜鹃一声啼叫,一缕奇怪的念头悄然遁入脑海。 一滴鲜血化身的孙行,面庞露出恍然神色,所谓的巫竟是这般?如今的古蜀大地居然是阎浮界上古巫族的后裔。 古时,阎浮界神巫不分,巫作为沟通天人两界的中间力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于古蜀大地,也就是如今的神洲南境,恰似人间帝王般,说一不二。 琳琅古道上,广袤神秘的巫山正是当时群巫的祖庭,这也是巫山名讳的来由。 孙行神色古怪,他端详着身下这只庞大的杜鹃,华丽的羽毛殷红似血,根根血羽皆附着晦涩难懂的纹路。 “你要带我去哪?”孙行开口道。 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不对劲,他竟与一只鸟对话。 杜鹃飞越了群山,当然,这仅仅是巫山的其中一段。 本欲载着孙行直奔腹地的杜鹃忽然调转方向,朝着琳琅古道飞去。 此时正值夜半,弥漫山间溪涧,林海荒漠的青雾达到巅峰。 杜鹃一路向南飞行,经巫山西侧,呈环形飞往古道,脚下青色荒漠无边无垠,孙行凝望着这难得的景象,坐在杜鹃上的他,视线变得极为清晰。 他清楚的透过浓郁的青雾,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因寻宝,掠夺,争斗死去的修者竟真的死而复生。 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充实着青雾,无神的双瞳中有一抹青光摇曳,如那幽绿鬼火一般。 坐在杜鹃上的孙行心头忽然滋生一种王朝帝王巡视疆域的怪异感觉。 一众死去的修者恰似自冥府踏足人间的阴兵,无一例外,他们前行的方向皆是那巫山腹地。 “嗯?” 孙行不禁蹙了蹙眉,“是宝儿的茶楼!” 茶楼竟也如半月山谷一般,散发着红色的幽光,阻拦着青雾的入侵。 巫山腹地到底有什么?死于古道的修者何其多,其中不乏强大存在,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在御动这些死去的修士? 孙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以想象,这些阴兵一旦被有心之人催动,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杜鹃于茶楼上空盘旋,短暂停留之后,方才调转方向由南向北,直奔腹地而去。 腹地中央溅射而出的青光,氤氲沸腾,宛若一方青色世界,血色光轮犹如黑暗中燃烧的大日散发着让人食髓知味的神秘能量,让于青雾中前行的‘阴兵’大军趋之若鹜。 巍峨高耸的雪山位于腹地东侧,孙行看着杜鹃,这是要去雪山? 他忽然想到了宝儿所说的巫山宝藏,心头骤然泛起一丝涟漪。 杜鹃来到雪山山巅,山顶光秃秃的,除却堆积的厚重积雪,只有一座破败的神庙。 杜鹃忽然拍打翅膀,孙行先是一愣,而后恍然领悟,这是要让自己下去。 孙行一跃而下,坚实的地面,真实的触感让他莫名心安。 他来到神庙前,伸出手来抚摸着,这座神殿竟也是由青铜浇筑而成。 莫非这里真是所谓的巫族祖庭? 孙行转身回望了眼杜鹃,那只庞大可怖的杜鹃鸟忽然化作拳头大小,飞到孙行侧肩。 雪山寂静异常,似乎并无危险可言,在孙行看来,这反而透露着古怪。 神庙庙门紧闭,孙行驱身上前,就欲推开那道门户。 这时,位于腹地沉浮的血色光轮忽然变得炽盛起来,看着这道血色光轮,孙行心中莫名慌乱,这具身躯都要泯灭。 血色神轮激射出道道神芒,神芒无可匹敌,激射而来的澎湃威势于雪山之巅脩然荡开。 半月山谷,孙行猛然醒来,忽觉眉间早已沁出细密冷汗。 ------------ 第二十九章 离开 谷中青莲摇曳,刹那间却恍若隔世。 孙行揉了揉经外奇穴,脑海中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无不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血色光轮炽盛无边,毁灭的光束激射而出,自雪山之巅炸开,自己与那血杜鹃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湮灭于能量风暴之中。 也许那血杜鹃早已料到会有这般结果,这才用大法力造就一具‘身外身’,以此番举动试探着什么。 白天的巫山,虽亦有霞光盈满天际,却不如夜晚这般炽盛沸腾,威力绝伦。 孙行忽觉一阵后怕,脊背骤然泛起一股凉意,若他与宝儿当时选择攀爬雪山,登临山巅之际,会不会也如此时这般,迎来一道血色神光,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孙行心念电转,显然,这血轮有灵,它不允许有人打开神庙之门。 屹立于雪山之巅的青铜神庙里面究竟供奉着什么?那只杜鹃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它又有什么目的? 血杜鹃,青铜神庙,血色光轮三者之间必有联系,相隔数千里,却因雪山异动第一时间赶来的三星古国定也脱不开干系。 脑海中,一缕缕猜想如泉水喷涌。 显而易见的是,这只血杜鹃是巫山的异数,可呼唤万千死尸的血色光轮与这血杜鹃并不对路。 杜鹃找上自己,在孙行看来,定是由于自己身上有着可供它利用的价值,有那么几分拉自己入伙的意味,当然了,这一切也仅是猜想。 不过,孙行愈发相信,有利可图才是世间芸芸众生行动的动力,这一真理。 沸腾的热血渐渐沉寂,孙行静下心来,转念一想,能够激射青雾,御动万尸,显然血色光轮比之血杜鹃犹有过之。 二者谁正谁邪,目前仍不明了。 他烦闷不已,恨自己境界低微,却偏偏遇到可比肩神明的存在,在这些神秘存在的眼中自己犹如一枚棋子,命途多舛。 随着局势的诡谲多变,对弈者随时有可能选择葬送自己,从而达到想要的棋局效果,而此刻自己又恰似一块砖头,哪里有用往哪搬。 孙行清澈的双瞳骤然绽开璀璨的明光,一缕奇怪的念头忽然自脑海中滋生,本该如履薄冰,如坐针毡的他悄然安静下来。 幽幽深潭,水波荡漾,孙行怔怔的看着那株位于潭水正中的九彩青莲,又瞥了眼只剩下八颗莲子的硕大莲蓬。 孙行紧紧的盯着它,清澈见底的双瞳此刻唯有莲子于眼中闪亮,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头,孙行深呼一口浊气,缓步走向深潭。 他伸出手来,五指微张握住那株莲蓬,精致的面庞紧绷,眉间一道青筋突然涌起,孙行使了使力,将这株莲蓬采摘下来。 他转过身来,环顾一周,这才发现,原来稍显拥挤的山谷此刻空荡荡的。 宝儿不见了。 孙行握住那株莲蓬,四下寻找着,山谷空空荡荡,根本藏不得人。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还不出来?”就连孙行也不知道,此刻他说话竟带着一缕颤音。 没有人去回答孙行,他甚至去那雄壮的野牦牛身后,去寻找宝儿的身影。 山谷外围青雾缭绕,孙行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一块巨石,四下眺望着。 习习凉风带着几分苍凉,失去杜鹃鸟的助力,孙行无法洞穿青雾,亦看不真切。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弥漫林间的青雾如海水倒灌般,正在回流。 见状,孙行高声道:“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了啊。” 然而,四下静寂的过分。 孙行颓然的坐在巨石上,自己这是怎么了?本不应该涌现出这种苦涩的心绪才对啊! 孙行伸出手来,低下头,抓着头发,缕缕发丝在指尖不停缠绕…… “她就是个小偷而已,这只是她的伪装,如今把你一个人丢在这,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孙行啊孙行,你是喜欢上她了吗?” 孙行晃了晃脑袋,脑海中那道麦色的娇俏身影却始终难以磨灭,握着莲蓬的右手猛地一紧,他站起身来,走进山谷。 自地层裂隙中,流淌而出的地下清流依旧不停地灌入这汪深潭之中,孙行来到潭边,坐在一块青石上。 他两条腿张开,蹬在深潭边缘的石岩上,脑袋埋在两腿间,两只手剥取着莲子。 八颗莲子一字排开,孙行一跃进入深潭之中,他要以这八颗莲子冲击下一脉轮。 此前吞咽的莲子不仅将侵染体内的尸气烧灼殆尽,更让他如万年寒冰一般的海底轮焕发了第二春。 脉轮境作为继锻体,感灵之后的第三大境,共有七个小境界。 这七个小境界正是来源于修者体内孕育的七大能量核心。 继海底轮之后,便是真知轮。 真知轮置于海底轮之上,玄宫轮之下,它在腹部如同围绕行星转动的辅星一般,围绕玄宫轮运转。 修者一旦打开这一轮穴,便会得到纯洁的知识和从上天而来的创造力。 孙行曾涉猎古籍经文,起初他对于所谓的纯洁知识并不知晓是何意。 他请教父亲,后来才明白所谓的纯洁知识便是阎浮界冥冥之中存在的大道。 知道了这种知识,对于自身灵纹,对于武法道诀的领悟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孙行拿起一枚莲子,当即吞入腹中,莲子入腹即化,化作滚滚热能通五脏,达六腑。 炽热烧灼的感觉盈满全身经脉,孙行当即御动灵气,将莲子所蕴含的能量尽数压入海底轮之中。 充沛的灵气随着莲子的进入被迅速锤炼着,缕缕精纯的能量溢散而出,浩浩荡荡的冲击着阻塞于真知轮与海底轮之间的经脉。 阻断的经脉恰似打了节的绳索需要不断的以精纯炽热的灵气将其疏导,熔断。 孙行洞观全身,发现并无异样,不由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莽夫,之所以这么做,其信心来源便是大品天仙诀。 它是斗战胜佛的道法,是仙法! 劫掠天地造化为己用,这本就是天仙诀的魅力所在。 紧接着,孙行又是拿起三枚莲子,吞咽下去,海底轮内,能量彻底沸腾,炽烈的能量蛮横冲击,让孙行像一只煮熟的虾蟹,幽冷的潭水显然无法抑住迅速攀升的体温。 江河一旦溃堤,便一发不可收拾。 孙行暗道大意,他已然压制不住强横的能量,双瞳布满血丝,鼻孔嘴角皆有鲜血溢出。他拍打着潭水,发出难以抑制的怒吼。 这一异动惊醒了沉睡的牦牛羚羊等生灵,良久,孙行忽然安静下来,幽暗的水中忽然泛起明亮的光辉,如那井中明月。 真知轮终于开辟成功,残余的能量开辟着轮内空间,这口新开辟的轮穴内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韧起来。 孙行瞳中闪过厉色,他一把抓起地面上剩余的四枚莲子,毫无犹豫的吞入腹中。 他要以此强开玄宫轮,作为七轮之中最为特殊的轮穴,孙行要把潭底的青铜石碑连同这株青莲一并植入玄宫内。 ------------ 第三十章 再小一点就好了 天渐渐破晓,广袤的巫山大地朦朦胧胧。 青雾敛去, 万籁俱寂。 这时,山谷外,密林中,一声鸟鸣,突然划破了这寂静。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起来。 于山谷中盘卧的野牦牛羚羊等早已四散离去,‘一夜之交’的牦牛与雪狮在此刻亦重回冰点。 山谷空荡荡的,溪河汩汩流淌,青石旁,血泊中,孙行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潭中,那株九彩莲花像是褪了色彩,不复光鲜。 初生的朝霞金灿灿,照射在孙行惨白的脸颊上。 紧接着,仰面朝天的孙行左手食指忽然动了动,点了点地面,喉咙嘶哑,发出一声疲惫的轻吟,像是昨晚经历了一场大战。 紧闭的双眸睁开,孙行双手撑住地面,身躯发出噼啪声响。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望着那轮初生的朝阳,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幸不辱命,成功突破到了玄宫轮。 但是,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此时此刻,孙行有种脖子以下都不属于自己的怪诞感觉。 他能感受到体内开辟的三大脉轮正嗷嗷待哺,迫切的想要吞纳天地灵气,但是此刻孙行并不想去牵引灵气,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原以为体内锤炼的经脉能够经受爆裂能量的洗礼,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适配’。 苦笑着摇了摇头,来到潭边蹲下,惨白的面庞又是一阵抽动。 孙行伸出手来撩了撩潭水,洗去脸上的血渍和污秽,看着清澈潭面上映衬的坚毅面容,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踱步来到山谷外,空气是那般清新,密林中时不时有飞鸟攒动,孙行不禁蹙了蹙眉,他迫切的需要能量来补充自身。 缓缓的踏入密林,孙行漫不经心的走着,被鲜血浸染的衣衫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孙行越走越远,肆意生长的遮天大树汇成一方绿色林海,碎碎朝霞透过交织穿插的树干照射进来,凭他以往狩猎的经验,这幽暗却不潮湿的环境是那些大型异兽最为喜欢的。 自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味在这些异兽眼中简直是一块移动肥肉。 果不其然,不远处便传来踩踏枯叶发出的娑娑声,迎面袭来的腥臭味道无不预示着这是头大家伙。 孙行舔了舔嘴唇,暗暗期待着,自己现在虽然不能御动灵气,杀几只异兽还是小菜一碟。 一只体型硕大的岩熊横冲直撞,直奔孙行而来。 这头岩熊一身鬃毛黑亮而长,头圆耳大,锋锐的熊爪上仍残留着斑斑血迹,体型逼近三米的它,在这密林中绝对是一头可怕的捕食者。 岩熊挥出蒲扇大小的熊掌朝着孙行脑袋拍去,孙行伸出手来,捏住垂落下来的熊掌。 似低估了这头岩熊挥出的强大力量,孙行不由得向后撤步,倒抽了口凉气。 扭动身躯,牵动了体内崩裂的经脉,锥心的刺痛一圈圈的荡开。 岩熊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孙行,腥臭的粘液自一对尖锐的獠牙上滴落下来。 恶臭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想起此前侵染身躯的青雾,握住熊掌的手指骤然缭绕一抹金光。 见奈何不了孙行,岩熊俯下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孙行脖颈。 孙行伸出手来,点在岩熊眉心,一抹金光乍现,岩熊庞大的身躯陡然僵住,而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孙行握住岩熊粗壮的后足,拽着他回返山谷。 吃饱了,才能干大事。 忙活了一个时辰,孙行终于料理好了这头岩熊,上等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料理方式。 灼灼火焰的炙烤下,袅袅肉香充盈着山谷,让孙行味蕾大开,他轻吐一口浊气,撕下一条粗壮的前足,两手环抱,大口吞咽着。 紧致的熊肉随着孙行吞咽入腹,化作精纯的血肉能量注入体内各处,孙行惨白的脸色渐渐多了几分红润,自身气力也渐渐夯实。 “舒服。” 孙行端坐在青石上,嘴角尽是油渍,一脸满足。 他扭了扭身躯,跃进深潭,沿着青莲根茎,潜入潭底。 是时候将其‘打包’离开了。 快速的下潜至潭底,孙行当即御动灵气攫取石碑一角。 孙行一用力,便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块石碑的重量,这简直就是一尊重器。 七尺见方的青铜石碑异常沉重,用尽吃奶的气力才勉强抬起一角。 孙行并没有那凭空摄物的大法力,抬不动,便带不走。 孙行眉头紧蹙,恰似闺房中宽衣解带的绝美女子,正欲共赴云雨之时,她却告诉你,只能看却不能摸,这着实让人心中烦躁。 环绕着这块石碑,无论从哪一方位来攫取,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于在石碑表面滴落一滴鲜血也无济于事。 这时,眉心正中忽然金光一闪,状若祥云的灵纹自主涌现,难以名状的感觉忽然传来。 热热的,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 孙行抚摸着额头,稍显错愕。 他并不知道,眉心的祥云灵纹此刻多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纹理延展升华,祥云灵纹似要衍变成一株青莲。 这种感觉很快消逝,不知为何,孙行盯着脚下这块厚重的青铜石碑,鬼使神差的道了句: “要是小点就好了。” 话音未落,七尺见方的石碑骤然一缩,孙行顿时眼前一亮,还有这等怪事? “那……小点,再小点。” 石碑不断地缩小,连带着扎根在上面的青莲也跟着缩小。 几个呼吸间,这一碑一花便化作三尺大小。 孙行笑逐颜开,当即俯下身来,将石碑抓起,握在手心。 石碑不仅在个头上大幅缩小,重量也是锐减,不过,这正合孙行心意。 青铜石碑上的袖珍青莲缓缓摇曳着,三尺大小的石碑忽然绽放青光。 石碑表面,五处微小如尘埃的微凸纹路正闪烁着红光,如滴落的五滴鲜血,于这一片幽绿的青铜块上极为显眼。 定睛细看,孙行恍然大悟,越看越是熟悉,这上面竟浓缩着巫山地貌。 石碑左上角的狭长纹路正是环绕巫山外圈的无垠荒漠。 寻着纹理,这一道闪烁的红斑正是此刻孙行所在的半月形山谷。 红点意味着什么?是谁把这巫山的地势浓缩在石碑上?孙行心中如是想到。 这时。 潭底忽然剧烈震颤起来,一道裂缝自潭底弥漫开来,孙行面色一变,当即顶着潭水巨大的冲击力,激射而出。 不仅是这汪深潭,连带着山谷也跟着摇摇欲坠,触目惊心的裂痕蔓延开来,孙行想也没想当即远遁。 此刻,石碑上那点代表着半月山谷的红斑猝然沉寂下来。 ------------ 第三十一章 灯村 伴随着隆隆声响,这处作为生灵庇护所的山谷顷刻间化作残垣。 此刻,孙行心中滋味难明,他忽然有些内疚,山谷毁了,当青雾再次笼罩,这些巫山生灵该何去何从? 青铜石碑四道红斑闪烁,眼下,离山谷最近的一处红点在此地西南方。 孙行当即决定去这四处地方看看,这些古怪之地兴许亦有着可增进修为的奇物,当然了,能顺道揭开巫山青雾之迷是最好的结果。 穿行于林间,孙行运转仙法,缓缓汲取着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三口轮穴贪婪的吮吸着灵气能量,呼吸间便能感受到修为在缓慢精进。 冠以仙法,自然非凡,此刻天仙诀正彰显着它攫取天地造化的强大能力。 修者开辟真知轮之后,便可以修行道法,以灵气催动的道法威力要强悍数倍不止,遗憾的是孙行现在只有两招剑诀,实在是‘囊中羞涩’。 破碎的经脉已然好了大半,这无疑给了孙行前去冒险的底气。 林中溪河湍急流淌,孙行沿着溪河朝西南方行进。 此前,宝儿曾说巫山内有一座巫峡,这座峡口修正着水道,不至于让汹涌澎湃的山中大河肆意横流。 巫峡地域有一口锁龙井镇压着千年前于此地搅动风雨的孽龙。 若真如传闻所说,孽龙在等待有缘人解救,以神人的手段,兴许真的能够御使孽龙。 还是算了。 孙行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脚下,这条三丈宽的溪河愈发汹涌,也愈发狭窄,密林褪去,几座相邻的山头上,竟修葺着数十座鳞次栉比的石屋。 石屋炊烟袅袅,朴实的香火气不由得看呆了孙行。 自身意念内观玄宫,锤炼的充裕灵气化作溪河将青铜石碑连同青莲一块包裹着,青莲在精纯灵气的浇灌下更显神圣,不过,那朵九彩莲花却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小小的莲苞。 青铜石碑上,红斑闪烁,这里正是继山谷之外的第二处生灵庇护之地。 苍劲的枝干被这里村民砍下当做围栏,开垦出来的田地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灵材草药,饱满的谷穗压弯了穗儿杆。 溪河边,三五农妇正交头接耳,换洗着衣物,皮肤黝黑的汉子穿着素衣兽皮打磨着器具,梳理着渔网。 不知为何,孙行没由来生出一股烦躁,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跨过溪河,来到对岸,换洗衣物的农妇并没有因为孙行的到来而抬起头来,清理渔网的汉子也对孙行熟视无睹。 整座村子都透露着古怪和压抑。 孙行驱身上前,开口道:“叔,冒昧的问一句,这里是哪?” 那打磨器具的汉子终是抬起头来,瞥了眼孙行,瓮声瓮气的说道:“灯村。” 灯村? 孙行听的一头雾水,很是奇怪的称谓。 汉子说完便低下头去,继续摩挲着擦的铮亮的箭头,显然没有与孙行继续攀谈下去的意思。 孙行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走向一侧正在攀谈的农妇。 “婶儿,村子里晚上下不下青色的大雾?” “晚上,村子里里外外都会有青雾弥漫,不过,我们家家户户都有灯,不怕。”说话的农妇抬起头来,看向孙行。 孙行闻言蹙了蹙眉,青雾竟然能够渗透进来?灯有什么用?见识过青雾可怕之处的孙行显然心怀疑虑。 灯或许可以照亮青雾,却不能驱散。 这时,孙行忽然变了脸色,这农妇根本就没有眼珠。 农妇笑盈盈的看着孙行,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笑意,看的孙行汗毛战栗,一股凉意自后背直冲脑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动声色的朝右侧挪动脚步,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农妇,这没有眼珠的农妇随着孙行的移动也跟着挪动目光,好像能真真切切的看到他。 孙行惊道:“婶儿,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农妇搓洗着衣服,回道:“说吧。” “您好像看的到我?” 话音落下,农妇搓洗衣物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在她身边一直耷拉着头的两位农妇也是停止了动作,二人抬起头来,皆是看向孙行。 这两名农妇同样没有眼珠! 打磨箭头的汉子忽然拿起放在地上的弓箭,自箭筒中抽出一枚箭矢搭在弓上,对准了孙行。 细密的冷汗顷刻间爬满额头,孙行怔怔的看着这些农妇,她们竟然都没有眼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孩儿他爹,别这样,这孩子没有恶意。”农妇似知道汉子正挽弓搭箭对着自己,当即开口说道。 孙行暗暗御动灵气,他早就观察过了,这几名农妇和这汉子都毫无灵气波动,自己并不担心,在这汉子射出箭矢之前,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先一步将其击杀。 “孩儿他爹!”农妇声音不由得高了一度,那汉子这才放下箭矢,阴厉的目光依旧盯着孙行。 农妇起身,伸出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望了望悬在头顶的太阳,在孙行看来,却是十分怪异。 农妇开口道:“眼瞅着到晌午了,婶儿的衣服也洗完了,你跟着婶儿回家,尝尝婶儿的手艺,灯村已经好久没有外人来过了,孩儿他爹是个闷葫芦,你正好陪婶儿好好唠唠。” 孙行本想拒绝,这村子处处透露着古怪,让他不想在此地停留,可农妇亲和的态度却让他鬼使神差的道了句: “好。” 农妇将衣服叠放在木盆里,起身走在前面,孙行跟在农妇后面,路过汉子身边时,孙行还是微微躬身,说了句抱歉。 汉子也不说话,不过,阴厉的目光却是趋于平和。 “孩儿他爹,待会儿打上一头野兽来,熬点肉汤给这小哥尝尝。” 汉子叫做巫拘,是这灯村的猎户。 巫拘收拾好打磨完毕的箭头,揣起弓箭,背上箭带,看向旁边正梳理渔网的黑痣汉子。 他开口道:“去不去?” 那黑痣汉子看了眼巫拘,又瞥了眼孙行,深邃的瞳中掠过一抹异色,他笑了笑,道:“待会儿家里有客人要来,我怕家里婆娘照顾不周,就不去了,你小心些。”巫蒙回道。 ------------ 第三十二章 渊源 二人走在小径上,通过一番攀谈,孙行得知这妇人叫做莫媱,灯村只有两大姓氏,一为巫,二为莫。 灯村此前约莫三百多户人家,时至今日只有五十不到。 至于为何锐减,莫媱不愿多说。 孙行跟着莫媱走了很久,他们的石屋在最西边的山头。 远远望去,也就只有两处石屋扎根在半山腰上,一户属于巫拘,一户属于巫蒙。 “婶儿,您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转转吗?”孙行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开口问道。 莫媱闻言,笑了笑,道:“人老了,就不愿意走动了,这里挺好的,要是放在我年轻时候,定要出去闯荡一番,现在不行了。” 说着,莫媱又是一声轻笑,二人一路无话来到了石屋。 莫媱推开栅栏,将衣服晒在一根横置于庭院两侧的竹竿上,而后转身进了石屋。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有一张石桌,三块修葺平整的石头作为石凳使用。 孙行坐在石凳上,没有跟着莫媱进去,不经过主人家的允许,便跟着进去是不礼貌的。 良久,莫媱端着一口茶壶,两个茶碗从石屋内走了出来。 她坐在石凳上,给孙行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稍显浑浊的茶水带着莫名的清香,似能牵动味蕾。 孙行端起茶碗,慢慢饮下。 “入口微苦,回味悠长,好茶。”孙行不由得称赞道。 莫媱笑了笑,她指了指栅栏外一圈被树枝隔开的场地,一株株碧绿的植株正沐浴日光,茁壮生长。 她对着孙行解释道:“这茶便是由青离草泡的,这草生命力异常旺盛,隔上十几天不浇水也一样枝叶娇嫩。” 这时,在那河边清洗渔网的巫蒙也回到了家中。 孙行品着茶,目光始终在巫蒙身上停留,这个脸上长着黑痣的络腮男人在河边的时候便悄悄的窥视着自己。 孙行很是不喜这种心怀不轨的眸光,他看着巫蒙,巫蒙亦心有所感,他迎着孙行的目光,笑了笑,转身进了石屋。 “婶儿,这里最近有没有生人来过?”孙行开口问道。 莫媱自斟自饮,回道:“是你朋友?” 孙行当即道:“不是我朋友。” 莫媱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说。 这时,天穹上忽然传来隆隆声响,一艘黑色玄舰破空而来。 玄舰底部镶嵌的五彩斑斓的晶石让孙行第一时间便回想起来,起初在大雪山遇到的那四艘舰艇。 这一艘玄舰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玄舰停驻空中,这时,石屋内的巫蒙小跑着走了出来,他对着玄舰摆了摆手。 孙行面色平淡,端起茶碗慢慢饮下,心中思忖着,这玄舰之中要是有那三星古国的大人物自己该如何是好?这里难道也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玄舰缓缓降落,停驻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舰门打开,一名身穿白衣的儒雅女子自玄舰上飘落下来,在其身后,跟着一高大青年,青年神色冷峻,面如寒冰,一对黑瞳尽是淡漠。 唯有在他看向白衣女子时,冷漠的神情才变得生动起来。 二人正是来自于三星古国的莫相和南宫。 带领二人前来的统领蒲城因为雪山一事忙的不可开交,在他的刻意推动下,神洲南境排的上名号的势力都知道了巫山宝藏一事。 如今的琳琅古道风起云涌,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探险者纷纷涌入古道腹地,做茶馆酒楼生意的店家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四处奔波的山野散修,有头有脸的世家权贵,甚至于那些野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的宗门势力都把目光投向了巫山,他们都在观望,等待着那些顶尖势力作出决定,他们也想要分一杯羹。 巫蒙笑盈盈的躬身迎接,南宫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莫相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四下观望着,她似乎对着村落很感兴趣。 孙行瞥了眼莫相,便转过头来,心中如是想到:那中年男人没来便好,这两个人应该不认识自己。 巫蒙笑脸相迎,生怕怠慢了南宫,他转头对着石屋喊到:“老婆子,公子来了,还不快点出来迎接。” 南宫眉头一蹙,当即挥了挥手,显然知道妇人的情况,示意他不必如此。 石屋内,快步走来一素衣妇人,如莫媱一般没有眼珠,感官却同样敏锐。 “有没有那只蝶的眉目?”南宫淡声道。 巫蒙面色一变,当即跪在地上,走来的妇人也是跟着丈夫一同跪下。 “没有任何踪迹,那只蝶各有着金沙和三星的一半血统,想要进入祖庭,这里是她的必经之地。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出现过。公子,这……” 南宫摆了摆手,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莽莽巫山要寻一人何其之难?奈何不了那茶馆老婆子,只能把算计打到这只蝶身上。 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带着使命而来。 大统领吩咐下来的命令,他必须要完成,而且更要完成的干脆利落。 若是能得到蒲城的认可,南家在三星古国的威望将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而他在三星古国的仕途也将平步青云。 原因无他,此次奉命前来的蒲城正是大祭司巫羡麾下十二战将之一。 三星古国大祭司是除却国主之外最具权势的人物,传闻有着沟通巫神的诡谲神通。 孙行背对着南宫,坐在石桌上。 这时,南宫忽然眉头一皱,那张稍稍动容的冷峻面庞盯着巫蒙,似在质疑着消息的准确性。 实际上,灯村的村民皆是上古巫族的后裔,继承了上古巫族祭祀占卜,沟通神灵的可怕能力。 当时的巫山群巫荟萃,是为巫教祖庭,曾一度辉煌,所传巫文化更是响彻古蜀大地。 拱卫祖庭的两大神国一为金沙神国,二为三星神国,两大神国在当时皆是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如今盘踞于琳琅古道以西,雄霸一方的三星古国正是传承于当时的三星神国。 灯村作为昔日巫族遗民,本该地位尊崇,三星古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后辈。 奈何血脉传承至今早已稀薄不堪,便不被彼此同源的三星古国所认可,反而沦落为随时可丢弃使用的工具。 看着巫蒙点了点头,莫媱神色微变,他以巫术传音,作为外来者的孙行根本不得而知。 南宫见巫蒙点头,可怖的气势溢散开来,一双大手霎时间抓向孙行后颈。 ------------ 第三十三章 缠斗 灰白色的大手印径直抓向孙行,如芒在背的刺痛感猛地传来。 “砰。” 孙行坐着的石凳骤然炸开,他早已闪到一侧,躲开了南宫雷霆一击。 一招落空,南宫不由得多看了孙行一眼,这人倒是有两下子。 孙行面色阴沉,直盯着南宫。 “你想死吗?”开口的竟是莫媱。 莫媱端坐在那,沏茶,斟茶,异常镇定。 南宫这才注意到坐在孙行一侧的莫媱,她太平静了,简直稳若磐石。 他了解过灯村的一些隐秘,这里的女人之所以没有眼珠,是因为怨龙咒的缘故。 莫家祖上曾联手一僧侣杀害过一条真龙,也因而让生活在这里的莫家女子世世代代都要承受最恶毒的诅咒。 又由于血脉稀薄的缘故,导致灯村一代不如一代,基本上没有强者守护村落。 南宫不由得瞥了眼巫蒙,他不是个粗枝大叶之人,相反,他十分谨慎。 能够在南家各派系争权夺利的漩涡中活的风生水起如以证明南宫的城府。 见南宫看向自己,巫蒙轻轻摇了摇头,最了解自己的除却家人,便是朝夕相处的近邻了。 南宫淡声道:“无心之失,还请见谅。” 莫媱对于三星古国之人甚是反感,她开口道:“这位小友是我的客人。” 南宫闻言双眼一眯,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孙行来到石桌旁,端起莫媱斟好的茶碗,慢慢饮下,白衣女子莫相此刻也是来到山顶,站在南宫一侧。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修有大品天仙诀的他? 孙行看向南宫,冷声道:“为何对我出手?” 南宫上下打量着孙行,以上位者的语气开口道:“你从哪里来,近日去了哪里?” 孙行心中恼意更甚,当即回道:“我吃喝拉撒还要与你言明?” 莫相皱了皱眉头,她端详着孙行,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道道晦涩的纹路爬上黑瞳,莫相盯着孙行,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仪式。 孙行看着举止怪异的莫相,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南宫显然有些不耐烦,他以眼神示意站在一侧的巫蒙夫妇。 巫蒙心领神会,他开口道:“婆娘,去和媱姐唠唠。” 同为莫家后辈,莫英同样命运坎坷,她不敢违背南宫的命令,这一招以退为进显然吃准了自己。 孙行此刻也已明悟,南宫看不透莫媱,她太过镇定,以至于让他心生忌惮,不敢对她出手。 “待我将你擒下,一切就都知道了。”话音未落,南宫便飞身过来,五指微张抓向孙行天灵。 孙行闪身躲开,同时踏步上前,伸出左手,以肘为矛,锤击南宫胸脯。 南宫一声轻喝,五指化拳,针尖对麦芒。 层层气浪自手肘与拳头之间荡开,南宫面色不变,孙行不由得向后撤了一步。 南宫哂笑一声,眼底尽是嘲弄。 “再来过。” 孙行再次冲上前来,对着南宫打出数拳,开辟真知轮后让他对速度,力量之道的理解愈发深刻。 一力降十会,一速破万法。 诡异的步伐让南宫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孙行接连挥拳,跃动的身影如千道阴云层层堆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横压过去的拳劲带着无匹的威势直击南宫。 “鼎镇河山。” 南宫一声轻喝,缕缕青色的气流自体内溢散出来,幻化成一口青铜大鼎。 青铜鼎悬浮于空,镇压己身,漫天的拳劲根本近不得南宫之身。 莫相看着二人大战,同为三星古国之人,南宫却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过真实战力,这招鼎镇河山作为南族高层才可修行的武技,没想到已经交到了南宫手中。 莫相看向孙行,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的卦象一片朦胧,一切的一切都好像笼上了一层迷雾,让人无法揣度。 作为以相术入道的才女,这无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只会躲在这龟壳里面吗?”孙行嘲笑道。 南宫冷冷的注视着孙行,下一秒孙行汗毛战栗,双脚踏地骤然拉出一段距离。 “你引以为傲的身法,我也有。”南宫如那附骨之疽,平静的低语自孙行耳畔响起。 青铜鼎悬于南宫头顶,倾泻万千流火,孙行抽身避开,那激射而出的流焰裹挟着莫名味道,令人作呕的气息恰似夜晚弥漫的青雾。 南宫一拳轰向孙行脑门,鼎镇河山让他同境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孙行身躯微挪,侧肩却还是受了他一技重击,南宫太快了,有着不弱于他的身法,荡开的威势让孙行当即倒飞出去,砸在一片山坳上。 一口鲜血上涌,孙行只觉喉咙一甜,被他强行阻在吼中。 莫相神色平静,转身离开,不再关注战局,在她看来,孙行不会是南宫的对手。 “继续来。”南宫轻笑一声,他扭动着身躯,体内窍穴发出噼啪声响,好久没有动手了,正好拿此獠热热身。 孙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吐了口血水,他看向南宫,瞳中战意澎湃。 这就是大势力的子弟吗? 果然如同徐三所说,同境之中无可匹敌。那进可攻退可守的道法,看的孙行都眼热不已。 自己还是太穷了。 见孙行起身,南宫嘴角露出一抹狞笑,他再次杀将过来,出手便是数道重拳。 孙行双臂交叉,抵住层层堆叠的拳劲,借势腾挪出去。 金色灵气于指尖汇聚,凝成气剑抹向南宫喉咙。 叮叮咚咚,剑鼎交碰的清音响个不停。 青铜鼎在南宫头顶上不断起落,吞吐流焰限制着孙行的活动空间。 孙行施展羽游,指尖气剑不断绞碎溢散而来的流火,应付着南宫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眨眼功夫,孙行不但没有找出南宫的破绽,反而让自己险象环生。 南宫拳拳贯足灵气,灵动的身法,变幻的拳劲让他可从任何角度给予孙行致命一击。 “惊风雨。” 半山腰上忽然刮起了狂风,下起了骤雨,孙行沐浴疾风,纷纷扬扬的雨滴让他指尖积存的剑气愈发炽盛。 南宫熟视无睹,淡声道:“来,施展于我看。” 孙行心中一突,指尖缭绕的剑气就欲出鞘,这指点江山的语气像极了那个虚伪小人。 剑宗宗主风霄。 ------------ 第三十四章 远遁 剑气嘶鸣,承载的浩荡剑势压的孙行微微躬身。 南宫见状,不由得双眼微眯,暗暗御动护体灵气严密防御起来。 缭绕周身的疾风骤雨在孙行的御动下朝着南宫袭去,疾风如刃,碎雨如刀,切割大鼎吞吐的屏障,发出嘶嘶声响。 南宫只觉眼前一亮,一道剑气猝然袭来。 见这剑气,南宫不由得放下心来,这剑招雷声大,雨点小,是个假把式。 这时孙行忽然动了,他御动羽游身法,朦胧身形无法辨析,且速度极快,恰似风之子。 “砰!” “叮!” 方才那一道剑气只是虚晃一枪,这道隐藏起来,承载着孙行修为,凝聚着精气神的无形气剑才是重头戏。 大品天仙诀赋予这道剑气一往无前的气势,它蛮横的洞穿了青铜大鼎吞吐的壁障,南宫显然没有料到,在他眼前忽然涌现数道耀目剑光,一时间便失了分寸。 孙行蓄势一击,预谋良久,二人心境此时高下立判。 空荡荡的半山腰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莫相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孙行。 趁你病,要你命。 孙行此刻博弈正占据上风,当即再提气势,乘胜追击,要将南宫斩杀于此。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肆意妄为。 剑气长嘶,洞穿了壁障,孙行左手五指径直刺向南宫心窝,右手似那游蛇一般缠住南宫轰来的一拳。 莫相双瞳黑光一闪,她看着南宫,眼中闪过犹豫,电光火石间却还是说道:“右手执剑,他要刺你玄宫。” 话音落下,莫相却是没有插手的意思,孙行南宫二人面色却是同时一变。 孙行惊的是,这白衣女人竟猜到了他下一步动作,他正有此意,左手五指剑气为饵,实则以右手凝聚气剑攻其下盘。 交战之时,最忌心浮气躁,南宫心境不稳,必猜不透他的算计,可如今因为这女人一席话,如意算盘打空,孙行看向莫相的眼神也充满了杀意。 这女人必须要死。 南宫面色一变,当即左脚踏地,青铜鼎悬浮于头顶不断起落,打出数道流焰,阻止孙行下一步动作。 同时,南宫一跃而起,聚涌的灵气霎时间汇聚到脚尖,踢在孙行手腕,借势拉开。 孙行被南宫踢了个踉跄,手腕都要碎裂。 南宫拉开了距离,他看向莫相,冷峻的面庞掠过一丝感激,当他再次转头看向孙行时,一对双瞳戏谑不再,盈满了森然杀意。 不管巫蒙所说准确与否,这人都必须要死。 南宫指尖荧光一闪,手中当即出现了一把玄铁重尺,南宫握住玄铁尺遥指孙行。 看向莫相的柔情面容下一秒则变得异常冷峻,双目射出前所未见的阴冷异芒,自体内溢散而出的青雾朝着孙行袭去。 孙行眉头一皱,“巫山腹地的血色光轮和你们三星古国之间有什么联系?青雾是你修行的道法还是其他?” 南宫面色一变,显然孙行另有所指。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他阴恻恻的续道:“你很不错,剑法了得,心性亦是极佳,比我古国的人杰都有过之而不及,最难得是你那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你遇见了我,注定今日在劫难逃。” 孙行自然知晓青雾的厉害,不得已全力运转护体灵气抵挡南宫向他不断催动的青雾,明白了南宫想要必杀自己,以免日后成为大患的决心,他愈发肯定,血色光轮召唤万千腐尸,三星古国定也参与其中,谋划着什么。 孙行一声轻笑,道:“那就看看是否如你所愿?” 虽是这么说,时间拖下去势必对自己不利,必须要将此人带离此处,隐入深山,再做谋划,有这白衣女人在,自己就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南宫,不如声东击西,将其斩杀于此。 好看的皮囊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碍事! 孙行站在那,双臂微张,体内海底轮,真知轮,玄宫轮三处轮穴依次亮起,鲸吞牛饮般吞纳着天地灵气。 海量的灵气在仙诀的锤炼下,演化成一副贴身铠甲,淡金色的光泽流转于身躯,让孙行高大挺拔的身躯如战神一般。 莫相脩然动容,平淡的眼神在孙行全力运转仙诀之后骤然明亮起来。 一对黑瞳再次攀上晦涩字符,藏于袖口的手指捏着印诀,一道阵式悄然发动,并无人察觉。 金色的护体灵气在修者之中极为常见,五行之金系修者御动道法时显现的便是金色灵气,但是具有神圣恢宏特质的灵气却是凤毛麟角,这股感觉竟是…… 南宫忽然想起前段时日出现在三星古国境内的巨猿和一名人族修士,这股气息简直与那二人如出一辙,似想到什么,南宫森然的双瞳露出一抹骇然。 他看向孙行,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竟是那古蜀皇室通缉的罪徒孙行?冤有头债有主,想知道你老子的下落吗?跪下我就告诉你。” 孙行瞳孔骤然一缩,他竟然知道父亲的下落? 虽明知南宫用的是攻心之计,心神却仍受其影响,聚涌的气势登时减弱三分。 “带我走,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莫相的声音在孙行激荡的心湖中响彻,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莫相,这女人在搞什么? 南宫故技重施,凌空翻腾,踢向孙行左臂,孙行心神动摇,一听到父亲的下落便不能自已,没想到南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极为难受。 当下只能勉力收摄心神,指尖剑芒暴涨,两大剑招同时施展出来。 厚重剑势幻化巍峨古岳朝着南宫镇压而去,磅礴风雨化作细密剑气压制南宫身形。 同时,孙行驱身向前,左右开弓,拳头包裹灵气毫不花哨的轰向南宫脑袋,南宫首先感受到一股锋锐却又绵绵不绝的剑气透过玄尺激射而来。 凌厉的剑花一道又一道绽放在周身,孙行直冲向被剑势笼罩的南宫。 剑势化作的巍峨古岳压制了南宫,又制衡了孙行,南宫面色阴沉,这显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南宫面色狰狞,那便看谁能活下来。 他伸出右手,五指微抓,悬于头上的青铜鼎化化盾牌模样,左手则握住玄铁重尺砍向孙行头颅。 南宫早已料想,孙行硬接此招,不死也会重伤。孙行挥拳中宫直进,一抹狞笑猝然显现于南宫嘴角。 这时,孙行忽然侧过身来,毫厘之间侧身躲过致命一击,玄铁尺刺入侧肩,一朵血花悄然绽放。 孙行拳开变掌,堆叠的拳势化作掌劲,自下而上拍向南宫手臂,汹涌袭来的掌劲让玄铁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南宫亦跟着倒飞出去。 孙行强忍剧痛,借着反震之力径直冲向不远处的莫相,南宫恍然明悟却为时已晚。 孙行早已扛着莫相不断加速,遁入了深山。 ------------ 第三十五章 巫峡 一片狼藉的半山腰只剩下稍显呆滞的南宫,莫媱和巫蒙夫妇。 背负使命的而来的南宫与莫相一道,本以为是一趟美妙的旅程,如今不仅没有拿下孙行,莫相也被他擒去。 冷冷的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莫媱,这笔账秋后再算。 南宫面色阴冷至极,当即闪身进入停靠在远处的玄舰,玄舰催动到极致,其速度快的惊人,南宫根本不担心会丢失目标。 巫山之行,可谓是准备充足。 追随蒲城前来的三星古国后辈都带有能追踪定位的宝器。 这些后辈都是古国境内各大家族的栋梁,莫相更是古国相术世家莫家的奇女子,是家主莫乾的掌上明珠,不容有失。 南宫手中握着一枚古朴的精致圆环,圆环由青铜打造,被卓越的器具大师赋予其特殊的能力。 玄舰破空而去,一眨眼便进入灯村后面的茫茫大山。 一缕精纯的灵气被南宫注入到圆环内,圆环顿时盈满幽光,模糊的光影渐渐在圆环中心衍生,交织。 随着灵气的注入,光影渐渐清晰,几道光点散落在各处,其中一道光斑正不断朝南行进。 见莫相无事,南宫不由得轻呼了口气,他还真怕孙行将莫相斩杀,届时莫家家主怕是不会听他解释,直接以巫术将自己咒死了。 深山老林中,孙行仍不敢停留,自身气势一提再提,朝着腹地猛冲,右手箍住的莫相不知何时来到了孙行背上。 这位奇女子面色淡然,饱满的胸脯时不时与宽阔的脊背来一次亲密接触。 孙行无暇他顾,时不时回头望向天穹。 天渐渐昏暗,巫山的夜即将来临。 灯村作为青铜石碑显现的五大生灵庇护点之一,虽然他很想原路折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无疑是极为冒险的决定,但如若成功,既可摆脱追踪,又可躲避夜晚青雾的侵袭。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细密的汗珠流淌而下,孙行暗暗思忖着应对之策。 这时,莫相开口道:“沿着这条路直行,去巫山祖庭看看吧。” 孙行面色一变,他想到了巫山腹地沉浮于天际的那道血色光轮,万尸朝圣,去那里岂不死路一条? 似知道孙行心中所想,莫相又道,“我说的祖庭并不是那轮血日,而是背靠两大奇地,在巫峡以东,那里才是昔日巫族的祖庭。” 莫相显然对于巫族历史十分了解,白洁的皓腕上,一古朴精致的青铜圆环与南宫手中那枚如出一辙。 二人陷入诡异的平静,孙行沿着莫相所指的方向迅速行进。 莫相一对水眸注视着孙行侧脸,轻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孙行答非所问,回道:“你还不下来?我很累的。” 莫相不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孙行不由得双手紧箍莫相那对紧致修长的大腿,完美的曲线贴合在孙行身上,暧昧的气息混杂着孙行挥汗如雨的阳刚之气让莫相心跳加快,俏脸韵红。 与南宫一战,莫相的提醒让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毫无犹豫的将莫相斩杀,既是敌人,这种提前预知的能力便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直至后来,莫相传音让自己感知仙诀之变,当自己触碰到莫相身体的刹那,体内仙诀的异常躁动这才让他暂时放下杀心。 奇怪的感觉说不出道不明,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又似迷失荒漠,忽现绿洲的惊喜与渴望。 孙行相信莫相心中亦是如此,二人此刻相安无事,想来也是选择相信心中的感觉。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殷红,落日掩于最后一抹夕阳。 巫山腹地,青色光芒溅射,已有青雾开始蔓延,那轮血日似继承了太阳的余晖,继续笼罩大地,缕缕青芒攒动,簇簇青雾氤氲沸腾,似要炸开一般。 驾驶玄舰疾驰的南宫亦是注意到巫山腹地那轮血日,与孙行不同,他冷峻的面庞带着狂热,如那最虔诚的信徒。 密林中荆棘丛生,再加上此地靠近巫山腹地,已有朦胧雾气抵近。孙行如那身手矫捷的灵猴于密林石坳间穿行。 这时,冰冷刺骨的溪河让他心神一震。 他看下脚下土地,坚实的地面忽然裂开,一条不知源头是何处的宽敞溪河浸润了身躯。 “快要靠近锁龙井了,这里土地异常脆薄,受那囚禁于此的孽龙影响,此处的地下大河流向混乱至极,一不小心,就会遁入漩涡。” 孙行背着莫相一跃而起,冷冽的溪河让他恢复了平时的清明神智,这时他忽然大感不妥,背上的莫相亦是一声轻喝: “河里有人,小心。” 莫相跳下身来,二人同时向后跃去。 幽暗的河底深处忽然盈满浓郁杀气,一道由青雾幻化的尖锐长矛自水面破出,击至孙行胸口。 孙行心叫糟糕,仓促间双手汇聚护体灵气抵住一击。 强劲的一击让他五脏都要移位,心里难受至极,那人不再隐藏,自河底腾跃而起,昏暗的月光下,映衬着来人极为丑陋的面容,就像是被吸干了鲜血的中年男人。 孙行心中疑惑顿生,这人又是谁?竟能先一步藏在水里施展突袭? 他不由得想到了莫相。 如吸血鬼一般的中年男人不由得稍显诧异,宛若鬼火般的幽绿眸光稍稍晃动。 莫相来到孙行身边,二人如临大敌。 这时,莫相摘下手腕圆环,以灵气裹住掷向那人。 伽赤看向破空而来的圆环,宽大袖袍一挥,数道青芒激射而出,圆环陡然炸开。 南宫面色陡然一变,近在咫尺的莫相坐标消失不见,他望向脚下的土地,神色明灭不定。 他自是知道下面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巫峡地域。 犹豫片刻,南宫还是降下玄舰进入其中,莫相安危不容有失。 见圆环爆碎,莫相神色稍显阴沉,这神秘人的出现破灭了她原有的计划,这无疑平添了几分未知因素。 玄舰的轰鸣自然惊动了孙行,此刻前有狼后有虎,形式不容乐观。 莫相一袭青丝陡然变白,面上更是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她正色道:“将我的灵气度入脉轮,此刻你别无选择。” 莫相五指微张按在孙行后背,黑白相间的气流先是杂乱无序地在孙行全身脉络间肆意流窜,弄得他难受至极。 可是不一会,仙诀便渐渐占据主动,涌入的灵气如万川汇流,合而为一注入三大脉轮。 中合了莫相灵气的三大脉轮如星辰般耀眼夺目,骤然激射出一道毁灭光束,迎面袭来的伽赤感知到这光束的厉害,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澎湃的青雾再次上升一个档次,朝着孙行碾压过去,要将他炸成齑粉。 两人齐齐闷哼,荡开的冲击波让莫相深受重创,砸落在一颗大树上。 反震之力将孙行伽赤二人同时震入溪河之中,孙行没有想到融合了莫相灵气爆发的威势竟如此强绝。 这时,南宫也已杀到,他看向倒在溪河一侧的莫相,双眸陡然赤红。 水面炸响,震落于溪河的伽赤率先出来,燕飞则顺势下游,南宫见水中突现一人以为是孙行在水下设伏。 昏暗的环境下,南宫当即喝到:“鼎镇河山。” 背对着南宫的伽赤则以为孙行先一步出来,二人当即战成一团,孙行则偷偷摸摸的潜了上来,裹挟着莫相遁走。 ------------ 第三十六章 望帝杜宇 月色温柔的自树缝中破溅进来,莫相作为术士,身躯相比于普通修者还是脆弱了些。 孙行背着莫相一路奔逃,他很清楚,与南宫单打独斗倒是还有几分胜算,与那中年男人对垒,自己必是十死无生。 莫相眺望着远方,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 孙行一向凭感觉行事,由于两人所修功法的莫名羁绊,让他清楚的感受到莫相的气息变化,他开口道:“你也察觉了?” 莫相摇了摇头,眼中盈满莫名神采,孙行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所处的密林,枝叶纷纷摇晃起来,地面上散落的碎石也开始震颤,从山中刮进林内的习习幽风带着大海的腥气,像是隐藏于暗中的庞然大物在吐息一般。 隆隆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孙行转过头来朝身后望去,眼中满是骇然。 奔腾的大河不知从何处汇聚过来,如地平线上殷红的朝霞,激荡整片森林。 大河流速湍急,仅是刹那便已衍变成充斥林内的激响,势不可当的大洪水自四方涌来,仅有西南的高地可供两人落脚。 这一切更像是人间帝王巡狩时,王国士兵会将猎物驱赶到特定地域。 眼下,孙行便有这种错觉。 遁出了密林,昏暗阴森的环境在莹莹月华的照耀下变得明亮起来,汹涌的大河在山坳起伏的密林中蜿蜒而行,水势也不再拔升。 孙行把莫相放了下来,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一路奔逃实在是太过疲惫,伤痕累累的身躯倚靠在石头上,酸胀肿痛的感觉顷刻间涌入四肢百骸。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以前的他何曾有过这般险象环生的经历? 自天行宗覆灭,父亲娘亲音信全无之后,他再也不把生死介怀于心,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是突破之道。 目光投向巫山腹地,那里依然青芒弥漫,流光溢彩,奔流的青雾似又在引导着逝去的亡灵,死亡似乎只是苦难的开始。 他看向站立在那安之若素的莫相,轻声道:“和你一道同行的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孙行强自镇定,却也难掩话语中夹带的颤音。 “是。”莫相答道。 压在心头的大石陡然下落,他猛地起身,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们做了什么?” 莫相一对平静的水眸看着孙行,开口道:“你或许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父亲的情况要比你好很多,他们不敢去找通臂的麻烦,作为昔日的不朽道统,其底蕴也不是寻常势力所能比拟的。 聪明人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柿子要捡软的捏。 动不了你父亲,这些人就会把主意打在你的身上。” 孙行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些他并不在意,现在唯一让他放不下心来的就是不知道母亲的下落。 不过,听到父亲的消息还是让他疲惫的身躯变得轻快起来。 “这里竟然没有青雾逼近,看来也是个神奇的地方。” 孙行四下观望着,这时,密林中忽然飞出数道红光,脑海中不知为何联想到了那只血杜鹃。 “蝴蝶?”孙行低声道。 一只只血蝶摇曳着身姿,朝着山中飞去,莫相没有理会孙行,而是跟在蝴蝶身后,她轻声道:“跟着它们。” 血蝶翩翩起舞,飞跃连绵的丘陵沟壑,二人并肩而行,莫相盯着空中的血蝶轻声道:“蝶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它们的主人亦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孙行皱着眉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莫相像是打开了话匣,续道:“早在群巫荟萃的年代,古蜀大地曾天降陨石流火,降落在蜀地的陨石被生活在巫山祖庭的大巫放言,这是天外神灵的馈赠。 陨石被一名叫做蚕丛的巫士获得,蚕丛以诡谲难测的伟力将其冶炼成一株青铜神树,也因此建立了以巫山为根基的金沙神国,蚕丛亦是古蜀大地第一位人间帝王。” 孙行不由得为之侧目,隆隆的声响自山那边传来,他开口道:“据我所知,巫山不是曾有两大神国吗?” 莫相点了点头,续道:“蚕丛建立金沙神国之后,神国国力愈发强盛,百年后蚕丛故去,作为国之重器的青铜神树便交由神国大祭司掌管。” 莫相看着起舞的血蝶,似有些伤感。 “大祭司亦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他日日夜夜参悟青铜神树,神国传至第七世时,竟从神树中悟出青铜炼器之术,并以此术炼制了无数的青铜兵器,金沙神国也由此发展至巅峰。” 孙行插口道:“这三星神国莫非是那大祭司建立的?” 莫相不由得瞥了眼孙行,道:“世人只知道金沙神国有大祭司,却不知国君之名,二人理念不同,再加上矛盾日益激化,大祭司便离开神国,另建国都,号三星神国。” 飞舞的血蝶停驻在空中,二人也是停了下来。 清朗的山风吹拂掉二人疲惫的心绪,两座巍峨高耸的大山中间修筑着一堵长达百米宽数十米的巨大要塞。 在这座巨大的要塞面前,二人顿时生出一种渺小之感。 布满着岁月痕迹的要塞将一条汹涌狂放的大河拦腰截断,惊天的大浪拍击在墙身,发出震耳的轰鸣。 这是是巫山屏障,巫峡。 莫相站在要塞上,双臂微展,沉声道:“天地异变让巫山祖庭上的大巫彻底消弭,至今去向成迷,有人说群巫以盛大的仪式沟通了在天界的巫神,巫神开启了一条通天之路,让下界的众巫得以飞升。 有人说当时的古蜀人杰地灵,是名副其实的机缘宝地,有异族入侵,将群巫斩杀,将他们葬在了巫山之底。 巫族一夜之间跌落神坛,金沙神国和作为后起之秀的三星古国为争夺青铜神树互相攻伐,天下群雄并起,战祸连年。 富饶的古蜀大地长期处于分裂割据的局面,导致生活在蜀地的百姓辗转流亡,可以说是千里无烟,饥寒流损,民不聊生。 金沙神国的国君望帝杜宇更是亡于战争,其不灭的魂灵则化作了一只杜鹃鸟。 要塞上,孙行心中骤然泛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 第三十七章 何为善 血蝶起舞,大浪滔天。 孙行怔怔的看着莫相,良久才回过神来。 这么说,那只曾载着自己遨游古道,登临雪山的血杜鹃竟是金沙神国昔日的国君望帝杜宇所化? 孙行不由得开口道:“这些隐秘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逝去的魂灵竟然能够残存至今? 停驻的血蝶再次起舞,于此地停留的它们似在祭奠着什么,而今它们再次跃动,掠过厚重庄严的巫峡,朝着山中飞去。 “这些隐秘一方面是父亲告诉我的,莫家作为传承悠久的相术大族,在昔日三星神国之中亦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族内关于巫山隐秘的典籍也涉猎颇深,我时常在藏经阁查阅的。”莫相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孙行摇了摇,这女人比他预想的家族地位还要高出不少,这些隐秘每一条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浪一道又一道的拍打在巫峡上,好在这条路足够宽敞,二人穿过百米长的巫峡,停下了脚步。 连绵的沼泽湿地,蒸腾着汩汩气泡,泥沼中尽是腐朽的异兽骸骨和死去的亡者头颅。 出奇的,这连绵的沼泽并无恶臭味道。 孙行站在一侧,清晰可见有一条蜿蜒盘旋的巨大骸骨缠绕于整片沼泽。 一条由青石铺就而成的石路自孙行脚下延伸至对岸的丘陵,灰白色的雾浸润这方土地,朦胧之中,可看见对岸低矮的丘陵上屹立着一座楼阁,楼阁中似有人影攒动。 孙行心神一震,他不由得看向莫相,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果不其然,莫相淡声道:“这里是卧龙陵,此前你经过灯村时,也该是发现了生活在那里的妇人并没有眼珠,原因就在这里。” 莫相说着便踏上了青石路,孙行紧跟其后,灰雾笼罩过来,似蒙蔽了他的感知。 一阵清风拂过,孙行骇然发现,自己和莫相虽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自己无论怎么呼喊她都无济于事,眼睁睁的看着莫相消失在前方。 悬在天穹的明月不知为何变得血红无比,陷落于沼地的巨大骸骨正散发着幽光,孙行痛苦的抚着额头,脑中泥丸肿胀万分,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裂而出。 孙行踉跄的向前迈步,朦胧晃动的视线中好似看到对岸的楼阁内有人走出,朝着自己走来。 不知是敌是友,当下便要御动灵气严密防御,奈何脑海肿胀异常,灵气的调动也变得滞缓,如那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砰。” 头晕目眩,双腿乏力的孙行仰面倒入沼泽之中,泥泞幽冷的沼泽下似有恶鬼在拖拽着他的身躯,要将他埋葬于此,浑浑噩噩的孙行显然无法摆脱泥沼的吸扯。 这时,青石路上走来一个人,来到孙行身前站定。 来人丰神如玉,身躯挺拔,独特的面容服饰让他想到了初临古道时见到的海族之人。 这青年下颚有一道细小的鳞片,让他冷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异。 不知为何,青年虽以一条黑布裹住双眼,孙行却依然能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 此刻,身陷泥沼的身躯已然下陷了三分之二,只剩下胸脯和脑袋。 “救……救救我。” 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孙行喘不过气,乌黑的泥沼浸润了胸脯,慢慢朝着下颚逼近。 无动于衷的青年忽然伸出了手,虚空一握,流动的泥沼不在向前压迫,孙行亦停止了下陷。 青年嘴角翕动,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他开口道:“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孙行不知道青年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二人本是萍水相逢,他自有不救自己的理由。 看着青年冷峻的面容,孙行还是说道:“与人为善,举手之劳而已。”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幽静的沼泽回荡着青年肆意苍凉的大笑。 楼阁中,执棋的老者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方才消失不见的莫相正安安静静的站在老者身后,他深邃的眸光投向天穹上那轮血月,轻声道: “千年了,他仍未放下。” 在其对面,一只只血蝶扇动着翅膀,驻足于女子侧肩,摇曳着身姿。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这不怪他,换做是我,亦会如此,这世间众生本就无情。” “金沙神国当初又做错了什么?历代先王又有何错?上天为何要降下金乌灭国?而我又为何要在那时降生?” 老者淡声道:“我执,即是罪。” 孙行怔怔的看着青年,他感受到青年身上喷薄而出的浓浓怨念和恨意,这是戳到了他的伤心事? 浮于沼泽的无数头骨,空荡荡的眼眶之中忽然亮起了两簇萤火,这些头骨散落于各处,毫无规律可言,可偏偏给孙行一种身处一座绝世凶阵的感觉。 青年挥了挥手,身陷泥淖的孙行忽然晕了过去。 …… 人杰地灵的古蜀大地在金沙神国和三星神国的连年征伐下,早已遍地疮痍。 孕养万物的大地早已得不到雨水的宠幸,这里似乎变成了连上天都厌恶的天弃之地。 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叫苦不迭,粮食亦是颗粒无收,不得已之下村中大半村民选择离开世代生活的祖地,另谋生路。 烈日烧灼大地,河水也已蒸发殆尽,久而久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态也悄然变化,又恰逢此地正值某处关隘,村民便以打砸抢烧,坑蒙拐骗维持生计。 这一天,已是多年未见的乌云再次密集的聚涌于天穹,浓稠如墨的硕大乌云连那散发着灼灼热量的太阳都要暂避锋芒。 豆大的雨珠洒落下来,瓢泼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山川密林,险沟山坳中再次盈满了雨水,因干涸而开裂的大地重焕生机。 一众村民皆虔诚下跪,他们一致认为是上界的巫神看到他们虔诚的信徒身陷囹圄,遭受万般苦难,这才降下福泽。 他们作为巫族遗民,并没有被遗忘。 乌云层中,神光四溢,一头庞然大物挤入众人瞳孔,竟是一条真龙。 “妖物,妖物!”村民们无不朗声高喊道。 这条真龙没有得到村民的尊敬,反而四下奔走去寻找能够杀死真龙的异人。 冥冥之中,因果报应没有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至理。 一名得道的高僧途径此地,在村民的邀请下,以大法力夺去了真龙的眼珠,并砍下了真龙的头颅。 真龙不明白,自己出于善心却得到这般恶果。 强烈的怨念让他魂魄不散,也让他对人世间心灰意冷。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以魂灵存在的真龙立下不报此仇,不入轮回的誓言。 在世的村民都被挖去了眼珠,此后降生的孩童亦如大人一般承受着真龙的诅咒。 村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然而他却奈何不了昔日挖去他眼睛,砍下自己头颅的高僧。 镇压于锁龙井的孽龙感知到龙子的遭遇,古蜀之地再次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大洪水,洪水淹没了数不清的良田,连带着村落也被摧毁。 …… 灰雾散去,青年摘下了遮挡双目的丝带,眼眶中空空荡荡,让他显得狰狞而可怖。 此刻孙行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了青年为什么要说: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他以一个过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真龙悲惨的宿命。 “我来时,在巫山某处经过了一处小村落,村落甚是萧瑟荒凉,只有寥寥几十户人家,无一例外生活在那里的女人都没有眼珠,我十分疑惑,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现在,我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孙行看着青年,他感受到青年的气息变化,不由得续道: “但是,这莽莽人世间,并非只有冰冷一种温度,也并非只有恶人,善与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模糊的定义,我想何为善,何为恶,谁都很难说清。 “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应该放下心中的怨念。” 孙行神色认真,他看着青年,道:“如果你还不信,你可以和我一块去外面走一遭,看看我说的是否为真,若我有半句假话,你一巴掌拍死我都可。” 禁锢孙行身躯的泥沼悄然化开,孙行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青年五指微抓,将孙行提了起来,手心之中吞吐彻骨的寒水,将浸染在孙行身上的污泥尽数去除。 楼阁中,白衣老者不由得摇了摇头,那对钟天地灵秀之气,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永不见底的双瞳中,露出一抹回忆神采。 “有趣的小家伙。” 棋盘右侧,着一身火红色长裙,声音空灵婉转的妖魅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孙行。 她低声道:“得到了龙子的认可,也就意味着那头被你镇压在锁龙井中的孽龙也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手,我很好奇,谋划这一切的你是否不死不灭? 老者起身负手而立,他淡声道:“我与你一样,只是一道残存的魂灵罢了,时隔千年的‘成住坏空’再次来临,我只不过一直为此等待着。” ------------ 第三十八章 守山人 阎浮界纪元5000年。 巫山山系,雪山之巅。 昏暗的天穹,静寂的山林,肆虐的大河,道道雷蛇攒动,暴雨不分丝缕,倾泻而下,一道银色落雷劈在雪山破败的神庙上。 这时,雪山猛地晃动起来,璀璨的青铜幽光直冲天际。 一株气势恢弘的青铜神树显化于雪山之巅,宛若撑起天穹的脊梁。 神树宝光四溢,树身,枝干,枝叶无不篆刻着晦涩难懂的纹路,簇簇青雾笼罩雪山,朦胧而神圣。 方圆千里的琳琅古道上,忽有战舰腾空,直奔雪山而来。 这一艘艘散发着可怖气息的战舰,皆是来自于古道周边有头有脸的大势力,在三星古国的号召下,共商雪山大计。 时隔数日的激烈讨论,让各大势力的掌舵人争的面红耳赤,险些开战,都想着多分一杯羹。 终于,在三星古国的调停下作出以下决定。 由三星古国大统领蒲城率领境内势力为先锋,琳琅古道以北古蜀皇室及其一众势力为左翼,古道荒城四大家为右翼,连带着不计其数的散修,三路大军携头并进。 早在此前,蒲城等人早已做过尝试,巍峨高耸的大雪山上有异兽专门守护,这些异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战斗力极为强悍,多次让修者联军铩羽而归。 此外,除却守护雪山的异兽之外,更有可比肩一宗之主的守山老人,神庙庙门开启会有披坚执锐的亡灵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出来。 大雨倾泻而下,广袤无垠的巫山都泛着一股凉意,这反而让一众势力的首脑心绪更加激荡,开启巫山宝藏就在今日。 统领三路大军的蒲城站在玄舰舰首,神色默然。 他挥了挥手,在其右翼的散修大军纷纷涌上雪山,与此同时,一头头如牛犊大小的雪狼亦从山坳密林中窜了出来,迎向修者大军。 一头头体型硕大的牦牛浑身散发着惊人的乌光,如那战争机器一般横推过来,在其左右两侧,速度极快的雪狮,云豹等为牦牛掠阵。 修者大军与异兽大军瞬间交战在一起,不时有修者喋血当场,又有异兽在一众修者的围杀中倒下。 殷红鲜血化作数条溪河奔涌。 这时,游离于雪山之巅的浩荡灵气忽然聚集起来,化作一股股灵气风暴被停靠在雪山上空的玄舰吸扯着进入一口口黝黑的炮管之中。 镶嵌于玄舰底部的能量晶石此刻被修者催动到极致。 “轰!” 毁灭的光束激射而出,直击山巅神庙。 青铜神树树身,缕缕青光氤氲沸腾,激射而出的光束如石沉大海一般,泛不起浪花。 “这威力对于神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单凭玄舰,无法动摇其分毫。”在其左侧,有势力首脑开口道。 蒲城神色淡然,目光投向那株青铜神树,淡声道:“这株青铜神树乃是昔日金沙神国初代国君蚕丛炼化天外陨石成就的神树,本就坚不可摧。 “那依统领之见,又该如何?”玄舰上,又有一人沉声道。 “青铜神树扎根于神殿,神殿屹立于雪山之巅,二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蒲城话锋一转,续道:“不过,神庙也并非铁桶一块,以强绝的手段崩解山体,断绝神庙根基,定能奏效。” 他见这些势力皆都露出茫然神色,深邃的双瞳中掠过一丝鄙夷。 蒲城当即解释道:“浩瀚神洲有着诸多隐世不出的世家大族,这些世族虽然避世退隐,其深不可测的底蕴仍能暗中左右天下局势,能有如此地位,其中一重要原因便是他们占据着洞天福地和名山大川。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反之亦然,孕有龙脉的名山大川暗含天地造化,更容易培养强者。 神洲中土的势力之所以比我东境势力要上一线,便是因为他们占据着神洲绝大部分的地下龙脉。 龙脉能改变一个宗门的命运,在长时间的衍化下,就会形容所谓的‘山灵’,‘河灵’。 蒲城端详着玄舰下方的雪山,对着一众首脑说道:“这座雪山已然有了山灵,功成之后,我将把这条山灵赐予具有突出表现的宗门势力。” “此话当真?”有人开口道。 蒲城神色自若,道:“当然。” 一众玄舰当即调转炮口,密集的光束一道又一道的激射而出,巍峨的山体再一次动起来,不断有大石砸落。 屹立在山巅的青铜神庙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破败的庙门大开,自里面走出一佝偻老者。 老者弓着腰,腰间揣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长绳,毁灭的光束不时在老者身边炸开,老者面色不变,浑浊的眸光瞥向玄舰上负手而立的蒲城。 “守山人。”一侧,荒海阁阁主陈劲开口道。 荒海阁作为三星古国境内出类拔萃的大势力,其地位亦如古蜀六大上宗一般,而陈劲作为阁主,却抵不过守山人十招。 守山人站在崖巅,不断有碎石滚落下来,他放眼望去,神圣巍峨的大雪山到处堆满了尸体,守护雪山圣地的异兽也死去了大半。 雪山一侧,雪狼王激射岩冰吐息与三大宗门掌舵者酣战成一团,雪白的鬃毛浸染了殷红的血液。 乌黑健硕的牦牛王发出阵阵嘶吼,尖锐无匹的犄角被手持宝器的大修斩断成两截,情况不容乐观。 蒲城冷冷的盯着守山人,守山人迎着蒲城冰冷的眸光,以一种苍凉的语气开口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蒲城淡声道:“同为王下之臣,吾定当殚精竭虑,替主分忧。” 守山人挥了挥手,激射而来的光炮顿时消弭于无形,“你可知历代三星国主和大祭司为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夺青铜神树?” 蒲城蹙了蹙眉头,却是没有多说。 守山人续道:“自望帝杜宇死后,金沙神国再无至强者,对于三星神国的攻势,也一直都是避其锋芒,以至于偌大疆域都被三星神国蚕食大半,直至末代神国天降陨石流火,金乌降世,末代公主蝶舞降生。 只可惜,神国为镇压酆都鬼城,气数已尽,无力抵挡大秦帝国的铁骑,仅仅数月便被灭国。 守山人侃侃而谈,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一众首脑面色惊疑不定,晃动的眸光不时在二人身上流转。 守山人续道:“想来大祭司定没有给你透露其中缘由,那便由我来说好了。 青铜神树一旦被你拿到,大祭司便会以此作为媒介,开启镇压于巫山腹地的酆都鬼城,届时囚禁于鬼城的亡魂都将脱困而出。” 蒲城面色森然,眸中尽是浓郁杀意,他怒斥道:“一派胡言。” ------------ 第三十九章 入门考核 风雨不停倾泻,守山老人沉重的话语响彻山巅,盖过隆隆雷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蒲统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巫山腹地当真沉寂着一座鬼城?而不是所谓的巫山宝藏?” “你若不解释清楚,这修者联盟便解散了吧。” “若是释放亿万恶鬼,与那幽冥何异?” 蒲城依旧背负双手,面色平静异常,深邃的眸光投向守山老人,显然不会因为他几句锥心之言而失了分寸。 迷惑不安的修者见蒲城不动如山,不由得微微放下心来,这是心性与修为俱臻至上乘的表现。 蒲城淡声道:“金沙神国历代国君以及大祭司包括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古史中均有记载,你既知晓此等秘辛,显然身份不低,你究竟是何人?” 守山人褶皱的面庞一阵翕动,他开口道:“只是一块历史长河上漂浮的朽木,因为心中执念吊着一口气罢了,知晓我是何人,又有什么意义?可能阻止你抢夺神树?” 蒲城摇了摇头,他看向守山人,忽然摆了摆手。 “咦。” 玄舰上,一众大修见蒲城家仆压着一老太出现在玄舰上,不由得心生疑惑。 这蒲城在搞哪一出儿? 凭他们的眼力界儿一看便知,这老太没有丝毫修为,是一肉体凡胎。 若是寻常人见这阵仗,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只见这老太直勾勾的盯着蒲城,眼中毫无惧色。 扎根在古道上的本土势力认出了这老太,有人当即便道:“这不就是古道上卖茶的那老太婆吗?怎么来这了?” 蒲城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老太,老太神色淡然,讽道:“怎么?手下苦头没吃够,你也想来试试?” 来自于古道外的势力没有听说过老太的玄奇之处,见她这般果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老太糊涂到顶了吗? 蒲城瞥了眼老太,便转过身去,他看向守山人,开口道:“你知道我奈何不了她,所以你肆无忌惮,但是,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愧是一家人,一个死后变成血杜鹃,一个死后化作血蝴蝶,呵呵。” 蒲城一声轻笑,却让波澜不惊的老太霎时间变了脸色。 “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的人抓住她,只有最为纯正的金沙神国血统才受古道规则庇护,据我所知她的血脉并不纯净。” 蒲城挥了挥,停下进攻节奏的修者大军再次攻伐雪山。 守山人冲天而起,在其身后,青铜门户大开,身穿青铜甲胄,手执长矛的大军冲杀出来。 …… 巫峡,沼泽之地。 豆大的雨珠顺着屋檐滑落下来,淅淅沥沥的悦耳声响让人不由得心神放松。 楼阁中,盘坐在棋盘两侧的孙行和龙子正在对弈,在其一侧,白衣飘飘的莫相正凝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 孙行放下黑子,信口说道:“方才你去了哪里?明明在我前面,却好像咫尺天涯,只是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相皱了皱眉,轻声道:“我也不清楚,等我恢复了神志,便在这楼阁之中了。 说着,莫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龙子,便不再开口。 孙行看着局面正陷入劣势的棋局,开口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龙子声音沙哑,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莫相却感觉到龙子正看着自己。 “沉浸于骷髅中的萤火是什么术法?”孙行问道。 龙子执白子落下,淡声道:“那是他们的眼珠,每至夜晚,便会亮起。既然有眼无珠,要了何用?心是黑心,肮脏如那哈撒之物,不如挖了喂狗。” 孙行闻言,面色陡然一滞,即便是莫相,精致俊俏的面庞也是极不自然。 龙子神色淡然,孙行看了眼龙子,良久开口道:“这么说,这些绽放于骷髅中的萤火从千年前便在这里了?包括现在灯村的那些妇人也是?” 龙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孙行一阵犹豫,还是说道:“能不能把眼珠还给她们,凭借你的神通我相信能让她们重见光明。” 习习清风裹挟着雨水的独特香味,一圈金色的光晕忽然在孙行脑后显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圣而庄严,悲天怜人的气息不自觉的溢散出来,宛若一尊普度世人的大佛。 莫相瞳中闪过一抹异色,她端详着孙行,孙行察觉到莫相怪异的眼神,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莫相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看热闹还是什么。 龙子执棋的手僵在空中,虽然没说什么,孙行却知道他生气了,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孙行眉峰簇起,似在斟酌言辞。 少顷,他开口道:“时隔千年,我知道你的气已经消了,你气的不是他们,而是这浑浊的人世间,时势造就英雄,环境则会改变人的内心,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没有。 龙子起身负手而立,只是一声轻哼。 孙行朗声道:“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良久,龙子才道:“酸不拉几,文绉绉的,不过倒合我胃口。” 龙子念动真言,挥了挥手。 这时,于骷髅中闪耀光芒的萤火飞离而去,遁向远方,当然了,还有一部分萤火依旧闪耀,原因无他,其主人早已化作尘埃消逝。 孙行旋即吐了口浊气,露出一抹粲然笑意。 佛性光辉悄然敛去,不知为何,自从他踏上古道,时至今日,脑海中便不断有奇怪的念头涌现,不时的影响着自身的心绪和判断,让他有些惶恐。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 天边,不时有震耳的声响蔓延过来,孙行站在檐下,向远处眺望着。 雪山所在的天穹正溅射着各色神光,毁灭的光束自中心荡开,惊了四方天空。 莫相来到孙行一侧,轻声道:“在想什么?” 孙行仍盯着远处似要裂开的苍穹,“他们在争巫山宝藏?” “宝藏?或许吧。”莫相回道。 “你知道些什么?和你一道前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莫相看向孙行,似知无不言:“他是三星古国大祭司麾下十二统领之一,名唤蒲城。此行是奉国君和大祭司的命令前来争夺青铜神树。 “你让我来此,又有什么目的?”孙行开口道。 莫相目光幽幽,灵动的水眸看向远方,她凝声道:“想让你阻止这场浩劫。” 孙行轻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还有,你我之间只要产生接触,便会有异样感,这是何原因?” 莫相不答,转而道:“早在此前,我一直在海外修行,近日才重返古国,你可知我师从何处?” 孙行心跳微微加快,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莫非?” 莫相点了点头,“我师从花果山主灵明,阻止巫山浩劫便是花果山对你进行的入门考核。” ------------ 第四十章 真相 孙行怔怔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孙行才道:“争夺青铜神树之后,三星古国是否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神树本身又代表着什么?” 他看向莫相,莫相却是以眼神示意龙子,孙行面色古怪,就欲开口询问。 龙子淡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孙行蹙了蹙眉,朝远处望去。 一只血蝶不惧风雨,于这方天地中翩翩起舞,它落于楼阁,化作一红裙女子。 见到那熟悉的妖魅容颜,孙行一怔,喃喃道:“宝儿?不……你已经不是她了。” 宝儿对着孙行展颜一笑,轻声道:“呆子。” 她坐在石凳上,一副笑颜敛去,凝声道:“金沙神国十世传承,其中唯有两世国君让人难以忘却。” 第一世古蜀大地开国君主,巫士蚕丛。 他建立金沙神国,以天外陨石冶炼,成就青铜神树,作为国之重器世代相传。 第七世金沙国君望帝杜宇。 望帝是继蚕丛之后的至强者,此前金沙三星两国常为争夺青铜神树互相攻伐,望帝却对此兴致寥寥。 他一直致力于寻找古巫族消失的真相,曾携带青铜神树深入巫山祖庭,青铜神树在祖庭绽放璀璨霞光,裹挟着望帝进入了巫山地底。 望帝这才知晓,巫山祖庭下竟有一座名唤酆都的地下鬼城。 宝儿顿了顿,续道:“由于两国互相攻伐,以至于其麾下附属势力也是战乱不断,战争造就了古蜀大地不计其数的游荡魂灵,这座鬼城的目的便是收纳魂灵,让轮回之路井然有序。” 宝儿侃侃而谈,道出这一段极其古老的秘辛。孙行心情却是愈发沉重。 他开口道:“青铜神树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两国如此趋之若鹜?” 宝儿声音渐渐低沉,她回道:“望帝深入其中发现,偌大的鬼城除却魂灵之外,只有一口巨大的磨盘存在。 这口盈满着古老岁月气息的磨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可怖威势,浩瀚的威压覆盖整座鬼城。 无论是生前多么强大的魂灵一旦进入酆都,都会变得畏手畏脚,不敢造次。 望帝认为酆都鬼城并非无人管控。 相反的,这一切更像是冥冥之中的天道一般,不可触摸却真实存在着。 望帝在史册中记述,无上的轮回意识掌控着众生轮回,各地的阴脉源头掌控着境内生灵的生死轮回,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主人。 巫山作为祖庭,正是古蜀大地的阴脉源头,掌控着古蜀生灵的轮回一道。 虽然没有找到古巫族消逝的隐秘,但发现这座埋藏于巫山地底的酆都鬼城,也足以让望帝欣喜若狂。 他有感而发,惊叹于鬼城主人的通天修为。 此后,望帝通过数次推敲,认为这株由蚕丛冶炼的青铜神树,与鬼城彼此同源,是开启酆都鬼城的钥匙。 龙子接过话茬,道:“当年金沙神国望帝之名家喻户晓,而后却不知为何,身为至强者的他竟然亡于战场,让人唏嘘不已。 宝儿神情黯淡,她开口道:“史册中记载,先帝被三星神国国君,大祭司连同数位神秘强者联手围杀,最终寡不敌众,亡于战场。 此后三代国君一直秉持着先帝遗志,守护着青铜神树。 第八世,第九世,第十世国君都曾进入酆都,经过无数次的推敲,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古蜀大地的阴脉源头被污染了,进入酆都的魂灵都会被莫名的诡谲力量沾染,变得嗜血而残暴。 两大神国每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由此进入酆都的魂灵会愈发残暴,魂灵之间更会相互吞噬,井然有序的轮回秩序遭到严重破坏。 显然,有人入主了酆都鬼城,以诡谲莫测的能力使得阴脉源头不在纯粹。 宝儿起身站起,她凝望着雪山,续道:“初代国君蚕丛死后,大祭司接掌青铜神树,闭关百年之久自神树中悟出青铜炼器术,新建三星神国,两国至此为争夺神树展开攻伐,这本身就有诸多漏洞。” 孙行蹙了蹙眉,插口道:“这株青铜神树无疑是蜀地数百年战乱不断的源头所在。 神树催发战争,战争产生不计其数的亡灵,亡灵归于酆都鬼城,四者本就缺一不可。 孙行心思如电,好似抓住了什么,渐渐理清了思绪。 宝儿深深地看了一眼孙行,而后道:“直至第十世神国实力已大不如前,末代公主伴随灭世金乌降生,金乌焚灭巫山数百里,大秦铁骑屠灭金沙神国也不过此后数月时间,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场可怕的阴谋。 孙行看着宝儿,神色颇为复杂,“你就是那末代公主?” 宝儿闻言,看向孙行。 此刻的她让孙行觉得无比陌生,她虽然仍是宝儿模样,骨子里神国公主的威严庄重却是显露无疑。 似察觉到孙行的心态变化,蝶舞开口道:“我还是那茶馆中的宝儿,还是那个偷你玄戒的小贼。” 孙行深深的看着蝶舞,没有接话。 莫相开口道:“据我所知金沙神国第十世被大秦所灭,时至今日已有千年,你是如何做到存活至今的?” 宝儿淡声道:“巫山阴脉源头被人污染,就相当于一个人生了病,想要治愈,就要请医师拔除体内顽疾。 事实证明,先帝杜宇的猜测是正确的,轮回意识赐予我皇室一脉魂灵不灭,以此来替它寻找能够拔除顽疾的‘医师’。 古蜀大地的阴脉源头,任何一人的降生都瞒不过它的感知。 但是,这一切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煎熬。 在漫长的时光之中,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我却始终是那个末代公主,需要完成阴脉源头交予我的使命。 长时间的漫长等待,诡谲力量的侵蚀让轮回意识陷入了沉寂,我决定进入轮回,也因此让我结识了龙子。 更是在这一世让我认识了你。 前世记忆的慢慢觉醒,让我惶恐不安,但是我无法摆脱阴脉源头的掌控。 每隔千年便会降临的成住坏空大轮回就要来了,沉寂的阴脉源头也因此醒来,它要以此大轮回,彻底肃清顽疾。 我遵循着它的意志,引导你进入巫山。 孙行眉头紧皱,这一切太过天方夜谭,让人难以接受。 莫相盘坐在地上,清澈灵动的双瞳攀上晦涩的纹路,连带着一袭青丝也变得雪白。 龙子看向莫相,开口道:“相术一道的天才,可惜了,你预测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孙行虽震惊于莫相的诡异变化,却还是看向蝶舞,道:“那只血杜鹃又是如何?” 蝶舞讳莫如深,深邃的眸光眺望向远处:“先帝手段莫测高深,我难以揣度。” 孙行眼睑微垂,“他若进入大轮回会发生什么?” 龙子淡声道:“进入大轮回的人都会经由阴脉源头转世重生,有着生前的记忆和修为,这等于是在打破原有的轮回秩序,挑战轮回意识。” “巫山腹地那道血色光轮又是如何?” 蝶舞凝声道:“你可以理解为是阴脉源头的阴暗面,那些让它不在纯粹的污秽之物,想要凝聚力量反客为主。 它召集腐尸大军,是为持续污染阴脉源头,为它增加几分获胜的筹码。 孙行瞥了眼蝶舞,问道:“莫非你那爷爷也是被阴脉源头选定的园丁?于古道中捡尸也是为了清除污秽?” 蝶舞淡声道:“也许吧。” 孙行不禁皱了皱眉,这算什么? 蝶舞面色凝重,道:“这一切的变化也许都与当初参与围杀先帝的神秘人有关。 如今的三星古国也不过是棋子罢了,说不定初代大祭司自悟出青铜炼器术那一刻便不再是他自己了,谁又知道呢? 孙行心中一惊,这不无道理。 ------------ 第四十一章 出手 远处猛地出来一声巨响,厚重浓密的乌云都被撕成两段,无匹的威势溢散过来。 莫相起身站起,精致的脸颊稍显惨白。 孙行不由得伸手扶住莫相,莫相却是看向蝶舞,凝声道:“你既然说阴脉源头选择了他,那么他能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他能匹敌蒲城等人吧。” 蝶舞看向莫相,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她正色道:“这也是经过他许可的,不是吗?” 莫相直勾勾的盯着蝶舞,却是没有多说。 诡异的氛围让孙行有些吃不住场面,他不由得看向莫相,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他是谁?” 蝶舞笑着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想不想把那株神树据为己有?如果想,便不要再问了。 孙行心中暗暗思忖,就算她不说,自己也有必须要行动的理由。 自己修为低微,在这风起云涌的巫山有如无根的浮萍,花果山定也知晓这一点,但是,依旧让自己去执行,就说明自己可以利用一切所能够利用的东西。 孙行目光转向龙子,问道:“你既然见证了金沙神国的崛起和没落,想来定也知晓花果山了?” 龙子点了点头,淡声道:“我出自东海龙宫,与花果山还是近邻。 不过,当时的花果山只有几只成了精的毛猴盘踞在那,根本成不了气候。 他续道:“当年,古蜀大地汪洋成灾,作为人族聚集地,在大洪水的侵袭下百姓民不聊生,父亲当时作为这一带的龙神,不但没有作为,反而于此地搅动风雨。 父亲背靠东海龙宫,行事也肆无忌惮。 奈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父亲被一名唤大禹的修行者以一口井镇压在了巫山,至此洪水退去,水患平息,百姓安居乐业。 龙子顿了顿,又道:“父亲作为东海龙宫的首领之一,被人族修士镇压,这是对阎浮霸主的挑衅,龙宫神龙尽出,却没有一条龙能够压住大禹。 大禹而后用一根治理水患的定海神针铁投入东海动荡的海底之心,东海龙宫再也不敢放肆。 那位曾说:有朝一日,会有神铁的传承者来到巫山还父亲自由。 从那以后,东海龙宫再也不管父亲的死活,我也因此离开龙宫,来到了巫山。 龙子侃侃而谈,语气平静至极。 蝶舞接过话茬,开口道:“当年金乌降世,焚灭巫山腹地,第十世神国君王,也就是我的父亲,他猜测能够焚灭万物的金乌妖火是为了灭杀浸染阴脉源头的污秽,是阴脉源头的自救。 父亲动用浩瀚国运铸就了一座青铜神殿,并将传国重器青铜神树封禁其中。 届时,神国国力衰弱到极点,很快便被来自于中土的大秦帝国所灭。 大秦铁骑锋芒所向,三星神国也要避其锋芒,也因为大秦的入侵,三星神国被迫退出古蜀大地。 古蜀之地更是成为大秦的蜀郡。 莫相眸中闪过异彩,她开口道:“莫非大秦帝国也是为酆都鬼城而来?” 蝶舞不答,她看向龙子,转而道:“当时正逢龙子来到巫山寻他父亲,可是大禹的封印又岂是他能撼动的? 蝶舞望向孙行,道:“后面的事你们便知道了,因为龙子的悲惨遭遇,让镇压于锁龙井之中的孽龙心有所感,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孽龙动怒,巫山再次洪水泛滥,不过此次水灾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平息。 “又是那大禹?”孙行开口道。 蝶舞摇了摇头,道:“正是那大秦帝国的蜀郡太守李冰及其次子平息了水患。” 孙行听的一头雾水,他开口道:“这和花果山又有何关系?” 龙子淡声道:“阎浮界每逢大灾,便会降下异相。 位于花果山山巅的一块神石陡然崩裂,衍生一石卵,石卵迎风化作一灵猴。 灵猴有感于生命无常,便出海拜师学艺,直至学成归来,那根镇压于海底之心的定海神铁也被灵猴拿去当作兵器使用。 这只灵猴就是后来的阎浮五圣之一,斗战胜佛。 孙行倒吸一口凉气,东海龙宫与花果山之间竟然有此等渊源。 自己继承了斗战胜佛的道法,现在虽没有拜入花果山门下,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也算是他的传人。 如今,按照龙子所说,自己不就是大禹所说的那神铁的传人吗? 如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可以释放那条镇压于锁龙井中的孽龙,得到孽龙的帮助,蒲城等人的威胁也就不足挂齿,孙行心中如是想到。 孙行思绪渐渐活络,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看向龙子,轻声道:“能否带我去一趟锁龙井?” 龙子点了点头,蝶舞却是开口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找我家老头了,他一个人顶不太住。” 说着,蝶舞便化作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消失于众人视线中。 “她……?”孙行低声道。 龙子淡声道:“不要小看她,她很强。” 说着,龙子挥了挥手,裹挟着二人离去。 锁龙井处在巫峡上游,除却巍峨高耸的群山,一条汹涌流淌的大河之外再无其他。 莫相四下观望着,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她开口道:“也许是因为孽龙龙威的缘故,导致没有生灵敢在这里筑窝搭巢。” 孙行很是赞同,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河经由巍峨高耸的群山垂落而下,锁龙井处在两座大山之间,起伏的山坳丘陵间皆是修者的遗骨。 这口井四尺见方,井水荡漾波纹,在孙行看来并无玄奇之处。 他看向龙子,问道:“这里真是锁龙井?” 龙子淡声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何必像那缩头乌龟一般,躲躲藏藏。” 孙行面色一变,他看向莫相,只见莫相也是一脸茫然。 龙子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拍向一处。 巍峨的大山猛地炸开,自那烟尘之中陡然射出几道身影。 孙行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昔日潜藏于林中溪河里的那道瘦削身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他记忆犹新。 四人之中,为首的是一高瘦鹰钩鼻,三人簇拥着的正是南宫。 黑色丝带迎风飘扬,龙子面色凝重,他开口道:“邪恶的气息,幽奴。” 为首的鹰钩鼻发出桀桀的轻笑,如夜枭嘶鸣,一对幽绿色的瞳孔紧盯着龙子,他开口道:“后生的事便交由后生来解决,你随我走如何?” 龙子似在思忖。 少顷,他与那三名幽奴同时消失不见。 场中,只剩下莫相,孙行还有面色冷峻的南宫。 南宫拧声道:“金蝉脱壳用的不错。” 孙行展颜一笑:“过奖了。” 南宫瞥向莫相,冷声道:“还不过来?” 莫相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南宫见状,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轻吐一口浊气,盈满浓郁杀机的低吼响彻耳畔:“我于此地蹲守数日,唯独害怕你出现在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破坏古国大计,此后,三星古国将再无莫家。” 孙行开口道:“幽冥的爪子伸的够远的,巫山变故想来也是幽冥在从中作梗吧。” “你不用探我口风,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跪下等死。” 护体灵气骤然复苏,孙行双脚踏地,径直冲向南宫,他冷声道:“宰了你。” ------------ 第四十二章 该杀 见孙行率先冲了过来,南宫杀念更盛。 鼎镇河山秘术当即施展,自天灵溢散而出的磅礴灵气渐渐演化成一口铜鼎。 青铜大鼎随着南宫身形的跃动,而不断起落,缕缕闪烁着精芒的青雾流转于周身,似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 灯村一战,南宫已然知道孙行有多难缠,自己虽然气愤莫相的抉择,但也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死来!” 两人拳拳相砰,针尖对麦芒。 青色神光自大鼎中溅射而出直击孙行,孙行接连挥出数拳,金色拳影铺天盖地,朝着南宫倾覆过去,无形的冲击波陡然自空中炸开。 孙行一声轻呵,再次提振气势,仙诀运转,鲸吞牛饮般吞噬着游离于天地的浩瀚灵气,坚韧挺拔的身躯缭绕金芒,宛若一尊黄金体。 护体灵气绵延伸展,却又异常坚韧,南宫挥手拂去,如锦绣绸缎般顺滑的灵气刹那间又分裂成无数条金色游蛇,缠绕南宫身躯。 南宫感受到自身异状,灵气调动也变得滞缓下来,不由得微微皱眉。 青铜鼎发出阵阵轰鸣,氤氲青雾沸腾,竟有狠厉的嘶吼声自青雾中传来,垂落下来的青雾很快与金色游蛇纠缠在一起。 不远处,莫相见那青雾,不由得开口道:“也许蝶舞猜的没错,三星古国早已换了主人,你小心些,这不是南家的传承术法。” 南宫冷冷的瞥了一眼莫相,旋即不再看她。 汹涌澎湃的大河陡然翻起一道大浪,水花四溅,然而南宫却已消失在原地。 孙行释放感知,却是感知不到南宫的气息,当下立即御动灵气,护住周身,一边向莫相靠拢,能够预判攻击动作的莫相无疑是南宫的最大威胁。 见孙行看向自己,莫相摇了摇头,她也感知不到南宫,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这时,那口稀松平常的古井陡然传来异响,自井口中激射出一道水柱,水柱冲天而起,化作莹白幕布垂落。 井水浸润下,在离孙行身前三丈处陡然惊现南宫的身影。 孙行大吃一惊,不由得退了几步,他目光投向那口古井,满是惊色。 南宫面色阴沉,差一点便可将这两个贱人斩杀。 莫相沉声道:“你本是南家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潜心修行下去,将来未必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南家这是在与虎谋皮。” 显然,莫相已然知晓这神乎其技的手段来自于幽冥。 南宫冷声道:“既然你选择和他一路,自是容你不得。” 玄戒重尺握在手中,南宫挥动重尺,尺尖滑向孙行心口,凌厉的风刃则是刮向莫相。 孙行双眼微眯,御动羽游身法,抽身躲避,南宫接连挥动重尺,让孙行险象环生,莫相以术法凝成一柄气剑,挥剑刺向南宫。 当的一声响,剑尺相交,灵气长剑陡然碎裂,南宫目露凶光,仿佛在他面前的娇俏美人儿只是一具红粉骷髅那般,重尺劈向莫相,要砍下她的脑袋。 孙行心中焦急,他深知莫相身躯娇弱,作为术士,以揣摩相术一道为主,道法攻诀为辅,不修肉身。 孙行一声轻喝,当即提振气势,拼命扑击,不料南宫早已设下圈套,以莫相为饵,实则要杀孙行。 南宫重尺刺出,孙行一身汗毛陡然战栗,身躯微挪,重尺还是刺进孙行身躯,划出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莫相一声惊呼,赶忙扶住颤颤巍巍就欲倒下的孙行。 孙行凝声道:“你快走,你在这里我无法施展拳脚,他显然得到了幽冥的帮助,你的占卜手段派不上用场。” 莫相凝视着孙行,以独特的传音术法在孙行心湖响彻,而后悄然拉开,就要跃入后面的山林。 南宫见莫相要逃,当即提振气势,与这二人交战,虽然自己一定能够活到最后,并取得胜利,但夜长梦多,一旦放走一人,便后患无穷。 青铜鼎激射毁灭光束,南宫腾跃而上,踢在孙行拍来的手臂上,借反震之力,将自己弹向莫相一侧。 南宫面露狞色,刺破孙行身躯的重尺上,鲜血一滴滴的滑落。 就欲挥尺劈杀莫相的南宫忽然停滞不前,以至于让奔逃的莫相逃出生天。 他回头望去,此刻的孙行身躯扩大了一倍不止,像是久居山林的野人,更似一只凶猛残暴的巨猿。 他抓住南宫的左腿,瓮声瓮气的嘶吼道:“是不是想太多了,与我来战。” 南宫面色一变,看着这浑身长毛的怪物,不由得联想到了昔日古蜀动用全国之力通缉父子二人的高额筹码。 也罢,就先杀了孙行,再去追那贱人。 青铜鼎垂落缕缕幽雾,缠绕向南宫身躯,南宫饱满健硕的身形在这青雾的浸润下渐渐干瘪,一双深邃的黑瞳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簇于眼眶中摇曳的幽绿光芒,与此前那三人如出一辙。 感受到南宫左腿上传来的邪恶气息,孙行当即拽住南宫砸向一侧凸起的巨石。 南宫以手撑地,右脚猛地踹向孙行脑袋,干瘪的身形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孙行不禁被他踹了个趔趄,向后倒退。 “看来将肉身献祭给幽冥,你获得了极大的力量,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还是个人吗?” 南宫嘶吼着,骨瘦如柴的他,与行尸走肉无异。 不过,只要大计可施,广袤的巫山都将是幽冥的天下,他变成什么便也无所谓了。 南宫头顶上悬浮的青铜鼎不知何时消弭无踪,他变成这怪物,显然想要动用杀招,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修者变成幽奴,得到恐怖的力量,但同样也会丧失平时所具有的理智和判断。 孙行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不远处,他微微一笑,当即御动身法驱身向前,手中气剑锋芒毕露,南宫无畏无惧,横击孙行。 孙行闪身掠过,直奔后方山林。 南宫紧随其后,忽然间耳中传来幽幽琴声,琴声时而高亢,盈满连绵不绝之意,时而低沉婉转,有如游丝断断续续。 孙行看向跟来的南宫,面色森然,遁走的莫相再次现身。 南宫皱了皱眉头,四下感知却无任何异常,莫相忽然盘坐在地上,消逝的琴音再度响起,瑶琴发出铿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 莫相淡淡开口,道:“曾听闻古蜀幻音宗有嵇央身怀《坠仙》曲,今日抚琴一首《凌风渡》,送你上路。” 晦涩的琴音编织无形的场域让南宫头痛欲裂,孙行站立在那,如一颗古松,手中剑芒缭绕,愈发炽盛。 靡靡琴音加持剑意,孙行此刻已是占尽先机,羽游身法犹如鬼魅,耀目剑光一闪而逝。 山林之中,陡然安静下来,一柄气剑插在胸口,吞吐着凌厉剑意,蚕食着南宫最后的生机。 ------------ 第四十三章 游龙当归海 雪山之巅。 守山老人作为巫山阴脉源头选中的‘清障者’,赋予了他极其强悍的能力。 杀向他的几位宗门之主无不受规则制约,实力衰减,一时间拿他不下。 可是,偌大的雪山并非守山老人这一处战场。 率领群狼征伐修者大军的雪狼王在一众大修的围攻下爆成一团血雾,失去犄角的牦牛王在一众雪狮云豹的策应下,且战且退。 天穹之上,由守山老人捡来,在经由他炼制改造下的傀儡大军仍在战斗,他们是阻挡修者联盟进击雪山的主力。 这些死去的修者尚无意识,更不知疼痛,生前卓越的战斗本能和意识,给予一众修者迎头痛击。 蒲城面色淡然,背负双手而立。 在其身后,有身穿黑甲的副将开口道:“统领,让我们上吧,保证两个时辰之内结束。” 蒲城摆了摆手,四下观望着,雪山之战已然进入了白热化,到处都是死尸,血色溪河汩汩流淌。 蒲城深邃的目光看向远处。 四方天地之中,来自于古蜀的一众势力正追击着牦牛王残部,琳琅古道上的本土势力则在与傀儡大军缠斗,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散修联军分散在各处。 蒲城挥了挥手,淡声道:“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神光陡然射向天穹,璀璨而夺目,数十道枯瘦身影自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像是游离于战场之外的幽灵。 这些约莫四十人左右的枯瘦身影都蒙着灰袍,辩不得真容,纷纷于雪山四方站定。 交战正酣的修者大军并未注意到这些有如鬼魅般的身影,唯有身处玄舰之上的大统领蒲城以及同样来自于三星古国境内的一众势力看的真切。 灰袍人双手合十,嘴角翕动,晦涩低沉的靡靡之音好似一道道深谙道韵的字符,随着众人的吟唱,谱写成一首精妙的篇章。 汩汩流淌的血色溪河如游蛇般汇成一张血色大幕。 血色大幕自灰袍人脚下延展,而后朝着雪山四方天地猛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战场笼住。 感知到一缕彼此同源,却又异常邪恶的气息,守山老人朝下方望去,褶皱的面庞轰然变色,他一声沉喝,恰似洪钟大吕敲在众人心头。 “快打破那光罩,他要献祭你们所有人。” 然而,一众修者对此置若罔闻,没有人会选择相信敌人所说的话。 笼罩整座雪山的赤色法阵顺利铺就,且随着灰袍术士的吟唱变得愈发坚实。 低沉晦涩的咒语像是具有灵性一般,攀附在阵壁表面,场中修士忽觉头脑发胀,如针扎一般。 守卫雪山的一众生灵也都发出不安的嘶吼,铜铃大小的眼珠紧紧的盯着头顶上的血色薄膜,各大势力的头目方才后知后觉。 可惜,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灰袍术士双臂伸展,皆露出一副惨白的面孔,瞳中幽绿火焰摇曳。 随着术士不断注入能量,赤色法阵正中陡然浮现一道绿色光团。 如人头般大小的光团陡然爆开,缕缕青色的雾气氤氲沸腾,顺着界壁缓缓流淌。 修士面露骇色,他们感觉到心脏在快速跳动,以至于就要爆体而亡,在这光罩下,灵气调动都变得滞缓起来。 几位来自于古蜀和古道本土势力的宗门大修当即腾空合众人之力轰向光罩,奈何光罩岿然不动,所有的攻击都被光罩吸收,更是助长了光罩的绝伦威势。 “蒲城,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放我们出去。” “竖子不相与谋。” 然而,无论众人怎样谩骂,都摆脱不了被活祭的命运。 青雾笼罩下的修者一个皆一个的爆开,此前战死的修士和巫山生灵亦化成了血水。 “住手!” 守山老人摆脱四位宗主的围杀,裹挟着浩荡威势拍向法阵,傀儡大军摆成军阵紧随其后。 “统领。” 蒲城摆了摆手,对此置若罔闻。 然而,守山老人倾尽全力的一击并没有让法阵破碎,反而被反震之力击伤,嘴角挂着一道殷红血丝。 “这老头竟然流血了?” 与守山老人战斗的四位宗主站在玄舰上,面露惊疑之色。 蒲城似毫不意外,淡声说道:“这是巫山阴脉源头的阴暗面,是他们搞出来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灰袍人同样受规则庇护,只不过有着明暗之分罢了。 集四十名灰袍术士演化而成的嗜血阵连我都要避其锋芒,彼此同源的情况下,能够伤其体魄再正常不过。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想想即将实施的大计,不由得心潮澎湃。 在灰袍术士的刻意针对下,守山老人打造的傀儡大军尽数落入法阵之中。 这座嗜血法阵也于此刻发挥到极致。 放眼望去,阵中修者已是十不存一,团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凝聚着凶恶,残暴,嗜血等负面能量的粘稠血肉正浸润着山体,于雪山之巅绽放万丈光辉的神树虚影也不在璀璨,树影渐趋缩小。 守山老人面色凝重,一旦雪山山灵被负面能量浸染,届时将无法汲取地下龙脉的能量。 失去了神庙庇护的青铜神树,极有可能被阴脉源头的负面之力所掌控,随之而来的可怕后果便是阴脉源头丧失对于酆都鬼城的主导权。 守山老人心念电转,思忖着应对之策。 …… 锁龙井。 孙行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方才那一剑凝聚了他的精气神,以血气浇灌再辅以莫相琴韵压制,才堪堪将南宫斩杀。 莫相忽然身躯一抖,她眺望着远处弥漫着浓郁血气的天空,沉声道:“你要快点行动了。” 孙行当即起身,不由得一个踉跄,他赶忙奔向锁龙井。 这尊古朴的大井早在不久前还吞吐井水,使得隐匿的南宫现了原形,这足以体现它的不凡。 孙行左右端详着井沿,却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他不由得看向莫相,开口道:“我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注意?” 莫相盯着这口井,也是毫无头绪。 少顷,孙行也没有发现端倪,他看了眼莫相,随后运转仙诀,护体灵气缠绕,而后跃入井中。 随着一道金光遁入井中,泛起一朵浪花,传来一声脆响,便再无其他。 莫相紧盯着井口,孙行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会被吃了吧。” 忽然,脚下的土地猛地摇晃起来,奔涌的大河似更加汹涌。 一道极为炽盛的金光自井中喷涌而出,井口陡然炸裂,一条青龙咆哮着冲了出来,孙行坐在龙首处,当即喝到: 游龙当归海,猛虎应下山。 ------------ 第四十四章 狐假虎威 青龙腾空,威势澎湃,漫长的岁月不仅没有损耗其实力,反而打磨了敖闰的心境,使得他的修为更让一层楼。 短暂停留片刻,敖闰载着孙行降落在地上,孙行自龙首处一跃而下,难掩心中激荡的心绪,莫相看着孙行,眼中盈满异彩。 这家伙还蛮帅的。 敖闰百米长的龙躯骤然弱小,变成一孔武威猛的中年男人。 敖闰着一袭青衣,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不自觉的给人以压迫感。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并称为天之四灵,具有无限成长的可能性,眼前这条被大禹镇压在井中的大龙便是青龙。 莫相盯着敖闰,敖闰亦在端详着她。 良久,敖闰才道:“如若有机会,我可引荐你去往东海龙宫,拜一人修行相术之道。” 莫相微微躬身,开口道:“多谢前辈。” 敖闰龙目一凝,却是没有多说,只见那对幽绿瞳孔中不时闪过电芒,他抓住二人,闪身消失在原地。 广袤的巫山要寻一人何其之难,在巫山极北,龙子正与三位幽奴酣战,在幽奴的联手夹击下,龙子疲于应付,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显然,他低估了这些幽奴的战力。 不过,龙子阴沉的面色随着敖闰的到来霎时间多云转晴。 三大幽奴见到突然降临的敖闰,双瞳中摇曳的幽绿火焰都要熄灭。 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敖闰瞥了一眼为首的鹰钩鼻,淡声道:“你不怕?” 鹰钩鼻面色深沉如水,他紧盯着敖闰,淡声道:“世间众生都难逃一死,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我今日既然会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敖闰一声轻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说着,敖闰忽然伸出手来,鹰钩鼻两侧的幽奴来不及反应,便炸成一团血雾。 殷红的血液带着几分温热迸溅到鹰钩鼻脸上,当真正面临死亡时,鹰钩鼻还是怕了。 然后,他并没有被敖闰所杀,而是被敖闰凭空摄来。 鹰钩鼻在敖闰的禁锢下动弹不得,他神色惊慌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命运,然后巨大的实力鸿沟让他放弃了挣扎。 敖闰五指微张,按在鹰钩鼻头上。 莫相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多说,仅是少顷,那幽奴便瘫在地上,恰似霜打的茄子,瞳中尽是恐惧。 敖闰看向龙子,龙子微微躬身,道:“父亲。” 他转头看向孙行:“既然你是禹王选中的人,我自会帮你一把,不过,你只有两次机会。” 孙行看着敖闰,点了点头,这已经很让他满意了,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这青龙怕的是大禹,而不是自己。 说白了,自己只是在狐假虎威罢了,若青龙不认账,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通过此次进入锁龙井,他发现自己所修行的大品天仙诀并没有那么简单,此行结束之后要好好参悟一番。 孙行沉声道:“还请前辈带我去往雪山,青铜神树不能落到三星古国手中。” 敖闰深邃的龙目闪过青芒,他看向孙行,点了点头。 “轰。” 敖闰再次化身百米长的青龙,他载着孙行莫相和龙子去往雪山。 …… 雪山之战已然步入尾声,偌大的战场只剩下守山老者一人。 在一众灰袍术士的操纵下,嗜血法阵将所有亡者尽数炼化,法阵之中怨灵漂荡,充斥着哀怨,暴戾和不甘。 雪山之巅,集金沙神国浩荡国运铸就的青铜神殿正抵御着亡灵的侵袭。 盈满负面能量的血肉精魄则持续浸润雪山,污染着雪山山灵。 蒲城凝望着渐渐暗淡的天色,嘴角微微翘起,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守山老人奈何不了法阵,只能对操纵法阵的灰袍术士进行打击。 然而,除却灰袍术士之外,跟随蒲城前来的古国势力一直在袭扰着守山老人。 这些宗门之主虽然不能将其击杀,让老人无暇他顾还是很容易的。 遥远的地平线一片殷红,巫山腹地已然显现血色光晕,那轮大日似在青雾中孕育。 这时,伴随着一声震耳吼叫,青龙敖闰裹挟着三人飞临雪山。 雪山上空,面不改色的蒲城看着这条百米长的青龙,面露骇色。 “尔敢。” 然后,回应蒲城的只有一记龙尾,青龙摆动着身躯,冲向下方包裹雪山的嗜血法阵,龙尾摆动间,便把悬停于上空的玄舰击碎。 蒲城腾空远遁,看着炸碎的玄舰,面色阴沉如水。 坚不可破的法阵仅是坚持了数个呼吸,便爆碎开来,敖闰龙口大张,吞吐炽热龙息,一阵横扫,受法阵反噬的灰袍术士来不及躲闪便在龙息下化作尘埃。 守山老人看着这条青龙,褶皱的面庞没有因为局势的反转而露出喜色,他眉头紧皱,紧紧的盯着敖闰。 敖闰轻吐一口龙息,将漂荡于山巅的怨魂焚灭殆尽,攀附于山体的血肉能量却是早已渗透进山体,让敖闰不由得微微皱眉。 百米长的龙躯缠绕在雪山上,龙首位于雪山之巅,铜铃大小的龙目盯着近前的神殿,流露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孙行三人自敖闰身上跳了下来,孙行径自朝向神殿走去,悬浮于空中的蒲城等人冷冷的盯着孙行,却不敢妄自行动。 蒲城副将低声道:“将军,遗失了青铜神树,大祭司若是怪罪下来,我们……?” 蒲城瞥了眼副将,冷声道:“你过去阻止他们吧。” 蒲城根本不敢有所行动,一道龙息牢牢的锁定着自己,光是气息便让他生不出任何想法。 过去,只是送死罢了。 孙行走向青铜神殿,守山老人也是降落下来,他站在庙门前,冷冷的注视着孙行。 感觉到一缕念头在身上游走,孙行直视老人,正欲开口说话。 老人突然开口道:“你可是去过一座种有青莲的山谷?” 孙行面色陡然一变,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眉头紧皱,似在斟酌。 这时,老人忽然变了脸色,他看向敖闰,怒喝道:“住手!” ------------ 第四十五章 纷至沓来 百米长的龙躯缠绕在雪山上,敖闰巨大的龙头正吞吐着热息。 整座雪山都在簌簌晃动,蒸腾出缕缕白气,敖闰一掌拍在山体上,气流蒸腾愈发迅速,似有虚影于山巅渐渐凝实。 守山老人来到敖闰身前,沉喝道:“你在做什么?一旦抽取了山灵,后果难以预料。” 敖闰一对龙目淡漠的瞥了眼老人,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老人见状,当即腾空拍向龙头。 巨大的掌印凌空浮现,扣向敖闰脖颈,敖闰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承住这一击。 远处,荒海阁主开口道:“他们……这是在内斗?” 蒲城深邃的眸光紧盯着敖闰和守山老人,这条青龙无疑是场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这时,巫山腹地的血色光轮如初生的太阳照亮寰宇,血轮周边青雾环绕,氤氲沸腾,耀目的神芒溅射而出,似在宣告着它是巫山大地真正的主人。 守山老人面色甚是难堪,他拿这头青龙毫无办法。 一旦山灵被敖闰抽取,这座雪山就像是凡灵失去了灵魂。 在敖闰的蛮力抽取之下,山灵终于在山巅显现。 这条白色的袖珍小龙蜷缩于莹白光团之中,它感受到至高无上的龙威,洁白的灵体不住的颤抖着。 随着白龙气息外泄,整座山巅都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孙行感受到周身气息的变化,舒服的全身每一处毛孔都要张开。 莫相看着那条白龙,轻声道:“这就是有山灵的好处,只要带着它,就像泡在浸满灵气的罐子里,不用修行修为都会猛涨。 最可怕的是它能够调动大地龙脉的力量,铸就这座神庙的工匠大师想来也是利用了这一点,神庙守护着神树,也在供奉着山灵。 就算没有守山老人,想要靠近神庙夺取神树也绝非易事。” 莫相侃侃而谈,让面色阴沉的守山老人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不远处的蒲城这才注意到站在龙子身后的莫相,此前被敖闰吸引了目光,竟没有察觉到莫相的存在。 仔细一看,站在莫相身边的不正是昔日初临雪山时见到的那毛头小子吗? 蒲城面色阴沉,莫相作为那家伙的掌上明珠怎么和这毛头小子混在一起,南宫又去了哪里? 难道说……? 蒲城心念电转,想了想,又感觉不太可能,毕竟那边有着颇为强悍的幽奴蛰伏。 敖闰并未化作人形,他伸出硕大无比的龙爪将这条山灵吸附在掌心,一对龙目时不时闪过绿芒。 守山老人站在一侧,神色明灭不定,他摸不清这条老龙的心思。 敖闰忽然看向守山老人,淡声道:“你可知道那秃驴的下路?” 守山老人面色陡然一滞,关于蝶舞与龙子的事情他知道一二。 而今生活在巫峡附近的灯村村民,便是昔日请高僧斩杀龙子的村落遗民。 龙子听到父亲忽然问起这个,不由得有些发怔。 敖闰龙目微凝,龙首探至守山老人近前,鼻孔中吞吐两道清气,他冷声道:“那秃驴经世苦行是假,寻那至宝是真,想来那望帝小儿也是为了它在一直等待吧。” 守山老人面色一变再变,这头老龙委实可怕了些。 敖闰侃侃而谈,续道:“让我才猜猜看,你是神国的第几位国君?第八世?第九世?还是第十世?” 孙行莫相二人对视一眼,这消息难免有些惊世骇俗,不过,金沙神国至望帝杜宇死后,便受阴脉源头庇护,既能轮回转生,又可保证魂灵不灭,存活至今也不是没有可能? 守山老人看向敖闰,道:“尊下的想象力倒是颇为丰富,只可惜,并不是。” 敖闰嗤笑一声,淡声道:“这条山灵已被负面能量侵蚀,与其便宜了那阴暗面,不如让我将其炼化,还我儿光明。” 敖闰直勾勾的盯着守山老人,炽热的龙息扑面而来,让孙行莫相二人喘不过气来,心里难受至极。 敖闰一把抓过山灵,硕大的龙爪恰似熔炉,有着熔断万物的可怕威势,山灵在龙爪之中奋力挣扎,守护它的莹白光团在熔炉之中不断缩小。 眨眼间,这条袖珍白龙便已奄奄一息,龙子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 敖闰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答话。 这时,遥远的天边直射一道璀璨光柱,这道璀璨的神芒如划破天际的流星,霎时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只体态优美的血蝶扇动着一对硕大的翅膀,于莹莹月华之下起舞。 蝶背上盘坐着几道身穿黑白纹路道袍的修者,为首的木讷男人正将长弓拉至满月形状,方才那道璀璨的神芒便是由他激射而出的。 血蝶自天穹下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来到雪山上空停驻。 敖闰看那天穹上的血蝶,发出一声轻笑,只是语气稍冷:“被人俯视的感觉真是令人不爽。” 那只血蝶口吐人言,道:“青龙大人,这条山灵怕是不能给你。” 没等敖闰开口,蝶背上那挽弓搭箭的男人便已对准了敖闰,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战的架势,竟比敖闰还要强势。 孙行怔怔的看着空中那只血蝶,准确的说是在盯着蝶背上那几道颇为熟悉的身影。 这几人正是之前灯村河边的洗衣妇莫媱,那挽弓搭箭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巫拘。 莫媱等一众村民气质儒雅,神色自若,身上那黑白相间的道袍似在汲取着圆月抛洒而下的莹莹月华。 随着莫媱等人不断吟唱,眉心浮现出的日月纹路也愈发璀璨,冥冥之中连带着那根箭矢也愈加锋锐,一点寒芒缭绕血光,让人不寒而栗。 圆月下,巫拘在巫术吟唱的加持下,身形不断拔高,好似天神下凡。 敖闰淡声道:“古巫族不愧是得天独厚的种族,重现光明之后竟然因祸得福,血液中流淌的古巫薪火看来仍未断灭,这便是所谓的否极泰来吧。” 说着,孙行只觉面庞掠过一道劲风,身躯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突然显化人形的敖闰裹挟着山灵径直冲向神庙。 强烈的危机感霎时间袭满全身,敖闰要以强绝的力量毁掉神庙。 极远处的蒲城见那威势面色剧变,守山老人更是激射而出想要拦截敖闰,与此同时巫山腹地的血色光轮激射数道神芒,直奔雪山。 敖闰冷声一笑:“都来了,才热闹。” ------------ 第四十六章 莲化天地 敖闰裹挟着山灵在临近神庙前骤然停驻身形,而后以一个绝妙的角度径直冲上天际。 自血色光轮激射而出的神光亦是降临到雪山,这四道光团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可怕威势。 敖闰看这四道光团,嘴角挂着几分玩味,深邃的双瞳却是泛着冷意,这股气息不会有错。 敖闰闲庭信步般来到与血蝶平齐的地方,御动山灵之力,以彼之矛,攻己之盾,想要摧毁神殿的他,实则是虚晃一枪,目的便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龙族行事向来洒脱随性,千年的沉淀虽磨炼了敖闰的心境,一些本质上的东西却从未磨灭。 四道光团陡然绽开,化作四尊幽冥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四道身披黑甲的将军,这四位将军面带烫金獠牙面具,辩不得真容,四尊王座皆散发着极其诡异且暴戾的气场,四大场域交织,彼此契合无间。 远处的蒲城等人见到那王座将军终于放下心来,旋即朝着王座疾驰而来。 悬空而立的敖闰忽然对着蒲城拍出一掌,蒲城等人面露惊骇,却是避无可避,这是敖闰高深道行的体现,绝伦的掌印倾覆而下,要将他们碾为齑粉。 四尊幽冥王座之中,左侧一人御动王座,将那掌印击碎。 此时雪山之巅派系泾渭分明。 来自于灯村的众人皆盘坐在血蝶背上,守山老人站在血蝶下方,四尊王座将军与之对立,蒲城等人则站在四位将军身后。 一袭青衣的敖闰执山灵位于众人中间,在他手中,那道奄奄一息的山灵枯木逢春般恢复如初,圣洁的光芒流转全身,这条袖珍小龙在敖闰手心转着圈圈,举止之间颇显亲昵。 位于中间的王座将军语气森然,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淡漠,獠牙面具下露出一对冰冷的幽瞳,他开口道:“阁下当真要插手此事?” 敖闰轻笑一声,玩味的目光投向站在下方的孙行,开口道:“他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 天穹上,所有人的目光一刹那都聚集上孙行身上,有玩味,深沉,不可思议和浓郁杀意。 孙行瞥了眼王座将军,又看向天穹上那只飞舞的血蝶,一对莹黄色的双瞳充满着灵性,蝶背上身穿黑白道袍的莫媱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王座将军只是瞥了一眼孙行,便移过目光,这种蝼蚁弹指可灭,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这条青龙。 本以为凭借蒲城等人的算计,足以将神树拿下,奈何中途杀出这条老龙,也让他们不得已而现身。 四位王座将军对视一眼,自身气势暗暗聚涌。 飞舞的血蝶上挽弓搭箭的巫拘调转矛头,寒光凛凛的箭矢对准了王座将军,那只血蝶口吐人言,道:“幽冥王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就是幽冥麾下风林火山四位将军。” 话音落下,四位将军皆是看向那只血蝶,其中一人开口道:“你能活到现在,实属让我意外。” 那只血蝶忽然看向敖闰,轻声道:“青龙大人,想必凭借您的见识也早已认出了这四人的来历,和幽冥之间根本没有好谈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杀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血蝶那对灵性的眸子瞥向蒲城,蒲城感觉到她那蔑视的目光,不由得双拳紧握。 “幽冥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结盟的势力到最后都变成了爪牙和附庸,投靠它的修士被幽冥改造了幽奴,泯灭了人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孙行心中一动,感受到那股若隐若无的窥视感,他不经意的环顾众人,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敖闰淡淡的看了一眼血蝶,揶揄道:“凭你这点实力,好像不太够用。” 孙行盯着敖闰,心中如是想到:这老龙定是心存怨念。 一方面幽冥并不是寻常实力,相反,幽冥神秘而恐怖,底蕴深不可测。眼下四位幽冥王座将军齐出,是能够威胁到他的。 另一方面他对金沙神国心存怨念,神国国民挖去了龙子的双眼,还砍掉了他的头颅。自己也因为霍乱巫山被大禹镇压在井中上千年。 有道是爱屋及乌,恨也是如此。 于情于理,敖闰都不想帮忙,没有人会在别人打了自己一巴掌的情况下,还会笑脸盈盈。 至少,龙族不会。 四位王座将军对视一眼,也不在废话,按照上面的意思,他们本来也没想过放任何一人离去,要全部杀光,以绝后患。 一道璀璨的神芒陡然撕破长空,盘坐在蝶背上的一众巫士当即发动阵式,巫拘接连拉动长弓,直射四位将军, 一点寒芒先到,而后‘箭’出如龙。 裹挟着呼呼风声,四位将军四散开来,两位幽冥将军陡然杀向血蝶,剩余两位将军则是飞向敖闰。 蒲城等一众宗门大修则杀向下方的守山老人和孙行等人。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是聪明人的做法。 谁也没有想到,竟是血蝶率先发难。 血蝶翩翩起舞,速度却有如神助,两位王座将军竟追她不得,两者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亦如当初宝儿戏耍孙行那般。 巫拘站在前方,势不可当的箭矢一道接一道,有着古巫族秘法加持的箭矢威力要上升数倍不止。 反观,敖闰对付两位王座将军依然游刃有余,甚至于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着下方战场,这守山老人给他的感觉像是始终未尽全力。 雪山上,老人挡下蒲城,蒲城作为大祭司麾下十二统领之一,实力自然非凡,老人虽能牵制蒲城,却不能将其击杀。 另一方面,身为灵体的龙子则是扛住荒海阁阁主,孙行莫相则要直面古国剩余大修。 莫相的处境无疑要比孙行好太多,这些宗门大修都有意无意的选择避开莫相,并将之与孙行隔开。 开玩笑,没有人会傻到得罪古国声名赫赫的相术世家,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孙行甚是狼狈,他只能运转羽游身法仓惶躲避,几位大修如猫捉老鼠一般,将孙行逼至庙前。 溅射而来的冲击波将他震的喋血当场,孙行面色惨白,他看向远处游刃有余的敖闰,凭借他的能耐,定能感知到自己的处境,却不知为何,对自己熟视无睹。 这时,沉浸于玄宫轮的青铜石碑突然颤动起来,将孙行逼至角落的其中一位大修开口道:“兔崽子,继续跑啊。” 孙行面色甚至古怪,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人,体内海底轮穴,真知轮穴,玄宫轮穴依次亮起,在他手中陡然出现一块石碑。 石碑上,青莲摇曳。 孙行冷冷开口道:“大,大,大。” 石碑上,青莲依言,肆意生长,一众大修惊疑不定,当即一起出手,拍向那朵莲花。 “轰!” 青莲陡然溅射九色神光,偌大的雪山刹那安静下来。 ------------ 第四十七章 国主杜乾(1) 神树萎靡,红莲绽放。 沉浸在孙行轮穴,以血肉能量,精气神浇灌的青铜石碑悬浮在孙行头顶,昔日紧闭的莲苞绽放开来。 这株初生的莲花殷红如血,玄宫轮内灵气的异常躁动便是它引动的。 赤色莲花垂落缕缕圣洁光辉,将孙行笼住。 试图击杀孙行的大修被莲花溅射的赤色神光所伤,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天穹上载着莫媱巫拘等人的血蝶一对灵性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孙行头上那块青铜石碑,双瞳陡然绽放明光。 守山老人看着青铜石碑,停住了身形,清澈见底的双瞳忽然变得迷茫起来,这器物像是激起了他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 见到这块青铜石碑本该自然而然的道出其名讳,却不知为何始终想不起来。 受青莲庇护的孙行周身盈满璀璨霞光,他看向不远处惊疑不定的一众修士,于指尖聚涌灵气,化作一柄锋锐无比的气剑。 莫相注视着孙行,在她看来,此刻的孙行有些怪异。 有些器物在不明觉厉的情况下会反噬其主人。 诸多品阶较高的法宝器物一旦有了器魂,其威力会提高数倍不止,相应的,御动该器物所需要的能量便会更多。 莫相御动相术,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孙行的精气神在极速流逝,三大脉轮所蕴藏的灵气储备更无法有效支撑青铜石碑的运作。 孙行本身也知晓此刻的状况,他在咬牙强撑,要以这一剑彻底断灭近前的五位修者。 他运转羽游身法,雪山山巅,月华覆盖之下,陡然出现众多孙行的身影。 这些‘孙行’皆手执气剑,朝向不远处的五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呼呼的大风裹挟着急促的细雨倾覆而来。 风,凌厉如刀。 然而,这一众大修也并非等闲之辈,境界的差距有时候并不是靠器具便能弥补的。 五名修士围成一圈,丝毫不敢大意,修行到这一步,每个人都极为惜命,他们每人各负责一处方位,彼此照应。 面对不断抵近自身,数量众多的影子,为首的修者打出数道拳劲,两只手不断挥舞,却恰似那千手观音,一生二,二生三,漫天皆是拳意。 刮来的风雨都被震散,这是凝聚自身道行的拳术,全力施展之下,已然由拳意的先天之境跨入到宗师之境。 前行的影子不断被打爆,孙行于众多影子中潜行,手中气剑嗡嗡颤鸣,就欲饮血。 悬浮于头顶的红莲石碑不知何时早已遁入体内轮穴,不过,自红莲内溢散而出的缕缕气流仍攀附在孙行周身,严密防御着。 “惊风雨,折古岳。” 五名修士头顶上,骤然幻化出连绵不绝的古岳幻影,幻影镇压而下,古国修者顿时生出一种如坠泥淖的压迫感觉。 就欲挥剑的孙行身躯陡然一滞,手执气剑的左臂青筋涌起,如蚯蚓般攀附在臂膀上。 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红莲石碑消耗了他太多的精气神。 此刻,让他十分萎靡。 空气中传来嘶嘶声响,靡靡琴音响彻五人耳畔,琴声铿锵有力,盈满杀伐之意。 道道无形的音符恰似一枚枚锋锐的钢针直刺脑海,五名修士出现刹那的恍惚,是不远处的莫相以琴声在干扰他们的意志。 一道耀目剑光乍现,五朵绚丽的血花凌空绽放。 这刹那间的恍惚,已然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孙行挥出那道绝杀剑气,只觉天地都在旋转,他扶着额头,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莫相连忙奔来搀住灯尽油枯的孙行,此刻孙行面色异常惨白,额头,眉间,脖颈,两侧臂膀青筋狰狞,甚是可怖。 见五人惨死在蝼蚁手中,蒲城目眦欲裂,当即震开守山老人,杀向孙行。 他不由得怒喝道:“小畜生,我要你死!” 人未至,一道凌厉的掌风却已朝着二人拍了过去。 孙行已是无力阻挡,莫相没有选择避开,此刻她若离去,孙行必死无疑。 不知为何,自孙行祭出青铜石碑,神志清明的守山老人就变得浑浑噩噩起来,一时间也没有跟上前来阻止蒲城。 不远处,龙子被荒海阁主打的节节败退,一副灵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天穹之上,敖闰被两位幽冥将军围杀,神态自若的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孙行,屈指一弹,一抹流光直射而出。 正是那缠绕在指间的袖珍白龙。 然而,蒲城终究快他一步,盛怒之下,蒲城御动全力,欲将二人碾成齑粉。 毫厘之间,莫相陡然拽起孙行朝着右侧腾挪出去,蒲城虽一击落空,荡开的冲击波还是击中了莫相后背。 莫相面色煞白,一股蛮横的内劲在体内乱窜,正一步步蚕食躯壳生机,她根本没有办法将其疏导,一口鲜血猛地喷出,仅是一击,便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浑身无力的孙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莫相,跳动的心像是突然被人蛮横的握住,极为难受。 山灵直冲向蒲城,除却敖闰和四位幽冥将军能让它心生恐惧之外,其他人它可任意拿捏。 此方天地游离的灵气被山灵调动着冲向蒲城,灵能风暴摧枯拉朽地朝着蒲城绞杀过去。 蒲城沉喝一声,头顶骤然浮现一口大鼎,这口青铜鼎显然要比南宫那口更为凝实,也更为可怖。 他腾跃而起,横击山灵。 白龙山灵眸中掠过一丝轻蔑,螳臂当车罢了。 浩荡的灵能风暴将蒲城牢牢缠绕,身处其中的蒲城无法打破壁障,更无法吸取灵气,自壁障中不断溅射而出的风暴利刃切割着他的躯体,蒲城面如死灰。 这头开启了灵智的白龙山灵,人性化的眸子紧紧盯住孙行腹间,准确的说是玄宫轮所在位置。 白龙山灵看向孙行,指了指他的头顶,纤细的龙爪比划着四四方方的纹路。 孙行稍显迷惑,山灵忽然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莫相,又指了指自己。 “你能救她?孙行开口道。 白龙点了点头,手指再次比划起来。 孙行想了想,祭出青铜石碑递向白龙。 这时,扎根在石碑上的红莲忽然摇曳起来,一缕赤光径直遁入白龙体内,另一道则是钻入守山老人眉心。 良久,守山老人浑浑噩噩的神志渐渐清明,他看向石碑与那白龙,威严无比的声音响彻: “来。” 白龙遁入老人脑海,青铜石碑则是飞到老人掌心。 守山老人佝偻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褶皱的面庞也变得丰神如玉。 天穹之上,敖闰看这陌生男人,言语中带着惊叹之意。 “神国第十世,国主杜乾。” ------------ 第四十八章 国主杜乾(2) 杜乾环顾四周,森冷的眸光陡然看向正在追赶血蝶的幽冥将。 手中青铜石碑脩然散发幽光,杜乾淡声道:“归一。” 话音落下,伽火和伽山两位幽冥将军身形陡然停驻,獠牙面具下,面色几位难看。 幽绿的瞳孔投向杜乾,与敖闰缠斗的伽风和伽林见情况不妙,当即朝着二人奔去。 敖闰身形一闪,如影随形般出现在伽风伽林面前,他看向两位将军,轻笑道:“是当我不存在吗?” 由守山老人化作的杜乾闲庭阔步般踏至天穹,手中青铜石碑旋转,身下的巍峨雪山兀自颤动起来。 少顷,一道雪白的光柱自山脚下径直冲向天际。 杜乾平静的眸光看向敖闰,轻声道:“便有劳前辈了。” 说声前辈倒也不过分,敖闰不管是修为还是年龄都要压上杜乾一筹。 敖闰看着杜乾,一对幽瞳闪过异芒,心下暗忖:倒是个妙人。 伽火和伽山身陷桎梏无法摆脱,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空间之力正蛮横的撕扯肉身。 身为绝顶人物,他们自然知道杜乾在调动此间天地之力,也唯有以天地之力加持才能够做到同时限制他们两人。 石碑表面,属于雪山的纹路正闪烁着幽光,幽冥将阴沉的目光投向杜乾手上的器具,正是石碑在御动天地之力。 脩而,伽风陡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不远处的伽风和伽林听闻其声,旋即对视一眼。 二人同时提振气势,伽风接连拍出数道幽冥大手印,伽林则御动滚滚幽冥之气,阴冷枯寂的幽冥气团有如蛇窟一般。 伽林沉喝一声,幽冥气团陡然爆开,青色神光快如闪电,所过空间发出嘶嘶爆响。 敖闰双眼微眯,不由得认真了几分,两大幽冥将骤然拉开一段距离,驾驭幽冥王座远遁。 王座作为幽冥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自是一件非凡的法宝,速度之快可比肩全力催动之下的玄舰。 二人端坐在王座之上,朝着血色光轮奔去,放弃了被牢牢禁锢的同僚。 然而,青龙敖闰又岂是那池中之物,他口吐一道热息,将绵绵幽冥气烧灼殆尽,自己则是驱身向前,朝着二人追杀过去。 杜乾来到两位王座将军面前,面色异常平静,有天地之地加持的他,于此间立于不败之地。反观伽火伽山二人受天地制衡,实力大减。 凝聚着雪山龙脉的透体神光径直刷向二人,伽火伽山以本命王座堪堪抵挡。 由精纯的幽冥之力辅以磅礴冤魂造就的幽冥王座在神光的冲刷之下发出嘶嘶声响,道道盈满腐朽恶臭味道的白气自王座内蒸腾出来。 青铜石碑乃是杜乾在位时炼制的本命法器,他以天外陨铁辅以号称仙料的青铜铸就神殿来镇压青铜神树,并用剩下的边角料祭炼了这块石碑。 当时的巫山作为神洲巫族祖庭,是极负盛名的名山大川,洞天福地。 广袤无垠的巫山地底埋藏着诸多大地龙脉,将巫山地貌炼制在这块青铜石碑上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他持有凝聚着巫山气运的青铜石碑,在这广袤无垠的巫山大地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时,飞舞的血蝶载着莫媱巫拘等人降落在杜乾一侧。 血蝶摇身一变化作身穿红裙的蝶舞,蝶舞看向杜乾,躬身道:“父亲。” 杜乾看着蝶舞,神色颇为复杂。 他挥了挥手臂,青铜石碑来到伽火伽山头顶上空悬浮。 石碑表面,除却篆有雪山位置的地标亮起之外,那座半月形山谷,灯村,锁龙井,以及古道上的茶馆地标依次亮起。 四道神光直冲天际。 蝶舞看向父亲,又看向极远处的血色光轮,凝声道:“父亲……它?” 杜乾神色自若,淡淡开口:“成住坏空即将到来,沉寂于酆都鬼城内的阴脉源头也是苏醒过来,是它在制约着源头阴暗面。” 山巅上的孙行闻言眺望向远处,那道血色光轮果然没有前几日那般氤氲沸腾。 不过那血色光轮当真如杜乾所言,是受了阴脉源头制衡才暗淡无光的吗? 空中,杜乾看向两大幽冥将,淡声道:“可有遗言?” 被透体神光折磨的伽火冷冷的盯着杜乾:“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可曾听闻僵尸拜月?” 伽火狞笑着反问道,烫金獠牙面具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极为狰狞的面容。 那双摇曳着幽绿光芒的瞳孔陡然变得煞白, 杜乾双眉微展,他伸出手来,五指一抓,伽火挺拔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飞了过来。 杜乾扣住伽火脖颈,正欲开口,伽火抢先一步,开口道:“知道吗?我就喜欢看人惶恐不安,满腹疑问的样子。” 伽火狞笑着嘲弄杜乾,尽管扣在脖颈上的手不断地加大着力道,让他呼吸困难,他还是续道:“自望帝杜宇发现酆都鬼城,金沙神国的命运便已注定,你们的努力注定都是徒劳无功。” “砰。” 伽火硕大的头颅陡然爆开,无头尸体也在神光洗刷下消弭无形。 他看向伽山,伽山正欲开口,然而杜乾却是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在暴戾不甘的嘶吼声中,伽山亦是陨灭当场。 “成功与否,至少你已然看不到了。” 这时,追杀伽风伽林的敖闰也已回返雪山,一副平淡模样的敖闰手中提着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显然击杀二人没有耗费他太多精力。 站在杜乾一侧的蝶舞对着敖闰微微躬身,敖闰笑着道:“你们这一家子倒是有趣的很。” 杜乾开口问道:“前辈是如何知晓这雪山山灵乃是我的三魂之一?” 敖闰信手将两颗头颅捏爆,背负双手道:“阎浮界中的大地龙脉皆由上古陨灭后的龙族所化,因而这些龙脉也被称作地龙,地龙有强有弱,但是地龙再强,也不会强过天龙,更何况是身为‘天之四灵’的我。” 敖闰看向杜乾,侃侃而谈:“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你以胎光之魂入主雪山,起初我并未察觉,而后之所以有所发现是因为你被负面力量浸染所产生的异样波动。” 敖闰开口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乾微微躬身,道:“前辈神通广大,细致入微,我以胎光之魂入主实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看向站在一侧的蝶舞,深邃的眸光闪过几分复杂,“蝶舞的降生曾一度让我欣喜若狂,但又有谁能想到这竟是神国国运的终结? 巨大的金乌破天而来,可怖的威势弥漫整座神国,我深知面对这只金乌就算是持有青铜石碑也无济于事。 金乌焚灭巫山祖庭,摧毁了神国绵延千里的古老城墙,此后,神国便被大秦帝国入侵,仅仅数月之间,古蜀便被大秦接管。 青铜神树在他人眼中或许是镇国重器,无价之宝,在我看来,却是祸乱神国气运的邪物。 大秦帝国与蜀地相隔数万里之遥,普通人穷极一生也走不完,那时的古蜀没有任何一座势力能与我神国比肩。” 杜乾侃侃而谈,眉宇间更是意气风发。 他续道:“由此我猜测,大秦帝国兴师动众的唯一目的便是巫山腹地有着连那位始皇帝都感兴趣的东西。 ------------ 第四十九章 前往酆都 四位幽冥将先后陨灭,来自于三星古国的蒲城等人也被杜乾尽数击杀,纷乱的雪山之巅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行人来到神庙门前。 站在杜乾一侧的蝶舞笑盈盈的朝着孙行打招呼,没有一点神国公主的架子,孙行搀扶着莫相,与之对视,神色极为复杂。 杜乾看向孙行,深邃的眸光好似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在杜乾看来,能御使青铜石碑足以证明孙行是何等的不凡。 孙行对于这种窥探自身隐秘的方式很是不喜,眉头不由得蹙了蹙。 站在不远处的敖闰淡声道:“每一位王座将军都是幽冥的中坚力量,一下子折损四位,无异于在身上剜肉,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杜乾眉头紧皱,像是没听到敖闰说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 孙行不由得想起了莫相此前所说的,阻止巫山浩劫是花果山道统对自己的入门考核。 眼下看来,似乎并不需要自己来做些什么,仅靠杜乾和敖丙二人便足以解决问题。 人强,就是省时省力…… 感受到手心之中传来的温润触感,莫相盈盈一握的纤腰如那水蛇般顺滑,孙行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若是这般结局倒也不错。 杜乾轻吐一口浊气,双眉微展。 他看向敖闰,请教道:“前辈可曾听闻僵尸拜月?” 敖闰皱了皱眉头,平静的眼瞳中不时掠过一缕幽芒,似在斟酌。 稍顷,敖闰看向杜乾,却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作为神国国主,身居巫山祖庭岂会不知这巫族秘术?” 杜乾正欲开口,这时他面色忽然一变,站在一侧的蝶舞与杜乾神态无二,皆扶着额头,面目狰狞可怖。 见父女二人陡生异样,孙行搀着莫相拉开一段距离,来到敖闰一侧。 此刻的杜乾神情可怖,自身气势不停起伏,极不稳定,若是气势外泄,伤到了莫相,可是雪上加霜。 看着杜乾这副模样,孙行不由得蹙了蹙眉,能对父女二人造成影响的,也就只有酆都鬼城内的阴脉源头了。 难道说……? 孙行忽然脊背发凉,惊诧道:“莫非是阴脉源头出了问题?所有人一开始都被争夺青铜神树吸引了目光,暗中布局的那人一开始便将所有人都带进了这个局中,实则这是一场局中局。” 敖闰双眉一挑,阴沉的目光看向孙行,道:“你是说出现在此的蒲城等人以及四位幽冥将不过是诱饵,真正的战场一直都在酆都。” 孙行点了点头,接着敖闰话茬补充道:“也许背后那人是想双管齐下,抱着全都要的想法。” 他看向敖闰,不经意间拍了个马屁。 “他低估了您的实力,认为您在数千年时光的消磨下,实力早已十不存一,他更没有想到守山老人会意外的融合一道主魂,让他重新觉醒。 如若不然,凭借蒲城等人再加上四位幽冥将,青铜神树之争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 孙行侃侃而谈,道出了他一系列的猜想。 显然,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敖闰爽朗一笑,看向孙行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欣赏之意。 杜乾神志渐渐清明,只不过承受阴脉源头的恐怖意志,还是让他脑中酸胀不已。 蝶舞情况却是不那么乐观,惨白的脸庞,摇摇欲坠的美妙身姿,当真是我见犹怜。 在她身后的莫媱赶忙上前将其搀住,搂着莫相的孙行却是感觉到来自于蝶舞的莫名眸光。 对此,他只能无视。 杜乾来到神庙面前,伸出手来按在庙门上,璀璨的光芒溢散而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当光芒敛去,神庙内部渐渐清晰,由天外陨铁和青铜铸就的墙身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晦涩字符,有身穿兽皮的生灵跪伏在地上参拜着什么。 庙门正中,一座七尺见方的祭坛上承载着祸乱神国的始作俑者,青铜神树。 神树包括枝叶枝干树身在内,皆有陨石打造。孙行怔怔的看着神树,不由得心神动摇。 由天外陨石铸就的全新生命,苍劲有力的枝干,碧绿的枝叶无不诠释着神树旺盛的生命力。 看着这株青铜神树,孙行猎奇心爆棚。 密密麻麻的晦涩纹理让人头皮发麻,神国初代大祭司就是从这株神树里面悟出的青铜炼器术吗? 孙行体内那株脱离石碑再次回到玄宫轮内的红莲簌簌摇动着,似在通过孙行观察着神树。 “很难想象它是如何诞生的。” 梦呓般的声音在杜乾身后传来,神树散发着幽光,孙行清澈的瞳孔渐渐变得深邃,一道血光于瞳底隐现,他不自觉的走上前来,近距离的观摩着神树。 杜乾看向孙行,眉头微皱,显然他对于孙行接近神树有些不满。 他转身看向敖闰,敖闰对这神国至宝兴致缺缺,目光一直停留于篆刻着壁画的墙面上。 杜乾站在一侧,开口道:“那位现在情况颇为尴尬,它低估了阴暗面的决心。” 敖闰头也不回,道:“所以?” 杜乾躬身一礼,“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事若成,那位必有回报。” 敖闰闲庭阔步般打量着四周,良久才道:“作为古蜀大地的阴脉源头,世间众生的轮回之地,无论是身份地位亦或是实力,在这片土地上,无出其右者。 说是比肩神明也不为过,它向我请求帮助,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另有所图?” 祭坛前,孙行直勾勾的盯着神树,树身篆刻的诡谲纹路,时不时突显而出的赤色流火,无不牢牢的牵引着孙行心神。 看着看着,孙行一双黑瞳中竟缓缓浮现出红莲纹路,他伸出手来,想要触摸神树。 这时,泥丸宫内金光大盛,瞳中浮现的红莲印记被一道金纹攀附其上,印记若隐若现,脑海之中一只杜鹃正与金纹争锋。 伸出的手指还是触碰到神树树身,一道血光顺着孙行指尖遁入到树心,而后消失不见。 “大胆!” 杜乾一声大喝,绝伦的威压四溢开来。 场中众人不明所以,皆看向杜乾。 杜乾一个闪身便来到孙行身前,五指微张如铁钳般扣住孙行手腕,淡漠的眼神中盈满浓郁杀意。 他冷冷的盯着孙行,自身一缕魂念霎时间遁入孙行体内。 孙行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瞳中红莲印记早已褪去,迎着杜乾目光,孙行如坠冰窖,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 这杜乾竟动了杀机。 大品天仙决愈是修行到最后,孙行对于自身的感知就愈敏锐,杜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释放自己的一缕魂念来探查自己,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从青铜神树上得到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手脚。 杜乾操控魂念除却泥丸宫和玄宫轮未探查之外,其余各处均未发现异常。 泥丸宫和玄宫轮作为修者最为重要的两处大穴,可以说是禁忌也不为过,以魂念入侵是极为恶劣的行径。 杜乾却没有丝毫犹豫,这缕魂念一分为二,一道由后颈直上泥丸,一道则遁入腹下玄宫。 孙行心有所感,当即撤下一切防备,任由他窥探。 示敌以弱,亦是为人之道。 两缕魂念仅是稍作停留便消弭不见,孙行看着杜乾,一脸歉意。 他低声道:“见如此神物,一时间情难自禁,这才伸出手来,还请国主责罚。” 杜乾深深的看了眼孙行,松开扣住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孙行侧肩,轻笑道:“神树诡谲难测,若是伤了小友便不好了,还是远观最好。” 孙行当即躬身一礼,退到一侧。 “轰!” 隆隆的声响自神庙外传来,敖闰杜乾两大强者当即飞身离去,庙内众人也是跟着出去。 摄人心魄的隆隆声响正是来自于巫山腹地,沉浮于天际的血色光轮不知何时隐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的雷云,缕缕电芒激射,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孙行抬头向上看去,无垠的苍穹只有一弯明月孤零零的悬着。 不知为何,今日的明月煞是光亮,莹莹月华将巫山大地照的通透。 葱郁的连绵群山上,有异兽对月嘶鸣。 作为昔日巫族遗民的莫媱等人眺望着那些争先嘶吼的异兽,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惶恐和不安取代。 敖闰杜乾心有所感,齐声道:“成住坏空。” 杜乾念动真言,伫立的神殿连带着神树一并被他收入轮穴之中。 敖闰凝望着巫山腹地,开口道:“酆都鬼城之内究竟有什么?凭你的修为又能够什么?” 杜乾眼睑微垂,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幽冥麾下共有二十八王,此刻处在酆都鬼城里的便是二十八王之一的阴蚀王。 幽冥在冥界与酆都鬼城之间开辟了甬道,以源源不断的幽冥之气来污染阴脉源头,让它产生‘病变’。 世间众人皆分阴阳,无论是任何一方有所增长或衰减都会影响其平衡。 由于幽冥的助长,让源头的阴暗面渐渐占据主动,一旦阴脉源头彻底被阴暗面占据,古蜀大地芸芸众生的生死轮回都将受幽冥掌控。 敖闰面色平静,到了他这个层面,不会因为只言片语而动摇了心境,他所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大道。 杜乾看向敖闰,凝音成线,道出一则隐秘。 敖闰波澜不惊的心湖骤然泛起惊涛骇浪,他沉声道:“我随你一道前去,救芸芸众生于水火。” 孙行看这老龙,打心底鄙夷,定是杜乾许下了他难以拒绝的筹码,这才让他改变主意。 “嗡。” 这时,孙行面色陡然一变,他回过头来看向莫相,莫相苍白的面色亦写满了惊色。 莫相来到孙行身边,孙行看向敖闰开口道:“前辈,您曾许我提出三个条件作为回报,这第二个条件便是请您带上我和莫相一同前往酆都。” ------------ 第五十章 酆都路引 月色温柔如水。 山巅,敖闰淡淡的看着孙行,双眸不时闪过幽光,自己许下三个条件不假,但是这毕竟不是玩闹。 孙行当即开口道:“前辈只管带我们过去,生死不论。” 见孙行这样说,敖闰旋即承了下来,若是再推辞,就显得自己畏手畏脚了。 杜乾站在一侧,深深的瞥了一眼孙行,他看向蝶舞和巫拘等人,淡声道:“你们随我一道前去。” 巫媱等人作为巫族后裔,杜乾带着他们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龙子上前一步,来到敖闰一侧站定。 敖闰幻化百米龙躯,沉声道:“上来。” 蝶舞则是再次化作血蝶载上巫拘等人,杜乾冲天而起,直奔巫山腹地。 孙行坐在龙背上,俯视着脚下飞速掠去的连绵群山,心头不禁泛起一股热血。 携美,驭龙,游千山,好男儿当如此! 青龙有神速,时至巫山腹地时,古老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浓重的雾霭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吼声,高达百米的古老城墙上仍残留着刀枪剑戟以及金乌妖火焚烧留下的惨烈痕迹。 蜿蜒盘卧的烽火台上一只苍狼引吭长啸,这里是金沙神国旧址,巫月城。 伤痕累累的巫月城拱卫着身后一座直插云霄的尖峰。 传闻古老的大巫便居住在这座隐在云中的巨峰上,用以沟通天界和人间。 杜乾停驻身形,来到巨峰一侧站定。 他抬起头来,朝上眺望着,一道同行的灯村众人皆跪伏在地上,行使着古巫族至高礼节。 杜乾嘴角翕动,身躯玄宫轮溅射霞光,青铜神树被杜乾祭出,来到祖地的神树似更加瑰丽,片片枝叶如梦似幻,娇艳欲滴。 “去!” 杜乾一声轻呵,神树骤然遁向尖峰,随着距离不断拔升,神树也如一轮青色大日冉冉升起,溅射而出的亿万霞光将浓重的雾霭笼罩,氤氲沸腾的光雾中似有亿万神国子民虔诚叩首。 众人看着异象陡生的神树,面露惊容。 杜乾朗声道:“以神国十世的国运打造而成的神殿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它,树身上,诡谲晦涩的符文皆是来自于神国的至高巫术。” 孙行等人从龙背上下来,敖闰深邃的眸光凝望着神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毕竟数千来能从神树中领悟不世秘法的也唯有初代大祭司一人,既然参悟不透其中玄妙,倒不如将其同化,挖掘它的其他价值。 比如说……酆都鬼城。 想来历代国主都为此付诸行动,现在的你可以说是神国前九世的集大成者。” 敖闰侃侃而谈,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杜乾,杜乾苦笑着摇头,道:“前辈过誉了。” 谈笑间神树已然攀升到云层之中,杜乾转头看向众人,神色不由得严肃几分,沉声道:“我们过去。” 话音落下,一道无比璀璨的光束自近前的裂谷中荡开,习习幽风如大幕铺开,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孙行莫相跟在敖闰身后,来到裂谷边缘。 深不见底的裂隙充斥着神秘和诡谲,恰如凝视深渊时,深渊亦在凝视着你。 蒸腾而上的白气裹挟着刺鼻味道,孙行耸了耸鼻子,身躯微颤。 莫相看着孙行,神色怪异之极,这人总是冷不丁的来一些小动作,让人费解。 敖闰看向杜乾,杜乾心中明了,当即裹挟着蝶舞等人跃入裂谷。 敖闰转头看向孙行,着重的瞥了眼莫相,沉声道:“进去之后在我身边,见机行事。” 至于龙子,敖闰没有多说,他作为老子,自当护儿子周全,一切尽在不言中。 “轰!” 敖闰信手甩出三道护体光罩,将三人罩住,来自于敖闰的浑厚真元能扛住来自裂谷底部的刮骨幽风,让三人没有任何压力的前行。 杜乾似在等候着敖闰,待他抵进时方才提速。 晋升于云巅的神树不知何时又来到了杜乾手中,神树散发幽光,一道璀璨光芒直射眼珠,孙行不由得伸出手来,挡住那耀目光线。 稍顷,随着光罩的破裂声响起,一行人怔怔的看着眼前,饶是见多识广的敖闰都不禁为之侧目。 这时,杜乾平静的声音响彻耳畔。 “酆都鬼城是阴脉源头掌管万物生灵生命轮回的地方。 凡是生活在古蜀大地上的万灵,死后其魂灵都会来到酆都,其在阳间的一切善恶都会在这里作出了结。” 一行人向前踏步,也许只是初临酆都一角,四下荒凉至极,并无鬼怪妖邪,也无杜乾所说的幽冥阴蚀王。 这里安静的过分,甚至有着几分祥和,黄色的纸张随风飘扬。 幽风裹挟着一道黄纸迎面贴在孙行脸上,四下观望的孙行只觉面前一黑,当即将这道黄纸拿在手上。 他开口道:“世人都说地府阴森恐怖,遍地都是孤魂野鬼,可事实上又有几人亲眼见过呢?活人在阳间,死人在阴间,活人在一个世界,死人在另外一个世界,在我看来,只要不作恶,眼中皆是美好。” 话音落下,孙行忽然发现众人都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头,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莫相笑了笑,揶揄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孙行含蓄一笑,道:“比你可是差远了。” “咦!” 孙行拿着这道黄纸,意外的,手感出奇的好。 他看着黄纸上篆刻的文字,念道:“酆都大帝路引,古蜀之地生灵执此引,方可转世轮回。” 孙行定睛细看,在路引下方还烙印着三处由晦涩纹路组成的印章。 印章上依次刻着‘酆都大帝’、‘××城隍’和‘××县府’。 孙行看向杜乾,问道:“前辈,这……?” 杜乾似在沉思,深邃的双瞳不时掠过几道异彩,见孙行询问,他回过神来,看向孙行。 见孙行手拿黄纸,杜乾面色一变,沉喝道:“快扔掉它,这是酆都路引,是给死人用的。” 孙行当即扔掉黄纸,甩了甩手,黄纸再次扬起,似在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杜乾显然不愿多说,只是告诫众人,鬼城内出现的东西不要碰,也不要摸,否则会沾染不祥。 ------------ 第五十一章 彼岸花开 幽风凉嗖嗖的。 杜乾和敖闰一左一右走在队伍两侧,将众人护在中间。 孙行抬头观天,灰蒙蒙的界壁构成了这酆都鬼城的穹顶,这方偌大的世界没有太阳与月亮,却是十分光亮。 顺着荒凉的御道直行,前路漫漫,一眼望不到边。 处在队伍后面的孙行不由得开口道:“按照这样的行进速度,等我们到达轮回之地,阴脉源头岂不是凉透了?御空而行岂不是更快?如此这般,更像朝圣。” 杜乾头也不回,沉声道:“酆都内有三关,过了三关才能御空,不然会受此地规则制约。” 孙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杜乾,一行人当即加快速度。 终于,前方的路到了尽头。 宽敞的河道将这条大道截成两段,不过河流早已干涸,河道上沉积的泥土殷红似血,不时有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腔。 河道上三座并列的石拱桥大小、形制完全相同,每桥宽仅四尺许,两侧护以雕花石栏,桥面略呈弧形,以青石铺砌。 孙行定睛望去,将篆刻在桥身上的字迹读出,此桥名唤奈何。 踏在石桥上,不安的感觉骤然间泛上心头,桥上众人皆生出一种桥下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荒谬感觉。 杜乾踏在石桥上,石桥发出沉闷声响,青铜神树绽放幽绿光芒,众人快步走下石桥,心悸的感觉才渐渐敛去。 孙行回过头来再次凝望血河时,一双黑瞳猛然间变得赤红。 干涸的河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流淌的粘稠血液。 手执酆都路引的亡灵井然有序的排着长长的队列。 有魂灵执路引踏上最前面的那层石桥,而后安然的通过。 有的则走向中间的石桥。 微颤的身躯,不安的双眸,不时打量着四周,平整的桥面竟泥泞不堪,不时有魂灵打着摆子,走着走着便掉进了血河。 额头上满是黑光的魂灵走向最下层的石桥,被血河中钻出的可怖怪物撕扯着吞食掉。 彻骨的寒意直冲脑门,孙行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三座石拱桥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魂灵。 孙行摇了摇头,旋即跟上了队伍。 莫相瞥了眼孙行,道:“你发现了什么?” 孙行面色古怪,道:“桥上有鬼。” 莫相当即转过头来朝着石桥望去。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过去了。 莫相脸色一变,精致的面庞攀上一抹苍白,她沉声道:“我看见一老婆婆在桥边土台上端着一石碗。” 说话间竟不自觉的带着颤音,孙行揉了揉双眼,再次望去,石桥依旧空空荡荡的。 “你骗我。”孙行道。 莫相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啐道:“是你先骗我的。” 孙行摇了摇头,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队伍走的很快,蝶舞跟在杜乾身后,时不时的回过来头瞥上一眼孙行,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似在惋惜,又似怜惜。 孙行低着头,眉头紧皱,情不自禁的踢着脚下石块,直至杜乾停下脚步。 近前起伏的山丘上生长着成片的参天古木,只不过这些古树都已枯死,怪异的是树上茂密蓬松的枝叶却未凋零。 枝杈间陡然浮现一对对米粒大小的红点,凄惨苍凉的鸣叫恰似勾魂之曲,是栖息于此的黑鸦群。 当幽风阴飒飒的吹过,古林鬼气逼人,让人遍体生寒。 近前一座黑漆漆的山门矗立在那,仿佛血锈一般的横匾上篆刻着‘鬼门关’三个阴森森的大字。 鬼门关前塑‘阴曹地府’门亭,在其右侧外树一石碑,隶书曰:‘此冥府也’。 这时,杜乾适时开口道:“过了这鬼门关,便进入了酆都城内部,阴脉源头就在那里。 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会与幽冥麾下的阴蚀王相遇。” 杜乾伸出手来,五指触碰石门,微微用力,石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众人心神微凛,暗暗御动灵气,提振气势戒备着。 一缕光亮透过缝隙照射众人脸上。 “轰!” 石门大开,只见一头头狰狞可怖,栩栩如生的怪物处在御道两侧,怒目凶光的面容让人觉的阴森可怖。 孙行道:“这是……幽冥族人?” 走在最后的敖闰淡声道:“并不是,它们是鬼吏,想来是安排于此震慑凶鬼用的。” 在这一条狭窄的御道上,更是在这鬼王塑像中间行走,胆小之人估计早已吓破了胆。 好在这条御道并不狭长,古老悠久的气息早已自御道尽头吹拂进来。 这时,莫相空灵的声音在孙行心湖响起:“见机行事。” 敖闰并没有着急跟着杜乾过去,他一直在打量着鬼王塑像。 忽然,敖闰看向莫相,问道:“丫头,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莫相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平静异常,她开口说道:“前辈知道些什么?” 四人来到御道尽头,敖闰诡谲难测的眸光在孙行莫相二人身上流转,他忽然回过头去,挥了挥手。 孙行看着敖闰,心中陡然有种此敖闰非彼敖闰的感觉。 这种气质更像是仁者。 随着敖闰挥手,位于御道两侧的鬼王忽然动了起来,十八位鬼王凶相毕露,呵斥着前来报道的亡魂。 孙行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他所看到的……竟都是真的。 “我们走吧。” 敖闰挥了挥手,不让孙行三人在这里停留,他速度极快,要与杜乾汇合。 酆都远处,有几座若隐若现的巨殿于云雾中溢散着威严与神圣。 九根百丈高的天柱巍然耸立,天柱柱身雕刻着诸多瑞兽,支撑起一口古老的磨盘。 无论是谁身在这殿宇前,都会生出一种想要双膝跪地,朝拜一番的冲动。 恢宏城郭下,青光激荡,寒光溅射,竟已发生了战斗,四下里皆是被青雾牵引,来到此地的古道死尸。 一口巨大的窟窿将界壁洞穿,使得幽冥之气源源不断的侵蚀着磨盘。 磨盘周身缭绕着一层浓郁的黑雾,黑雾每一次沸腾,死尸身上的气息便强盛一分。 磨盘下,正端坐着一青面男人,幽绿色的瞳光朝着敖闰看来。 忽然他伸出手来,五指微弯。 敖闰双眉一展,当即腾空而去,唯有余音响彻: 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此花名曰:彼岸。 花开彼岸时,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切记,切记。 ------------ 第五十二章 激战正酣 兵对兵,将对将。 敖闰飘然远去,留下孙行三人在原地凌乱。 密密麻麻的腐尸蜂拥而来,孙行当即打出一道拳劲,近前的腐尸猛地炸开。 龙子淡声道:“这些死去的人修为在感灵境到脉轮境不等,是你磨练修为的好机会。” 说着,龙子便杀进了战圈,一路向西直行,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莫相凝神眺望着城郭上,酣战成一团的三大强者,阴蚀王神态自若,举手投足之间冥气浩荡,青铜神树悬浮于杜乾头顶,随着杜乾身形腾挪而不断起伏,树冠垂落缕缕青铜幽光,幻化青铜神矛,直刺阴蚀王。 敖闰周身龙气浩荡,漫天龙拳倾覆而下。 “轰!” 腐尸不断被孙行打的爆裂开来,孙行面色凝重,腐尸越杀越多,不知不觉间二人便被腐尸困在正中。 孙行沉声道:“这些腐尸根本杀不完,你看那。” 远处,巨柱之上,黑色溪河缠绕着那口磨盘,古老光洁的磨盘已有部分被溪河同化,自窟窿中涌进来的冥气源源不绝的加持着黑色溪河。 靠近莫相的腐尸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此时的莫相宛若一尊自冥府踏出的女修罗。 一袭青丝雪白,诡异的黑色纹路攀附在脸颊上,灵动的双眸中闪烁着符文。 她开口道:“不杀了阴蚀王,仪式就不会结束,我们要与蝶舞她们汇合,上古巫术很不简单,我们需要她们的帮助。” 孙行点了点头,当即提振气势,护体灵气护住周身,指尖气剑挥舞,一具具无头尸体倒下。 这时,莫相忽然大声喝道:“东南方位,小心。 话音未落,便有一具腐尸大跨步袭来,狰狞可怖的疤痕,一丈高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极为凶悍。 血色的眸子紧紧的盯住孙行,竟口出人言,道:“人类,死!” 他猛地踏在地面上,而后一跃而起,铁拳挥舞,直轰向孙行头颅,莫相被腐尸围攻,顾不得孙行,只能沉声道:“你自己小心,这腐尸被施加了巫术,实力远超生前。” 孙行运转羽游,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便出现在巨人腐尸身前。 他挥拳砸向巨人胸脯,随着一声沉喝,腰胯猛然发力,气劲自拳中涌出,贯穿腐尸身躯。 同时指尖气剑自身躯右侧提振上来,刺向巨人胸腔。 巨人倒飞出去,气剑划开一道细长的剑痕,绿色的汁液自伤口溢出,巨人一声大吼,气势再次暴涨,硕大的身躯流转巫光,再次冲向孙行。 孙行面色凝重,这怪物好生难缠,皮糙肉厚还不知疼痛。 呼吸间,巨人再次杀了上来,双拳挥舞,拳风炸裂,每一拳都用尽全力,孙行沉喝一声,气壮如牛,与这巨人对轰。 “砰,砰,砰!” 孙行被这巨人打的节节败退,电光火石间,孙行抓住刹那间隙,左脚紧抓地皮,用力一蹬,灌注灵气的右脚踏在怪物臂膀上。 巨人反应极快,手臂一翻,反手拽住孙行右腿,孙行面色一变,左手拍地借反震之力,来到怪物身上,双腿缠住怪物脖颈,使出一招倒挂金钩,巨人咆哮着,一时间难以挣脱。 孙行提振气势,五指微张,五道锋锐的剑气自指尖溢出,而后猛地插进巨人头颅中,右手掌包裹灵气,猛地一拍,浑浊的汁液溅射在孙行脸上。 孙行喘了口粗气,却是看到被腐尸围攻的莫相,当即起身杀了过去。 巨柱一方,阴蚀王对阵杜乾与敖闰仍不落下风,不过他悠闲的神态已然不再,瞳中幽光摇曳,满是凝重。 杜乾瞥了眼被黑色溪河渐渐侵蚀的大磨盘,此时磨盘身后已然有一口细小的漩涡在孕育,古老苍凉的气息自漩涡中逸散出来,成住坏空即将到来。 杜乾心中焦急,一时间拿他不下,敖闰的实力他大致了解一二,显然他没用全力。 阴蚀王虽孤身一人,却不是那般急迫。 他在等,等阴暗面彻底浸染阴脉源头,届时它将成为古蜀大地新的轮回意识,进而掌控万灵生死,到那个时候,不需要他动手,阴暗面自会调动此地规则之力镇杀杜乾,敖闰等人。 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巨城脚下,蝶舞巫拘等人也被一众腐尸围杀,或许是靠近阴脉源头,受幽冥之气影响的缘故,这里的腐尸异常强大。 已有灯村的几个村民被腐尸杀害。 一行人中除却蝶舞之外,当属巫拘最强。 巫拘挽弓搭箭不知疲惫的射出一道道威力绝伦的箭矢,莫媱站在丈夫身后为他加持着箭矢的威力,蝶舞则在一侧掠阵,素手挥舞间,赤火激荡。 这位与金乌一同降世的神国公主似乎继承了金乌的部分特性,激射而出的赤火对于这些不畏疼痛的腐尸有着极为明显的克制。 盈满巫光的箭矢洞穿腐尸头颅,在群中炸开,诡异的巫火自尸体上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簇拥成一团的腐尸接连中招。 城郭上战斗的阴蚀王心有所感,目光瞥向腐尸群中的巫媱,沉声道:“上古巫术。” 杜乾亦是注意到发挥奇兵作用的巫媱,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阴蚀王身上。 果不其然,阴蚀王发出厉啸,腐尸群中一阵涌动,修为低微的杂兵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巨人腐尸打的爆碎。 “夜巫。” 阴蚀王气势恢宏,宛若一轮青色大日燃烧,自阴蚀王体内溅射出数道神光,灌注进十大巨人头颅。 杜乾面色一变,沉喝道:“难怪幽冥会派你一人前来,你竟也身怀巫族血脉。” 阴蚀王厉啸着横击二人,冥气滚滚侵袭,浸蚀在杜乾护体神光上,发出嘶嘶的声响,敖闰口吐炽热龙息将阴蚀王驱离。 十名气势恢宏的强大腐尸有了阴蚀王的巫术加持,不惧巫火烧灼,嘶吼着冲向蝶舞等人。 蝶舞面色阴沉,一旦被这些巨人腐尸近身,后果难以预料。 巫拘挥舞着长弓打向袭来的巨人,巨人一把抓住弓箭,巫拘旋即从箭袋中拔出一根箭矢,刺向巨人胸脯。 箭矢入肉三分,绿色汁液横流,腐尸面色不变,挥舞蒲扇大手,拍向巫拘。 这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影闪过,龙子起身飞踹,将腐尸踢出十几米,巫拘当即挽弓搭箭,十道箭矢破空而去,腐尸硕大的头颅陡然间爆射开来。 蝶舞看向龙子,面上挂满喜色,不过灵动的双眼,却是四下观望着。 那呆子去了哪里? ------------ 第五十三章 螳螂捕蝉 乌压压的腐尸里里外外涌成一团,一声沉喝猛地响起。 孙行双拳挥动,自腐尸群中开出一条道路。 密密麻麻的腐尸让他们打消了抱团取暖的念头, 放眼望去,九座偏殿群星拱月般簇拥着正中最为恢弘的正殿,那座正宫位于酆都中心,总览整座鬼城,青石阶梯自山下直通正殿,整座酆都也唯有那里没被腐尸占据。 孙行二人一路奔逃,直奔山上宫殿。 莫相手中紧握着一枚古朴精致的玉佩,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人心神平静。 孙行不由得开口道:“我很疑惑,那位强者是怎么知道这酆都隐秘的?难不成他与这鬼城主人还有交际?” 莫相转头望去,紧跟其后的腐尸在临近青石阶梯时,便不再向前,恰似一堵无形的屏障将其拦截在外。 莫相这才说道:“每一尊不朽道统都有它的底蕴所在,哪怕花果山已然大不如前,但只要至强者不曾陨落,它就是顶尖势力,一人便是一座道统。” 孙行不禁唏嘘道:“响彻心湖的那道声音是哪位花果山强者?” 闻言,莫相灵动的水眸中尽是憧憬和崇拜。 她回道:“是我师父,山主灵名。我这一身相术除却莫家传承术法之外,都是师傅教的。” 一汪水眸看向孙行,莫相正色道:“相术修行到极致,窥探未来甚至只是相术的冰山一角,术士之所以成为香饽饽,其中一重要原因便是术士能从生杀掠夺之间求得一线生机,亦可攫取大道造化。” 孙行怔怔的看着莫相,此刻他下定决心,不会与莫相交恶,甚至心里生出一种想要娶了这个女人的冲动。 见孙行面色一变再变,莫相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孙行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 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已踏上石阶,四下看去,光是这九座建构恢弘的偏殿就足以让二人探查一番了。 孙行看向莫相,道:“怎么说?要一个一个排查吗?” 莫相看着手中玉佩,这玉佩是当初拜师灵明时,灵名赠予她的随手礼,她没有想到,这玉佩竟是如此不凡。 掌中玉佩散发幽光,二人来到最左侧的殿宇,玉佩陡然变得炽盛无比,莫相看向孙行,灿然一笑。 孙行眉头一皱,这灵名倒是有一套,同时他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宝贝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看莫相就要走进偏殿,孙行开口道:“要不再试试这个?” 莫相看了眼孙行,点了点头。 当莫相移步与这偏殿毗邻的宫殿时,玉佩再次闪烁耀光。 这…… 忽然,酆都极西。 灰蒙蒙的壁障似要裂开一样,那口吞吐幽冥气的窟窿渐渐扩大,冥气沸腾汹涌,似要盈满整座地下鬼城。 与此同时,黑色溪河浸染阴脉源头的速度也愈发迅速,源头阴暗面的力量不断增强,已然开始褫夺阴脉源头掌控的秩序,因此变化带来的显而易见的影响便是临近的腐尸变得更加难缠。 阴蚀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面色阴沉的杜乾,淡声道:“你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而后,他森冷的目光瞥向敖闰,道:“龙族作为阎浮界第一种族,向来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为何要趟这浑水?” 敖闰不答反问,道:“据我所知,幽冥与地狱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酆都大帝作为名副其实的鬼界之主,曾统御万鬼,若是他在此地,酆都秩序又岂会混乱?” 敖闰目光如炬,他瞥了眼阴蚀王,深沉的眸光定格在磨盘后面渐趋扩大的漩涡上,接着道:“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当初两家决议共掌地府之权究竟是否正确?” 敖闰神色渐冷,凝声道:“你们只是他麾下的一条狗,如今翻身倒是成了主人。” 阴蚀王神色明灭不定,他眉头禁皱,锋锐的眸光似要将敖闰看个透彻。 他看向近前这个毫无破绽的男人,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此等秘辛?” 敖闰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阴蚀王当即驱身上前,冷声道:“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如今局势,神仙来了也无法逆转。” 澎湃的幽冥气卷向敖闰,敖闰闪身避开,杜乾看着那磨盘,心绪愈发焦躁,此时磨盘已被阴暗面侵蚀了三分之二,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深邃的眸光瞥向城郭下陷入苦战的蝶舞龙子,杜乾心中一横,当即看向敖闰,竟微微躬身,说道:“不管阁下是何人,还请阻拦此人片刻,阴脉源头绝对不容有失。” 敖闰看着杜乾,当即笑着承下。 话音落下,杜乾竟冲天而起,来到天穹之上盘坐下来,青铜神树悬浮在其头顶,无比耀目的光芒如一轮青色大日氤氲沸腾。 霎时间,青光普照整座鬼城,所有的腐尸都停下了动作,抬头观天。 “呼呼!” 杜乾念动真言,一声轻喝,‘青色大日’陡然激射万千神光,似那密密麻麻倾覆下来的雨滴。 同时,鬼城四方忽然刮起了烈风,修为低微的腐尸被烈风刮的爆碎,杜乾身躯微颤,面色渐趋惨白。 “厌胜之术。” 莫媱,阴蚀王的沉喝竟同时响起。 敖闰双眼微眯,盯着天穹上盘坐着的杜乾,轻声道:“巫山祖庭曾有十大祖巫,祖巫传下不死药和至上巫术。 其中一道至上巫术唤作厌胜之术,有一位祖巫单凭此术便咒杀一位至高存在,厌胜之术也被巫士尊为禁术,想不到这小小的酆都竟还有三人识得此术。” 敖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任何人听的真切。 莫媱等人面色一变,心下焦急不已,杜乾大人施展此术,连自己人都难以幸免。 蝶舞凝望着天穹上那道身影,又四下看去,目光停留在位于酆都正中央的宫殿群上,她当即说道:“凭我们的修为挡不住此术,那里曾是酆都主人的府邸,我们去那里躲避。” 腐尸皆被头顶上的青色大日吸引,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越过腐尸,飞身前往殿宇。 阴蚀王面色阴沉,他已是注意到奔向宫殿群的小鬼。 敖闰适时开口道:“你到此地,想必从来没有去过那座宫殿群吧,看来万鬼对于酆都大帝的畏惧是发自骨子里的,即便他已经不在了,却仍对他避如蛇蝎,就好比狗有作为狗的觉悟,即便主人没下命令,它也不敢随便闯进主人卧房。” 敖闰淡然一笑,言语间满是讥讽。 阴蚀王面色阴沉不已,可他偏偏无法反驳,他确实未曾进到那宫殿之中。 越是修行到最后,越能感受到一些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他对此讳莫如深。 激荡开来的烈风呼呼作响,垂落下来的神光无差别的刺入腐尸群中,无关腐尸强大与否,自体内溅射而出的绿色汁液都会被烈风裹挟着送至半空。 阴蚀王见状不妙,滚滚冥气霎时间席卷而出,宛若冥神一般径直冲向敖闰,没有任何花哨可言,拳拳直奔要害。 他速度极快,漫天皆是拳影,敖闰不禁蹙了蹙眉,当即抽身拉开,阴蚀王如那附骨之疽,幽冥气绵绵不绝,无孔不入,所过之处,空间颤鸣,发出嘶嘶声响。 “轰!” 阴蚀王提振气势,再次挥拳轰向敖闰,敖闰吞吐炽热龙息,一记龙拳打出,浩瀚拳劲如潜龙出渊。 这时,阴蚀王陡然发出厉啸,滚滚音波直刺敖闰心神,诡异的音波裹挟着残忍,嗜血,暴戾等负面能量,给敖闰造成了极大压力。 这时,凝聚着万千腐尸的巨大血晶球终于形成,杜乾轻吐一口浊气,嘴角不停翕动,神树垂落下来,亿万神国子民祭拜巫祖的惊人异象再次显现。 杜乾喃喃低语,于幻想中显化的神国子民似听到了杜乾的召唤,随着杜乾的吟唱,神国子民亦跟着念动真言。 阴森森,灰蒙蒙的壁障似要被奔流的雷蛇撕裂一般,阴蚀王面色愈发阴沉。 他再次提振气势,修长尖锐的手指点在腹部,青色面庞陡然一白。 虽是幽冥族人,其修行方式却与人族修者无异。 体内七大轮穴散发幽光,紧接着在其身后,有灰色雾气自轮穴内散发出来,灰气涌成一团,而后渐渐衍变,一张阴蚀王的面庞陡然凝实,眼眶中浑浊的双眸随着身躯的展开也渐渐清明。 这具由灰雾幻化而成的身躯与阴蚀王本体无二,只不过散发出来的气息要比本体稍逊一筹。 阴蚀王虚空微抓,手心陡然浮现一柄缭绕血光的骨杖,骨杖两侧镶嵌着两颗极小的头骨,显得颇为诡异,这具由灰气凝实的阴蚀王手执骨杖杀向敖闰,至于阴蚀王本体则朝向窟窿飞去。 凝聚万千腐尸血液而形成的血晶球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在其一侧,杜乾身躯亦亮起七大光团,这七处轮穴之中亦有虚幻的魂体飘出,与阴蚀王无二,一道杜乾的‘身外身’渐渐凝结。 这具身在身悬浮于血晶球前,双臂微展。 “嗡!” 血晶球上开始陆陆续续的衍生符文,与此同时,身下的腐尸也在陆陆续续的消弭。 阴蚀王怒吼一声,只见他双手插入裂隙之中,而后,滚滚袭来的冥气以阴蚀王为媒介,传递给下方腐尸。 腐尸沐浴冥气,再次恢复了此前的凶戾模样,阴蚀王看向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身外身,瞳中闪过决绝。 他厉啸一声,放弃了想要借腐尸培养僵尸大军的打算,僵尸拜月作为与厌胜之术同名的至高巫术,亦是威力绝伦,只不过眼下,他要有所取舍。 阴蚀王微微踏地,一道巨大的法阵当即衍生出来,这座四方法阵四角皆有骷髅鬼火摇曳,阴蚀王居于正中,双瞳早已盈满青光。 他嘴唇翕动,靡靡之音经由法阵传递至下方的腐尸。 临近阴脉源头的腐尸双眸赤红,纷纷冲向阴脉源头,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的爆碎在磨盘中,源头阴暗面汲取着血肉中蕴含的负面能量,浸染速度再次加快。 阴蚀王看着不断爆碎的腐尸,肉疼不已,这些腐尸是他牵引冥界冥气好不容易谋夺来的,是他未来的家底,征战四方的有力武器,如今皆付之一炬。 不过,好在结果可以接受,这幼小孱弱的阴暗面在幽冥的滋养下渐渐强大起来,如今已然到了收取胜利果实的时刻。 阴蚀王狞笑着化作一道青光,径直冲向杜乾。 杜乾身外身当即上前阻拦,阴蚀王横击这道身在身,护体冥气陡然激射,化作魑魅恶鬼扑向盘坐于高空的杜乾本体。 青铜神树垂落霞光,牢牢将其护住,魑魅恶鬼撕咬着碧绿屏障,发出嘶嘶声响。 然而,阴蚀王目标本就不是杜乾,而是凝聚于此的血晶球。 这道身外身又岂是阴蚀王的对手,冥气侵蚀之下,身躯都暗淡了几分。 受青铜神树庇护的杜乾神色尽显萎靡,就算此刻他本体与阴蚀王争锋,也讨不得便宜,动用禁术耗费了他太多的精气神。 杜乾怨恨的眸光看向下方与阴蚀王身外身缠斗的敖闰,都是这厮不愿出全力。 “嗡……” 杜乾心有所感,面露惊骇之色,身躯竟不住的颤抖起来,反观阴蚀王则面露喜色。 古老的磨盘彻底被黑色浸染,如此,也就意味着阴脉源头的陨灭。 作为阴脉源头选中的清障者,杜乾缓缓起身,他看向敖闰,怒吼道:“为什么要骗……我!” 说着,敖闰便如那枯叶一般,飘落下来。 与此同时,处在一侧偏殿的蝶舞,亦如杜乾一般,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若是有机会,她不想活的这般累…… 站在一侧的龙子搀住蝶舞,然而蝶舞却已无生机。 脩然间,一道晶莹忽然自龙子眼眶中流出,他曾发誓不再去看这污浊的人世间,只想默默地守护这曾给他带来无限温暖的‘蝶’。 可如今,埋在心底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敖闰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一道护体光罩笼在杜乾身上。 偌大的酆都变得空空荡荡,阴蚀王紧盯着敖闰,下一刻便直射而出,直奔青铜神树。 敖闰挥了挥手,轻描淡写般将身外身打爆,阴蚀王身形猛然停滞,喷出一道血剑,面露骇然。 敖闰化作一抹流光飞逝,将神树握在手中。 阴蚀王见状不妙,当即飞身来到磨盘前,冷声道:“你以为你无敌了?快杀了他。” 阴蚀王狞笑着对阴暗面下达指令。 酆都城霎时间风起云涌,界壁猛地震荡起来,难以言喻的可怕威势倾覆而下,此刻的阴暗面虽没有全面继承阴脉源头的规则力量,却已然能够调动世界之力,壁障上空,灌注幽冥气的巨大窟窿正缓缓愈合。 敖闰神态自若,只是平静的看着阴蚀王,像是看着一囧态百出的小丑。 “轰!” 裹挟着世界之力的雷电顷刻落下,一道身躯猛地爆开,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化为齑粉,却是那阴蚀王。 与此同时,轮回之气席卷酆都,成住坏空到来! ------------ 第五十四章 神秘卷轴 酆都城内。 敖闰静静的看着阴蚀王被杀,像是早有预料。 一对深邃的眸子紧盯着近前巨大的黝黑磨盘,主宰古蜀大地万灵生死轮回的阴脉源头被其阴暗面彻底吞噬。 感受到酆都城内的规则力量持续增强,震荡的空间也渐趋稳定,敖闰知道,阴暗面的整合已尽尾声。 缭绕在磨盘表面的黑色溪河一点一点的褪去,磨盘再度恢复了此前古老亮白的模样。 “嗡!” 空间如潮水般涌动,古老的磨盘旋转起来,一道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声音于敖闰耳畔响起。 “你的来历我无法洞悉,你……是谁?” 敖闰淡淡的看着磨盘,淡声道:“杜乾在位时,巫山之地有金乌神鸟吞吐烈炎,大火绵延巫山祖庭数百里,而后中土大秦帝国率兵攻陷古蜀,金乌的降临是否是那阴脉源头的自救?” 阴暗面陡然陷入沉默。 良久,它凝声道:“你是想问如今的阎浮是否还有连接天外的通道?” 见敖闰不答,阴暗面续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数千年来,除却五圣之外,阎浮界已然没有任何一人都够离开,所有能沟通天外的通道已经全部封闭。” 敖闰沉默不语,阴暗面却是说道:“凭阁下的能力完全可以左右局势的走向,若是你介入此事,最后被吞噬的便是我了。” 敖闰背负双手而立,解释道:“起初我是想助杜宇一臂之力,将你湮灭的。可后来,当杜宇御动青铜神树,阴脉源头滋生的微妙变化,让我忽然觉得你吞噬它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而我改变了主意。你因它而生,它因你而死,这一切都是宿命。” 说着,敖闰忽然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词。 少顷,他开口道:“你为何选择杀掉阴蚀王,而不是我?” 阴暗意识当即回道:“幽冥降临酆都时,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与阴脉源头作对的我,于是便生出了培养我的念头。 由于受冥气的侵染,使得阴脉源头愈发虚弱,也使我变得强大,有了与阴脉源头相抗的力量。 但最后,我依旧要杀他,或者说,自打幽冥布局酆都那一刻,阴蚀王便已是个死人了。 没有任何人能奴役阴脉源头,除非以至强手段磨灭其意识。 世间万灵的心中都有正反两面,有的人正面心理能够压制阴暗心理,有的人则是阴暗面占据主动,也因如此区分了好人和坏人。 轮回意识也是一样的。 按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宁可死于同族人之手,也不能让异族得逞。 敖闰双眉一展,点了点头,他开口道:“如果方才那道雷霆劈向的是我,而不是阴蚀王,你会与它一样就此泯灭,哪怕你合道此方世界。” 阴暗面陷入沉默,并未接话。 敖闰闲庭信步般打量着酆都,自顾自的说道:“阴脉源头执掌一方生灵生死轮回,是阎浮界秩序和规则的化身,在世人眼中就如那至高的神祇,冷血而无情,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 此刻,身处中央殿宇之中的莫相孙行二人像是身处另一方世界,不被外界琐事干扰,对于宫殿之外发生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九座呈众星拱月之势的偏殿皆有神妙,二人每到一处殿宇,玉佩都会闪烁耀目光芒,孙行莫相二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奔中央殿宇。 这座尘封千年的殿宇仍盈满着神圣庄严的气息。 只不过殿宇空荡荡的,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七尺见方的红木长桌横在一侧。 孙行莫相二人当即走了过去,只见长桌上摆着一青色书筒,书筒中有一副黄皮卷轴。 莫相看了看孙行,孙行旋即将卷轴取来,而后将其打开,平铺在桌面上。 散发着浓浓岁月气息的卷轴上空无一字,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时,孙行忽然开口道:“有些异宝独具神妙,需要滴血认主才行,不如我在这卷轴上滴一滴鲜血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莫相面露狐疑之色,却是没有阻止。 孙行伸出手指,一滴血珠陡然落下,泛黄的纸张毫无动静。 这时,又一滴血珠垂落,莫相眉头一挑,不由得看向孙行。 只见,卷轴表面忽然泛起一道氤氲的光辉,不过,很快便消散了。 “好像有用,试着御动灵气,以你的灵气包裹一滴精血。”莫相开口道。 孙行点了点头,当即御动灵气,以手指点在胸前,凝出一滴心头血。 金色的灵气包裹这粒心头血滴落在卷轴上,古朴的卷轴并未凝现文字,良久,卷轴竟开始浮现一幅幅精致的画面。 孙行莫相二人面色剧变,竟是他? 画面中,那人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正是花果山真正的主人,斗战胜佛。 只不过此刻他正挥笔泼墨,在一书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典籍上勾勒着什么。 莫相目不转睛的看着卷轴,良久才道:“你有没有发现,这画面中的十八位鬼王与此行路过鬼门关时见到的恶鬼塑像有着共通之处?” 孙行蹙了蹙眉,道:“你不会是想说大圣曾来过酆都吧?” 莫相摇了摇头,她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这时,卷轴画面再次更换,竟还是大圣,只不过,是两位大圣在不断纠缠。 在大圣近前,一朵千叶青莲花上坐着一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宝相庄严的菩萨。 菩萨一侧匍匐着一‘九不像’的怪物,这怪物身具虎头、有着独角、犬耳、龙身、狮尾和两对麒麟足。 通体雪白的它,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 画面一闪而逝,看的孙行莫相二人云里雾里,毫无头绪可言。 这时,画面忽然定格,看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莫相面色一变,这不正是此刻的酆都吗? 孙行面露骇色,不知不觉间说话竟带着颤音,“我进那漩涡做什么?” ------------ 第五十五章 浮出水面 空荡荡的殿宇落针可闻。 孙行怔怔的凝视着卷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看向莫相,沉声道:“此等鬼斧神通的手段,待你的相术修行到极致时,是否也能做到?” 莫相一怔,灵动的眸子看向孙行,道:“你这想法倒是颇为清奇,不过,未来谁又说的准呢。” 虽是这样说,莫相瞳中不时闪过的异光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长桌上,卷轴不再显现画面,孙行见状又滴了几滴血珠,依然毫无反应。 他伸出手来,将这卷轴卷起,轻声道:“若大圣真的来过这酆都,想来定与这酆都主人熟识。强者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 莫相没有答话,却见孙行将卷轴揣进怀中。 迎着莫相怪异的目光,孙行浑不在意的开口道:“这卷轴颇为不凡,与其明珠蒙尘,不如便宜了我。” 说着,孙行躬身一礼,而后与莫相退出了殿宇。 顺着青石阶梯下去,正殿西侧,龙子怀抱着蝶舞连同莫媱巫拘等人从一座偏殿中走了出来,神情难掩悲戚。 他心中疑惑,四下望去,遍布酆都城内的腐尸不知为何全都不见了踪影,与莫相对视一眼,二人当即朝着龙子飞奔过去。 龙子双手环住蝶舞走在最前面,一道同行的灯村村民也只剩下了莫媱和巫拘两人。 孙行来到龙子近前看着蝶舞,他面色陡然一变,惊诧道:“她怎么了?”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孙行眉头紧蹙,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子揽着蝶舞,一步一步的朝着阴脉源头走去,孙行心中忽然烦躁起来,他大步上前拽住龙子手腕。 龙子赫然转身,一句话也不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孙行面色陡然一滞,五指缓缓松开。 这是他真正的实力? 莫相跟上前来,龙子早已转过身去,没有理睬孙行的意思。 孙行眸光深沉,他盯着龙子离去的背影,暗暗思忖,龙子的气息竟比之此前的王座将军还要强大,甚至可以比得上他老子敖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侧的莫相转头看向莫媱,开口道:“可是有人施展了厌胜之术?” 莫媱闻言看向莫相,疲惫的眸光中带着一抹诧异,旋即点了点头。 “什么是厌胜之术?”孙行问道。 莫相开口道:“一种能咒杀万物生灵的巫族禁术,是上古大巫能够横行无忌的杀手锏。” 孙行听的云里雾里,心里空落落的,也顾不上什么上古大巫,巫族禁术了。 巫山之行,无论是在古道茶馆,亦或是在半月山谷,宝儿都给了他太多难以磨灭的回忆。 即使后来不辞而别,成了神国公主蝶舞,但不可否认,在他心中宝儿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孙行灵光一现,想到某种可能。 他开口道:“蝶舞和杜乾作为阴脉源头选中的人,按理说即便身死,只要阴脉源头愿意,她还是能够复生的。” 莫相摇了摇头,莫媱神色莫名,欲言又止。 少顷,她轻声道:“杜国主施展厌胜之术,用以咒杀腐尸。 当时,我们处在阵法下方,为了躲避术法的无差别攻击,来到这殿宇内躲避,后来不知怎得蝶舞公主突然倒下,那般神情有着遗憾,又似解脱,想来杜国主也是这般。 我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我们兴许都被人利用了。” 孙行沉默不语,就算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也改变不了。 感受到孙行的心情变化,莫相没有多说,安静的站在一侧,倒是旁边的莫媱一直打量着莫相,巫拘看了眼自家婆娘,他很清楚莫媱这番举动,定是发现了什么。 远处,立于天柱之上的漩涡不断散发着古老苍凉的气息,孙行眺望着漩涡,心中莫名躁动。 漩涡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过去。 一袭青衣的敖闰背负双手,站在天柱下方,如仙人临凡,遗世独立。 孙行开口道:“我们过去。”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离弦之箭直奔敖闰而去。 龙子揽着蝶舞已然来到那口巨大的磨盘前,古老的磨盘缓缓转动,合二为一的阴脉源头已然恢复了先前的强大威势。 敖闰眸光温和,静静地看着龙子。 龙子轻声道:“早在龙宫时,龙母曾说不要对外界的人或物生出任何感情。 两者之间的交际皆是利益使然,走出一个地方,就要忘记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恰似人世间的买卖协定,你给我钱财,我替你消灾,一卖一买,两不相欠。 我错付了巫山村民,让我失去了双眼和头颅,心灰意冷之际是蝶舞让我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龙子抬起头看,看向敖闰,环住蝶舞身躯的手臂陡然攥紧,续道:“我历尽千辛万苦逃离龙宫,一心想要找到能救出父亲的方法,现在父亲已然无恙,我这执念也已散尽,现在就想做个普通人。” 敖闰深邃的眸光看着龙子,良久才道:“你是在怨我?” 龙子背对着敖闰,一步步的朝着磨盘走去,唯有余音于耳间缭绕。 “这一切的一切,巫山所有的人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也包括我的父亲,虽然他没事,但我就是不喜。” 敖闰只是淡淡的看着龙子,却未答话。 他挥了挥手,龙子身形陡然一滞。 与此同时,被敖闰略施手段的杜乾尸身朝着磨盘飞去,在磨盘强大的吸扯之力下,尸身很快被吞噬,一代国主就此归去。 这时,龙子怀中的蝶舞亦被磨盘吸扯着,就欲挣脱束缚。 敖闰开口道:“她可以去,你要留在这!” 轰……轰轰! 狂暴的气势磅礴直上,龙子狰狞嘶吼:“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安排别人的命运? 你早就察觉了幽冥想要侵占阴脉源头的意图,凭你的手段本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你却用手段一步步的引导着所有人,进入你所设下的局中,你究竟想要什么?” 敖闰正欲开口说话,这时,孙行等人亦是赶到天柱下。 他轻声道:“我想要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 第五十六章 成住坏空 古老恢弘的天柱下,几道身影迅速掠来。 孙行来到龙子一侧,他瞥了眼龙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龙子身上,他竟觉察到一丝杀意,这股淡淡的杀意是在针对谁? 仔细一想,这股杀意更像是…… 孙行抬起头来看向敖闰,眼瞳深处掠过异芒,这对父子之间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见敖闰看向自己,孙行对着敖闰微微躬身,开口道:“前辈,杜国主可是……?” 敖闰指了指远处那口巨大的磨盘,淡声道:“他会有一个好的归宿。” 闻言,孙行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这是何意?这头老龙怎么莫名其妙的。 旋即,孙行问道:“前辈,难道说阴脉源头并没有成功摆脱阴暗面的桎梏,反而让阴暗面成为了此地的主人?” 敖闰看向孙行,平淡的说道:“阎浮大世界本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齿轮世界,每个人的宿命自打呱呱坠地之时,便已注定。有野心且渴望变强的小齿轮一定会彼此碰撞,相互咬合,他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有些人终会再见。” 孙行挠了挠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这时,敖闰伸出手来,对着悬浮在空中的青铜神树微微一抓,一股巨力骤然施加在树体上。 这株被金沙神国历代国君奉为镇国重器的神树难以抵挡敖闰施加的磅礴力量,碧绿的青铜枝叶簌簌飘落,颇为精壮的枝干亦是出现一道道裂痕。 伴随着一声轰鸣,神树陡然爆开化为齑粉,一道模糊的影子似从树心中溢出,敖闰面色平静,他对着那影子又是一抓,溢出的影子亦是难逃被碾灭的命运,一声喃喃细语响彻敖闰耳畔,敖闰不为所动,深邃的眸光投向天柱下方的孙行。 孙行瞳中闪过一道极快的身影,身在天穹之上的敖闰陡然出现在孙行面前。 还未等孙行反应过来,敖闰早已伸出手来按在孙行腹部,一股温凉的感觉骤然席卷全身。 正是此前杜乾炼制的法宝,青铜石碑。 敖闰手执石碑贴在孙行腹部,一股极为恐怖的吸扯之力猛地传来,深处玄宫轮穴的赤色莲花来不及反应便被吸到石碑上。 敖闰猛地拍在孙行侧间,孙行当即倒飞出去,承他一掌,五脏都要移位,这种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实在难受至极。 “轰……轰轰!” 青铜石碑猛地炸开,扎根在表面的赤色莲花陡然化作一只殷红似血的杜鹃鸟。 杜鹃鸟拍打羽翼,两道血色风刃陡然刮向敖闰,血刃锋锐无比,所过之处,空间壁障都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断有空间乱流自裂缝中窜出。 孙行瘫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这只杜鹃鸟正是此前带着他畅游古道的那只。 他怔怔的看着于天穹中起舞的杜鹃,一股凉意径直冲向脑门。 这只血杜鹃竟一直待在玄宫轮内,若不是敖闰突然出手将它拉扯出来,这只鸟不知道要在孙行身上待多久。 敖闰面色平淡,沉声道:“金沙神国作为上古巫族的马前卒,带刀禁卫,可以说是风头无两,就算是作为图腾的祖巫隐去,也不该丢弃原有的坚持。” 血杜鹃拍打翅膀,掀起阵阵罡风,裹挟着极为浓烈的血腥味道,一对锐利的眸子看向敖闰。 它于一处城郭下降落,化作一血衣男子,正是神国第五世,望帝杜宇。 杜宇看向敖闰,开口道:“祖巫在巫山罹难之际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他们的坚定拥护者,留下我们这些虔诚的信徒独自应对灾祸,若不是天外天的馈赠,神国不会延续。” 望帝直视着敖闰,冷声道:“你不是我,又怎晓得我之苦楚?我没有错,错的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祖巫。” 敖闰冷声回应道:“这并不是你将主意打到酆都鬼城的理由,这座鬼城乃是酆都大帝设下,为收容蜀地魂灵之用,是给古蜀大地芸芸众生的轮回之所。 越是修行到上层境界,你就应该知道六道轮回的重要性,你也应该清楚巫山天降陨石流火,使得蚕丛炼制青铜神树,不过是天外天想要插手阎浮家事,为入主阎浮界做铺垫罢了。 蚕丛作为巫士,金沙神国的初代国君,他信奉巫神,巫神观念又与天外天信仰相悖,自然被天外天是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祭司能从青铜神树中悟出青铜炼器术,开创三星神国本来就是天外天安排好的,神国和幽冥两大势力都被它耍的团团转。 你应该知道,生活在古蜀大地上的万灵,生死轮回被外界之人所掌控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杜宇面目含煞,化作一道血光直冲向敖闰,他狞声吼道:“芸芸众生与我何干?” 再次化作血杜鹃的杜宇卷起血色大雾冲向敖闰,血雾中陡然凝现一头头狰狞可怖的血兽,血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敖闰撕咬过去。 一缕血光则是悄无声息的袭向龙子,敖闰吞吐炽热龙息,将一头头血兽焚灭殆尽,杜宇背负尸山血海而行,一身血术早已出神入化,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敖闰。 “嗡!” 龙子神色微凝,他紧握成拳,对着来袭的血光轰出一拳,这一缕血光极其难缠,如那附骨之疽,缠向龙子手臂。 爆裂的拳风未能将其泯灭,与此同时,敖闰一不留神便被浓郁血雾包裹,尽管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杜宇,甚至将其击打爆,杜宇总能再次通过血术复活过来,在这方血气蔓延的世界中,他立于不败之地。 敖闰神色微沉,杜宇的实力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深邃的眸光投向城郭下的战场,一道杜宇的血之分身正与龙子酣战成一团。 这具血之分神有如饕餮一般,竟想要将龙子一口吞入腹中。 敖闰看向杜宇,沉声道:“你竟然也知道元神珠的秘密?” 杜宇嗤笑一声,当即回道:“你以为为什么被尊为秩序规则的轮回意识会产生动摇,就是因为元神珠的缘故,一旦古蜀的阴脉源头吞噬了元神珠,就有可能蜕变成为影响整座大洲的轮回意识,如今它已被吞噬,不如便宜了我。 说着,杜宇身形互换,血之分身化作主身,魂灵遁入龙子脑海,龙子虽强,却也发挥不了元神珠的全部威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遁入天柱之上的轮回漩涡中。 敖闰见状不妙,当即念动真言,一缕白色的魂灵自敖闰天灵中溢出,白衣老者看了眼孙行,旋即跟着杜宇一道并入龙子身躯。 就这样,蝶舞,龙子,杜宇,连同白衣老者一同消逝。 ------------ 第五十七章 诡秘小镇 弥漫恐怖威势的轮回漩涡渐渐隐去,被白衣老者占据身躯的敖闰亦恢复了神志。 孙行看向敖闰,轻声道:“前辈……”。 敖闰面色异常平静,深邃的眼眸有如一往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他先是对着极远处的古老磨盘点头示意,而后转身对着孙行说道:“也该离开了。” 话音落下,孙行等人便被一道柔和的光束包裹着。 敖闰挥了挥手,众人化作一抹流光破空而去。 空空荡荡的酆都鬼城再次陷入沉寂,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此前崩裂的大地裂隙正缓缓愈合,灰蒙蒙的界壁上凝现出诸多诡谲的黑白符文,脆薄的空间壁障也因此变得异常坚固。 奈何桥边,忘川河畔一朵朵殷红似血的曼珠沙华悄然绽放,这方死气沉沉的地下空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新。 随着敖闰等人彻底离开酆都,这座鬼城也彻底关闭,一阵幽风拂过,似有一道低音响彻: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雪山之巅。 一袭青衣的敖闰背负双手,淡声道:“丫头,此后可有打算?” 莫相闻言,不由得稍显错愕。 她心下暗忖,古国的谋划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尤其是统领蒲城的陨灭,古国大祭司势必震怒,若是查到自己身上,皇室势必以此为由,横生事端。 莫家虽强,却也不敌一国之力。 稍顷,莫相看向敖闰,道:“我打算先回莫家,而后在做打算。” 敖闰点了点头,当即说道:“我正好要去一趟古国,就捎带着你一起。” 不待莫相回答,敖闰便将她裹住,干脆利落的带着她直冲天际,根本不容莫相回绝。 莫相回望着孙行,一汪水眸似在诉说着什么,孙行亦在盯着莫相,一切尽在不言中。 缕缕清风将孙行激荡的心绪抚平,他转头看向莫媱巫拘,道:“婶儿,你们有什么多算?” 莫媱笑了笑,眼瞳中带着几分异色。 她开口道:“正如你当初所说的,我打算和老汉去外面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既然如此,咱们有缘再见吧。”孙行开口道。 说着,他头也不回,纵身一跃窜下了雪山。 莫媱夫妇眺望着远去的孙行,二人对视一眼旋即消隐于风雪之中,唯有余音于山巅回响: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出了巫山,一望无垠的荒凉沙漠骤然映入眼帘。 孙行穿行在荒漠上,四下望去,除却自地面蒸腾而上的热气外,根本没有生灵的踪迹。 荒城作为琳琅古道的中心,是整条古道上人口最稠密的地域之一,除却荒城,便只有古道那一头的晃金城排的上名次。 孙行沿古道一路朝南,无垠的大漠偶尔有几只猎鹰极速掠过,似在寻觅着猎物。 四下望去,呼啸的狂风将沙土吹散,露出埋藏在沙层中的断壁残垣。 孙行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用不了多久太阳就要下山,虽然巫山不再喷雾青雾,孙行还是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一路狂奔,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上午便能到古道的终点晃金城,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在不远处的荒废村落中休整一番。 孙行心下思忖,当即御动羽游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孙行终是来到了近前的荒废村落。 这处村落保存还算完整,虽然大多数屋舍都已破落不堪,不宜人居。 房檐瓦片间肆意生长着翠绿的藤蔓,村口处竖着一块石碣,篆有“羽家镇”三字。 孙行端详着四周,忽然注意到铺满地面的碧绿苔藓上有着少许磨痕,不像是野兽的痕迹,该是最近有人经过此地。 充满着神秘瑰丽色彩的琳琅古道上,在哪里出现探险者的足迹都不例外,虽是如此,孙行还是留了个心眼,暗暗提振气势,以防意外发生。 习习寒风刮过,破碎的墙壁中间似出来若隐若无的咆哮声。 孙行环观形势,这羽家镇已然位于荒漠尽头,又在那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坳之间,恰似一个天然的出入口,看来是古道南端,出了晃金城进入古道的必经之地,可如今却不知是何原因,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座小镇占地甚广,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禁不住岁月的侵蚀,倒塌下来。 定睛细看,会发现墙胚上烙印着刀枪剑戟的纹路,败墙残瓦焦黑一片,有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像是被仇家灭村了一般。 天还未黑,孙行在这座小镇上来回穿梭却没有任何发现,倒是小镇最东边有一座比较完整的房子,房屋院子里尽是一些抛洒的圆形黄纸,这种黄纸是烧给死人用的,除此之外还有遗留下来的火烬,一些干粮的碎屑和一坛喝干的酒。 孙行弯下腰,将手指探进火烬中,捻起一簇草木灰。 他心下思忖,会是谁来过这里? 可能是路过的行者,亦或是此前移居别处的村落后人? 孙行摇了摇头,他选择在这座房屋不远处休息。 夕阳西下,一轮明月渐渐攀上天穹,莹莹月华洒落下来,自远处拂来的寒风不由得让孙行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这座颇为完整的房舍内忽然亮起了碧绿的火焰,幽绿的光芒从那纸窗中溅射出来,似有人影于其中摇曳。 孙行心中一惊,却不至于畏惧,酆都鬼城一行,已然磨砺了他的心境。 孙行当即御动灵气,严密防御起来,身躯朝着屋舍一步一步迫近,那簇碧绿的幽光恰似烟花易冷,经历它最灿烂的光亮后,逐渐黯淡下来。 当孙行移动到破烂的纸窗前,探头看向窗内时,一面色苍白的男子正站在纸窗对面,冷冷的盯着他。 孙行不禁向后撤了一步,当即开口道:“如有打扰,还望兄弟勿怪,我这便离开。 屋舍内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孙行,孙行亦在打量着他,良久男子开口道:“你从哪里来?” 孙行闻言稍显错愕,男人又道:“进来说话吧,如果你不怕的话。” 少了幽绿光焰的照射,屋舍内外渐渐溶于黑暗,好一会才被柔弱的月色替代,孙行看了看男人,迈步走了进去。 ------------ 第五十八章 说明 过年这几天吃坏了肚子,身体抱恙,一直没有状态,很是抱歉。 ------------ 第五十九章 月夜潜行 孙行进了房门,屋舍内男人跌趺坐在地上,莹莹月华自那纸窗中破溅进来,照在男人灼灼的眼眸上。 男人开口道:“我姓羽名颉,兄弟来自哪里?” 孙行看着羽颉,道:“琳琅古道,荒城。” 羽颉点了点头,道:“荒城之名,可是早有耳闻,观兄弟模样,定是大家族子弟,生的一副气宇轩昂好皮囊。” 孙行笑了笑,回道:“羽兄说笑了,兄弟你既然姓羽,这座荒废的小镇又叫做羽家镇,莫非兄弟和这小镇有什么联系?” 羽颉闻言,沉声回道:“不瞒你说,在此之前羽家镇也曾是这方圆数十里中颇具权势的村落势力。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某些原因,村子招惹了一位惹不起的存在,让本是蒸蒸日上的小镇一瞬间跌落深渊,乡亲父老死的死,逃的逃,我作为幸免者侥幸过了下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祭奠死去的亲人。” 孙行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寂,羽颉又道:“听说巫山那边发生了大事,兄弟可有耳闻?” 孙行心中一凛,表面上笑呵呵的说道:“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羽颉来了兴趣,追问道:“羽颉愿闻其详。” 孙行心思如电,似在斟酌言辞。 少顷,他开口道:“听说巫山出了件宝贝,宝贝绽放漫天霞光,吸引了琳琅古道上的众多势力和散修前往。” 孙行看着羽颉,道:“至于什么宝贝,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说,这场争夺很是惨烈,我修为低微,对这宝贝也不抱有念想。 羽颉深邃的眼瞳中掠过一抹异色,他看向孙行,笑道:“兄弟倒是看的开。” 孙行站在窗边,目光投向远方。 忽然。在小镇北端,有几道身影猛地掠过,孙行转过身来,看向羽颉轻声道:“看来倒是有不少人和羽兄一样,选择在今日祭奠亲人。” 羽颉起身站起,沉声道:“兄弟这是何意?” 孙行聪慧过人,见这几道朝此地夜行的身影,猜测到,这羽颉此前定是发现了自己,屋舍内燃烧的耀目绿焰,显然不是怕焰火被呼呼作响的寒风熄灭,又或是不能持久燃烧,而是在给镇子里潜伏的一些人发出讯号。 此刻,面色苍白的羽颉在月光照耀下可怖异常,之前他态度平和,大有可能是诳自己留下来,营造一个假象,然后与召来的人联手置自己于死地。 孙行暗自御动灵气,沉声道:“若是无事,便不叨扰了,告辞。” 他冷哼一声,旋即掉头便走。 面色平静的羽颉竟跟着孙行从屋子里追了出来,孙行走一步,他便走一步。 只听羽颉开口道:“兄弟,外面风大,有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尤其是最近不太平,还是少走夜路。我出于好心,兄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孙行不语,当即纵身一跃,踏在一段土胚上,倏地立定。 他没有回头,凝声道:“羽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萍水相逢,既不是敌人,也更非朋友,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最好别缠着我。” 说着,孙行指尖陡然凝聚一柄气剑,气剑虽由灵气铸就,却是寒光凛凛,杀机毕露,他伸出手来,刮向一处残垣。 “轰!” 一块巨大的土胚陡然被剑气绞碎,“若是你不识相,这便是你的下场。” 羽颉打量着孙行,绞碎的土石迸溅到身上,羽颉却是不恼,反而轻笑道:“那群人可不简单,兄弟不听我的,若是碰上他们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怕是有性命之忧。” 孙行大感愕然,难道那群朝这屋舍潜行的人并不是羽颉的同伙? 娑娑的破空声自镇南边传来,羽颉面色一变,身上溢散的幽寒气息愈发浓郁,他急促道:“兄弟,不妨信我一回,快随我来。” 说着,羽颉跃动身影,如飞瀑落叶,身法异常矫捷。 孙行瞥了眼羽颉,心下暗忖,只有傻子才会信,他运转羽游,几道虚影骤然于土胚上浮现,朝着羽颉反方向奔去。 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遁入一间破屋,想要看看这群人究竟有何目的。 孙行将目光投向远处,一道破风声起,羽颉如那幽灵一般,脩然现身在他身后。 孙行以手为剑,当即朝着羽颉喉咙刺去,羽颉眉间荧光一闪,氤氲的白雾骤然笼罩身躯,与此同时,如坠冰窖的阴森寒气陡然缠上孙行,孙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指尖汇聚的灵气都弱了几分。 羽颉低声急促的道:“兄弟待会再下定论也不迟,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要现身,一切由我来应付。” 孙行听的云里雾里,见羽颉苍白的面庞上尽是恳切,喷薄欲出的剑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可是,他又觉得,这可能是羽颉布下的另一个陷阱,但又想到,二人本是一面之缘,他更不会知道自己会来这羽家镇,没有最直接的理由来陷害自己。 想了想,一时间便有些拿捏不定。 “轰……轰轰!” 隆隆声响刹那间萦绕耳畔,一男一女两名修者身穿白色素衣,来到一堵狭长的土墙上站定。 白袍女子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左眼边一点泪痣让她平添几分妖魅。 女子身边的男人背负一柄剑匣,神态悠然自若,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那双深邃的眼瞳时不时的停留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孙行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羽颉自见到白袍女子后,身上压抑的气息猛地一变。 女人冷然的目光投向另一处,好像知道有人会来到这里。 这时,两名身披金甲的青年破空而来。 单看青年桀骜不驯的眼神,孙行便知道这两人定是某一顶尖皇朝的子弟,他看了眼一侧的羽颉,心道事情果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孙行低声道:“你认识他们?” 羽颉淡声道:“那两名金甲青年来自于拜月古国,羽家镇之所以覆灭便是因为了得罪了拜月古国的一位大人物,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们还没有放弃。” ------------ 第六十章 是敌是友 二人躲在不远处屏息凝神,悄悄地盯着众人。 飞身而来的两位金甲男子来自于琳琅古道之外的拜月古国,拜月古国作为一流势力,其影响力涵盖古道在内的诸多地域。 为首的金甲男人名唤姬灵昌,与他一道前来的男人是他胞弟,唤作姬灵旭。 姬灵昌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羽安晴,他开口道:“羽师妹,我本该将你杀掉的,你知道吗?” 羽安晴闻言没有丝毫讶异,倒是守护在她身边的白衣道人双目骤然浮现杀机,背负的剑匣似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不由得微微颤动,匣中神剑就欲脱鞘而出。 羽安晴淡淡的看了一眼姬灵昌,却是没有说话。 这时,胞弟姬灵旭开口道:“玄月教与拜月古国之间的联盟已然不可阻挡,我们也该放下此前仇怨,通力合作才对。” 羽安晴一侧的白衣道人顿时开口道:“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们拜月国吧,真是有够好笑的。” 孙行聚精会神的听着四人谈话, 蹲伏在一侧的羽颉,晃动的眸光始终停留在羽安晴身上,孙行小声道:“你认识这女人?” 这时,姬灵昌两兄弟身后又传来一道足可令人意软魂销,甜美诱人的女子娇音。 “安晴师姐,清风师兄,楚妙给二位请安了。” 女子来到姬灵昌一侧站定,只见兄弟二人神色微凛,显然这娇俏人儿非等闲之辈。 任清风一双剑眸紧盯着楚妙,沉声道:“你竟然也来了?” 楚妙一汪灵动的水眸看向任清风,娇笑道:“怕这两个无头无脑的莽夫坏了两家友谊,毕竟二位都是玄月教的翘楚,若是惹得二位生气打起来,他们两人怎么吃得消哩?” 孙行忽然耸了耸鼻子,空气中弥漫的诡异香气让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似想到了什么,楚妙又道:“你那好弟弟没有来吗?今天不是羽家镇年祭吗?姐姐该好好教导他一下了,做人可不能没有知遇之恩。” 楚妙字字诛心,让羽安晴一时无言,之所以不反驳,实则是被楚妙气的。 任清风适时开口,只听他嘿嘿笑道:“传闻拜月公主楚妙‘荧惑媚心术’乃是世间一流的媚术,你一来,我可是要甘拜下风了。” 楚妙闻言却是不恼,轻笑道:“呵呵,清风师兄又没有试过奴家的功夫,倒是清楚奴家的本事,空穴来风的传闻总是不实的。” 任清风淡淡的看了眼楚妙,楚妙又道:“哦?好像来了哦。不错呀,颉少爷竟还交了个不错的朋友。奴家差点忘记向二位请安了。 姬灵昌闻言顿时面色一变,他瞥了眼楚妙,又看向羽安晴,道:“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知道羽颉今日会来羽家镇,我们只要羽颉,也希望二位不要干涉,不要因为他让两大势力之间的联盟产生间隙。 潜在暗处的两人听到楚妙开口,不由得变了脸色,孙行更是忍不住看向楚妙,心下暗忖,难不成是那什么荧惑魅心术? 仔细一想,这确有可能,这楚妙修为不低,极有可能因为所修术法的缘故,让某方面超乎常人。 拜月古国作为与三星古国齐名的顶尖势力,也只有这种级数的人间国度,才能培育出像楚妙这般妖邪厉害的人物。 孙行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摸黑前行,前脚刚和三星古国打完交道,后脚便冒出来一个拜月古国。 眼下行踪暴露,后果难以预料。 不过,二人并没有因为楚妙只言片语便暴露行踪,也许是楚妙暗中使诈,想要激出羽颉。 羽颉深知其中利害,此前玄月教与拜月古国之间一直势同水火,羽家镇曾作为玄月教在古道的据点而被拜月古国连根拔起。 不过,这并不是羽家镇覆灭的根本原因。 本来羽安晴和任清风此行前来是要秘密接羽颉离开,凭羽安晴对自家弟弟的了解,他势必会在今晚于羽家镇现身,奈何半道上杀出个楚妙。 孙行心中一动,忽然猜到,羽安晴任清风此行也许早就被人通过某一渠道泄漏给了楚妙,出于对二人实力的考量,古国这边增派了人手,这才派楚妙过来压阵。 至于为何不派至强者前来,孙行大概能够猜到,强者都有强者的傲气,杀鸡焉用牛刀?亦或是那些大人物想从后辈的争锋中,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 楚妙的魅惑声音再次响起:“二位是听不到吗?” 少顷,四下安静异常。 羽安晴任清风二人看向楚妙,不知道她在耍什么名堂,姬氏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脸茫然。 楚妙柔柔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平日里让你们好好修行,钻研术法就是不听。” “轰!” 这位看着异常娇弱柔媚的女子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 一道劲风袭来,高大的土胚陡然崩裂,两道身影自烟尘中遁出。 四人看向楚妙,目现惊异神色。 孙行羽颉二人腾挪出去,电光石火间,一道璀璨的莹白神光乍现,一朵血花猛地在空中绽开。 强烈的刺痛感让孙行难受至极,五脏都要移位,他看向羽颉,自己终究还是被他骗了,闪身刹那羽颉偷袭了他。 孙行被这反震之力震出老远,楚妙面露惊色,只是一瞬便回过神来,她笑着道:“中了羽颉师弟的神光,他怕是活不了了。” 见场中五人都没有管自己,孙行望向羽颉。 正欲寻找机会想要插上一手的孙行,面色甚是古怪,他这是要让自己离开? 孙行后知后觉,这道贯穿身体的耀目神光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伤及要害,这是在逢场作戏给楚妙看。 不远处的羽安晴朝着孙行瞥了一眼,一汪秋水的双瞳异芒大盛。 姬灵昌对着胞弟姬灵旭使了使眼色,姬灵旭顿时朝着孙行飞身而来。 孙行暗暗提振气势,御动灵气,迎着姬灵旭凌厉可怕的眼神,孙行忽然觉得他好像有些能耐。 单凭气息来看,他甚至要比南宫还要强上一线,但自己也不是泥捏的。 姬灵旭眨眼间来到孙行近前,紧接着便是一道锋锐剑气直击拳劲,霎时间众人耳畔传来冲击波爆开的沉闷声响。 ------------ 第六十一章 天心秘闻 孙行提振气势,将自身状态调节到最巅峰, 同时激发剑招与羽游身法,姬灵旭腾跃的身形猛地一滞,被绵绵的剑势笼罩住。 一道耀目的剑光猝然袭来,此刻的孙行浑身缭绕金光,杀气腾腾,宛若自天界临凡的仙将。 轻敌的姬灵旭双眼一眯,被孙行一往无前的气势唬住,他紧握双拳,震碎笼罩身躯的剑势,朝后方跃去。 孙行深深的瞥了一眼姬灵旭,展开身法,穿过纵横交错的残垣,空中留下几道残影迅速开溜。 果然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姬灵旭面色阴沉不已,他四下望去,却是早已不见孙行的身影。 想了想,姬灵旭还是掠入包围小镇的两侧密林中,他挥动双手,打出密密麻麻的劲风,像是在发泄。 忽然,镇上猛地传来姬灵昌的惨叫,姬灵旭面色一变,当即折返。 很快,只见姬灵昌被一道修长身影苦苦压制,白衣男人挥舞手中利剑,朵朵剑花绽放,每一朵盛开的剑花都蕴含着浓郁的道韵,这是剑道修行到上层境界的体现。 姬灵昌一袭金甲尽是剑痕,锋锐无匹的剑气划破铠甲,刺入姬灵昌身躯,殷红的鲜血霎时间喷溅出来。 四下望去,却是不见羽安晴任清风二人的踪迹,唯有羽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块空地上。 拜月三人唯有楚妙境界最高,她运转荧惑媚心术,侵入白衣男子泥丸,魅惑他的神志,于电光火石间救下了被动挨打的姬灵昌。 一男一女酣战成一团,不过显而易见,楚妙在这白衣男子手中占不得便宜,只是在苦苦支撑,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便会败下阵来。 “轰,轰轰!” 白衣男子身后陡然浮现无数柄神剑,神剑溢散出凌天剑意,显然他打算用此剑技一次性解决掉三人。 楚妙见那剑势,面具惊容,姬灵昌两兄弟更是面露骇色,这人难以匹敌。 折返回来的姬灵旭在他哥姬灵昌口中得知,羽安晴任清风没有插手此事,孤身一人的羽颉很是顺利的被楚妙拿下,二人离开后,却从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想要虎口夺食。 破空声响嗡的一声盈绕耳畔,早已严密防御起来的两兄弟还是被这剑气击成重伤,浑身金甲彻底爆碎,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弥漫着诡谲能量的粉烟自空中爆开,一瞬间,便有数道不着寸缕的‘楚妙’飞身而出,这些‘楚妙’或嗔或喜,媚态横生,皆朝着不同方位遁去,每一道身影皆气息凝实,无法辨认。 楚妙遁走,绚烂瑰丽的粉烟一瞬间归于平淡,两兄弟亦是消失不见,作为大势力的传承子弟,显然有着族中长辈赐予的保命手段,莹莹月华下,白衣男子面色不变,化作一道残影破空离去。 孙行却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择兜了个大圈,从一侧的密林中极速前行,去往了羽家镇另一头,偷偷摸摸的潜入小镇南边的一间破屋内,借着烧焦的墙壁与黑暗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来到两堵塌墙下一角掩身而坐。 良久,静谧的小镇陡然传来一道颇为恭维的声音,只听那人道:“没想到师兄竟然来了,这下狠狠挫败了拜月的威风,当真让人心情愉悦,要是能把那楚妙杀了就更好了。” 这说话的人正是此前离去的任清风,与他联袂而来的正是以一己之力打的楚妙三人狼狈逃窜的白衣男子。 任苍阑面色平静,淡声道:“这楚妙倒是有些门道,不愧是那妖人的女儿,受了我一剑,侥幸不死。” “您不是把那俩兄弟杀了吗?”任清风说了句。 任苍阑瞥了眼任清风,回道:“杀了那两兄弟对于拜月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不过他们两人在脉轮境中还算有点本领,我玄月教同境之中能敌过他们的不多。” 说着,他看了眼任清风,意思不言而喻。 此前意气风发的任清风在任苍阑面前,完全不敢造次,他太清楚这位师兄的脾性了。 谈及生死,一向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内心更是冷酷无比,残忍至极,他害怕极了。 任苍阑作为任清风和羽安晴的师叔,已是脉轮巅峰的修为,七大轮穴全部开启,极为可怕。 此前他一直隐在暗处,绕是羽安晴二人也不得而知,这是玄月教高层的授意,羽颉或生或死完全取决于他自身的价值。 待羽颉现身时,任苍阑便改变了主意,不能把羽颉交给楚妙等人,既然不能交,那么拜月来人就必须要死,毕竟明面上两大势力正走向联盟。 羽安晴在阴影处显现身影,任苍阑瞥了一眼羽颉,从容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羽颉闻言看向任苍阑,开口道:“那个人很不一般,我已在他体内留下印记。” 任苍阑心中明悟,羽颉顿了顿,续道:“凭那妖女的手段自不会让他活命,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放他走。” 孙行面色古怪,旋即感知自身,却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不过他知道羽颉所说半真半假,虽然暗地里知晓了他为何偷袭自己的缘由,但孙行却觉得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任苍阑淡声道:“在你没有将那‘术’没有修行到第五层之前,不要与玄月有任何联系,天心玉既然与你融合,成就了你的灵纹,便是你的东西,教中不会强取,你更应努力修行,回报玄月才是。” 羽颉面色平静,轻轻的点了点头,任苍阑又看向另外两人,语气不由得严肃了几分:“今日之事,万不可泄露出去,切记,切记。” 孙行心中一震,“这天心玉是什么东西?这羽颉体内竟孕养着一块玉,这样看来楚妙也是为玉而来,羽颉身上究竟蕴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能让雄霸一方的拜月如此趋之若鹜?” 话音落下,任苍阑一跃而起,于月华下消失不见。 羽安晴看向羽颉,正要说些什么,羽颉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站在一侧的任清风面露不爽,就要上前拦住,羽安晴抬了抬手,阻止了任清风,眸光复杂的注视着羽颉离开。 ------------ 第六十二章 断剑铜瓶 莹莹月华倾洒,废弃的羽家镇再次陷入沉寂。 收敛气息如死人般沉寂的孙行,思索着任苍阑与羽颉两人的对话。 孙行心思如电转,在他看来,羽颉修为与自己相当,甚至还要弱上一线,据羽颉所言,他曾在自己身上留有印记。 对于这一点,孙行心中存疑,却也不敢保证。 久而思虑无果,便不再想这烦心事,为了安全起见,孙行又在这残垣下待了一个时辰,才悄然离去。 沿着羽家镇一路朝南,孙行运转羽游快速行进,此地离琳琅古道终点晃金城仍有数百里距离,沿途密林丛生,山脉沟壑连绵不绝。 良久,一处地势颇为险要的山地前,孙行忽然止步。 他环顾四周,耸了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虽然刻意隐藏,但还是被孙行发现了一丝端倪。 不远处长满荆棘的草丛内,一截断剑在月华的照耀下正散发着森然冷光。 孙行眸光一凝,这截断剑似曾相识。 他收敛气息,屏息凝神悄然来到草丛处,将之捡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截断剑的主人正是羽家镇姬氏兄弟中的其中一位。 姬灵昌姬灵旭两兄弟被拜月教的上层长老任苍阑重创,施展保命手段才得以活命,与兄弟二人同行,境界更高的楚妙显然也是情况堪忧,不然不会弃两兄弟于不顾。 孙行瞳中凶芒乍现,兄弟二人也许就在这附近。 他四下摸索,渐渐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怪石嶙峋的崖壁上尽是残存的剑意和血迹,一颗古松上更是插着连接剑柄的那一截剑身,剑柄握手处更是有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孙行心思如电,姬氏兄弟定然不会是任苍阑的对手,由此可以推测,这柄利剑是在姬氏兄弟与任苍阑交手时被硬生生震断,进而导致虎口破裂,使剑柄上沾染鲜血。 这未干透的血液,恰恰说明了姬氏兄弟伤势严重,已经没有远遁的气力,只能逃到此地,寻一方隐蔽处减缓伤势。 孙行运转仙诀,将自身气势提振到极致,护体灵气牢牢护住周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必须小心行事,尤其是面对这种大势力的人杰,稍有不慎,便会遭重。 孙行扫视远近,一切景象尽收眼底,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藏匿之地。 姬灵旭身受重创,侵入体内的绵绵剑意一直蚕食着自身生机,导致伤势一直恶化得不到缓解,只能在这深山老林中寻一处静谧之地,调理伤势。 孙行寻着气息,忽然眉头一挑。 荒草萋萋的山林中,一道踏在草地上的足印痕迹清晰的呈现眼下。 孙行摇了摇头,道:“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带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山坳处,几颗矮树挺立在那,茂密的树叶为这山坳打着掩护。 一条林中溪河绕开山坳,奔腾流淌,有时候溪河确实可以起到遮盖气息的作用,孙行缓步上前,耳畔边缭绕着木石随急流磨擦撞击发出的悦耳声响。 指尖灵气缭绕,一柄气剑悄然凝成,锋芒毕露。 孙行越过溪河,直抵岸边,从矮树的枝叶间隙里朝着山坳观望着,几颗大石衬以繁茂的植被,非常隐蔽,若沿溪河直行又不特别留神注意四周,定会错过。 一道仅供一人藏身的间隙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气声,孙行踏步进入山坳,赫然见到面色痛苦不堪的姬灵旭。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死人,双眸紧闭,残破的金甲烙满了剑痕,左手不住的颤抖,勉强按住地面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件古朴的物件,那物件在其手心散发着氤氲光辉,却见不得真容。 不过,只凭其溢散的气息,孙行便知道这物件乃是疗伤圣品,是一件奇珍。 姬灵旭见到月华下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黯淡无光的双瞳一阵收缩,胸口急促起伏,呼吸更显困难,似乎已经到了垂死弥留的地步。 孙行淡淡的看着姬灵旭,却是没有说话。 他与姬氏兄弟之间并无恩怨纠葛,却因羽颉一人被其大哥姬灵昌追杀,无顾惹上一身骚。 孙行对两兄弟全无好感,他早已看穿姬灵旭的伤势,一身经脉尽断,身上残存的游离剑意正阻止着伤口的愈合,与这物件散发的氤氲柔光相抗。若是不被人发现,兴许能捡上一条狗命。 见孙行沉默,姬灵旭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他终究是古国的人杰,有着非人的胆魄。 勉强睁大双眼,端详着孙行,姬灵旭慢慢的开口说道:“你是谁?” 孙行深邃的眸光在那物件上一扫而过,这才发现他手中紧握的是一枚袖珍铜瓶。 他开口道:“只是一个途径此地的猎人,见地面上有血迹存留,便过来看看。” 姬灵旭身受重伤,判断能力思考能力皆大大折扣,很难保持清醒的神志,不过单凭孙行的眼神他便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常人。 姬灵旭盯着孙行,忽然叹了口气,一时间神色复杂异常,有悔恨,亦有不甘。 孙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见姬灵旭忽然握了握那袖珍铜罐,右手拇指弹在那铜瓶瓶口处。 “叮” 静谧的山坳中传来一声轻响,铜瓶炽盛,瓶身微震。 一股芳香扑鼻的气息霎时间席卷二人口腔,更是让姬灵旭发出阵阵舒服的轻吟,似乎遏制住了这濒死的伤势。 孙行缓过神来,心下思忖,这铜瓶当真是个宝贝,不愧是大势力的子弟,享受的资源与常人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瓶内装的大有可能是用珍奇药材凝练的疗伤圣药,不过奇怪的是姬灵旭此前为何不直接吞服,反而要等到命悬一线的时刻才肯拿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姬灵旭竟把这袖珍铜瓶投向孙行,而后孱弱的身躯无力的倚靠在巨石上,双瞳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天要亡我于此,也罢。” 姬灵旭看向孙行,一时间竟有几分霸道威严之意。 “我知你绝非常人,这铜瓶乃是我家族世代相传之物,若你将此物原封不动的交给晃金城赤峰巷巷主楚云,他必会让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 第六十三章 建梁清隐 本有着光明未来的拜月古国人杰死在了这不知名的山坳中,修行之路本就如此,势力同盟之间亦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孙行把玩着手中的袖珍铜瓶,看着依靠在石头上死不瞑目的姬灵旭,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某种别样的感觉。 人的生命是短暂且脆弱的,即便是那超脱于凡胎,追求长生之道的修仙者,亦不能免俗。 绕是姬灵旭自己也不会料到早在几个时辰前,自己还生龙活虎,威风八面,现在却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冰冷尸体,落得一个横尸荒野的下场。 孙行叹了口气,指尖灵气流转,拇指微捻,一道流光骤然落到姬灵旭身上。 “轰!” 耀目的火焰顿时烧灼起来,连带着姬灵旭尸身所在的荒地也一并被火海吞噬。 “倒是不知道姬灵昌和那妖魅的女人去了哪里。” 孙行嘀咕着,沿着溪河继续向南前行,他摊开手掌,这枚精致古朴的袖珍铜瓶安静的躺在手心,入手温凉,让人只觉心神平静。 青铜材质的瓶身在白洁月光的照耀下闪闪生辉,定睛细看,瓶身篆刻着一头不知名的异兽,精致细腻的纹络,给人一种要活过来的诡异感觉。 孙行收敛心神,翻过瓶身,几粒蝇头小字赫然入目,瓶底如是写到:“隐:清风诸葛制”。 这蚁虫大小的六字太过渺小,恰似被人以尖锥一类的工具在瓶底逐点凿成字形,若不是定睛细看,便会被瓶身篆刻的妖邪异兽吸引,从而被忽略过去。 “诸葛……” 孙行心中剧震,握住铜瓶的手心更是忍不住一抖,差点将其甩在地上。 他没来由的想到一人名讳,那人可以说是父亲修行之路理论上的引路人,于偌大古蜀之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者诸葛正玄。 孙行摇了摇头,叹道:“不,应该不会那么巧,偌大神洲,复姓诸葛之人不在少数。 他看着这铜瓶,此瓶来历定然非凡,却也不会是那惊天地泣鬼神之物,不然也不会在这姬灵旭手中。 “铜瓶单字唤作‘隐’,是为何意?隐,蔽也。小则不可见,故隐之训曰蔽,又有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孙行摇了摇头,他毫无头绪,索性不再去管,不过此前姬灵旭曾敲击瓶身,铜瓶溢散出来的特殊气体甚至要比可救人保命的宝药效果还要拔群。 姬灵旭为何身受重创也没有立即服用?仅是一瞬间的效果,孙行便觉得这瓶内之物完全可以救姬灵旭于水火,晃动的眸光落到铜瓶上,孙行心中躁动不已,自己是否应该打开铜瓶一窥究竟? 他死前警告,将其打开会有杀身之祸,又是否为真? 孙行抬头看了看天穹之上皎洁的明月,暗叹了口气,也罢,过些时日再做打算吧。 月下静谧异常,这时,忽闻破空声响彻,孙行屏息凝神跃入山下密林。 此前他步履平缓,并未匆忙离开,因此离那姬灵旭陨落之地相距不远,孙行潜入林中奔腾急涌的溪河,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收敛气息,如水中游鱼,毫不显眼。 “砰,砰砰!” 不远处的山坳中猛地传来几声炸响,孙行于一块凸起的岩石旁露出脑袋,悄悄地观察着情况。 月光下那人身材修长,着一袭青衣,一身穿金甲的青年恭敬的站在男人身后,那青衣中年正扫视四下,探查着周遭的情况。 男人忽然开口道:“灵旭死了。” 金甲青年寻着男人的视线看去,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感受到空气中弥留的微弱气息,姬灵昌已然心中明悟,他只是不愿意去接受。 在男人的确定下,他还是飞身过去,跪在山坳前,神色痛苦万分。 由于姬灵昌一开始选择去追逃遁的孙行,也使得自己免受任苍阑第一轮的疯狂打击,因此自身状况也比弟弟姬灵旭要强上一线。 面露悲戚之色的姬灵昌抬头看向站立在山巅的姬雨时,颤声道:“弟弟身受蒙面人重创,情况本就极为糟糕,如今被贼人杀害,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难辞其咎。” 姬雨时淡声道:“伤你之人路数颇为古怪,一时半会儿我也难以推测究竟是古国境内势力还是其他。 此外,此方天地内有着一丝至圣至清的气息,想来那铜瓶也被他人所得,就是不知道那铜瓶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服用。” 孙行心中一凛,相隔甚远的他依然清晰的听到姬雨时所言,不由得暗叹,自己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时自己见那姬灵旭惨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他横尸荒野,却没曾想,间接帮了那玄月教任苍阑的大忙。 或许任苍阑有着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的手段,即使三人在自己手中逃出生天,拜月古国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己这一把火确实省了他不少麻烦,这姬雨时也确有过人的本领。 姬雨时沉默片刻,冷哼道:“我去一趟羽家镇,玄月教与拜月古国之间的联盟虽步入正轨,天心之秘的归属却尚未决定,那神秘人敢破坏古国的大计,必饶不了他。 姬雨时狠狠的说道,接着将一些事宜安排给姬灵昌:“要多安排些人手寻觅羽颉的踪影,国主对于双方联盟之事不甚满意,要赶快。 姬灵昌紧握双拳,煞是气愤:“都怪那建梁国主,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突然硬了起来,竟会发动国战,边境战事吃紧,族内也有一些看衰国主的声音。 姬灵昌语气之中充满了对建梁国主的怨恨,姬家作为拜月国主最为信任的势力,自然要为国主分担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隐世大宗清隐教的插手,姬雨时相信这一切绝非偶然,建梁国建国以来备受周边古国和大宗大族的压迫和剥削,虽同为古国,却软弱怯懦,每逢战事,便以俯首言和收场,建梁已然成为神洲中南部古国笑柄。 如今建梁强势崛起,与清隐教的支持是脱不开关系的,就是不知清隐教为何一反常态,选择参与国事。 说着,姬雨时袖袍一挥,裹挟着姬灵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