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01章、通房侠女 清辉阁相传是天凤的故居,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它,见证着拥有世外桃园美称的平乐城沧海桑田的变化。地方虽然宽敞,这样的破房子在城里人看来,不免还是寒酸了些。 阳春夜,月醉梢头。清辉阁内,四下和鸣的蝉声,让人昏昏欲睡。恰逢蛤蟆弄塘,噗通一响。铜油灯下,主人借故抬头。见窗内木沿,仍置着带穗的海纹剑,他才稍稍舒了口气。 剑主,是他日前新添的侍女,也是他的心头肉。这位灵山天音观的女弟子,叫花玉香。 趁她不为意,主人乘机又瞄了她一眼。近几天,主人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并乐此不疲。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寻常的女子,在他细细的考究下,竟也品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她那身粉蓝叶纹边的白素襦裙,总能给人出尘脱俗的感觉。而她芙蓉般稚气的小脸上,如画的眉目淡淡搁浅,煞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有鸟儿泊在她的柔若无骨的肩头。她似习以为常,只百无聊赖地翻着架上书。这份故作的冷漠,傲娇气十足。 “三生雨,现世倾。红颜旧,伴君听……”多愁善感的她,默默念完手里几句诗,摆弄着发,痴痴就问:“谁作的?” “我!”屋里这一声奇来的异响,惊飞了黄雀。主人却满心欢喜,正了衣冠,神采飞扬,仿佛在盼待些什么。 “无聊!”耳边的埋汰,如冷汤当头灌下,主人的腰杆随即栽了半截。 听说主人要回龙都当官,好好的行程竟被他蓄意耽搁了。花玉香有时候都觉得,是她瞎操心。但每当想起自己的大师兄,她就心塞。 尽管练得一身好武功,放眼南国名列前茅,但苦于没有门路,大师兄求官多年还是毫无进展。身后这家伙,机会明明摆在那,却不知道珍惜。真让人窝火! 那冷言刚落,花玉香放下书,拾起剑就要走。但她的主人,似乎更愿意留在这,守着院子里的新苗。 他还没浇水,正嫩的苗儿却要飞了:“妹妹去哪?” 花玉香瞪了一眼,那不思进取的主人。要不是怕被师傅责难,她真恨不得将他海扁一顿。 幸来,她觉得发发牢骚还是可以的:“当然是睡觉,你不用睡啊?还有,别乱叫!谁是你妹妹?” 作为通房侍女,她本应彻夜伺奉。这花玉香倒来去自如,谁让她是侠女呢?主人也知道她惹不得,来硬的不行,软的更不行。看来,他只能重施故技了。一番掂量,主人的身子,微微直起了些。 他巴不得爬上书桌,大声挽留,脱口而出的声音却很小:“我怕黑……”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并且,张嘴的还是个男人。花玉香一听就郁闷。堂堂侠女,她竟然跟了这样的主子。要是传出去,什么脸面可都丢没了! 花玉香越想越气,回了几步,她的剑噌的一声亮了出来:“你还怕什么?” 啪嗒一响,主人吓翻了椅,即时钻到榻底下。而后,他才壮着胆子去应:“我不怕了……” 在柔弱的主人面前,花玉香还是很强势的。她感觉一句话就能把这家伙吃得死死的。就似成亲的对象是个小正太,关上门把他绑起来,再往寝榻一扔,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呸呸呸,似乎想歪了!她稀罕的应该是大师兄那种稳重的类型才对!再说了,人家小正太再傻白,也不至于会把她惹得原形毕露。 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花玉香仍几分陶醉,但还是忍不住,又训导了主人几句:“正好,练练你的鼠胆!没见希地哪个男人,像你这么窝囊!” 恨铁不成钢,待过足了大侠的瘾,花玉香乘着训斥后的几分惬意,长发一甩,毫不眷恋踏门而出。但她没走几步,屋里就生了哭泣。 “哇……”主人哭得假假的,那声音好恶心。 几步过去,花玉香往榻梁就是一脚:“唉,你哭什么?” “哇……”这声音振得她头皮发麻,闹心死了。 花玉香自制力还算可以,只不耐烦地吭了一声:“别哭了!” “哇……”那哭声却越来越大,气得她直磨牙。 又过了好一会儿,花玉香终于忍无可忍,蹲身堆起了笑脸。 她的声音,似乎比前一阵子稍温和些:“别哭了,好不好?” 俩人的距离近了,近得主人眼里冒出青光,他这才住了嘴。 为好好整治这只捣乱的小猫,花玉香很想耐着兴子哄一句,把他骗出来,再往死里弄。 但因为心情欠佳,她的声音仍有些吓人,一下全露馅了:“出来!” 主人当然不傻,母老虎在外头。他细皮嫩肉的,怎可能去受死? 于是,他又往榻里边缩了缩:“不好……” 听了这话,母老虎的脸就是一沉。虽还牵强笑着,但她已是一副吃人的模样。 她还探出手来挑逗他:“快出来!” 手?还是一只柔荑般白嫩的小手?主人眼前一亮,再也按捺不住寂寞。 双手一拽,他心里乐开了,嘴上却嚷嚷不停:“哎呀,卡住了,出不来!” “一个病耗哪来这么大力气?”花玉香愣了愣,暗暗骂着,眼见就要被拽到塌底,慌慌才把手一抽,小脚却被拽住了:“唉?你干嘛?” “啊!”一声惊呼,花玉香真被拽到了榻底。 身后那两片嫩肉摔得挺疼的,她还来不及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身侧就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哇……有老鼠!”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中,主人乘机就扑了上去。 “老鼠?”花玉香愣了愣。 她转念一想,才恍然醒悟,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动物。正常女子遇到老鼠都会鸡飞狗跳,花玉香也不例外。漆黑的榻下,她身上那毛毛的感觉,竟是老鼠?并且,它已经沿着襦裙爬上来了! “啊——”她简直吓疯了,哆嗦着就往主人怀里钻。 她的头发真香!主人不禁俯下脑袋蹭了一把。这机会太难得了,反正都得挨揍,主人张嘴就要咬下去。在他快要尝到芳泽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给读者的话: 开新坑了,前作《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后传,希望各位新老朋友支持! ------------ 第002章、一如初见 “公子!”冲着门外异响,俩人心头咯噔一跳,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似乎悟出了个中的蹊跷,花玉香怒目一瞪。她那豺狼虎豹般的眼神,吓得主人脸面一僵。他的臭嘴这才无奈合上。 门没有关,书童顾笑言几步就踱了进来。那唦唦的脚步声很惹耳,挠得花玉香心肝脾肺肾一团乱。这时,她懊悔也来不及了。就像受惊的小鹿,在草丛里躲避身后的猎人,做贼心虚的她无奈将眼皮一合,往主人身上牵强又挪了挪,即现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外人要是察觉到塌下的动静,定会以为她在偷汉子。很不凑巧,主人又柔柔弱弱,乡里土气的。别人还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勾引了人家。这样深重的罪孽,她跳十遍银江也洗不清啊! 花玉香正在郁闷,脸蛋忽然被蹭了一下,痒得她很有一种说脏话的冲动:“你!” 盛怒之火足以吞月。大错已成,他这时候再向母老虎解释似乎已经无济于事。但主人的脑袋瓜转得很快,未免横尸榻下,他觉得很有必要稍尽一下作为主人的义务,给她一个提醒。 于是,他急忙捂住了她的樱桃小嘴,并做了警示:“嘘……” 看老娘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待主人的臭手松开,花玉香隐隐将怨气憋下。她心里暗暗骂着,握着拳头的手才稍松了松,还没回过神来,主人搂着她的手适时就紧了紧。 毫无防备的她,玉柳枝往前一挺,恰和痩熊腰迎个正着。仿佛被奔跑中的顽童无意磕碰一下,轻触之间,天际弱电忽闪,吓得白蒲团上两颗嫩芽儿颤了颤。那酸酸涨涨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震。 竟然误入了他人的怀抱,还被蓄意轻薄?造孽的人绝不能饶!花玉香脸一热,魔爪狠狠就往主人身上掐去。传说他皮娇肉嫩,原来是真的!但因为慌乱,花玉香似乎捏错了地方。 手里那是什么?完了,老娘不活了!一时,花玉香已羞得无地自容。但她身为侠女,自幼接受无畏无惧理念的洗礼,怎能弱了气势?为了除恶扬善,牺牲一点脸面也是无可厚非的,花玉香这样暗暗自我安慰着。于是,她咬牙又添了几分力。 这感觉,握草!男主人心里咯噔又是一跳,酸得身子抖了抖,险险丢盔卸甲地叫出声来。但是,眼下好不容易蹭来这种福分,怎能撒手?于是,他也咬了咬牙,竟坚持了下来。 考验当前,榻下斗得如火如荼的俩人都充分体现出了钢铁般的意志,憋着一口气,不但半声没吭,还死活不放手! 环视一圈,顾笑言的目光渐渐落在榻下。 为了主人的幸福,他故意断章取义地将将花玉香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刚才明明有听到‘出来……快出来……啊!’这样的声音,怎么没人?” 嘴角一扬,他装模作样晃了几步,吹了灯,锁了门才去睡。 啪,一下清脆的耳光落在主人的脸上。花玉香羞愤爬出来以后,急急就往门前蹿。 这一刻,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若知道清辉阁的地洞本来就很多,花玉香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惜,她一时还被蒙在鼓里。 “怎么锁住了?”一番牢骚,花玉香退后两步刚要踹门,就听身后的主人怯怯说了句:“坏了你得赔啊!” 主人怜惜家产虽不是坏事,但在花玉香听来,这话还是刺耳了些,明摆着是欺负她兜里寒酸!她一直认为,穷也是有尊严的。天音观入不敷出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事。自她懂事以来,师门就不景气。 自幼孤苦伶仃的她,师门是她唯一的依靠。虽两袖清风,她绝不容许,有人借机羞辱、践踏师门! 见花玉香转身的时候,一脸笑吟吟的样子,主人就害怕:“你……要干嘛?” 仙子向他走过来了,多难得!他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仙子怎么会懂得凡女的贤淑?不贤淑,也不该动粗啊?可惜,作为一位江湖中人,花玉香似乎只懂这个,那就是动粗! “再过来……我要喊喽!我真会喊的!”主人有模有样地劝说着,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颤颤退了半步。 这时候,花玉香皎洁地笑了笑:“嘿嘿……” 她那天使般的笑容,却比黎明前的黑夜更让人心慌。 “嘿嘿……”主人的脸即时抽了抽,牵强也笑了一个。 冒着被师傅责难的危险,花玉香脸面一沉,狠狠就跺了主人一脚。那脚很果断,并且很坚决。不但扫空了施虐者心中的愤懑,而且还很爽! 咚的一声巨震,屋梁隐隐有些尘灰抖落,幸来旧房子没塌。但那伴随天灾而生的哭嚎中,可怜的主人已经倒霉负伤,瘫跌在地。 “噢……”主人捂着脚丫,嚷嚷着就赖在那了:“啊……” 大老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花玉香真不愿眼前的男人鬼吼鬼叫,仿佛她干了什么要不得的事一样。况且,她只踩了他一脚,不该听这猴子没完没了的叫。 花玉香越听越闷,越闷越烦,越烦越气。在她心里,若前一刻是翻江倒海,现在已是电闪雷鸣。一指禅的时间还不到,主人又将她逼疯了。噌的一声,剑尖很快又落在主人脖子上。 “再嚷嚷,割了你的舌头!”花玉香狠狠落了一句。 主人再笨,也知道她要灭口太简单了。咽下唾沫,他才牵强闭了嘴。 “夜里,你若敢摸到榻上来,老娘让你好看!”花玉香收了剑,又一番威吓,榻帘一掩,才安然入梦。 因为虐了那家伙,她睡得很甜。 但深夜,主人假惺惺的梦呓还是闹醒了她:“冷……” “还不让人睡了?”花玉香一阵毛躁,揭帘一看,就见那家伙在地上涩涩发抖。 主人这演技,真骗到了几分同情。没一会儿,主人果然被抬到榻上,花玉香则蜷在地下。侍在他身边,她实在太累,眼皮很快又打架了。屋子里静下没一会儿,主人却偷偷张了眼。他将她又挪了回去,并小心翼翼为她盖了被子。 透过纸窗,月光淡淡泄在她如玉般细腻的小脸上。那么的圣洁,一如初见。她喝过忘情汤,已经不认得他了,但他还记得。他们的相遇,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那一年,他从一座山蹿逃到另一座。斑驳的日光下,被乱枝蹭过的狐皮还很疼。陷在厚厚的枯叶里,他的身子越来越重,腿脚也越来越麻。那枯叶上,还沾着他的血。 他刚喘了口气,身后已传来宿敌的喊声:“狐妖,看你要往哪跑?” ------------ 第003章、缘定三生 千禧劫后,生灵各归其所。弥勒化三界为六道,自此众生轮回不灭。虽为妖王转世,但他如今只是一普通的小妖,弱到还怕人。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亡命奔逃。回神时,他已身在花丛间。 这绿茵环绕,落英缤纷;花开遍地,仿似仙境。眼前天香,神女转世。那花仙之身,屈坐丛中悠悠哼唱。她抬手之间,彩蝶轻舞,如梦如幻。 “花仙姐姐,救我……”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唤了声。 女子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却是这一笑,俘虏了他的心。上辈子,身为逆袭的男宠,他也俘虏过她。可惜为天凤,他移情别恋了。 “狐妖,看你还跑?”宿敌一声喝,瞬间已亮出武器。 众人张目的时候,却愣住了。 被扰了弄蝶的雅兴,仙子回眸,就是一个轻蔑的眼神:“本宫的花,你们也要采?” 旁人腿脚即时就有些颤:“师兄,是花仙!” “我们走!”道人闷闷一声,领着众人匆匆离开…… 花仙不但救了狐妖的小命,而且还给了他一个窝。尽管花仙心里所惦的是别人,狐妖仍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守了好多年,直到她应劫转世。 狐妖哭山倒海。不知到过了多久,他终于得到了苍天的怜悯。神光下,俩位圣人已现了身。 “别哭了!山都要塌了!”面对曾经的夫君,天凤还是很怜惜。 弥勒看得似乎透彻些:“你欠她的情,还得还一世!” 虽不知道俩位圣人在说什么,狐妖壮着胆子还是开了口:“求求你们,让我和姐姐一同转世,好不好?” “交出来吧!”弥勒瞟了他一眼,小算盘已经在敲。 原来神仙也是要孝敬的!不给当然可以,转生的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可我身上就这玩意值几个钱!”狐妖嘴里埋怨着,将一把破刃牵强递了去。 狐妖只要用这刀轻轻在弥勒身上划一下,转生的事可谓轻而易举。只可惜,他转生前妖王的记忆,已经被天凤的忘情汤洗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忘记了魔具的使用方法。 为安抚他,弥勒煞有其事地做了一番解释:“移花接木很重,带在身上不方便!” 因为担心狐妖转生后仍被追杀,天凤觉得还是提点一下比较好。 “留在人界确实不妥……”天凤无奈也叹了一声。 礼也收了,你们倒是赶紧办事呀?狐妖有些急不可待,却是有求于圣人,无可奈何。他只好对自己说,凑合听着吧,但愿俩位圣人别唠叨太久,免得误了他投胎的时辰。 言语间,弥勒忽然认真起来:“再答应我个事,就如你所愿吧!” 狐妖终于看到了希望,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甭管行不行,先敷衍一下俩位圣人,他觉得还是可以办到的。 于是,狐妖擦了把泪,往前就扑:“只要能和花仙姐姐在一起,就是一百个事,我也答应!” 他从前就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曾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弥勒没什么不放心的。事已至此,他们怎么也得把话说清楚。 另一方面,人界的事,极乐国确实不便插手,弥勒沉声就道:“千禧,魔帝湮灭时一口怨气久久不散,需以人间至黏至腻的爱化解。五百年后的这一劫,你可愿助希地过渡?” 要和花仙姐姐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吗?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好了!掂量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让狐妖魂神一震。 “我愿意!”狐妖点头应罢,就从天凤手里接了个大碗。 妖狐愣了愣,瞬间脑洞大开,满腹疑问。哭了这么久,他缓下来才知道渴,刚想讨口水喝,就得了施舍。 本想好好答谢一下,他没想到俩位圣人竟然这么贴心:“是忘情汤吗?怎么没有汤?” 再闲扯,时间可就真被耽误了。 “喝了就没戏了,赶紧上路吧!”弥勒覆手一股天风,即冲开了轮回的道。 迎着门里的光,狐妖成了一个婴儿。他这辈子名叫许惜风,是龙国许广帝的幼子。尽管就转世后的花玉香而言,是死不足惜的惜,弱不禁风的风,他眼下这一切,真来之不易! “花仙姐姐,多看你一眼,怎么就这么难?弟弟盼了你整整二十年,二十年了……”这一夜,许惜风长跪榻沿,痴痴守着,苦苦笑着。 曾为妖王的他,真不愿这天的太阳出得太早。可惜,当时身为神女的她,将天补好了。太阳还是会出来的! 一觉睡到天亮,花玉香醒来的时候,软榻间暖意荡漾,寒沿上许惜风跪伏睡着。愧感如雨,闷闷而下,让她很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她将身子挪了挪,却挪不开。瞥眼一瞧,她才发现手被拽着。 没一会儿,许惜风脸上又添了五个火辣辣的指印。 “再有下次,剁了你喂鱼!”花玉香正愤愤斥着,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笑言什么都没看见!”见主人哭丧着脸,如犯错的孩子般跪在榻沿,而榻上姑娘面露羞愤,似乎经历过巨大坎坷,小书童愣了愣,掉头就走。 “唉?你误会了……”花玉香刚抬起手,顾笑言已经不见了影。 怎么每次都这样?她和那家伙真没什么! 花玉香郁闷得要死,回过神来,冲着许惜风就吼:“都是你惹的祸!” 吼了一轮,狠狠又瞪了许惜风一眼,她才从榻上下来。 转眼过了一个时辰,满是炸药味的房间依然不得安宁。 花玉香很不耐烦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见许惜风大清早翻箱倒柜,她就有些抓狂。昨夜她才训斥完,没想到这家伙今天还变本加厉,没完没了地在屋子里捣腾。就像刚成亲的娃,没把小媳妇折腾坏,他就是不甘心。呸,谁要和他成亲?想都不要想! 花玉香回过神的时候,屋子里零乱的声音慢慢变得刺耳起来。当下,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和文火上熬煮臭草的锅边一样。随着水温的提升,已是臭气熏天。 垃圾堆里,淑女的耐心也渐渐被消耗殆尽。主人这么焖,锅里的洗脚水总会沸的,到时候可不是一般的臭! 少时,又一叠旧书被许惜风随手抛甩到地上,发出重重一声悲鸣。就像上回,小师弟和小师妹成亲,一整晚上都是那个啪啪声。闹得花玉香心里咚咚咚一直跳,想睡都睡不着。 花玉香努力让自己稳住,可是握着剑的手刚抖了抖,耳边又是一响。她受够了!为什么要她受着罪,他凭什么? 花玉香的耐心终于到达了极限,委屈化成了一道强烈的怨气,即时从肺里喷涌而出:“在翻什么?都几天了,我们怎么还待在这?” ------------ 第004章、中庸庶子 他的心思,她怎么会懂?只要她在,哪怕把他倒吊起来鞭打,他都愿意。无奈一叹,许惜风忽然想起来了,东西肯定搁在那。今天的消遣全指望它了! “先让开!”许惜风将花玉香往边上推了推,终于在书架后面翻出几定碎银来:“可算找到了!” 他翻了大半天的宝贝,竟然是这个?花玉香觉得许惜风的脑袋一定是浸水了,不然就是掉钱洞里了。她真鄙视这种人! 于是,花玉香脸往外一撇,脱口就怨:“四海生平,你还怕人拿走不成?” “这玩意稀罕着呢!走,咱们去买东西!”许惜风将碎银小心翼翼地藏到袖子里,擦一把汗,这才动了身。 花玉香见他这么谨慎,想必和天音观一样囊中羞涩,也不便多怪。念在都是穷苦人家,何必为难同类不是? 花玉香一声长叹,这才将脾气收敛了些:“房间不用收拾啊?” “笑言会收拾的。”许惜风正兴致勃勃,见花玉香仍在发愣,他往回一拽,领着佳人大步出了门:“我们走!” “别拉拉扯扯,老娘和你又不熟!”花玉香好不容易将许惜风的手甩开,俩人已经到了集市。 走了没一阵,城里已有不少男子向她投来亲切的目光;又走了好久,却没姑娘愿意瞟他一眼。 见沿道的人,行同陌路,花玉香疑心就问:“唉,你待这多久了?” “十来年吧!”许惜风尴尬笑笑。 花玉香细细一瞧,这许惜风眉清目秀,那病态如稻草般枯黄的头发还不算太糟糕。但他那身粗布下,目光尽敛,煞是一副粥粥无能的样子。她就觉得他平平无奇,放大街上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你这德行真不赖!难怪讨不着媳妇!”花玉香摇头正叹,俩人就被旁人叫住了。 她正想夸两句,庆幸终于有人认得他,没想道那干货摊老奶奶拽着他就喜:“公子,陪媳妇买菜啊?” 这什么话?花玉香一听就闷。没想到,主人非但没有还她清白,还要占她便宜。 “是啊,才过门的!怎么样?”许惜风打趣道。 老妪抬指就笑:“小姑娘不错,挺水灵的!” 这臭不要脸的,竟敢冒充他夫君?苍天啊,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才不是……”花玉香正要辩解,就被许惜风扯住了衣角。 老奶奶很会做生意,还说着话,一袋干枣已塞到花玉香怀里:“送你们些大枣,早生贵子!” 和许惜风生孩子?花玉香才不愿意!生孩子应该是怎么样来着?真得把他绑起来,还是像昨夜一样,往死里捏,欺负完以后再扔榻上?不,绝对不行!怎么算都是女儿家吃亏! 花玉香回过神来的时候,脸特别红,粉粉的真好看。但是,在摊子前唠得正火的俩人,根本没有闲心搭理她。仿佛他们刚才说的只是客套话。闹了半天,竟是她自作多情?花玉香郁闷坏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时心情正好的许惜风已做好了买卖的打算。 “婆婆!给,银子!”许惜风从怀里掏出一定碎银。 俩人假意推搪着,将谦让的美德一番大力弘扬后,老奶奶才牵强收下。看着惺惺作态的俩人,花玉香暗暗就叹,口袋里的钱永远拽不牢,一不小心就能飞走。 主仆俩才走一会儿,花玉香就怨:“银子明明不多,还乱花?” “老婆婆身体不好,最近生意也淡,能帮就帮着点吧。多吃些枣,说不准还真能生个白胖的娃!”听着许惜风的戏言,花玉香一阵脸热。 念这家伙还有几分人情味,她牵强吃了一颗枣。 没想到这么甜?花玉香愣了愣,心情好转了些。可惜,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干嘛呀你?那点银子,还买酒?买酒也罢,怎么非得到山上喝?”花玉香虽武功不俗,毕竟是女儿家,走起山路来真折腾。 她回神一看,没想到许惜风更窝囊,早已气喘吁吁,脸青唇白。 “拿来!”花玉香侠义心肠,伸手就要抢那酒坛。 许惜风忙张口搪塞:“别,别!你细皮嫩肉的,我舍不得!” “滚!”花玉香一跺脚,再也没理他。 他们脚下的子山,相传是五百年前武圣朱子风的埋骨之地,向来鲜有人迹。俩人又走一阵,一座破茅庐已映入眼帘。 “干爹!”迎着许惜风一声远喝,一位半百老人从门内缓步而出。 目中精光一闪,老人瞬间愣了愣,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这小子竟能背两坛酒?比我还多一坛?这太不可思议了!最初的时候,他空着手,走几步都要气喘。没想到短短几年,他提升得这么快,甚至超越了苦修多年的我!” 收敛了诧异,老人随即笑脸迎道:“你小子可算来了!” 来一回不难,平日里的修练,许惜风早习惯了。但他前些日子的战利品花玉香,怎么也得带来让干爹看看。说不准以后真能成事呢? “这我干爹沐剑明,这我娘子!”许惜风咯咯笑着,回神一看,花玉香的拳头已像沙包这么大! 当着干爹的脸面挨揍可不是件好事。 来不及安抚,许惜风忙搪塞了一句:“做饭去!” 花玉香还在天音观的时候,做饭可是美差,师弟们都抢着去。五百年前,卓王火烧灵山,导致山上的植被和动物绝迹。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但要填饱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的肚子,还真不够。 幸来,大师兄总会偷偷给她留一口饭菜,导致她不至于挨饿。躲在天音观后院里吃酱油伴饭,是花玉香童年最难忘的回忆。不仅因为那米香,大师兄陪着吃就是不一样。 当年,她曾经有心下过一次厨,不幸饭菜都煮糊了。师弟们可是哭了整整一天!后来,还是大师兄翻山越岭摘回来一筐山果,才缓解了她的尴尬。从那以后,厨房已经成了花玉香的禁地。 门前甚至还立了牌子,上面写着:“旺财可以进,玉香师姐绝对不行!” 尽管花玉香总是在厨房边上偷偷学,但她再也没有脸面踏进那宝地。 “我?”花玉香一阵目瞪口呆。 她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人要吃她做的饭。同样不是殷实之家,要是煮糊了,又有人要哭了!怎么办?花玉香有些紧张。 她还在迟疑,就见老人家开了口:“干儿子,你这媳妇不行啊!饭都不会弄!” “你!”花玉香被气疯了,正要上前理论,主人忙拉劝。 经过许惜风一番逢迎,花玉香才牵强往厨房走。 ------------ 第005章、秀林之木 背过身,花玉香就感觉怪怪的。沐剑明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武痴?不,不可能是他! 猛地晃了晃脑袋,花玉香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当下,做饭才是吐气扬眉的大事!回了神,她才开始琢磨生火。 花玉香刚走开,许惜风急急就问:“干爹,我这媳妇怎么样?” “区区一个天音观弟子,就把你迷得昏头转向了?玩物丧志!”沐剑明一听就来气。 对许惜风来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为了找到她,他可是花了整整二十年。官可以不当,武可以不练,饭可以不吃,但他不能没有她。可惜,在他干爹的心里,除了武功还是武功。 想当年,为了摆脱对凡人的思念,苦海超生,他的花仙姐姐不惜抛下仙躯进入轮回,和沐剑明这份登峰造极的执着,非常想像。这是许惜风没办法相比的。 被说穿了心事,许惜风就有些惭愧。 但对于沐剑明的眼力,他还是很佩服:“干爹,你这也太神了吧?你怎么知道,她是天音观的人?” “剑不离身!定下这无聊规矩的,除了她师傅毕秀芯,还能有谁?”沐剑明一板一眼地说着,好生感慨。 “和平年代,和你这样不思进取的人太多了!今不复古,传统神技及高深武艺都失传了,就是被你们糟蹋的!方圆千里,就天音观的人还懂两下拳脚。外人,想在爹手下走出三招,根本不可能!”沐剑明愤愤嚷着,仿佛天下高手全踏在了脚下。 听着干爹的论述,许惜风就好奇:“毕秀芯在干爹手上能走三招?” “她走了三百招,那破剑也没碰到我!”想当年,便宜都被占完了,沐剑明胡子一捏,好生得意。 但许惜风似乎听出了些别的味道,眼睛一眯,就质疑道:“干爹和天音观掌门好像很熟啊?” 这话说得,沐剑明愣了愣,老脸即时就有些挂不住。 忙把许惜风拉到篱笆边坐下,沐剑明便转移话题道:“先把这些柴砍了!” “这不是公报私仇吗?真小气!旧情人而已,说说也不行哦?”许惜风暗怨一声,苦着脸就求:“不要吧,师傅!徒儿刚上山,腿脚还软着呢!” “还知道干爹是你师傅啊?砍不完别吃饭!”沐剑明冷哼一声,已在树桩上自顾自坐下。 “唉……”许惜风摇头叹罢,无奈捡起破铁就劈砍起来。少时,他的脸比刚才更苍白了,沐剑明的笑意却更浓。 许惜风擦了把汗:“干爹,我要回龙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你!” “干爹就知道,你终究还是会回去的!武功练得怎么样?”沐剑明关切道。 许惜风重重叹了口气:“天心诀只突破了玲珑心一境!” “武圣的绝学,哪这么好练?爹都参不透!但心法你可得记牢,日后总会有用的!”沐剑明念叨一阵,转言又道:“尽管你年纪轻轻,已小有所成,切勿骄躁。那木秀什么?” 许惜风有气无力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儿会记住的!” “你能记住就好!不到关键时候,切不可显露武功!千斤丸要按时服用,对修炼有好处!”沐剑明不忘一番嘱咐。 简单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主仆俩人才共步离开。 看着孩子的背影,沐剑明正要收柴,忽然一愣:“完了,柴刀还在火房呢!这把破铁这么钝,他是怎么把柴劈开的?” 更让沐剑明震惊的,还是在他收拾厨房的时候:“垃圾篓里的香蕉皮哪去了?难不成,是刚才那盘小炒?” 幸来功力深厚,他吐了好久好久,还能站起来。 抹了抹嘴,沐剑明当即就赞:“能娶到这样的媳妇,那孩子真了不起!” 下山的路比上山要好走一些,折腾了大半天的许惜风仍有些吃不消,到半山腰时腿脚就有些颤。念他有几分孝心,花玉香一路搀扶着。这让许惜风有些意外。 又走一阵,许惜风就听见草丛里忽然生了些碎响:“妹妹,我突然想去解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就你事多!”把许惜风凉在那,花玉香独自往山下又走了一段。许惜风嘴角一扬,装模作样就向树丛里踱去。 衣带还没解开,一把短刀已横在他脖子上:“银两都交出来!” “那边还有个人,为什么就劫我?”许惜风抱屈着。 作为一位屡遭挫折的神偷,眼前文弱的书生是丁解牛翻身的好机会。 明日大盗吐气扬眉之际,一点浮躁是在所难免的:“哥们喜欢挑软柿子吃!” “小弟就好欺负?”许惜风不服。 作为神偷的跟班,伍虎自然不会弱了大哥的气势:“一病恹恹的书生,不欺负你欺负谁?” 财色兼收,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丁解牛怎么会错过呢? 见许惜风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气:“待会儿抢完你,哥们再把那小妞骗进林子里击晕。嘿嘿,若你乖乖把银子交出来,今天还能饱一轮眼福!不然挖了你的眼,让你啥都看不了!” “俩位大哥,别动粗!银两都给你们!”许惜风忙往袖里捣,抬手之间却掉出个药瓶来。 尴尬笑笑,许惜风一把捡起药瓶就往袖里塞:“这真不是久久仙丹,吃了也没什么用,留着小弟喂猪吧!” “正等着用呢,拿来!”丁解牛长臂一掏,药瓶已到手。 许惜风不知从哪挤了两滴泪,即时已挂在苦瓜脸上:“真不能吃的!” “怎么才二颗?还好够分!”丁解牛拾起一颗仙丹,仔细端详起来。 “呜……我的仙丹……”见俩人磨磨蹭蹭,许惜风即时嚎啕大哭起来。 他演得真好,丁解牛和伍虎很快就咽下了药。 待将银两藏好,丁解牛已有些按捺不住:“快叫!” “叫什么?”许惜风愣了愣,张口就问。 伍虎神气十足,厉声斥道:“你不喊救命,怎么把那小妞引到林子来?” 许惜风瞧着脖子上的刀,咽下唾沫,结结巴巴就喊:“救……救命啊!有蛇!” 这沐明剑秘制千斤丸可不是随便嗑的!丁解牛和伍虎心里正乐,忽然如负千斤,一下沉倒在地。草丛也高,恰巧埋了他俩。 花玉香急急奔来,见许惜风好端端站那,心里就气:“瞎闹什么呀你?” “刚看错了,是树藤……”许惜风憨厚笑笑,一脚踏在俩匪头上。 花玉香听罢,一阵无语,沉着脸转身就走。 丁解牛吐了口沙子,慌慌就问:“大侠,你让我们吃的是什么呀?” “都说了是喂猪的,你们还吃?忘了告诉你们,这山里真的有蛇!”许惜风摇头叹罢,无奈走开。 “牛哥,怎么办?”伍虎急哭了。 “老子再也不上子山了!”丁解牛正是悔,就听伍虎道:“牛哥,有蛇!” 丁解牛回神一瞧,简直吓尿了:“哇……别……别咬那!” 许惜风刚赶上花玉香的脚步,就听身后一阵怪叫:“唉哟!” 嘶吼声中,丁解牛两眼一黑,即时已晕死过去。 “什么声音?”花玉香眉心一皱,疑心就问。 许惜风忙搪塞道:“野猪在叫,别管它!” 见许惜风乐呵呵的样子,花玉香一阵无语,闷着头就往山下走。谁知道俩人竟在城里迷了路,费了不知道多少劲,才回到清辉阁。 被这家伙缠上已经够憋气了,三头俩天还没少折腾,花玉香今儿可算开窍了。于是,她假装失眠,问书童顾笑言要了些助眠香叶。刚入夜,花玉香泡好香茶,就给许惜风端了去。 她那样子贼贼的,比他还贼:“喝!” “妹妹待我真好!”许惜风接茶的时候,乘机拽住花玉香的手,就是一番摩挲。 花玉香的脸即时抽了抽,还不能发飙,直到杯子都有些颤,才牵强张了嘴:“别凉了!” ------------ 第006章、落难深坑 虽不是故意要气花玉香,但许惜风仍磨磨蹭蹭。他还是狐妖的时候,胆子特别小,即使对花仙情有独钟,仍不敢越距半分。现在好了,大家都是凡人,便宜不占白不占。含情脉脉地又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摸够了本,许惜风才轻轻抿了口香茶。 少时,许惜风心底一甜,已软趴在书桌上。 本想在主人脸上画只龟,但花玉香实在太憋屈了,闷得迫不及待要到院里透透气。 可是没一会儿,内院就生了尖叫:“啊——” 待那由近而远的声音渐渐沉没,许惜风直起身子,即时捂住了脸:“糟,忘了告诉她外面有几个草皮盖着的深坑……” 冤家还在讨乐子,内院又生了异响。依脚步声判断,是俩个陌生人。深坑底下的花玉香正要嚷嚷,即刻警觉地住了嘴。 “该不会是刺客吧?糟,那家伙还在外面!”花玉香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刚要跃出深坑,脚踝一阵疼,她险险磕破了头:“怎么这么倒霉,还伤了腿?” 和上心的花玉香相比,悠哉的许惜风显得很不靠谱。把茶杯往边上一搁,他打了个哈欠,伏案又睡了。 冤家路窄,日里上错山的那俩个笨贼很不幸又翻错了墙。因为才吃过苦头,伍虎显得很谨慎:“牛哥,这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的地,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山上险险嗝屁了,丁解牛刚包扎了伤口,心头的闷气还没消,自然比平常更决断些:“屋子这么旧,没准能翻出古董来!那亮了灯,走!劫个活的,问问钱在哪?” 俩人走了没几步,伍虎就扯丁解牛衣角:“牛哥,我想去方便一下。” 丁解牛虽不耐烦,对小弟还是很包容,随即指点道:“那有口枯井,快去快回!” 花玉香一生行侠仗义,区区俩个软脚毛贼,正是她逞威风的时候!不巧她却先贼一步,掉进了他的陷阱。暗暗把许惜风又骂一遍,为免闲人落井下石,她识趣地往坑边靠了靠。 恰一个仰目,花玉香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矮胖男人,在深坑边松了衣带,徐徐掏出耀武扬威的家伙。 “他要干嘛?”心头咯噔一跳,花玉香即时捂住了眼。可是,随着些流水声,一股浓郁的芬芳即在坑底弥漫起来。 错吸了口凉气,花玉香险险呛晕过去。即时,她咬着牙暗暗就骂:“若被老娘逮着,定让你们好看!” 骂着骂着,她脸忽然一热,心跳也不太寻常了:“不行,绝不能让人知道本姑娘躲在坑里偷看男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臭流氓,都是他害的!” 由于不知道深坑下的情况,一转眼,俩个笨贼已摸到许惜风的房间。 见主人睡得深沉,丁解牛大手一扯,就把许惜风拽了起来:“是你?” “牛哥,好像不太对劲……”见许惜风双目瞪圆,眼珠眨都不眨一下,伍虎腿脚就有些软,忙去扯丁解牛的衣服:“他好像死了!” 听着伍虎的假设,丁解牛愣了愣,急急去探许惜风的鼻息。这一探,不得了喇! 一撒手,他结巴就喊:“不……是我杀的!不,不是我!” “牛哥,我觉得这人邪门得很,说不准早上就已经死了!”伍虎这一说,听得丁解牛瞬间毛骨悚然。 这份惊骇,在许惜风深情的凝视下渐渐扩大,随即化为一声低哑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啊——” “我要回家!”俩人来不及向主人磕头认错,跌跌撞撞就往外扑。 可是,他们千错万错,也不该从内院经过。 “唉哟!”丁解牛一声吼,已瘫跌在地。 “牛哥,什么情况?”伍虎话音没落,也被捕兽器夹住了腿。 他那钢牙,一下子嗑出血来:“噢……” 枯井下,花玉香疑心就猜:“他们怎么了吗?难不成和我一样?” “唉,小流氓终究还是斗不过大流氓!”一阵暗叹,她对上面俩个贼竟生了几分同情。 这时,许惜风踏出房门,正想看看花玉香的情况。恰巧看到俩个贼还在那,随即朝他们做了一副花脸。他的舌头伸得有够长,眼珠翻得也有够白,手还一晃一晃,像折了骨头似的。 他这么一站,却把伍虎吓坏了:“牛……牛哥……”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丁解牛刚怨了句,伍虎已经瘸着腿夺门而逃。 回过神来,丁解牛的脸即刻也僵住了:“哇!死人活过来了!”话语间,他已化成一阵风,翻着滚着爬了出去。 “开个小玩笑都不行噢?”许惜风摇头叹罢,即屁颠屁颠地跑去查看花玉香的情况。往坑口一趴,他张口就喝:“还活着没?” 这时候,如果花玉香在外头,她真恨不得把许惜风的猪皮扒下来。可惜,她落难了。当下,她需要一位挺身而出的勇士!更确切地来说,一个活人就行! 于是,她拽紧拳头,努力将心情稍平服些,才抓狂道:“快把我拉上去!” 徐徐,一根粗麻绳沿坑口垂下。花玉香大喜,往绳一拽,正要攀爬,就见一猪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啊!” 不约而同睁开眼时,俩人的脸贴得特别近。不仅掉坑,还被流氓压着,花玉香委屈死了。 “滚开!”脸一撇,花玉香死命就往外推。虽抵着许惜风的肩头,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忘了坑边上还有些泥巴……”许惜风尴尬笑笑,刚将身子撑起些,发现花玉香眼里已泛着些泪光。 他连忙爬起来,伸手就去扶她:“怎么了?” “别碰我!”花玉香掺着泪花,一把甩开许惜风的手,才牵强将身子挪起:“认识你,我真是倒了三辈子的大霉!” “完了完了,闹得太过火了……”头皮一阵发麻,许惜风心里难受极了,忙凑过来。 花玉香颤颤退了半步,脱口就噌:“你要干嘛?” “背你上去!”许惜风中肯地说。 瞧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坑口,花玉香就闷:“开什么玩笑,我都爬不上去!” “相信我!”许惜风的声音却很温和,没有半点要戏弄她的意思。 ------------ 第007章、魂牵梦萦 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那把似曾相识的声音,那份似曾相识的执着,仿佛一粒种子,在花玉香的心里忽然裂开。胚壳里,隔世的画面闪播着。 异境中,一位和许惜风几分相像的狐媚男子,搂着她一步一步踏楼而上。那是缠绕花玉香多年的其中一个梦。自她迁居清辉阁,这梦出现得越发频繁了。 “梦里的男人,是他?”莫名的信任感油然而生,纵使有千百个拒绝的理由,她还是给了他一次亲近的机会。 待花玉香在他背上伏好、抓牢,许惜风暗暗就想:“短时间内突破千斤丸的束缚,应该没问题!” 念罢,他悄然把真气往四肢一聚,咬牙就向上攀。随着坑口的距离越来越近,花玉香心底的惊诧也越来越深:“他是怎么做到的?” 样子虽很吃力,但不容置疑,这病号真做到了!尽管嵌在石缝里的他的指头,已经渗出血丝。 花玉香回神看见,急忙喝止:“放我下来!” “别闹,还差一点!你也不想和我在深坑里过夜吧?”许惜风非常固执,只一个劲往上攀。 “我……”花玉香脸一热,小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合上了。 好不容出了深坑,许惜风已脸青唇白。 见他气喘嘘嘘的样子,花玉香挣扎着就要下来:“我自己能走!” “瘸子还逞什么强?”许惜风半责怪地哼了一声,沉着步子便向屋里走。 “他生气了?因为我没有照顾好自己?”花玉香愣了愣,心里的百味正是翻腾,张目一看就来气:“怎么又是你房间?” 许惜风闷道:“你房间里有药?” “我……”花玉香辩不过他,两眼一翻,真心无语。 这静下来,她才发现在男人背上颠着颠着、蹭着蹭着,真不好受。仿佛在浪尖颠簸,每一下翻腾心头就是一抽。似乎随时都会翻船,她却不禁期待被卷下水的滋味。 “我怎么会想要吃那混蛋豆腐?明明是迫不得已的!”由于无计可施,一番纠结,她咬咬唇,只得牵强忍下。 将花玉香往官帽椅上放下,许惜风擦了把汗,抬头一看,发现花玉香额上的汗竟比他还多:“妹妹,你怎么了?” “疼死了,还不是你害的?”花玉香借故噌了一句,以掩饰自己心里对男人的期盼。 许惜风被说得有些惭愧,急忙道:“等我一会儿。” “你又要干嘛?”花玉香正是疑惑,许惜风已来回倒腾起来。 眨眼的功夫,角落的大桶就盛满热气腾腾的水。待屏风张好,许惜风将替换衣物往屏风上一搭:“来!” “在这洗澡?”花玉香倒吸了口凉气,怒目一瞪,那个郁闷啊! “那我背你到别处!”许惜风随口说完,花玉香已差点被气晕过去…… 泡在水里,感觉真好!洗着洗着,花玉香就睡着了。迷糊下,她又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俩人共浸在水里。 他细细为她擦完肩头,柔声就道:“圣使大人,洗好了。” “侍寝吧!”脚丫刚着地,她抬起手,就把自己交给了他。 他小心翼翼前引着,转眼俩人已到榻沿。 一个回眸,她喃喃开了腔:“圣使这名字不好听!” “弟弟明白。”他笑了笑,躬身便将寝帐揭开。 待在榻上躺下,他随即伏到她耳边,用那媚入骨髓的声音试探:“来吗?” “嗯……”怯怯应了声,她咬唇合上了眼…… 马上就要梦到最香艳那一幕,每次只差那么一点点! “好了没?”屏风外一声扫兴的催促,无情地终止了懵懂少女水下的探索。睁开眼,花玉香脱口就噌:“你急什么?” “你还没上药!”待许惜风煞有其事地说完,花玉香已一身寝衣,从屏风后遮遮掩掩走出来。 她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尴尬还是免不了,特别是那梦醒来后。 见花玉香怪里怪气的样子,许惜风愣了愣,忙上前搀扶:“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水太热……”花玉香随口搪塞了句。 许惜风苦苦笑笑:“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花玉香愤愤斥了一句。 待她沿榻而坐,许惜风已掏出药膏来。那膏黑糊糊的,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那是黑玉活血膏?不,不会的!这里不会有这么名贵的药!”花玉香几经努力,才让自己平静些。 这时,许惜风托起她扭伤的脚踝,已细细擦拭起来。脚上那麻麻的感觉,几次让她差点暴跳起来。这样贴心的伺候,却让她十分依恋。 她真恨不得别处,也扭伤了:“不,绝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明明是那家伙在占便宜,我亏啊!” 正担着心事,脚底下一酸,痒得她失声就叫:“啊嗯……” 这声音,听得花玉香自己都觉得脸热。随即,她的心噗通噗通就乱蹦起来,幸亏专心致志的许惜风没有发现。 “妹妹,对不起……”许惜风喃喃说着话,不经意抬起头,恰好花玉香也在看他。 一张认真的脸和一张单纯的脸,四目相对。一时,俩人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 “我肩上也摔了……”一句痴缠话在花玉香脑子里突然翻转起来。 她若这样说,接下来定可以得到更多。但心里明明已有所属,她怎么可以这样朝三暮四呢?虽然姓花,总不能惹草沾花啊? 几分矜持,最终还是让花玉香把想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可是,和他这样含情脉脉地大眼盯小眼,万一整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对得起大师兄啊?良久,她反应过来,重重一声咳嗽,许惜风才急忙垂下脑袋…… 这一夜,许惜风背倚榻沿,呆呆守着。寝帐里,一双眼睛久久盯着他的背影。风里,还有他的汗味。那个味道涩涩的,记满了他这夜的辛劳。好几次,她都想伸手触一下,榻外这梦萦自己十几个年头的男人。 可是,手每每要凑近,心却莫名的疼:“这是为什么?” 梦里的那个她,很喜欢这件捡来的破玩具。但他并不属于她,由始至终!在凌乱的思绪中背过身,花玉香小心翼翼将自己,连同矛盾的情感一并蜷缩起来。她越发相信,他不是她的主人,她才是他的主人!只可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夜风袭来,一片百阳花的花瓣落在草坪里。香草晃了晃,已将这份落寞无瑕地掩饰起来。不一会儿,内院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仿佛主人们会一直在。 第二天,要出门的时候,俩人也恢复到如常的样子。这份牵绊,彼此都深深藏匿着,仿佛只是一场梦。那梦甜甜的,甜到心里发酸。 当下,花玉香看着自己被纱布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简直闷到了极点:“我这样怎么见人?” “别人是别人!伤患若不注意,落下什么毛病就完了!”许惜风一板一眼地训斥着,仿佛伤的是他自己一样。 花玉香一阵抓狂,回神就问:“我们这是去哪?” “当然是回龙都,难不成你想在这再摔一次哦?”许惜风将收拾好的两份行装往背上一紧,扶着花玉香就向门外走。 花玉香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贯磨磨蹭蹭的家伙,今天怎么突然麻利起来了? 但她确实不太希望待在这,也就随他:“真怕我会再摔一次噢?算你还有点良心!” ------------ 第008章、卖肾上路 清辉阁距集市有点远,俩人费了好些功夫,才来到希通银号。这是希地最大的一个钱庄,在平乐城的分店。 尽管囊中羞涩,花玉香还是壮着胆子提醒:“你那还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吗?我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去龙都应该不够!” “别担心!走,我们进去!笑言应该在里面等着了!”许惜风微微一笑,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这份阔达,让花玉香真心佩服:“几个铜板都没有,竟然还不担心会在路上饿晕?” 俩人刚进门,就见人堆后头,一少爷模样的富家公子在嚷嚷:“凭什么要排队?银号都是本财爷开的!信不信本财爷明天就把你们全换掉!” “他就是希地第一富商财爷?这德行真不敢恭维……”花玉香正暗暗叹息,就听许惜风和声细语道:“麻烦让一下。” “一个病号和一瘸子,来这干什么?一边去!”正怨着,这位公子无意一瞟,发现瘸子还有几分姿色,即道:“噢?小姑娘还挺水灵的!和本财爷一起云游怎样?只要你伺候得好,本财爷找最好的大夫为你治脚!” 花玉香脸一沉,隐隐就要发作。许惜风忙按住她,并谦和道:“娘子的事,不敢麻烦财爷!” 说话的时候,许惜风扶着花玉香就往边上挪。 不料前人横移一步,把路堵得死死的,还大言道:“本财爷的地盘,是你们随便晃的吗?” 见许惜风一副不温不火、百毒不侵的样子,这人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即往许惜风衣领塞:“娘子借用一下,怎么样?有本财爷关照,以后有的是好处!” “朋友可以交,娘子不卖!”许惜风憨厚一笑,将银票又递了回去。 看许惜风那卑躬屈膝的样子,花玉香心里就憋气,只庆幸这家伙虽然穷,还不至于卖侍女!可对方是大名顶顶的财爷,确实不好惹! 掂量一阵,花玉香即对许惜风道:“我们走吧。” 这时候,恰巧银号掌柜出来,看见许惜风就是一愣:“财……” 掌柜刚开了口,就觉不妥。 他忙推开那富家公子,笑脸迎道:“许公子,你来喇?” “别来无恙!”许惜风应话的时候,就向掌柜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掌柜心里乐开了,忙说:“公子里面请!” 俩人刚走几步,身后的“财爷”就不高兴了:“为什么他不用排队?” 掌柜的热情确实太惹眼,许惜风顿了顿,谦卑就笑:“我们自己进去就行!后面那位可是财爷,怠慢不得!” “公子提醒得是,那小人先去处理门面的事!”掌柜心领神会,就停住了脚步。待许惜风俩人进了内院,他才转身。 回到人前,掌柜恭敬道:“财爷,真不巧,最近水涨船高,您预订的马车得起价了!稍添些银子,不打紧吧?反正您有的是!” “银子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就是添一倍,本财爷也付得起!”男子笑着,纸扇一揭,洋洋自得就扇起来。 “小贵子!”随男子一声喝,一矮瘦侍从急忙上前:“祝公子,有什么吩咐?” 祝有成一本正经道:“把钱给他们!多给点,别太寒酸了!” “小贵子明白!”唐三贵应罢,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皎洁递上。 “财爷,这个数不对!”掌柜牵强笑笑,现出很为难的样子。 白天,来银号办事的人可不少。掌柜这么一说,人们纷纷把注意力投到这位正要充胖子的“财爷”身上。 “什么?”祝有成对身侧的目光非常敏感,脸面即时就有些挂不住。纸扇一合,他又急急向侍从使眼色…… 将又一张五百两银票轻松囊入袖中,掌柜依然苦着脸:“财爷,还是不够啊!若您缺钱花,贵号可以接受抵押!” “区区一架马车,难不成还要五千两?”祝有成有些憋不住,即上前理论。 掌柜似乎很有耐心,一板一眼地说:“财爷,您订的可是希地绝无仅有的血汗宝马,车子用的还是灵山顶上的仙木,那装点帘幕的金线更是出自名家之手!没这个价,真拿不下!虽然这样高档的马车,能彰显出主人的尊贵!若求实惠,不如换辆档次稍低一点的?五十两银子就可以!” 虽知道掌柜蓄意抬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祝有成怎能示弱?细细琢磨后,他把心一横,手一甩道:“给他!” “可是,少爷……”唐三贵有些为难,见主子这么坚决。他咬咬牙,将剩余那四千银票又递了去。 掌柜收下票,暗地一笑,抬手就对这位尊贵的客人道:“财爷,请随我来!” 祝有成冷哼一声,领着侍从,即匆匆离开。 这时,花玉香已经在耳房换好出行的衣物。刚踏出门,她就难过。 眨眼的功夫,泪花已在她眼眶里打着转转:“没想到,我花玉香一代侠女,竟会这么落魄!衣衫都得拿去抵押了!这身脏兮兮的破布,要是被大师兄看见,让我还怎么活?” 正担着心事,花玉香就发现眼前立着一辆金灿灿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车队,车上全是金灿灿的大宝箱。 身子一晃,她已险险栽倒在地上:“完了,为了雇车上路,那家伙把肾都卖了!早知道就劝他在平乐多待几天!” 花玉香正难过,就见许惜风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他原本那身粗布已经够寒酸的了,现在这身补丁打得杂七杂八的,看着都肉疼。 往前跛了两步,花玉香张口就骂:“面子要来有什么用?你雇这些马车的钱够我们吃几十年了!” 许惜风愣了愣,不明所以道:“可是,这些马车不是我雇的呀!” “什么?”原来摆了大乌龙,花玉香脸一阵热,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是我不好……来,带你看看我们的车!”许惜风兴致雀跃,扶着花玉香就往边上去。 几个壮汉仿佛经过训导,见了他,齐刷刷鞠过躬,就迅速让到了一边:“许公子请!” 见只是辆破旧木车,前面也只系着一头其貌不扬的小笨驴,花玉香这才稍稍舒一口气,可她还是想不通:“怎么车上还拉了干柴?” 许惜风咯咯一笑:“这样实惠!” “还要顺路替人拉柴吗?总比走路的好……”花玉香悄声一叹,许惜风已扶着她上了驴车。 把剑往柴堆里一搁,花玉香忽然捅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回神细细一看,当即惊出一身香汗。柴堆里,分明还盖了满满一车货。 花玉香一阵无语,暗暗就惊:“这傻子也傻得太离谱了吧?雇个车,还得替人送镖?边上围着这么多大个子,柴堆下面定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完了,这不是卖肾,是在卖命啊!卖的还是老娘的命!” ------------ 第009章、不容小觑 告别银号掌柜后,许惜风和花玉香俩人很快动了身。木车上,许惜风鱼竿一甩,待胡萝卜在小笨驴眼前垂下,四个车轮子咯吱咯吱就滚动起来。沿街的风景慢慢倒退,直到东城门也被抛在身后,平静的日子已一去不返。 因为顾笑言没有同行,花玉香还是不太放心。毕竟那小书童武功还不错,若遇上劫匪,多少可以帮上忙。 借着闲聊的空当,花玉香随口就问:“笑言怎么没和我们一起走?” “他晚点会赶上来的!清辉阁内院的草坪也得补补,不是吗?”许惜风理所当然地说着。 花玉香却不放心:“没有驴,他怎么走?你给他留了碎银没?” “清辉阁怕是不会有碎银了!但也不用担心,他会有办法的!”见许惜风毫不在意,花玉香暗暗就叹:“难不成笑言也得卖肾?待在这家伙身边,真是不幸!” 花玉香的脑洞里,现在的顾笑言,应该是卖肾后扶着墙,一脸苍白的样子。在银号雅致的厢房内,顾笑言却悠哉品着茶。碗里,泡的还是长林山顶级的茶叶。 随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银号掌柜几步上前,递过银票,躬身就道:“财少,刚才的账!” 顾笑言细细一翻,足有五千两:“祝家公子出手真阔!” “近三年,他打着财爷的名号,在城里确实卖了不少酒!”掌柜感慨道。 “能有财爷代言,好酒自然如虎添翼。街外钱大家赚,只要祝家做得不太过份,就随他吧!”顾笑言说着话,抽了一半的银票,就向掌柜递了去。 虽有些喜出望外,掌柜仍不敢掉以轻心:“财少,这……” “财爷的代言费两千四百两,雇用马车一百两,合计两千五百两,待会儿你拿去入帐。银号今年表现不错,是兄弟们的功劳。剩下的银子,你们分。”顾笑言话音刚落,掌柜已满眼通红:“谢财少!” 话锋一转,顾笑言表情忽然认真起来:“那事调查得怎样?” “妖道的行踪,暂时没有发现。前一阵,倒是有个蹊跷的事!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掌柜小声道。 顾笑言有些意外,眼睛一眯道:“哦?说来听听!” “在一些偏远的村落,出现了满门失踪的情况。属下找人验过,失踪的都是隐居的小妖。属下怀疑……”见掌柜吞吞吐吐,顾笑言眉心一紧,道:“怀疑什么?” “妖似乎已被灭族!”掌柜这话,听得顾笑言就是一愣。 千禧一劫,古月天神及魔帝刹丹战死;神女许靖芯为补天耗尽心力,沦为凡人;弥勒感悟大道,弃魔从圣。自此,神魔两族名存实亡。 天凤涅磐后,凭借前夫弥勒的信任,弱柳成圣,无人能及。幸来,弥勒和天凤二圣依旧奉行神族“由代理者治理地界”的理念,只管轮回。希地遂以人为本,以圣为尊。 而妖,自妖王黄子贤为爱妻天凤悴死,族群一蹶不振。二十年前,当代唯一的佼佼者花仙应劫转世后,族群更显弱势。 尽管在希通银号的施压下,希地公约多年前就明令禁止买卖妖皮,但是众人做梦都想不到,已被迫隐居的妖族还是恶运难逃。 没了怪力乱神,凡人不再是凡人,而是这片土地的主宰。伴随着权利而衍生的这份孤独,叫尊卑。这就是为什么,祝有成打肿脸也要假冒财爷。而作为真正的财爷,许惜风却希望能当一个凡人。 一番长叹,顾笑言深吸了口气,待心神稍缓些,便故作从容道:“能把人家整个族都灭了,这股力量定不容小觑!哪路人干的?” “行凶的人下手很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放眼希地,唯独希通银号,有这能耐!”掌柜小心翼翼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栽赃我们?还是说,我们银号里有问题?”顾笑言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掌柜冷汗直冒:“属下不敢妄自猜测。武林联盟和密教也很可疑!” “相比起希通银号,他们虽有武力和人力,财力确实远远不足。你们别管这事,继续追查妖道踪迹!有什么最新消息,尽快报上来!”顾笑言说着话,就站了起来。 见顾笑言要走,掌柜有些惋惜,忙上前搀扶:“财少,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顾笑言笑口道:“替我向银号的兄弟们问好!财爷家的草坪坏了,我得亲自去修葺一下。你回头找人备三坛好酒,送清辉阁。我明天还得替财爷拜访一位前辈。” 听着顾笑言似乎很随意的那几句话,掌柜的心咯噔就跳。 虽极力掩饰心中的震撼,但掌柜的神色已越发恭敬起来:“属下这就去办!” 话音没落,顾笑言已大步出了门。 看着顾笑言的背影,掌柜暗暗就叹:“竟有幸替财爷修葺草坪?还能替他拜访前辈?真是福气!过不了多久,财爷就要在龙都执政一方了。到时候,希通银号必然水涨船高,让人期待啊!” 龙都,是勤学才子们梦寐以求的归宿,富可敌国的许惜风却不稀罕。可惜,回朝辅政是他生父许广帝的遗命,怎么也得意思意思表示一下。 如果说龙国的朝廷是一座宝山,许惜风现在的这趟旅程就是敲开山门的砖。若他们能活着到那,山门也就算敲开了。 “这趟旅程并不轻松,幅员辽阔的南国很可能会节外生枝!”挨念叨了好几天,听着许惜风的喃喃自语,花玉香就闷:“我们再这样磨磨蹭蹭,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瘦道!” 花玉香说得没错,平乐城在紫凤立国后,虽曾一度鼎盛,但仍改变不了它地处偏远、多山环绕的劣势。五百年来,这子母两山之间狭长的瘦道,仍是平乐通往外界的唯一的路,走一趟真不容易。 见佳人不高兴,许惜风侧过脑袋,忙去哄:“外头太阳这么大,看你冒汗,我心疼死了!还是树下凉快些!” “偷懒就偷懒,别赖到我头上!”这样的理由,花玉香当然不能接受。一番埋怨后,她又把脸撇到了一边。 “也不算磨蹭了,至少比后面那马车走得要快!”冲着许惜风的话,花玉香张目一眺,后面那辆马车确实有够糟糕的:“马这么烈,怎么拉车?” “谁知道呢?他们自己挑的马!再有能耐,不听使唤,还不如我们这小驴呢!”许惜风说着话,纸扇呼哧呼哧就为花玉香扇起来。 主人能为侍女扇凉,在希地还真不多见。但若把许惜风看成一只想吃天鹅的蛤蟆,就很理所当然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花玉香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见主人扇得这么卖力,她随手捡了根胡萝卜,就朝小笨驴扔了去。 没有强盗的时候,能替主人喂喂驴,恐怕也是花玉香唯一可以做的事。至少比替他揉肩什么的好。 可是,萝卜刚落地,许惜风就急:“唉?刚不是才喂过吗?驴要是吃得太撑,就走不动了!” “吝啬鬼,几根萝卜都要省!”由于不太能理解这些从商的道道,一声晦气,花玉香托着脸就发起呆来。 ------------ 第010章、杀生成仁 许惜风和花玉香正在树荫下歇息,身后一声呐喊,祝有成的马队徐徐又慌乱起来。接连追了好几天,丁解牛和伍虎又逮着肥羊了。 探头看了看,祝有成就朝驱马的唐三贵吼:“快!快跑!” “公子……这马还在吃草!”唐三贵为难道。 听了这话,祝有成急得直冒汗:“让后面的车队先走!” “后面马车上都是空箱子,不打紧吧?”唐三贵疑惑道。 祝有成抓狂道:“箱子不要钱啊?五千两,老子得卖多少酒才能赚回来!” “哦……”唐三贵结巴应了话,就朝后面的车队吼:“你们先走!” “大热的天,这主子真没良心!前面那主还在给下人扇凉呢!”接了命,随行的人满心不悦,磨磨蹭蹭才驱车前移。 在不远的地方,伍虎刚喘了两口气,抬头就愣:“牛哥,他们又动了!” “想跑,得先问过我手上的弓!”丁解牛擦了把汗,背弓一掏,很快架好了箭:“通通不许走!” 和强盗相距只六丈,祝有成见对方手持武器,当即有些慌,握着纸扇的手一直在抖:“你们别乱来啊!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财爷!” “那正好,掳回去换赎金!”丁解牛得意笑笑,即脱手放了一箭。 那箭噔的一声落在车窗边上,把祝有成吓了一跳。 三两下爬到车前,祝有成朝唐三贵就喝:“它吃完了没?” “公子,那马还在吃……”唐三贵有些无奈。 “五千两,是卖你来干活的!”祝有成一听就火,上前一脚,狠狠踹在马股上。 烈马一声嘶吼,忽然狂奔起来。 “唉?哎呀!”祝有成和唐三贵一声惊呼,双双翻跌在马车上。 “牛哥,那马跑起来了!”伍虎喃喃道。 丁解牛咽了一下口水:“是啊,跑得真快!” “可是,它怎么在冲我们跑?”伍虎结巴道。 丁解牛忍不住了,张口就喝:“快跑!” “牛哥,那马是在跑!”伍虎不解道。 “我说,我们快跑!”丁解牛话音没落,拉着伍虎亡命就逃。 一时,贼和马在并不宽敞的瘦道上转起圈圈来。 “看,那边好热闹!”许惜风眺了一眼,抬手就笑。 花玉香抬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跑得这么急?” “在热身吧?定是行程耽搁太久,打算一口气横穿瘦道!”许惜风说着话,一手已探出杯子来:“喝茶,这还有些点心!” “你什么时候泡的?”花玉香有些疑惑。 许惜风得意笑笑:“早上动身前烧的,太热,现在刚合适!” “好吧,也确实该吃午饭了!”花玉香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还挺舒心的。 这时候,丁解牛和伍虎可没那闲心。跑了一会儿,他们已有些竭力。没多久,一声惨叫,伍虎已被马踹到林子里。 “大虎!”丁解牛回神一惊,脚下拌了个石头,即时摔在地上。 见身后烈马迎面冲来,他张口就求:“别……别……” “唉哟!”这一声惨叫,比刚才的凄厉多了。 林子里的伤员很快多了一位,还是个神偷! 马车上,祝有成已被颠簸得不成样子:“快,拉住它!” “公子,缰绳断了……”唐三贵牵强抱着车窗的沿木,哭得稀里哗啦的。 “混蛋!”祝有成愤怒了。 爬前两步,他往马尾巴狠狠就是一拽:“你是老子真金白银卖来的!得听我的!” 这一下,烈马彻底疯了。几下抛甩,它挣脱了木轿,又狂奔起来。转眼间,烈马已将祝有成拖行了十余丈。 唐三贵跌跌撞撞从车厢里爬出来,张口就喝:“公子,快放手!” “不放!五千两,老子好不容易赚来的!”祝有成紧闭着眼,衣衫瞬间已沾满了灰,还磕破了脑袋。 许惜风正在吃甜点,见花玉香噔一声站了起来,还一脸肃穆的样子。 他就觉得奇怪:“妹妹,你要干嘛?” “再不过去,那财爷就要挂了!”花玉香来不及解释,即向烈马掠去。 “腿好了?难不成早些天用的真是黑玉活血膏?”这一着地,花玉香心头咯噔就跳。 晃了晃脑袋,她转眼已跃到马背上:“别管了,得先救人!” 可是刚上马,她就想哭:“怎么没有缰绳?” “啊!”她这一愣,烈马一个颠簸,差点就将她抛甩下来。 幸来花玉香功力不算浅,紧紧抱夹着马背,才牵强稳住。可是这么一夹,她浑身一颤,心里毛毛的,真不是滋味。 但她惊魂未定,许惜风屁颠屁颠就跟来了:“妹妹,你的剑!” “傻瓜,剑有什么用?你别过来!”花玉香张眼一看,简直急坏了。 话音没落,烈马果断朝许惜风蹿了去。许惜风战战兢兢拔了剑,却是一句:“放了我娘子!” “笨蛋,别招惹它!”花玉香真不敢想像,柔弱的许惜风被烈马踹上一脚,还能不能活下来? 见马离许惜风越来越近,花玉香简直要疯了,却是无济于事。 双目一合,她默默就念:“这下完了……” “咴……”忽然,花玉香感觉身下一震,随即人仰马翻:“啊!” 栽了跟头,花玉香睁眼一看,许惜风已被甩了好几丈。 “笨蛋……”花玉香跌跌撞撞过去,抱起许惜风就哭。 摇晃了一会儿,就见许惜风喃喃开了口:“我若死不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才不会这么傻,嫁一个死鬼!”花玉香鼻子一酸,即时已掉出眼泪来。 “真没良心……”许惜风一声喃喃,装模作样又要昏死过去,却还偷偷拽着她的手。 “一个死人,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不对!”花玉香愣了愣,细细一看,这许惜风除了身上沾了些泥巴外,好像没什么大碍! 那她的眼泪岂不是都白流了? “混蛋,你还装死?”花玉香一撒手,许惜风又重重摔在地上。 摸着屁屁,许惜风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唉哟……”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来?”见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花玉香稍稍舒了口气。 一声埋汰,花玉香回眸一瞧,当即一阵大骇:“那马死了?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的剑吗?怎么会在马身上?他是怎么把剑刺进去的?”靠前一瞧,花玉香又是一愣。 细细一查,花玉香的脸即时抽了抽:“正中心脏,并且分毫不差?天音观里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师傅和大师兄俩个人!难不成这家伙的武功竟不在他们之下?不,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 第011章、以身抵债 花玉香还没平静下来,就听到有人哭:“我的血汗宝马……我的五千两……” 抬头一看,见祝有成跪在那马边上,转眼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花玉香心里当即有些毛:“完了,五千两?心肝脾肺肾卖完都赔不起!” 烈日当空,祝有成擦了把眼泪,还要再哭一顿。在死马边上,他忽然发现什么东西仿佛一直在闪。捡起来细细一看,他当即一愣。手上这块印着财爷字号的玉佩,虽只有一节指头那么大,但工艺非常考究。 “财爷的印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财爷在附近?”祝有成是个明白人,已经隐隐看出了端倪。 转过身,刚挠着屁屁爬起来,满身还是泥巴的许惜风,祝有成的眼珠子瞬间闪现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冲着债主怪异的表现,花玉香的心咚咚直跳。银子能带给人安全感,这可不是吹的。花玉香自从当上了许惜风的侍女,就终日惶恐。她能打,前不怕虎后不怕狼,但若主人惹出什么事来,而这个事又和银子扯上边,她真没办法。 女孩子脸皮比较薄,掂量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祝有成边上。她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努力了好一会儿。 像憋尿一样,又一番磨蹭,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花玉香那声音特别小,一阵风吹过来,就把那声道歉给淹没了。由于没听见债主吱声,花玉香心里特别慌。还要说一遍吗?挠了挠头发,她正准备好好地把话再说一遍。 “唉?人呢?”花玉香张开眼睛就犯傻。 原来,祝有成真的没在听她废话!这位财爷忠实的崇拜者,早爬到许惜风那,拽着财神爷的裤角已经嚷嚷起来。 祝有成心里正乐,花玉香却只想哭:“完了,讨债讨上门来了,怎么办?五千两,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更别说赔,怎么赔?” 回想起祝有成在银号门前的一番话,花玉香的脸特别热。她知道那个男人看上她了。难道真的要以身抵债?对象不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并且还是一个品行不怎么样的男人。 不赔钱也可以,只要那男人一报官。她和主人都会成为阶下囚。一想到脏兮兮的地牢,花玉香就浑身发毛。若是以身抵债呢?要和比许惜风还恶劣的男人签个卖身契什么的,花玉香真不想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花玉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时候,许惜风已经盘膝坐在地上,俩人不知道在磨叽什么?但花玉香身为侠女,向来敢作敢当。主人既然为了救她,弄死了人家的种马,只能赔!种马是干什么用的?幸好花玉香不懂,不然她已经疯了。 “财爷,我……和你去云游!”花玉香忽然这么一句,俩个大老爷们听完就是一愣。 许惜风反应过来,脸面一沉,随口就对祝有成说:“唉,人家叫你!” 回神一看,见许惜风表情不对,祝有成就心慌。完了,怎么办?幸好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祝有成很快想到了办法。转眼过后,他又嚎啕大哭起来,比刚才哭得还凶。 花玉香更想哭,但她眼睛里的泪花刚开出来,就听到苦主的哀声。这时候,祝有成仍跪在地上。 他一面哀求着,双手已经在自个儿脸上扇打起来:“是我不好,我糊涂,我嘴贱,师娘有怪莫怪……” “唉?你怎么自己打自己呀?”花玉香有些吃惊,刚要上前劝阻,忽然反应过来,就是一愣:“什么?师娘?” “你跟我过来!”没一会儿,花玉香已经揪起许惜风的耳朵。 “妹妹,疼,疼……”许惜风一路哭喊着,直到俩人走到了一边,花玉香才甩手放开他。 “哎哟……哇……”许惜风还捂着耳朵嘀咕,花玉香凌厉的目光已经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啊,你!捅了人家的马子,还骗人家自残?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在走在一起?老实交代,你和那人究竟说了什么?” “是他自己求上门,要当我徒弟的……”许惜风有些委屈。 这荒唐事,花玉香真不信:“你也不照照镜子,能教人家什么呀?谋了财还想害命是不是?” 说着话,花玉香摞起袖子,就准备修理他。 许惜风见这架势也是怕,急忙解释:“别,别动粗!真不骗你,我只是答应收他做徒弟,别的什么也没说!” “难不成那人脑子摔坏了?这下完了!怎么办,是我们害了人家……”花玉香喃喃说着,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她难过不仅是因为伤人,卖身抵债也罢,卖给一个脑袋摔坏的男人,还不如嫁给许惜风呢!好歹许惜风是个老实人,不会满大街认亲戚。要是相公三头两天就领一个娘子回来,她站都没地方站! 佳人泪汪汪的样子,看得许惜风可肉疼:“别,别哭!一点小伤,很快就能好!先把他哄回家,等他好起来,我们再上门谢罪就行!” “真的?”花玉香鼻子仍有点酸,但许惜风的话听来也有点道理,总不能把人家堂堂一个财爷丢在路上吧? 这荒野小道,万一从哪冒出来一群狼,财爷可就要壮烈牺牲了。 带着几分担忧,花玉香颤颤就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见花玉香好像缓和了些,许惜风稍稍舒了口气,当即打保票道:“就这么办!你先等着,我过去和他聊几句,看他还记不记得家住哪?” “好吧……”花玉香无奈叹了一声。 但当许惜风转过身,她还是不放心。那可是一个摔坏了脑袋的人,万一中途发难就完了。 “你……”觉得花玉香吞吞吐吐,许惜风回头就问:“怎么了?” “你自己小心一点……”花玉香难得温婉一回,这话落在许惜风心里,暖心极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冲着这家伙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哭着的她竟然笑了。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却像离别时情人的吻,让她心里瞬间踏实了几分。 这就叫在意吗?看着许惜风阑珊的背影,那个瘦得风一吹就要飞走的小身板,花玉香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比起她家大师兄,他还是差得太远了…… ------------ 第012章、苦瓜来袭 一炷香后,师徒三人坐已坐到了一块。而唐三贵和剩余的马队,只能在边上候着。经过提点,祝有成很快琢磨出了师傅的心思。 三跪九叩行了拜师礼,他才开口道:“师傅师娘路见不平,拔剑相救,徒儿无以为报,只望有机会跟随师傅走南闯北,成就一番事业!” 见那俩人神神秘秘的样子,花玉香就觉得事有蹊跷:“他能教你什么?” 祝有成没敢胡言乱语,好不容易编了个理由,才说:“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能在危难前,挺身而出,这份勇气,足以让弟子心服!” 祝有成长期经商,口才不错,哄得花玉香挺安心的,但许惜风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只会吹嘘拍马。 待花玉香心头大石落下,许惜风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出一趟门,怎么这么招摇?你这叫诱人犯罪,知道吗?被劫了可别怨人!” 听着师傅的教诲,祝有成尴尬地笑了笑:“弟子原名祝有成,是月城人。为了给家里多卖点酒,近几年一直冒着财爷的名号在外头小打小闹。祭祖弄这么大的排场,也就是想给家门添点光,没别的意思。” “念在你有几分孝心,这回就算了!换匹马,赶紧上路!后面的车队,让他们散了吧。包袱太多,会耽误行程!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时间没了就没了!”没等花玉香开口,许惜风已经在教徒弟了。 明明自己磨磨蹭蹭,这家伙还有脸说别人?花玉香真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许惜风说得像模像样的,真有几分师傅的样子。 虽然看出来师傅比较喜欢过二人世界,祝有成还是不到银江心不死,冒昧又问了一句:“师傅,你不和徒儿一块走?” “师傅还有事,过些天再去祝家酒庄找你!”听着许惜风随口说说的话,祝有成简直乐坏了。 他爹要是知道他拜了财爷做师傅,别说五千两,就是丢个几万两,也赚翻了! 这祝有成也算雷厉风行,得了师傅一口金言,急急遣散马队,修好马车,就匆匆上了路。 瘦道一时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许惜风稍行整备后,小驴车也缓缓走了起来。 唯独花玉香,仍满腹疑问:“祝家酒庄,这名字怎么这么熟?难不成是‘南国天香,唯有祝家’的那个祝家?” “你也听说过?”许惜风打趣道。 “真是他家?”半信半疑又问了一句,见许惜风点头,花玉香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那可是酿造御用贡酒的大家族!你还当了人家大少爷的师傅?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被你遇上了?” “说不准,他还赚了呢?看,换了马,路走得多顺!一会儿功夫就没影了,回头他还得谢我。”冲着许惜风这话,花玉香也是无奈:“挑匹马能比驴慢的人,确实该拜你为师!” 许惜风俩人磨磨唧唧,像游山玩水一样,又耽误了好些天,才走出瘦道。 刚踏进南国的地界,许惜风就乐:“看,那前面,就是卢村,我们认识的地方!” “我当然记得,你以为我是路盲啊?”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花玉香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 她上辈子是花仙,压根就没离开过五龙山,也没再上一辈子神女时候能使唤风灵的本事。许惜风还没提,她就自己露了馅,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惜风倒也没揪着她小辫子不放,他所期望的,只是早点到卢村,好重温一下苦寻二十年,隔世相逢的喜悦。 路上,俩人嚷嚷闹闹就没停下。能一直听着花玉香的声音,许惜风觉得自己简直赛过神仙,快活得不行。他就像沙漠里要渴死的人,找到一口水,就已心花怒放。 但这时候,很多人吃着山珍海味,搂着各式美女,还是闷闷不乐。在他们身后,一队渐渐逼近的农家打扮的人马,就是个个拉着老脸,和田里的苦瓜一个样。 作为侠女,花玉香的警觉度还是很高,但不是为了主人的安危,更重要的是,车上的货若有个什么闪失,她赔不起! 悄悄从身后的柴堆里摸出剑,花玉香低声就问:“唉,傻子!这驴车能跑多快?” 许惜风也知道来了不速之客,却比花玉香淡定得多。难得找到乐子,他肯定不会错过。 随即,他装疯扮傻就道:“当然不会比马快!” “完了,货没了!还是先保命吧!”花玉香一听就有些抓狂。 回过神来,她的手偷偷就向许惜风摸了过去。 虽强作镇定,她那脸面却早已绷得紧紧的:“那你能跑多快?” 握着花玉香温软的小手,许惜风简直要融化了。并且,这还是花玉香主动的,许惜风真是想都不敢想。就像酷暑的时候,搂着一块巨大的冰玉,许惜风心里早已呐喊不止,巴不得花玉香再握紧一点! “应该不会太慢吧!”许惜风正喃喃说着话,前面又出现了一队人马。 依着装来看,他们应是南国的七星军,为首那人还是个明威将军。虽只是武散官,他能混到四品军职,想必有几分能耐。 是腹背受敌吗?花玉香郁闷得要死,本想往前面逃,这回没招了。 得了好处,狐狸转世的许惜风可不是过桥拆板的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很有必要提点花玉香一下。 “林子!”许惜风小声说了句。 花玉香眼珠子一转,瞬间恍然大悟。这家伙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用了?难不成他早几天摔了个返璞归真的后遗症?花玉香觉得很有可能,但当下确实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是,她把许惜风的手一拽,俩人跃身就往林子里蹿。 “跑了?”对于猎物的觉悟,身后的苦瓜们有些意外。 为首那人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声暴喝:“还愣着干嘛?去追呀!” 他们虽都打扮得土狗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正规军。那将领嗓门也大,冷不丁一吼,麾下将士浑身一震。大伙即刻翻身下马,沿着树丛就往里搜。 七星军的首领算是看了朱雀军的笑话。虽知道对家的人不好惹,但军令如山,庶子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他真不好交差。于是,他大手一挥,后面的队伍一窝蜂似的就往前冲。不一会儿,两帮人已经在瘦道打起来,从路边一直打到林子里。 ------------ 第013章、热情打滚 这时候,许惜风和花玉香早已身在丛林之中。后面抄着家伙的那些人追得很紧,俩个娃娃一直没敢停下。 其实,许惜风心里的小算盘早敲好了。虽说不方便显露武功,灯下黑干一票,在树丛里摸倒几个敌人,过过手瘾也挺好。 花玉香却不这样想,货在外头不说,莫名其妙还挨一顿追砍,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奔跑间,俯身躲过几根乱枝,花玉香张嘴就问:“驴车上的东西怎么办?” 千斤丸的时效还没过,许惜风跑了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他们不求财!” 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军队,追兵很快赶上了他们的脚步。 为多了解些情况,花玉香绷着脸急忙打听:“都是些什么人?” “驴车后面是敌人!驴车前面是盟军!快跑,他们人不多,很快就能打完!”许惜风道。 花玉香听完就闷,既然前面是盟军,他还提议往林子里躲?我去!她觉得自己脑袋也是秀逗了,竟然信了这家伙的胡话? 要不是后面还有追兵,花玉香早发难了:“没想到你悟性还挺高啊?” 她那吃人的眼神,瞪得许惜风心里直发毛。 他急忙搪塞一句,好转移母老虎的注意力:“为活命,能不高吗?” 回过神来,花玉香的心神已定了几分。虽然白跑了大老远的路,多亏许惜风的提醒,花玉香可算明白过来,没穿军服的,那就是敌人! 眨眼的功夫,俩人已被团团围了起来。原来,敌人迟迟没有动手,是为了一网打尽。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花玉香拔了剑,侧着脑袋就道:“别乱跑!” “哦……”假惺惺应了一声,许惜风无声无息地就往后移了半步。 不躲开大伙的视线,他怎么使坏?要他老老实实待在她身后,这太难了。 话音刚落,许惜风抬头一看,官道上两伙人估计打得正凶,追来的才十几号人,不难应付。眼见敌人的包围圈渐渐缩小了些,许惜风后脚一横,推开前面一人,拔腿就跑。 花玉香可郁闷:“唉?你去哪?” 话音没落,一把大刀已朝她当头劈下。幸来,花玉香这身功夫一点不掺假,都是她大师兄一手一脚教出来的。为了讨好大师兄,花玉香练得可卖力。在并不尚武的年代,她的本事还算不错。 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她后脚一旋,那壮汉即时翻跌在地。汉子们见她这么横,齐齐就攻了过去。花玉香长剑翻转,瞬间就和对手战在了一起。 许惜风这时候倒轻松得多,虽然身负千斤,东躲西藏,几个壮汉硬是逮不着他。时不时,他还绕到身后,给人家后脑勺来一记。他是没敢使力,不然那人早挂了。 倒腾了一会儿,花玉香那头已经解决了三个壮汉,但形势还不太乐观。许惜风张目一看,小脑筋又动了起来。他觉得,得想办法放倒几个敌人才行。 少时,灵光一闪,许惜风朝身后一个大块头做了副大花脸,拔腿就跑。 那男人身为朱雀军一员悍将,在月城横得很,从没人敢招惹他。今天却被一个病号当猴耍,他怎能受得? “你小子有种!要是被老子逮住,先扒了你的皮!”大块头喃喃一声,怒步就追。 故意逗那家伙追了一段,跑着跑着,许惜风假惺惺拌了脚,就往草丛里摔,还叫得跟杀猪似的:“哎呀!” 不远处的花玉香可着急,暗暗把许惜风骂一遍,她就想突围。可是几招过后,她又被挡了回来。 花玉香这会儿憋得可慌。她听说千禧的时候,那些武将都牛得很,一招能振个地动山摇。他们天音观的祖师爷穿云剑胡道元,就是其中一位。可惜今不复古,高深武艺大都失传了。 和平年代,谁还闲着没事去练功啊?就连天音观,也不得不为寻找食物费去大量心神。至于南国,兵士训练更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这,造就了花玉香以一抵十的能耐。 花玉香还在长短叹,许惜风又往后挪了挪。他嘴里虽嚷嚷着几句求饶的话,搁在草丛里的手已经拽了一把沙子,准备来阴的。 他刚要发难,树上忽然蹿下一个黑衣人来。一技连环腿,她瞬间已将距离许惜风最近那人踹翻在地。 许惜风愣了愣,急忙松了手里的沙子。手往裤腿上一抹,他暗暗就惊。幸好,没有显露武功,不然他心思都白费了。 眼前的这个人,连许惜风都没有察觉,想必那人轻功非常了得。除了子山和灵山,南国不会有这么厉害的家伙。隐居子山的武痴沐剑明是许惜风师傅,天音观的观主毕秀心也是,名门正派怎会蒙面?那俩个冤家还真不削于做这种事。 嘴角一扬,许惜风已经恍悟。眼前女子定是密教的人,是皇兄许立云派来暗中保护他的。 然而,许惜风并不知道,站在他身前的蒙面女子辛彩妍,她姐姐辛彩妮是许立云的媳妇。年纪轻轻的辛彩妍,不但和许惜风是亲戚,而且还是密教八大高手之一。 想罢,许惜风细细一看。那蒙面女子虽裹得严严实实,黑衣下面前凸后翘。直觉告诉许惜风,眼前这女子,长相定不会比花玉香差。她还是自己送上门的,这小子当下就起了歪念。 辛彩妍功夫了得,三两下将追来的人放倒在地之后,就站那不动了。她所接到的密令只是保护目标,救助目标的侍女并不是分内事。 但这么好的功夫,她不去帮忙实在太浪费了!许惜风暗暗叹了一声,回身就往人堆里钻。辛彩妍愣了愣,只得迅步也跟过去。 许惜风赶回来的时候,围在花玉香身周能站着的已不到十个壮汉。他们都经过精挑细选,武功自然比一般的兵士要厉害点。显然,刚才她击倒的几个人,只是来试探的,现在才是正戏。 围攻下,花玉香牵强应付着。混战中,她背后一把大刀冷不丁又砍了过来。 许惜风心头一急,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然而,这小子心思歪着呢。反正壮汉也扑不倒,于是他果断扑倒了花玉香。 “啊!”花玉香被吓了个大跳。 转眼之间,俩人已在草丛里打起滚来。花玉香没看清身后的人,心里可着急。她要是被逮着,主人也捞不着好。 汉子们见俩人都摔在地上,就是一喜,乱刀就往下砍。 俩人滚草地的时候,躲了几刀。花玉香以为只是运气好,反手一肘,旋身就将围在身前的三人踹开。 “噢……”许惜风肚子吃了一招,疼得哇哇直叫。 ------------ 第014章、俩女争风 花玉香刚站稳脚跟,回神一看,发现是他,知道又被占了便宜,破口就骂:“你还没死啊?来了也不吭一声!” “救了你,还挨打骂?现在的人真不厚道!”许惜风嘴里嘟囔着,那样子委屈死了。 这时候,辛彩妍又放倒了好几个人。她出招极为残忍,一刀一个,都是断喉。待壮汉全躺在地上,俩个女人也照了面。 花玉香可没心思跟许惜风废话。 见蒙面人刀口上全是血,花玉香长剑一指,厉声就问:“你是谁?” 练武的女人大都直来直往,辛彩妍也不例外。 “你没必要知道!”她只冷冷回了一句,气得花玉香直冒烟。 俩女都是要强的个性,擦枪走火那太容易了! 许惜风见气氛不对,急忙上来劝:“别,别这样……” 花玉香担心陌生人背后捅刀子,她把主人肩膀一转,抬腿就往他屁屁上踹:“给老娘死一边去!” 花玉香嘴上虽在嚷嚷,心里却巴不得许惜风快点逃。踹的时候,她故意使了七八分力,一下竟把许惜风踹到了三丈以外。 “哎呀!”许惜风一声惨叫,已落了个底朝天。 吐了几口沙子,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许立云在辛彩妍的心里,一直处于超然的地位。不但因为他是龙国的新帝、密教的少主、她的姐夫,最主要的,他还是她的心上人! 护一个人并不难,辛彩妍本想借这任务在少主面前邀个功。可万一到了龙都,少主看见皇弟带着伤,这就完了。弟弟负伤,彩头也不好!所以,辛彩妍就觉得,花玉香这一脚,明摆着是找茬。 密教不爱欺负人,但辛彩妍绝不允许外人欺上门来。况且,龙都一行,说易不易。把目标交给外人看管,她真不放心。 反正不是她挑的事,借这机会取而代之,来个亲力亲为多好?念罢,匕首一抬,辛彩妍果断朝花玉香攻了过去。 挑单个,花玉香真没怕的。回剑一挡,她立马就反攻。转眼间,俩女已经对了几招。乍看之下,煞是平分秋色。 精彩之处,在于俩位还都是美女。若花玉香不是花仙转世,许惜风真巴不得搬张椅子来,当个看客。但现在干架的是他心上人,性质就不一样了。就是他想置身事外,也狠不下心来。 这场架打得太突然,连天上的圣人天凤也惊动了:“怎么就打起来喇?” 白云上,弥勒往人界又瞟了一眼,就笑:“还是平乐四花的时候,婧芯和娇婷虽不熟络,却都被这只老狐狸占过便宜。五百年过去了,这历史怕又要重演喽!” “你说,彩妍是娇婷转世?”天凤愣了愣。 弥勒又笑:“忘喇?还是你给她端的忘情汤,天书上可都记着呢!” 重重叹了一声,天凤也是很无语,只望他们不要弄出什么岔子。 当下,辛彩妍的攻势仍十分利索。许惜风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杀手。久战之下,必有死伤。 确实,辛彩妍自幼在炼狱岛长大,招式里都透着一股狠劲;花玉香武功虽不比她差,但因处处留手,对阵中难免要吃亏。 许惜风脑筋一转,借着劝架的机会,又扑了过去。这一回,他看得可准,一个跃身就拦在了俩女中间。他的目标,是花玉香正要抬起的左腿。 这时候,辛彩妍正要往前捅刀子。许惜风忽然冒出来,就吓了她一跳。未免伤了少主的皇弟,辛彩妍的匕首即时顿了顿。花玉香的反应却没这么快,一脚稳稳又踹在许惜风屁屁上。 许惜风憋了好久,可算盼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脚尖往地上一划,使了一把巧劲,他借势就向辛彩妍扑了去。花玉香那脚,本来踹得就很猛,许惜风又借力使力。这迎头盖脸的一只大蛤蟆,简直扑得辛彩妍措手不及。 这话又说回来,许惜风是个什么人?一个无赖,怎么会轻易放过对手?管她是男是女,欺负他花仙姐姐的,就得好好罚罚! 一下迎头猛撞,俩个脑袋瓜狠狠砸到了一块。许惜风不愧是老江湖,准备功夫就一个字,足!因为,他早已用真气将脑袋瓜严严裹住。辛彩妍却没这么走运,两眼一黑,就往后倒。 眨眼的功夫,她已被许惜风压着。许惜风觉得,最近桃花运真是走到了脚趾尖,竟能在同一天连续倒扑俩位美女。他,怕是做梦都能笑出来。 豆腐不吃白不吃,许惜风的嘴趁机就往人家小姑娘脸蛋上蹭。他眼睛可尖着,怎么会压偏?虽然隔着一层黑布,很不幸的,小姑娘的初吻没了。 “嗯!”辛彩妍还没清醒过来,微微挣扎了一下,硬是使不上劲。 许惜风却很激动,简直爽歪了。他感觉那女孩的唇,软得像棉花糖似的。但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她的面纱揭开,比较方便,他身后就是一声惊雷。 “你在干什么?”花玉香身为侠女,虽然和人结了怨,也不能容忍一个流氓当着她的面欺负女人。 “没,没干什么……”许惜风愣了愣,依依不舍地才将身子撑起来一些。 视线好不容易清晰了点,辛彩妍就闷。千辛万苦为少主留下的初吻,竟不翼而飞了。凭她的武功,从没让男子得逞。他是怎么做到的?辛彩妍怎么都想不通。 也怪刚才太混乱了,究竟发生过什么,谁也说不清楚。眼下男人还骑在她身上,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气不打一处来,辛彩妍抬手一掌,就朝许惜风脸上呼过去。直到这个时候,辛彩妍才明白,什么叫长着一张欠揍的脸。 一把将他推开,辛彩妍擦了擦脸上的黑布,无可奈何地起了身。可她撇眼一瞧,转眼之间,许惜风已是哭丧着脸,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看着他,辛彩妍就慌。难不成真是他被欺负了?还是她下手太重?他要是到少主那去告状,她水洗都不清。辛彩妍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花玉香也知道主人不值得怜悯,把剑一收,就安抚冤家道:“他就这德行!” 俩女可算找到了共识。她们都觉得许惜风确实是个流氓!并且,是个欠揍的流氓!抬头看了看花玉香,又瞪了许惜风一眼,辛彩妍正准备离开。可是这一看,辛彩妍心头咯噔就跳。 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得脸青唇白了?难不成真被她打出什么毛病来?辛彩妍再细细一瞧,这回完了!很可能是打闹的时候,她不小心捅了他一刀! 许惜风站起来后,本倚着棵树。身上破烂的衣服又是很不起眼的深色,俩女都没太在意。可是没一会儿,他的身子因为疲软,还是向下滑了些。捂着腹则的手下面,布块红了一大片。 发现异样的时候,花玉香急忙过去查看:“怎么回事?” ------------ 第015章、臭味相投 许惜风似乎没什么力气说话,只可怜巴巴地抬起一个指头,直指罪魁祸首。那气势,就像被逮的逃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见人都说是他同伙。 “别看着我,是你自己往刀口上撞的!”辛彩妍有些无辜,却也不想推卸责任,只简单做了解释,避免和花玉香又打起来。 还说着话,嘶的一声,辛彩妍已经在臂膀上撕下来一块黑布,接着又是一块。看着光溜溜的胳膊上夺目的冰肌,许惜风那死气沉沉的双眼立马闪出了光芒。 两块布条往花玉香手里一扔,辛彩妍就道:“给他包扎一下。” 完了简单的善后,她转身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许惜风问。 “你要是死不了,以后会知道的。”辛彩妍本就没打算告诉他,更何况,她也没心情说。 随口应罢,一个跃身,辛彩妍很快不见了影。 见许惜风的眼神有些呆滞,还落得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花玉香就急:“都什么时候喇?你还有心情搭讪?” “她刚才不是还帮了忙的嘛,要是有机会,咱们得好好谢谢她!”许惜风咯咯笑了笑。 “把你伤成这样,你还谢她?”花玉香还说着话,就动手解许惜风的衣带。 许惜风愣了愣,衣领一紧,就问:“你干嘛?” “你的血再流就没了!”花玉香怒目一瞪,因为着急,干脆就来了硬的。 俩人撕扯一阵,花玉香的心忽然一颤,徐徐就从主人身上摸出个皮壶来。那皮壶被刀划了个口大子,红了一大片。花玉香这时候才明白,许惜风一直捂着的不是伤口,而是壶口。 待将壶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花玉香疑心就问:“果浆?什么时候弄的?” “没天亮的时候备的,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把壶弄坏了。”许惜风尴尬地笑了笑。 “无聊!”虚惊一场总比真受伤的好,花玉香冷哼一声,看似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转身却暗暗舒了一口气。 俩人还在嘀咕,朱雀军的人就赶来了。 带兵的将领金斗满是个精明人,他一眼就看出许惜风没什么大碍:“末将保护不周,让殿下受惊了!他日到了月城,曾公公自会为殿下设宴洗尘!” 许惜风也不傻,一听就明白。七星军大都是史太公曾家和的人,曾家和又是密教的人,也就是云帝的人。 而袭击他们的朱雀军,想必拥有与曾家和抗衡的能耐。放眼南国,只有一个人,就是南国帝君张元虹。龙国与南国建交有些日子。当年出使关说的毛遂,据说与诺王走得很近。 许惜风也是无奈,大哥和二哥的党争,不仅把邻里的南国给扯了进来。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平乐城没几天,就遇上。 先帝广帝在位的时候,膝下皇子十人,唯独许立云和许惜风不喜政事。吊儿郎当二人组,也成为朝里人对他们最初的评价。凭借与新帝许立云的关系,许惜风就是不站队,别人也会认为他站了。 若再置身事外,许惜风觉得自己要走出南国,想必都很困难。既然避不了,那大伙就坦然面对吧。 掂量后,许惜风即客套道:“许某荣幸之至,他日必登门拜谢!” 话语间,许惜风悄悄摸出一张折好的银票,就向金斗满塞了去。他那动作很隐秘,花玉香甚至没看清票面的金额。 “贼人已被驱散,殿下可放心上路。末将到外头打点一下,先失陪。”金斗满得了好处,笑意更浓。 刚托词离开,他转身就揭银票查看。这一看,他当下就傻眼了。手上,竟是一张希通银号千两的金票,用的还是防水的皮纸。 金斗满任职明威将军以来,年中好处能捞不少。但他从没见过像许惜风这么豪爽的人。 “那可是金主,一定得伺候好!”快步走到外头,金斗满立马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干劲,前前后后就是一番布置。 许惜风和花玉香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见主人又费了钱,花玉香心情不是很好。一路上只低着头。 许惜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往耳边悄声就是一句:“饿不着。” 花玉香听了,心神才稍安稳些。 俩人好不容易回到官道,驴车前的毛驴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匹高头黑马。显然经过训导,那马非常安详,对陌生人也很友善,还朝花玉香眨眼睛。 兴致一来,花玉香就往马背上摸索了一把。这一摸,手上全是血。 花玉香当即吓了一跳:“啊!” “这位大人真有心,纯种的血汗宝马不多见了。”许惜风道。 花玉香听完,更郁闷了,暗暗就埋怨:“送镖也就罢了,还要替人带马?要是过几天马丢了,卖身一百回都还不起……” 未免扰了金主观景的雅兴,除了开路的俩位健朗将士,剩余的人马都跟在了柴车后面。柴车前后,还各预留了十五丈的距离。 一路通行无阻,没入夜,许惜风俩人和随行的七星军,已经在卢村落了脚。 客栈掌柜见来的多是军爷,手脚非常麻利,很快就给大伙安排了食宿。 饭桌上,许惜风干下一杯水酒,就为金斗满夹了一块臭豆腐:“金大哥,尝尝这阳城的美食。真不是用屎水泡出来的!” 金斗满听罢就是一愣,金主竟然主动和他攀交情?多有面子的事!心喜之余,他面对眼前的怪食,却是一阵心寒。仔细掂量下,他觉得金主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他稍稍咬了一小口。但这味道,他怎么都习惯不了。 想到金主的举动一定别有用心,金斗满还是僵硬的笑了笑:“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这味道,我也喜欢。我们这就叫臭味相投喽!”许惜风是老狐狸了,借着吃饭的机会,三言两语就表明了态度。 “对,对!”金斗满大喜,心里就想,他家主公果然没看错,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不但机敏,还很会来事,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在动身前,金斗满本还以为,一个破落庶子整不出什么事。没想到,却是个连自己都想结交的金主。但就算庶子再有本事,如果他站错了边,也是要除掉的。没想到,坐下才一会儿功夫,庶子就和他们结了盟。 ------------ 第016章、红尘撩心 不但在曾公公面前可以邀功,而且兜里还不怕缺钱花,这两全其美的事,让金斗满太高兴了。借着当下的兴致,许、金俩人又对饮了几杯。战果,双方还是满意的。 忙完了正事,许惜风偏着脑袋一看,小声就问:“怎么不吃东西?” “我……还不太饿……”担心主人为了应酬,还赊客栈的账,花玉香连筷子都没敢动,只规规矩矩地坐着。 当下,光客栈大堂就开了十几桌,门外还有几桌。这一顿饭,真看得她战战兢兢。 许惜风见心肝宝贝有些拘谨,也怕她饿着,立马就给她夹了一块肉:“这家老店,相传是五百年前平乐四花伊人醉和他男人开的。尝尝这夫妻肺片,很有名。” “嗯……”在生人面前,花玉香也不好太标新立异,简单应了一声,她竖起筷子就把碗里的薄片往嘴里送。 香辣中,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仿佛吃着一位久违的闺蜜为她亲手做的菜,花玉香的双眼瞬间已有些润。 许惜风见她不对劲,关切就问:“怎么喇?” “太好吃了……”花玉香哭着脸,笑笑将食物咽了下去。 天上的天凤看见,也暗暗羡慕:“若溪姐传下的手艺?” “我还偷偷尝过几回,味道挺好的!”她身旁的弥勒一听就来劲。 天凤愣了愣,眉头不禁轻轻一触,过往那娇柔的模样瞬间又现了出来:“你尝过?” 弥勒的心咯噔一跳,忙搪塞道:“刚开玩笑的……谢世六百年了,我怎可能吃肉?那玩意下酒真不错!噢,不……我答应过你不喝酒的!” 看着眼前傻呵呵的弥勒,再看人界体贴的许惜风,天凤就闷。弥勒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他甚至忘却了人间的情爱,一心只想着为希地拔苦。倒是曾经的夫君和曾经的好姐妹,在下边浓情惬意,看在眼里,天凤心里真不是滋味。 妖王入世后,极乐国每年都要添几分哀怨。尽管天凤曾将她对许惜风的情思捣进稀泥并送入轮回,眨眼才十余年,情丝又长回来了。 有时候,天凤真想也喝一口自己煮的忘情汤。可惜,极乐国现在只有她和弥勒。她若转世了,就只有弥勒一位圣人。轮回的事,他估计忙不来。一声长叹,天凤觉得真的好累。 “让他们慢慢吃,咱们好久没去数星星了!”弥勒轻轻拥住了她,似乎和五百年前,他还是魔君的时候一样。 对于前夫的怜悯,天凤一直没办法拒绝。因为这些年,她实在太寂寞了。待她含笑点了头,连天云一合,他们这一宿的浪漫,还真托了许惜风的福。 天上偷偷摸摸,又水到渠成;地上光明正大,也歪打正着。 见花玉香喜欢吃,许惜风云眉一舒:“那待会儿,再来两份?” 沾了酒的花玉香,脸蛋红扑扑的,很好看。她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仿佛也在美酒的滋润下,变得服贴而平和。麻辣的夫妻肺片,似乎又触了她的情思。母老虎在这一会儿,已彻底蜕变得和小羔羊一样。 “不用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花玉香摇着头,几分温婉道。 金斗满看见,即打趣道:“殿下,你这驯虎的本事真是一流!末将佩服!” “还不是托了金大哥的福?来,许某再敬您一杯!”许惜风一番客套,把酒又往金斗满那推。 由于出身皇家,又多年从商,这饭桌上的本事,许惜风是有一套。很快,七星军的人已醉倒了一大片。待将花玉香在客房里安顿好,许惜风打包了些饭菜,转身就往客栈外的林子里去…… 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夜幕降临,辛彩妍才回到密教在卢村的落脚点。这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出使这趟任务的几个人,只能憋在同一个简陋小房间里。凑合着睡,大伙也早已习惯了。 “辛大人,你回来喇?”下属见她衣服破了,暗暗就惊,却也没敢问,只当没看见。 辛彩妍见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张口就道:“他们人呢?” 下属尴尬笑笑:“除了接替您盯哨的和看门的,其他人都出去了。集市正是收摊的时候,大伙都想借这机会,去捡些剩菜叶子,回来倒腾倒腾。毕竟呀,老吃馒头也不是个办法。” 辛彩妍眉心一皱,几分不满道:“这不是曾堂主的属地吗?总坛的人来了,怎么没见招呼?” “代曾堂主传话的人说,军营和朝里还需要打点,曾堂主实在腾不出时间……”下属也是无奈,只能将情况如实禀告。 曾家和这些年,在南国混得风生水起,手下干将如云、兵强马壮,与密教却日渐疏远了。 辛彩妍虽为密教八大高手之一,面子似乎还不够大。除了实力和职级的差异,总坛突然来人,必定带着些监察的意味。割据一方的曾家和怎么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对于南国的现状,在动身前,大伙早已有心里准备。可是,几个年轻人万万没想到,曾家和竟然避而不见?他这过桥拆板的功夫,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算了……”炼狱岛的情况辛彩妍心里明白,过多的计较也无济于事。 她身处的东海密教,源于五百年前的罗刹教,由身为创世者之一的魔尊罗刹所创立。曾几何时,它也有过辉煌。在辅教王唐伯的带领下,它甚至拥有反攻希地的能耐。 只可惜,千禧的神魔大战,螣蛇军落败了。作为决战的战场,炼狱岛也沦为废墟,多年来寸草不生,临海的渔获也不多,致岛内缺衣少粮。相比起灵山的天音观,炼狱岛人的生活更加困苦。 很不巧的是,那时的龙都和月城,刚经历了屠城、粮荒还有尸变,皆是无暇东顾。若不是远海还能捕到鱼,炼狱岛恐怕已经是孤岛了。 年幼的时候,辛彩妮和辛彩妍俩姐妹就曾亲眼目睹寡母因缺乏药物,活活病死。这不但是一俩个孩子的遭遇,也是炼狱岛上不少人的真实写照。为密教正名,并逐步迁出那片贫壤,是每个密教孩子的梦。 他们曾经扶持过一个人,但曾家和让大家都失望了。这些年来,他们唯一的寄托,就是少主许立云。 许立云和曾家和不一样,他生来就是密教的人。他们相信,只要许立云在龙国站稳脚跟,一定可以为大家带来所谓的光明。 ------------ 第017章、面桃花开 忙活了一整天,有气无力地回了话,辛彩妍就准备到榻上稍躺一下。这,比起要打地铺的另外几个人,待遇已经很好了。 可是,她刚往屋里走几步,就听下属道:“辛大人,您后面……” 见下属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的模样,辛彩妍歪脖一瞧,当即一愣。她屁屁的黑衣上,竟留了十个大大的指印。许惜风的这个恶作剧,让辛彩妍这会儿什么倦意都没了。啥时弄的?怎么弄的?她都想不通! 瞪了下属一眼,辛彩妍沉声就道:“你看见什么了?” 辛彩妍是什么人,下属都很清楚。她可是密教八大高手之一,不能随便开玩笑! 这哥们反应很快,仿佛稍耽搁就会小命不保似的:“卑职什么都没看见!” “嗯!”辛彩妍冷哼一声,这才往榻那边去。 但她小脚还没歇上,先前去捡剩菜的三个哥们竟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辛彩妍一看,就坐不住,忙几步凑上去问:“怎么弄成这样?” 辛彩妍麾下,老二较众人稍年长些,处事还算稳健。 尽管在外头受了委屈,他硬着头皮还是开了口:“回来路上,一姑娘见老四几分帅气,就来搭讪。对于姑娘的纠缠,我们没有理会。可是,人家为了留住老四,在大街上硬是耍起流氓来,说我们调戏她。恰巧来了几个军爷,据说是她姘头,当即把我们狠揍了一顿。为免暴露身份,我们没敢出手,所以……” “是曾堂主的人?”辛彩妍脸一沉道。 见下属们屈辱地点头默认,辛彩妍道:“老三,去买一个鸡蛋,给他们敷敷。” 老二听说要花钱,忙道:“辛大人,大老爷们磕碰一下不碍事。我们三去洗把脸,歇歇就行。你们说是不是?” 负伤的另外俩人即附言道:“是是是……” 大伙正要去洗脸,老四从兜里翻出一团废纸,就往桌上放。待他小心翼翼揭开,纸团里边竟是一个仍带几分温热,但已被压得全扁的馒头。 他脸上还带着伤,眼下也都是酸:“可惜,菜叶子和馒头都被踩没了,我只保住了这最后一个……” “你们先去洗脸,完了大伙再分着吃!”辛彩妍道。 老二听见,就有几分于心不忍:“辛大人,您吃吧!您一个女儿家,老挨饿也不是办法!别人会笑话,我们当弟弟的不称职!” “你们少废话,这是命令!”辛彩妍严肃道。 话音没落,接替她盯哨的老五,竟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浓郁的米香,让屋里众人魂神即时一震。 老三眼前一亮,就道:“老五,行啊!哪弄来的?” “殿下犒赏的,他还让我去弄了的两套夜行衣。一件,说是为辛大人准备的,另一件,他让我们方便的时候,再给他带去。这,是剩下的碎银。”岛民很实在,往兜里一翻,好处全上缴。 大伙将满满的收获往桌上一摊,这才留意到辛彩妍身上的衣服,两袖子全没了。那白花花的胳膊,养眼得很! 老二见大伙一愣一愣的,忙咳嗽了两声。 “殿下这是要和我们搭伙吗?听说,他和少主打小就是铁哥们!若能多他一分力,岛民乔迁也算多一分希望了!”老三回过神来,一板一眼就道。 辛彩妍虽也是喜出望外,却感事有蹊跷,沉声就问:“老五,殿下还说什么了?” “他说很仰慕您。他还问我您的名字。见他也是个爽快的人,我就告诉他了!”老五道。 在大伙的窃笑声中,辛彩妍差点被气晕过去。 念在许惜风没说出意外负伤的事,辛彩妍缓过劲来,虽几分不愿,仍道:“明天,我亲自把衣服送过去。” “辛大人桃花要来了!”下属们听见,偷偷又笑。 未免扫了大伙雅兴,辛彩妍只瞪了这些大老爷们一眼,直到他们将嘴巴都合上。 回过神来,她的视线不经意又落在桌面的新衣上。那目光先是滞了滞,片刻之后,已舍不得挪开。在炼狱岛,衣服都是好几个人轮着穿,破了补,补了再补。虽是女儿家,她好久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眼前的衣服不但是全新的,还是她喜欢的黑色。在雀跃和忐忑的笼罩下,女孩的坚韧瞬间荡然无存。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也被惦记着。并且,和别的女孩一样,她也能有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为掩饰心里的波澜,这聪明的女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次见面,你们都把名字给殿下报上,让他也仰慕仰慕。还有,你们都别忘了,跟他要衣服!” “辛大人提点得是,属下定照办不误!”几个人一下都笑开了。 笑声里,唯独辛彩妍的脸蛋现出了醉人的桃红。如在那黑山谷的断魂崖上孤行独木桥,取过新衣,她失魂地在屋子里默默走动起来。 榻帘一闭,她终于躲开了众人怪异的目光。可是她刚静下心,许惜风的音容,不知不觉已呈现在她的眼前。 好不容易盼到酷大姐小憩,老三悄声就对老五道:“改天,咱们再问殿下要件新抱腹!” “对,殿下若能再三解囊,辛大人定会上心的!”老五斩钉截铁道。 边上,老二的声音也很小:“别让辛大人听见!我可不想掉脑袋!咱们都去洗把脸,外面再说!” 碎语后,屋子里的男人转眼一空,只留下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和一个神不守舍的女人。 辛彩妍正为一件寻常衣物窃喜的时候,她五百年前的老同学花玉香已经醉熏熏并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栈厢房的木榻上。 那榻板上垫着的软褥,让花玉香很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就像浸在云雾里一样,从粉肩到玉脊,从白腚到莲腿,都是酥酥的。 朦胧地睁开眼,见许惜风又在榻沿守着,花玉香很欣慰。对于从小缺乏父爱的她,男人的每一分关怀都来之不易。 花玉香是大师兄京文阳一手带大的。他待她特别好,但多如大哥哥管教小妹妹一样。在花玉香的记忆里,稳重而充满威严的他,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类型。 倒是许惜风,虽嬉皮笑脸,但他一举一动仿佛都要把她往天上捧。这种被溺爱而生的优越,让花玉香觉得很踏实,她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会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 第018章、借酒问香 抚育花玉香的天音观,虽是名门,但因财困,“酸门”的戏称世人皆晓。作为天音观的弟子,难免都会被人看低。一身好武功,固然可以保几分自尊。可惜,在并不尚武的年代,他们的自尊,一文不值。 唯独眼前的许惜风,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的男人,却和外面的人都不一样。为了见她一面,他曾在观门前一跪就是七天七夜。 他这个壮举,师兄弟们可都看得一清二楚。直到她离观,师门对他的赞叹声,仍络绎不绝。这是花玉香有生以来,头一回觉得身为天音观的人,也很有面子。 主仆俩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许惜风所赋予的,那众星拱辰般的感受,却深深触动着花玉香的心。如投进寒潭的碎石,就是再不经意,怎么也会荡起些水纹来。 借着醉意,花玉香看向许惜风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妩媚。她很想借这机会和他多说几句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惜风蹲在榻沿,刚为她额头敷上热毛巾,就听这醉猫儿喃喃道:“大师兄,你来看我喇?” 话刚说出口,花玉香就悔。明明在意那家伙,不料她脸皮还是太薄。转眼之间,她已将大师兄这块挡箭牌亮了出来。 许惜风听着就是一愣。更逗的是,这只老狐狸平常很机灵,面对最爱的女人,却很钝。他迟钝得,甚至悟不出,花玉香是在借机亲近。 “大师兄、大师兄……你就只知道大师兄!我要是你大师兄,第一件事就是吧你办了!”许惜风心里纳闷,嘴里小声哼哼了几句,徐徐就生了戏弄花玉香的念头。 随即,这家伙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就道:“唉?师妹,你说大师兄我哪好了,让你老惦记着?” 花玉香真没想到许惜风竟然胆敢冒充她心上人。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梦中情人。但他这做派,太不要脸了,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如果是大白天,花玉香定会狠狠修理他一顿。可惜,侠女也会有犯花痴的时候。 这节骨眼上,主人所有的缺点都会变得特别模糊而有趣。偶尔变换一下角色,讨讨乐子,在花玉香看来,也挺新鲜的。 沾了酒的脑袋有些迟钝,花玉香眼珠子转了好久,才想到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该让他尝点苦头了:“你,哪都好……” “他哪都好,我哪都不好!真是偏心!”许惜风摇头叹罢,暗暗才把京文阳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就见花玉香斜眼一瞪道:“你不也惦记着我?那也说说,我哪好?” 难得壮着胆子去探主人心思,放了饵,花玉香心里就偷着乐。她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蛮不讲理,女儿家也就想听几句暖心的话。只要被哄好了,不但可以饶了他,她还能说服自己给他一点小奖励。 花玉香很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竟说出那样的话。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好!人又凶,劲又大!虽说有几分姿色,也不算出彩!待主子也不厚道,不是我说你,人家当主子容易嘛!”许惜风一撇嘴,喃喃就是一通数落,把花玉香批得灰头灰脸的。 没想到在主人心里,她竟是这样的女人。即使心里这样想,他也没必要实话实说吧?定是借机嘲讽,他这人太缺德了!反正她喝醉了,把他当蛤蟆暴打一顿,不过分吧? 当然了,如果眼前是京文阳,花玉香真无从下手。但面对撒气桶,就不一样,随时都可以开训! 微微抽动了两下的脸刚缓下来,花玉香的后手已慢慢绷紧。很快,那手已聚满力气。为避免失误,争取一击即中,她暗暗将突袭的角度又掂量了一遍。没错,她这一招定可以将他打趴在地上。只要一想到这家伙待会儿底朝天的模样,花玉香心里就倍爽。 她正准备发难,耳边却是许惜风一个苦笑:“我却偏偏喜欢这样的你,并且是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看上了。为了找到你,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希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冷冷的,心肠却热热的,老是为别人想着,正义感也满着,却不懂得保全自己。这让我很挂心,我不能把你就这样永远留在那座荒山里。即使你不再是花仙,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仙子。我会和以前一样,一直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我们第一百个孩子出世……” 许惜风这一会儿,已经彻底把花玉香说朦了。什么花仙?哪来的花仙?一百个孩子怎么生?一个一个生?听着这些天方夜谭,花玉香不禁毛骨悚然。 惊骇中,她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甜腻都没了。并且很不幸,她还忘记了要去修理他。这,让她得到了继续行骗的机会。 这时候,许惜风恰巧兴致浓,又极力模仿着京文阳的语气,道:“师妹,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喜欢这个词,和大师兄忽然联起来了?仿佛被洞穿了心思,花玉香的脸瞬间有些烫。当着主人的面,袒露初恋情感?这,多难为情啊!她若将心事全抖出来,丢人!但若不说,那她得憋到什么时候? 借这机会,气气这家伙也好!让他知道能有她的陪伴,是件多么幸运的事。花玉香暗暗盘算着。不知怎的,她心里竟生了几分窃喜。这突然而来的期待,让她很想看看许惜风醋坛横飞的模样。 不多时,榻上就生出了一丝娇媚如莺的细语:“在你第一次拽着我的手,教我练剑的时候,我就想让你抱了。” 许惜风一听,那还得了!他花仙姐姐的手怎可以让外人拽?她还想让外人抱?愣了愣,许惜风头顶上枯黄的乱发,已有几根瞬间立了起来。 为将亏掉的都讨回来,许惜风把花玉香的手一拽,就道:“是不是像这样?” 这突然而来的接触,让毫无防备的花玉香芳心一动。她本想将手抽开,没想到却被拽得死死的。可怜她那只芊芊玉手,不但掌心被许惜风的指蹼轻轻抠着,手背也持续经受着牙痒的摩挲。 大好的心情瞬间不翼而飞之后,花玉香真巴不得,一巴掌扑脸就给他盖过去。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被老狐狸耍了好多天,花玉香觉得这一刻,自己要学坏了。反过来耍耍他,总比一直被他耍的好。 于是,她咯咯笑着,后手向前一探,在许惜风的鼻头狠狠就捏了一把。 紧接着,她狡猾地撒了个不小的慌:“你忘记喇?那时候,你不但抱了,还亲了我!” 话语间,花玉香一直留意着许惜风的表情。果然,许惜风听完老脸就是一黑,跟灶头的火碳似的。他大概气炸了,甚至完全忘了鼻子上的痛。看着许惜风一脸失落的样子,花玉香真舒心。这回,她什么大仇都报了! ------------ 第019章、死缠乱啃 花玉香还在窃喜,许惜风大手一提,就借势前压。眨眼间,这只老狐狸已经将他的花仙姐姐壁咚在榻上。他想干嘛?那张臭脸怎么凑这么近?花玉香正想说点什么,情急之下,却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像现在这样?”许惜风面无表情道。 这一刻,花玉香心里的小鹿已狂跳不止。俩个贼都有贼心没贼胆子。牙痒了好多天,好不容易盼到一亲梦中情人芳泽的机会,并且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了,花玉香当然来劲! 虽摸不透主人的心思,但花玉香仍不禁暗暗琢磨。如果按照以往豆腐不吃白不吃的习惯,眼前这家伙应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才对。 一番掂量后,她觉得今天借醉亲近的胜算很高,香一口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为刺激许惜风尽快行动,待咽了一口唾沫,花玉香小心翼翼地点头哼了一声:“对!” 这时,许惜风又凑近了些,近得几乎要触到她的脸。要来了吗?亲,快亲啊!羞涩中,花玉香满腹期待地合上了眼。 在她快要得手的时候,许惜风却道:“妹妹,你醉了!” 花玉香感到有些意外,张眼一看,主人已经准备抽身离开。他那表情逗极,空洞的眼睛里缠绕着难言的落寞,轻触的眉宇间绽放着淡淡的忧郁,酸涩的鼻头下悬挂着偏扯的嘴角。这些很不起眼的小分块,结合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有那挺得不是很直的腰板,简直和刚被粪水泼过的路人甲没什么两样。 许惜风惨不忍睹的窘样,几乎让花玉香笑出声来。但他不是要亲她么?怎么就走了?这回完了,她谋划已久的索吻泡汤了! “不许走!”千钧一发之际,花玉香憋气一噌,往许惜风的衣领纤手一拧,又将他拽了回来。 四目相对之下,许惜风的目光瞬间滞了滞。他这一刹那的恍惚,似乎只需要再添一点点冲动,就可以皆大欢喜了。脑袋中灵光一闪,花玉香双眼一眯,小嘴一嘟,果断装出一副骚媚入骨的模样。许惜风却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傻蛋一样愣在那。 她终于急了,没皮没脸地又补了一句:“亲我……” 尽管那声音很小,她相信这样的举动,已足以让自以为是的男人们神魂颠倒。 果然,在她的努力下,主人终于有动静了。然而,他的行动却是那么的出人意表。美食当前,他竟然拨开了她的手。不仅这样,舒了一口气,他拉着黑脸还是要走。 许惜风刚坐起身,花玉香愤愤就道:“你不管我了,对不对?” 许惜风发现自己胆子越来越小,甚至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但是,一想到花仙姐姐心里惦记的是别人,和他亲热的时候,她心里想着的也是别人,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不是不管,是管不起!”短叹中,许惜风一直没敢向后看,脑袋只稍稍往回撤了撤。 冲着主人怄气的一句话,花玉香怒了!她心上人京文阳虽然严厉,但是也不至于像许惜风这样,竟还给她脸色看。就像好不容易来到坑前,却看到“茅坑已迁,请再移步六十丈”的标语,那是一种让人极度抓狂的遭遇。这样强烈的心里冲击,导致她身上的痒痒忽然被无限放大,并在瞬间全然失控。 顷刻之后,正义的侠女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集凶狠、残暴、不择手段于一身的母夜叉。回过神来,见许惜风仍坚持离开,花玉香长手一抓,又拽了他的后衣领。 许惜风似乎很不高兴,喃喃就是一声:“你要干嘛?” “让你吃点苦头!”花玉香的声音也有些沉。 许惜风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完了,她要发难了!从昏沉中忽然惊醒过来,许惜风的眼皮就开始跳。可是,他的反应还是太慢了。随母夜叉一个回甩,主人一声怪叫,他已被抛砸到榻上。眨眼的功夫,海文剑更是直逼咽喉。 形势徒然逆转,手握主动权的主人在这一刻已完全被制住。花玉香终于不必再为索吻费心了,因为她觉得迫吻比索吻更简单粗暴,并且高效! 混乱过后,花玉香虽还涨红着脸,心里已是美滋滋的:“不能动,就别乱动了,知道吗?” 她才说完话,他白嫩脸蛋儿已经被亲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他觉得痒痒的,还挺舒服。虽是被迫,也算是天大的福气。隐隐而生的几分期待中,他不禁双目紧闭。 果然,他的下唇很快也受到了轻抿。她的疼爱就像绵糖,软软的,简直让人难以抗拒。牙痒中,他拽着被褥的手渐渐收紧,脚趾头也很快龟缩成球。可是,他内心的狂喜刚将嫉妒压下,她虎口上的利齿咔嚓一声就砸了下来。 “呃……疼!疼!”许惜风双眼一张,身子一躬,脖子当即添了一道血痕。 那痛感让他瞬间警觉起来。隔世相逢,得来不易,他这二十年可不能白熬!觉悟中,许惜风无奈往榻上一躺,再也不敢动了。 在这个清爽的夜晚,卢村外的饿狼叫得分外起劲,仿佛在为她们新生的老大齐声高呼。长啸声中,泪花悄然而开,却又欣然而落。开,是开在他的眸中;落,却落在她的枕间…… 唇间的余温还未散尽,清晨的阳光已沿窗纸洒落。在厢房的墙角,许惜风盘腿而坐。他一肘顶着膝,一腕托着颌,脸上大大小小的吻痕,简直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密密麻麻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得了好处,还占尽了便宜,心里却不舒坦。暗暗一声唾,他真后悔昨夜的心慈。若他借酒行凶,说不准他的花仙姐姐今天已经是他有名有实的通房丫头了。可惜,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得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纠结了好久,他嘴也没敢擦。被咬破的唇,现在还很疼。幸好脖子上的血痕不是很深,小命算牵强保住了。可是,一夜强受,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简直和虎穴逃生后皮毛被拔了过半的兔子没两样。 ------------ 第020章、吓晕路人 虽只是亲热,想起花玉香昨夜那痴缠样,许惜风就来气。没想到,他花仙姐姐在“京文阳”面前竟是怨妇。那火热劲,真让他受不了。 和彻夜未眠的许惜风正好相反,成功将初吻献给梦中情人后,心满意足的花玉香睡得真香。一觉起来,看见许惜风那狼狈模样,她就有点心虚。是不是太用力了?亲嘴不都是像吃饭一样,要用牙咬的吗?人家一番好意,谁让他不依的?脸被嗑花了,怪谁呀? 花玉香虽暗暗自我安慰着,但她毕竟是做了亏心事,总不能实话告诉他是因为稀罕,蓄意占他便宜的吧?他胆子这么小,要是被吓跑了,回头挨饿的还是她。 于是,榻帘一揭,花玉香几步过来,就佯怒道:“你昨晚又去鬼混啦?” 这什么话,耍了流氓,侍女还要恶人先告状?难不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被主人带坏了?许惜风觉得很有可能!不过这时候,他还真没心情和她计较。所以,他也就随兴编了个故事,打算搪塞过去。 “金大哥请客,大伙喝了趟花酒!”继而,许惜风斜眼一瞥,只没气没力地敷衍了两句。 他是喝了酒,并且有眼前这么一个大美女作伴,说是花酒也没错。主人没撒谎,也没揭她底,这份难得的阔达还是值得肯定的! 但花玉香才暗暗点了头,就听许惜风道:“谁知遇到一只母老虎,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没想到主人本心难移,太阳才出来,壮了他的狗胆,他就拐弯抹角地找她茬。他这行径,绝不能纵容! “母老虎?”花玉香愣了愣,眼睛里瞬间放出万道寒光。 不多时,许惜风左脸上又添五个火辣辣的指痕。花玉香这一巴掌扫得不轻,简直将种在地上的许惜风连根拔起,直飞门沿。门上的这一声爆响,联楼共振,吓得廊道上好几个行人同时栽了跟头。 由于感觉到厢房内腾腾的杀气,如临大敌的将士们果断从廊道撤离。不多时,梯道已成为七星军的避难所。大伙觉得,只有远离战场,他们脆弱的心灵才能得到弥勒天凤二圣的庇护。尽管胆子小的马腿还在抖,胆子大的狗眼也只敢远观,那总比以身殉国的好。 不一会儿,廊道上已是水静鹅飞。但很不幸,一位内急的路人丙匍身探爪,仍在艰辛且充满危机的廊道上极力穿行。将士们正为他的勇气暗暗鼓劲,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完了,母夜叉要杀出来了,怎么办?如五雷轰顶,躲在梯道的众人同是一惊,急忙散逃。躲了好一阵,金斗满探头再看,大伙心中无名的真英雄,卢村知难而进的廊道勇士,最终还是在许惜风的门外晕歇了。 多年后,这段“丫头太凶,吓晕路人”的佳话,已演化成希地婚庆一俗。新娘在过门前,必须模仿“和合二圣”之一的“和圣”花玉香,装神弄鬼一番。不吓翻几个人,新娘就会被认为无力持家而遭到悔婚。如果不幸失败,柔弱的新娘则需要在和合二圣铜像前苦修一个月,方可再接再厉,直到成功。 “这是谁定的规矩?这么没心没肺!”一女孩刚嚷嚷了两句,就被母亲捂住了嘴:“傻丫头,别乱说话。要是被合圣知道你骂他媳妇,回头断了你姘头的情丝,你一辈子也别想嫁!” 女孩听见,喃喃就掉了泪。这是她第三次被悔婚了,只因她是一位娇滴滴的女孩…… “得了好处还打人……”出门的时候,这位从未想过要超凡入圣的庸人许惜风,脸还有点肿,嘴上也和女孩一样,小声喃喃着几句蚊子都听不清的话。 无利不早起,金斗满为证明自己老早已在门外候着,此刻已是气喘吁吁。准确地来说,他是见金主突然起死回生,才壮着胆子赶过来确认。心中的余悸还没退去,见了金主,他暗暗就惊。金主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变了?那猪头样,简直让人惨不忍睹!翻眼又看了看金主神采飞扬的侍女,金斗满可算明白了。 回过神来,金斗满不由地从心底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赞叹:“殿下能人所不能,一战可惊鬼神,末将佩服!” 路边一株桃树,只有用篱笆围起来,并立好告示,外人才不会乱砍。在人前,许惜风觉得该显摆的还是得稍显摆一下,这是对花玉香一种间接的保护。 念罢,许惜风一手揽过佳人的腰,即客套道:“小丫头伺候得好!” 腰间刚升起一种朦胧的酥,花玉香就憋气。晚上给他他不要,大白天却尽是胡来。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又不好驳主人面子。于是,花玉香甜甜开了个笑脸,后手狠狠就往主人背上捏去。 即时,许惜风已满脸发青,暴汗如雨。那本是憔悴的面容,很快又添了几分萎靡。 花玉香这股狠劲,连金斗满看见,都于心不忍:“盛夏热毒,还请殿下多保重!” “还好喇!”许惜风似自得其乐,只摆手笑了笑。 金主脸上这份从容,让金斗满好生叹服,但更让他震撼还是金主的侍女。金主本是稀有物种,没想到却被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治得服服贴贴。看来,那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谈吐之间,这位将军的言行已越发恭敬起来。 对于财奴的表现,财爷还是满意的;而对于主人的表现,侍女也是满意的。为鼓励许惜风再接再励,花玉香适时掏出面巾,就为他细细擦拭。 她还装出一副贤良淑惠的模样,以混淆世人的耳目:“出了这么多的汗,看得我都肉疼!” 许惜风当然不会记得,这块破布的来历。但它既然能作为花玉香的随身之物,那上面定记载着一段极其浪漫的爱情故事。 据说,它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也就是昨夜,由主人亲手从被褥上撕下,转赠了侍女,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的。那上面沾满了男人的眼泪,当然口水和鼻涕也不少。 数百年以后,唐先生对希地这一重要的历史遗产进行了彻底的剖析和研究。终于,尿不湿诞生了。 ------------ 第021章、荡魂一呻 后世的事,现世的人怎会知到?能看到眼前的机遇,已经是他们莫大的欣慰。 许惜风很肯定,尽管昨夜的荒唐真假难辨,但是侍女刚才的体贴,绝对是冲着主人来的。花玉香的这份情意,许惜风当然得领,磕破红唇的大仇他也得报是不是? 暗暗点了头,把花玉香手一挽,许惜风亲昵就道:“妹妹待我真好!” “乐不乐?”花玉香话音刚落,就听许惜风感慨道:“乐!” “那你为什么哭?”花玉香后手又使了一把劲,食拇两指瞬间已掐到许惜风嫩肉里面。 许惜风哭丧着脸,用疼痛得早已合不拢的嘴泣声赞叹:“能收下这么温婉的丫头,是许某毕生的福气!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她深深感动!就像春天的时候,猪圈里还有一头母猪。虽然只剩一头,也是可以打种的!” “母猪?”见花玉香眉心一紧,许惜风忙道:“在我心里,生命是圣洁的。它代表着有种,也就是有能耐!” 听着这话,边上几个人差点笑喷出来。倒是花玉香,因为长年习武,书念得不多,一番掂量没想明白,竟被许惜风蒙混过去了。以为主人真在夸她,心里一甜,花玉香这才缓缓松了手。 可是,主仆俩人才缓和下来,耳边就是一声杀猪样的惨叫。大伙遇上的很可能是朱雀军的报复,又或是村民自发组织的恐怖袭击,动机目前还不明确。 回想起昨天受袭时牵强应敌的情形,花玉香不敢大意,混乱间即拔剑警戒,将主人护在身后。 许惜风虽觉得事有蹊跷,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介入,只得装出一副胆怯模样,蹲身一个紧拥,死死抱住花玉香的大腿。 “金将军受伤喇!快保护将军!噢,不!先保护殿下!”三人很快被七星军的将士们团团围住,廊道不多时已挤满了头头脑脑。 可是,嚷嚷过后,大伙才发现,除了倒地的金斗满,廊道上似乎还真没什么异样。 待舒了一口气,花玉香才留意到主人的恶劣行径。 剑一收,她沉声就道:“抱就抱,你能不能别用脸蹭?” “哦……”许惜风喃喃应了一声,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你在干嘛?”花玉香冷冷道。 许惜风颤颤道:“我害怕!” “没问你怕不怕,本姑娘是在问你,抱着我干嘛?”花玉香气愤道。 许惜风眼珠子一转,道“你说了让我抱,我才抱的呀?” 原来,许惜风这小子刚站起来,就从身后搂住了他心中的仙女。大清早,主人已经第四次在众目睽睽下占她便宜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污她清白吗? “找抽是不是?”花玉香一个转身,抬起手就要往主人脸上呼过去。 可是,花玉香放眼一看,廊道上的男人们不知怎的,竟齐刷刷抱头蹲下了身,并露出惊恐的神色。更让她郁闷的是,许惜风刚松了手,蹲身又抱住了她的大腿。 他那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还深深埋在她两裤腿之间。被连番戏弄后,她那些被持续蹭着的地方,渐渐生出一种酥,麻麻的。那感觉,就像光着脚丫在海边踩水的时候,突然被小狗追舔。 羞得她直想跺脚,却怕被狗咬着,愣是没敢跑。牙痒中,怪喜纠缠不休。那纠结的酣畅,如鲠在喉,几乎要破喉而出。 她一下不经意的松懈,主人的脑袋忽地往里压了几分。眼下奇袭,有如洪荒猛兽,缠身缠脚。惹来烧身的心火,竟烫了她一把。即时,怪声忽起,荡气回肠。 “啊嗯……”廊道上这一声怪叫,听得男人们魂神一颠。 一个激灵后,宝剑落地,香汗扑鼻,花玉香感觉自己脑袋都有点飘了。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数十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正不约而同地看着她。那目光,呆滞中透露着雀跃,恍惚里夹杂着憧憬,迷惘下伴随着坚定,和被母夜叉勾去魂魄的躯壳一样。 那尴尬,和活活吞下整只大头苍蝇似的,真不是滋味。矜持少女脸上一热,不禁旋身一巴,向身上这只可恶的大头苍蝇狠拍过去。 这突然而来的一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诚惶诚恐的七星军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了重创,并牵连了竟不下十人。 从二楼廊道摔到客栈篱笆边上的时候,许惜风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感到非常意外。他俯身一看,原来身下垫背的还有好几个人。 擦一把汗,许惜风正暗暗舒气,就听身下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殿下,能不能先起来?你……压着我的肚子了!” “哎呀,金大哥,原来你在这!今天,让大伙受罪了……”许惜风急忙跳起来,伸手就去扶。 好不容易站起身,金斗满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张银票。 忙将票藏好,金斗满即道:“不碍事,能为殿下分忧,是大哥的分内事!” 俩人正说着话,一位有幸没跌惨的将士,已急急奔来:“将军,这是小将在廊道捡到的暗器!” 小石块?许惜风探眼一看,差点笑出声来。金斗满则现出一副很敬业的样子。他接过石块,就是一番仔细检验,仿佛真能从里面看出什么蹊跷来。但过了好久,他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但他那被砸伤的脑袋,现在还冒着血。 为掩饰脸上的尴尬,他只得扯着嗓门吆喝:“谁这么缺德,大清早乱仍石子!你们去,给老子查!若被老子逮着,定让肇事那王八好看!” 这时候,在不远的一棵树上,俩个黑衣人静悄悄地待着。 “辛大人,那石块……”老二小声问。 辛彩妍有些无奈,只道:“扔偏了!” 老二悄悄擦了把汗,暗暗就叹:“千万别得罪女人,尤其是习武的女人!回头也得提醒老三他们机灵一点……” 原来,辛彩妍和金斗满一样,都是大清早赶来护驾的。却是刚抬头,她就看见殿下被欺负。情急之下,辛彩妍随手捡了块石子,就想砸花玉香的手。谁知道,那主仆俩人拉拉扯扯,竟害了七星军的人。 “反正也没差!看,殿下脱险了!有我们一份功劳!”辛彩妍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给自己添了个大大的赞。 老二听见,虚汗直往下掉,嘴上却道:“对,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殿下刚才多危险!幸好辛大人及时出手,这百步穿杨的功夫真没得说!” ------------ 第022章、草纸传情 客栈的损失不算严重,只毁了二楼一截护栏。在许惜风随喜的一点小补偿后,很快已大事化小。唯独花玉香大早上吓晕路人和重创七星军的神迹,不幸被一位闲人记下,遂立传成说,成为继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后的一册地书《重生之绝宠通房丫头》。 主仆俩人更想不到的是,多年以后,当地人竟将修好的护栏又卸了下来。他们不仅极力将客栈恢复成损毁时的样子,而且用篱笆把那一块围了起,成了卢村观光区两个有名的景点。 话又说回来,由七星军的人随行护驾,固然是好事,但跟屁虫太多,有时候也不太方便。好不容易来到卢村,主仆俩人当然得找点乐子是不是? 恰好金斗满被砸伤了脑袋,许惜风就将他们安排在茶寮歇息。还叫了几个戏子来献艺。金斗满知道金主不会走远,倒也不客气,只当在茶寮整备,随时候命。 临行前,许惜风借口上了趟茅厕。他刚推门,就见一黑衣人站在里面。这人见了许惜风,先是一愣,急急拽着随手捡的一团草纸,装模作样就为厕门细细擦拭起来。 她很卖力,也很认真,干活时却非常小心,生怕衣服上沾上哪怕是半点污垢。那人虽黑布蒙面,许惜风一眼就认出,是昨天刚被他调戏过的密教之花辛彩妍。 她那足以让男人倾心的,如一汪秋水般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虽和杀手的身份很不匹配,但无可否认,她确实有让人难以忘怀的资本。和长发沿肩而下,充满小清新气息的花玉香正好相反,辛彩妍的发是扎起来的,现出一副很干练的样子。 黑衣下,洗厕人抬手投足之间,曲线尽显;尿声中,醉狐狸提跨握枪之时,亦温文尔雅。茅厕外,清茶说客谈笑风生虽闲韵十足;茅厕里,孤男寡女各司其职但怪趣更浓。 她忙着擦,余光却未敛;他缓着洒,明眸也不收。俩人各不相干,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什么是知音?连洒水声都能洗耳恭听的,就是知音! 许惜风简直看呆了,他甚至忘了将嘴巴合上。但他撒一泡尿,是不是太久了点?直到辛彩妍直起身,他才缓缓收敛了目光。 早些时候,辛彩妍在茶寮的屋檐上东躲西藏,终于觅到一处自认为很不起眼的监视点。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她就被许惜风发现了,还堵了个现行。他是怎么做到的?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家伙,辛彩妍真是纳闷到了极点。 见功亏一篑,辛彩妍停下粗活,开门见山就道:“唉,洒我衣服上了!” 许惜风耳朵一竖,腕儿重重甩了两下,正了衣冠,摩拳擦掌就道:“妹子,借块布,我给你擦擦!” “那你慢慢擦!”尽管装得够淡定,在许惜风的蓄意戏弄下,辛彩妍还是会脸热的。 借机将带来的夜行衣给许惜风抛了去,她转身就走。 “唉,你的草纸!”许惜风抬头嚷了一声,话音未落,辛彩妍已不见了影:“你留着晚上用!” 许惜风摇头叹罢,摊开夜行衣一看,上面竟用金线秀了两个大字——二逼! 这两个字是有点逗,但辛彩妍绝无恶意。她身为杀手,在刀光剑影下长大,同伴也多是些细心的粗人,他们真没认识几个字。给许惜风绣衣服的针线是用剩下的碎银买的,线上都是真金。衣服上绣的字呢?则是辛彩妍的字典里,串起来还算通顺的两个。她也就表表心意,没别的意思。 “现在的杀手蛮别扭的,带个东西还要藏头露尾!”许惜风喃喃一声,凑合着就将夜行衣套在了外衣底下。 里外一番客套后,他领着花玉香就在村里闲闲转悠起来。客栈和茶寮在村口,离主仆俩人相遇的地方还有一段路。不多时,俩人已来到集市。 位于凤、南两国交界的这块宝地,山货买卖还算兴旺,大白天的人也不少。花玉香东张西望走了一阵,就看见前面三五个衙役在路上刁难小贩。 “保费没交全,谁让你们摆在这了?”为首那人痞子气十足,嚷嚷着转眼已踹翻了卖山药妇人的摊子,那妇人也被推倒了。 花玉香看见,就要过去行侠仗义,许惜风忙拉劝道:“先看看情况!” “这是非曲直,还用看?”花玉香把他手一甩,脱口就怨。 许惜风忙安抚道:“官府的人,你可别胡来!” 花玉香冷哼一声,蛮不情愿地才缓下步子。丫头还在怄气,几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已从巷子里奔了出来。 见妇人被欺负,小伙们操起扁担上前就要讨说法:“娘,是不是他们找事?” 怕儿子们要闹,妇人也忙拉劝道:“没事,娘刚不小心摔着而已。” 衙役见对方人也不少,嚣张气焰即时收敛了几分,却仍不削道:“想进牢房的尽管来!” 俩伙人对持了一阵,边上渐渐围了些指指点点的看客。几个衙役见没赚到甜头,这才无趣走开。 衙役们才走,小伙就憋气道:“若他们不是衙役,老子定让他们好看!” “会有机会的!”许惜风冷不丁地从他身边冒了出来,还搭人家肩膀,装出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你是谁?”小伙心疑就问。 “他一定不是好人!”花玉香冷冷一声,将妇人扶到边上坐下,又帮着捡地上的山药。 小伙们见主仆俩人心肠不坏,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是朋友!”许惜风笑口应了话,没理会众人怪异的神色,随手又搭讪了路边一个小孩:“想吃糖不?” 许惜风那神经兮兮的样子,真不讨喜,大伙很快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可是一大一小俩个顽童才嘀咕一阵,怪事发生了。小孩离开后没一会儿,手起石落,哐一声已砸中衙役中为首那人。 回身一看,见顽童还朝他们做花脸,衙役们当即气疯了。很快,一干人已经在集市上追逐起来。小孩步子挺轻巧,几个穿闪已经将衙役们甩得老远,不时还扔石块。衙役们由于逮不着犯人,又不甘心,很快也学着以牙还牙。 飞石中,小孩和衙役的身影很快已没入人海。没想到主人非但不出面惩恶扬善,还让小孩铤而走险,花玉香郁闷坏了。 她刚要发难,就听许惜风道:“想出气的都跟我来!” 许惜风的话大伙虽信不过,结论却很有吸引力。没一会儿,大伙已跟在许惜风后头屁颠屁颠地跑了起来。 穿出小巷的时候,花玉香就是一愣:“这不是茶寮吗?怎么又回来了?” 但很不幸,小孩看似已经无路可逃,只孤立无援地站在茶寮外头。大伙还在替他着急,只见那孩子深身一蹲,衙役手上一块石头径直就往茶寮里飞了去。 “噢……”平地一声吼,吓住了衙役们的脚步。 大伙细细一看,金斗满已杀气腾腾地从茶寮里面出来了。 ------------ 第023章、追堵牛郎 茶寮前围满路人的时候,衙役们已经被七星军修理了一顿。 人后,许惜风笑口就问:“够不够?” 花玉香不发一语,只默默摇了头。 瓦顶,辛彩妍也这样问:“够不够?” 老二也不发一语,只默默摇了头。 四下,看客们虽窃窃私语,但他们期待的眼神,已表明一切。 “不够,那再来点!”许惜风话音未落,卢村的亭长已带着人来了。 引路的,是刚才腿脚很麻利的那几个小伙。 “你把那些衙役的干爹搬来这干嘛?添乱啊?”花玉香很不高兴。 许惜风却一脸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 “老爷,他们……”见了老大,衙役们急急就求。 亭长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谁是你们老爷?来人,扒了他们身上那差服,给老子往死里打!” 看到眼前的怪景,花玉香当即一愣,触了触许惜风的胳膊道:“唉,傻子,他们怎么了吗?” 许惜风也不噎着,左右瞄了瞄,咬着花玉香的耳朵就将恶行如实相告。他敢于面对过错的良好态度,应该得到肯定,侍女却不满意。明人不做暗事,主人怎么可以这样? “撒谎?”妄语中,花玉香很快被许惜风捂住了嘴。 扒开主人的手,花玉香愤愤就噌:“你这太缺德了,竟诬赖人家勾搭亭长夫人?” “公道自在人心,你看!”沿着许惜风的目光,花玉香抬头再看,人群中,刚才那几个小伙瞬间抖擞起来:“亭长大人说了,立了这功,以后我们就是衙役!别怪兄弟们不给面子,这是让你们长长记性!” 说罢,几个小伙挽了袖子,大拳就朝衙役挥去。 “大哥,小的知错了!别别,哎呦!”求饶声中,人群里渐渐升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下,金斗满和亭长心情大好,仿佛在公报私仇的时候,还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事。民心所向,他们距离升迁,也不远了。 瓦顶,辛彩妍得意又问:“爽不爽?” “好像还差一点点……”老二尴尬道。 辛彩妍听罢,沉声就命:“他们昨天很嚣张嘛,害得咱们差点饭都吃不上!既然他们已经不是官府的人了,你回去把兄弟们都叫来,待会儿好好伺候伺候!” “小的这就去!”老二应声已跑了好远。 待同伴远去,辛彩妍看了看昨夜绣女红时候弄伤的指头,又瞧了瞧人后亲昵的主仆俩人,便喃喃自语道:“算你还有良心,没把衣服弄脏!” 午后,许惜风领着花玉香,已来到相识的地方。洋气的擂台虽已被拆卸,旧日的光景仍历历在目。 茶寮前的小风波,为卢村添了几分喜气。看着街上笑容满面的行人,许惜风忽然想知道书呆子白清才现在怎样了。 不多时,主仆俩人已转悠到了莫家。贵客临门,女主人莫菲自然笑脸亲迎。士别两月,昔日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已出落成大家闺秀的模样,盘发为髻,端庄中伴几分从容。脸上盖不住的朝霞红,满满地述说着这门亲事的甜。 碎语中,花玉香便打趣道:“相公没在?” “好东西自然得藏着噎着,是不是?”许惜风抢话道。 一语逗乐了妇人,莫菲抿嘴道:“俩位恩人见笑了!白郎在店里打点生意,应该快回来了!” 知夫莫若妻,话音未落,随一阵轻促的脚步声,白清才大步进门,见客就喜。小俩口能有今天,真不容易。许惜风和花玉香见着也是欣慰。 人靠衣装神也得靠金装,缎袍下的白清才,容光焕发,精神抖擞,除了身上那几分才气,更多的则是作为商人的稳重,和两月前的窝囊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倘若花玉香算是白清才和莫菲的红娘;白清才也算是许惜风和花玉香的红娘。主仆俩人的相识,全赖那一场比武。而在比武之前,花玉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么一个看似一无所有的男人,会突然闯进她和京文阳的世界,并彻底改变了她的余生。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百里无云。花玉香大好的心情不是因为有机会下山,而是借着和师兄弟们下山换粮的机会,她可以一整天和大师兄京文阳待在一起。 这是花玉香最初的想法,但事实往往事与愿违。因为,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还太陌生。埋藏在心底的好奇,让她的魂很容易就被男人勾了去。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陌生男子手上一串看似很寻常的冰糖葫芦,已骗得了她的青睐。 但是,这样浪漫的偶遇,还是唐突了些。织女虽有心,牛郎也是会害羞的。闪躲之间,他的脚步已渐渐紧凑,接着是小跑,最后是奔逃。花玉香一直追到一条三面环墙的窄巷时,牛郎当场跪了。 尽管牛郎泪眼模糊并且浑身发颤,花玉香觉得他显然不是一见钟情,并且要向她突然提亲的人。万一,人家真看上她了,该怎么办?可惜,她心里面已经有大师兄了。眼前的遭遇,真让她好矛盾、好为难、好纠结! 花玉香的眼光不错,这是一个果敢的男人,才一会儿功夫他就憋不住要表白了:“姑娘,你放了哥吧!哥只是一个卖糖果的,不卖身!” 听了这话,花玉香脑袋就是一朦,仿佛数只苍蝇已经在上头盘旋:“我……只是好奇,那一串串红色的是什么?” 牛郎哭声瞬止,立起了身,弓腰就喜:“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很甜的,偿一个?” 花玉香的脸有点热,小手抬了抬,无奈地又收了回来。 对于陌生男子的试探,她有些腼腆,只用蚊子般的声音喃喃道:“我没带钱……” “去去去,追了老子半天,原来是个叫花子!”牛郎脸面一肃,即甩手离开。 牛郎那绝情的模样,简直酷毙了!为了赚钱盖茅庐,他甚至无视那鹊桥之约,真有骨气! 心情瞬间跌到了低谷,走出窄巷时,花玉香才发现一个更不幸的遭遇。在茫茫的人海中,她又走丢了。若依照惯例,师兄弟们根本不会管她,不仅因为天音观对门人的武功拥有绝对的自信,更由于在天音观,换粮这样的大事,绝对比某个人的安危要重要得多。 幸来灵山是希地第一高山,在卢村也能看见。只要沿着山的方向,定可以安然回观。对于花玉香寻路这点小能耐,师兄弟甚至她师傅碧秀心,从未怀疑。 花玉香只是惋惜,好不容易盼来与大师兄共同出游的美梦,已是难圆了。其实,她现在就可以动身,往灵山的方向走,因为要将师兄弟们寻回,简直和大海捞针一样难。但小姑娘的骨子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的。 这,导致她毫不犹豫地,踏出了寻夫之旅的第一步。 ------------ 第024章、抱团看戏 花玉香才找了两条街,不远处一阵喧哗,冷不丁进了耳朵。见人堆里沸沸扬扬,她探前就看。书虽念不多,花玉香对某些字眼还是很熟悉。比武招亲四个醒目大字下,擂台上的形势已是一面倒。 “考得好不如娶得好,清才那小子这回是全豁出去了!”一头发枯黄的年轻人正对比试品头论足,花玉香恰巧挤到这闲人边上,就插嘴道:“你怎么不去试试?” “急什么?他有没有诚意,还得再看看。笑言,你说对吧!”年轻人喃喃说着话,不经意往边上一瞅,就愣住了。 沿着主人的目光,小书童眉心也是一凑。复杂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书童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样子:“公子说得对。” “我脸上怎么了吗?”花玉香也觉得奇怪,明明是俩个素未谋面的人,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大伙才回过神来,台上那伤痕累累的书生又朝壮汉奔了去。啪嗒一声,随人群中一阵哗然,书生又被击下了台。 花玉香见书生可怜,几步过去就把他扶住。可是,连番的挑战后,书生似乎已有些竭力。心窝被踹那一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台上那壮汉心肠还好,几步到了擂台边,就来慰问对手:“白清才,你还来不来?若你不来,莫家这小丫头就是爷爷的了!你们还没圆房吧?你尽管放心,待喝完喜酒,爷替你好好伺候她!” 白清才听着就急,挣扎着将身子刚直起些,就不住咳嗽。 眼见一对好好的鸳鸯要被拆散,花玉香也是惋惜:“我替你打!” 路人拔剑相助,固然是好事,可是要一位小姑娘去冒这个险,白清才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姑娘,切莫冲动。他们可是山北十大恶人之一,招惹了可没好果子吃。” 花玉香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起身就道:“本姑娘就要看看谁更凶!” 话音未落,一位年轻人已缓身爬上了擂台。花玉香抬头一看,竟是刚才边上那衣着朴素,却很惹眼的小书童。男孩约莫比花玉香小一两岁,是瘦身板的高个头。 稍一细看,很容易就能发现,他角宽尾细的眼睛里,缠绕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病气。外撇的八字疏眉上,还生着一种让人纠结的阴郁。尖尖的下巴后,则落着轮廓分明的颊。鼻梁笔直笔直的,这样的脸蛋虽清秀有余,但晚上看见简直惊悚入骨。 男孩肌理细腻,却死白死白的,仿佛从棺材里突然冒出来的活尸一样。更让人不甚舒坦的,还是他那偏斜的嘴角上,一抹诡异的歪笑。好一个病娇的男孩,这是花玉香对他的第一印象。 恶人见书童阴冷阴冷的,心里也是一阵发毛,扯起嗓子就装腔作势:“小子,你混哪的?乖乖报上名来,爷爷绝不打死你!” “平乐清辉阁。顾姓,名笑言。”顾笑言平和道。 顾名思义,有苦不能言,故名笑言,外人当然不会懂。 见是无名小辈,恶人悄舒一口气,胆子即时壮了几分:“还以为是道上什么怪人,没印象。听恶人乙爷爷的,身子不好就回家歇着,别在这献丑。莫家丫头爷相中了,你们谁要争,就是我山北十恶的敌人。” 那声吼确实管点用,台下瞬间安静了。 然而,恶人乙对顾笑言的不为所动,却不太满意:“小子,没爹娘教啊?怕都不会吭声?爷爷来教你呀?” 这话一出,台下很快笑倒了一大片。嘲笑声中,书童的主人却渐渐忧心起来。 一个转身,主人已来到花玉香和白清才身边:“想不想赚快钱?劝他下台,包袱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花玉香探着脑袋瞟了一眼,从主人手上接下裹着“赏金”的布袋,往肩上一系,就得意道:“算你有眼光!” 可是,俩人还在擂台下磨蹭的时候,台上已经生了状况。不作不死,恶人乙平日在村里横行惯了,对任何事任何人也渐渐也不放在眼里。一番嘲讽后,他竟傻兮兮的向虎口又靠了几步。 顾笑言虽一直默不作声,不代表他和主人一样,有很好的脾气。他脚根一提,膝盖忽然中了一击的恶人乙,即时单膝跪倒在地。那恶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稳稳就扣住了他的咽喉。眨眼的功夫,恶人乙的脚尖已离地一尺。 “住手!”台下看客简直惊呆了,直到花玉香翻身上台,娇气地喝了一声,大伙才从骇然中回过神来。 可是,顾笑言既然动了杀念,怎会听她劝。当下,顾笑言两指又添了一把劲,恶人的挣扎很快停下了。花玉香张目一看,暗暗就惊。这样的力道,恐怕她大师兄在场,也不好应付。但若放着不管,那恶人距离嗝屁已经不远了。 恶人虽作恶多端,好歹人命关天,马虎不得。时不待人,花玉香也管不了这么多,跃身一技连环腿就朝顾笑言攻过去。噗噗噗,三下连响,顾笑言背上很快沾了脚印。但很不幸的是,他依然蚊丝不动,而花玉香的腿,却疼得直发麻。 情急之下,花玉香果断拔了剑。擂台上的风云突变,眨眼间已将看客们吓退了好几步。可是,尽管危险,大伙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结果。很快,抱团的、抱树的、抱大腿的,人们相亲相爱的气氛欣然浓厚起来。 看客们慌乱的那一霎,花玉香手里的剑已如行云流水般直穿而出。眼看,剑就要刺入对方的肩背。可是,没想到他侧步两指一伸,竟将剑夹住了。若他发难起来,碧秀心和京文阳合围,也未必能赢。 这时,恶人的眼珠子已经翻白。再过一刹那,恐怕他就要嗝屁了。 “怎么办?”花玉香心里正急,书童的主人忽然在台下喝了一声:“住手!” 那个熟悉的声音,充满善意。如闻晨钟,顾笑言愣了愣,恍惚之间,真气已生了些紊乱。花玉香虽还没练出内外真气,放眼一看,也知道是个机会,遂跃身一脚,就往顾笑言心窝踹去。 顾笑言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若他执意一战,纵使心神不定,花玉香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幸来,一念是恶,一念是善。深思中,这孩子也觉得逗趣,本只想来帮忙,没想到还给大伙添了乱。 真气忽地一受,苦笑之时,顾笑言不躲不闪。很快,绣花腿已稳稳踹在顾笑言肩侧。噗的一声,俩个大男人纵身就往擂台下摔。 “不会吧,那姑娘竟将怪人击倒了?老子再也不赌牌了!”看客喃喃刚叹了一声,就听旁人道:“不对,稍作试探后,她是一下击倒了俩个人!是将白面怪人连同恶人乙一块踹下台嗒!” 花玉香虽仗义救了人,但很不幸,没有掌声。 窃窃的私语声中,溢满了村里小伙们的哀怨:“这下完了,莫姐姐被这女魔头的看上了!希地从此又少了两个未嫁的姑娘,这让我们这些苦男儿还怎么活?” ------------ 第025章、缘系扑街 在看客们的眼里,没有侠女的概念,能打能杀的女人只有老虎、夜叉和魔头,花玉香显然是最凶悍那一种。 但她虽是魔头,比起穷凶极恶的山北十大恶人,气势还是弱了些。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盼到个好欺负的擂主,他们如果再不借机嚷嚷几句,过了这村还真找不到乐子了。 在卢村小伙们的心中,莫家大小姐莫菲既然是村花,怎可以百合?花玉香力挫怪人的壮举,显然已引起公愤。大伙对这次擂台招亲的结果,都非常不满。 “击倒她!”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即刻引起了大伙的共鸣。 如燎原的星火,看客们的激情瞬间被点燃了。 众怒之中,擂台下渐渐升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击倒她,击倒她……” 嘘声下,花玉香的脸有些热。明明是见义勇为,却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真让她骑虎难下。 但白清才还没缓过劲来,她若现在退出,台上只要来个块头大一点的汉子,那对苦命鸳鸯真是彻底没戏了。 忧虑中,花玉香一咬牙,已做出了决定。好人做到底,送新郎那当然就得送入洞房,她既然身为侠女,一扛倒底那是必须的。 “你们怎么不上去?”台下这一声随意的话,如同牛粪,霎时间堵住了悠悠众口。 那人说得太对了,既然不服,大伙怎么不去比划比划?要是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瞎吼瞎叫又有什么用?就是坏了莫菲的亲事,他们还能有机会不成? 可惜,公道往往不是站在正义那一边。曾经有人说希地是圆的,后来那人死了。 短暂的平静后,擂台下忽然爆发了。 “唉?你们要干嘛?别别……哎呀!”一阵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中,刚才喊话那人已被七手八脚扔上了擂台。 花玉香探着脑袋一看,原来是书童的主人。安安分分看个戏多好?他却偏要添乱,还落了个扑街扑到擂台上的结果。 “窝囊!”这是花玉香对他的第一个评价。 “公子……”台下依旧闹哄哄的,直到小书童在边上焦急喊了一声,大伙才恍然醒悟,擂台上是白面怪人的主人。 “你完了,是你扔的!”霎时之间,看客们又安静了,碎语声却不断:“胡说,老子是残疾人!” “没事,没事……”主人朝书童摆了摆手,挠着屁屁好不容易爬起来,就恭维道:“清辉阁许惜风,以身相许的许,死不足惜的惜的惜,弱不禁风的风,请多指教!” “我去,男一名字都那么扑,难怪扑街扑得那么惨!”暗暗叹罢,为了让对手死得瞑目,花玉香大大方方也报上了名号:“天音观花玉香,惹草沾花的花,冰清如玉的玉,红袖添香的香!” 花玉香不爱拖沓,顿了顿,就要开撕:“指教就免了,赶紧开始吧!” 就是她!许惜风掐指一算,苦寻二十年的花仙转世,竟被找着了! “慢着……”大喜之中,他愣愣往前挪了几步,将花玉香上上下下就是一番打量。 他还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情敌弥勒挖的这个坑很深。妖王在经历过两次轮回后,已妖力尽失。除了对神女转世的的花仙保有情思外,他甚至连五百年前的妻子天凤,也忘得一干二净。 作为天凤的原配,弥勒也是出于无奈。但对朋友,他还算挺厚道的。少喝那一碗孟婆汤,让许惜风保留了狐妖时的记忆。此外,灵光的脑袋,以及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则成了许惜风最初的资本。 虽然对花仙的气息非常敏感,未免讨错媳妇,许惜风还是很谨慎。细细一番检验后,他才安下心来。对,眼前这平凡的女子,就是花仙转世。许惜风暗暗点过头,瞬间已是热泪盈眶。 书童已经够怪的了,没想到他的主人更奇葩。花玉香霎时间都有些糊涂了。 晃了晃脑袋,她决定还是先打探打探,以免遭人暗算:“看相的?” “做典当的!”许惜风随口应了一句,伏下脑袋又往她白嫩小手上嗅。 许惜风这话不假,只是说得比较含蓄。擂台上下,除了顾笑言,却没一个人听明白。 现世,许惜风作为希通银号的幕后老板,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金融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再兼银行行长,那可不是一般的牛逼。 只可惜,希地当时没有首富这一说法。对于这位年轻人的事迹,江湖上只有一个隐晦的称号——财爷,也就是财神爷的意思。在他这个年纪,能与神相提并论,比起当年创立紫风帝国的天凤,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典当?”花玉香却不这样想,那人既然已沦落到要拿家当去抵押,自然比起艰难度日的天音观,更加不济。 一语惊醒梦中人,愣了愣,花玉香急忙甩开许惜风的手,急急就去翻背囊。她觉得,许惜风给的酬金必须确认一下。 一看,花玉香哭了。这么大一个背囊,至少放个几文钱,换两串冰糖葫芦,她打这一架也不算亏。可是翻了好久,里面竟然一文钱都没有,只有一幅画卷。 花玉香张画一看,画中缭绕的白雾下,仙子娉婷婀娜,却是一丝不挂。他竟卖春宫图?花玉香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许惜风的为人已是了然于心。 “无耻!”这是花玉香对许惜风的第二个评价。 “唉?那可是我的亲笔!”财爷亲笔的花仙图,在太城已市值千两,对于花玉香的斥责,许惜风简直莫名其妙。 可惜,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在花玉香的手里只是废纸。说是废纸一点没错,因为她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动手在撕画。 “唉?我的花仙图……”许惜风有些着急,刚凑上前去,就被花玉香瞪了一眼。 伺奉多年,这只老狐狸对花仙的脾气还是有几分顾虑。虽是惋惜,念在花仙转世已找到,许惜风也不计较。但是,似乎有人还惦记着他欠下的债。 “本姑娘向来厚道,冰糖葫芦两串,一串一脚不过份吧?”花玉香的声音有些沉。 一听,许惜风心里就发毛:“两脚?万一嗝屁了,怎么办?” 他还没回过神来,花玉香把他肩膀一掀,抬腿就踹了去。 ------------ 第026章、花仙讨食 “哎呦……”屁屁上的这个脚印很深,许惜风扑街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一下已翻出擂台去。 “噢……”在看客们的惊呼中,花玉香却有些意犹未尽:“就一脚,太便宜他了。” 花玉香还在惋惜,擂台边上一爪子又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许惜风的指头扣住了擂台的边边,以至没有完全摔下去。 在许惜风的记忆里,深居五龙山的花仙,由于不问世事,带点冷傲无可厚非。但是,没想到才入世二十年的她,就沾染了尘世的恶气。虽入世未深,在天音观的荼毒下,冷美人已然形象大毁。 这惊人的变化,就似河堤一株青柳,栽到了漠边竟成了白杨。不仅处处散发着可悲的正气,她还能为冰糖葫芦这样的小事计较。 想必以后伤神的事会很多,许惜风深情叹罢,暗暗也下了决心,要将花仙留在身边。不然哪天她惹出什么乱子,而他又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屁屁上的疼,仿佛一管强心剂。苦难中,许惜风咬牙一攀,一肘已搭在擂台上。 “运气真不赖!”花玉香笑了,笑容里重重的杀机,却让人不寒而栗。 许惜风还在努力上爬,一个黑影忽然盖住了他头顶的太阳。恰巧一块乌云尾随而至,天色瞬间阴沉下来。许惜风仰目一看,就知肥羊已身在虎穴。来人剑柄倒握,面色阴沉,一尊杀神模样。什么是大祸临头?这就是大祸临头。 咽了一口唾沫,许惜风结巴就道:“冰糖葫芦,十串!少踹一脚,行吗?” “身无分文,你还装?”机不可失,花玉香冷哼一声,脚跟一抬,就往许惜风的手跺下去。 不料,这一脚竟踩空了。 “躲开了?怎么可能?”花玉香有些抓狂,回过神来更郁闷:“你干嘛?” “我……害怕……”许惜风双目紧闭,一时间双手已紧紧抱住花玉香另一只脚。 “师兄还会金蛇蚕丝手?什么时候练的?我怎么不知道?”擂台下的顾笑言看得一愣一愣的,却没敢发出声音来。 他侧目一看,看客们也好不到哪去,尽是脱了下巴的主。 气不打一处来,花玉香大手一提,许惜风已翻跌在擂台中间。这一摔,让许惜风都觉得有点晕了。不是因为对阵吃力,而是他觉得这样打下去,谁输谁赢都捞不着好。 只要擂台下还有人,终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扑街,被扔到这擂台上面来。 “得想个办法才行!拆了擂台?还是先拆看客席?拆了看客,似乎妥当些,至少不用赔!”许惜风暗暗掂量着的时候,花玉香的身影又出现了。 “别别……”许惜风忙张手叫停。 谁知道天音观的武技里,还有个叫全力以赴的概念。许惜风话没说完,花玉香快脚就铲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显露武功,许惜风即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缩逃退躲无所不用。 追了好一会儿,花玉香擦了把汗,抬手就骂:“挺能跑的嘛,别让老娘逮着了!” “谁会这么傻站那挨揍呀?”许惜风早上嗑了千斤丸,这会儿折腾下来也很吃力:“给条活路吧!” “没门!”花玉香冷哼一声,小跑两步上去,旋起飞身就是一脚。 许惜风见她来势汹汹,扑身就一通前爬。为了活命,他也是蛮拼的,一溜烟没了影。花玉香刚落地,张目一看,已不见了他的人。 “人呢?难不成擂台上还有坑,把他给埋了?还是会什么妖术?”花玉香四目一瞧,谨慎地亮出剑来。 这时候,许惜风是大气都没敢嘘一口,只能像小孩玩踩影子一样,一个劲往她背后缩,好让她找不着、逮不着、打不着。 但这个变戏法不算高明,充其量能骗着花玉香一个人。人言,大伙的眼睛是雪亮的。嬉笑声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心肠特别好,嘴巴也特别软的人,要向女子施与援手。 果然,一位长期缺乏存在感的路人甲脱口喊了句:“在你后面!” 许惜风心头咯噔一跳,手一甩,忙道:“你们别胡说,我不在这!” 可惜,话音未落,花玉香已经转过身来。他这下完了,刚才耍得她团团转,被她逮着还能活吗? 噗通一声,许惜风跪地就哭:“好姐姐,您就放了我吧……我只是被扔上来的!您就是给小弟十个胆子,小弟也不敢和您抢新娘啊!” “什么新娘?你还欠我一串冰糖葫芦!”花玉香冷冷道。 许惜风感觉真冤,她才撕了那价值千金的花仙图,转身竟来讨两文钱:“不是说了赔你十串嘛?” “你身上有银子?”花玉香眼睛一眯道。 这话问得许惜风又是一愣,他还真没缺过银子,所以大多的时候,都不带:“身上没有,不代表我没有嘛,对不对?” “他准没有!”看客们齐声的呐喊让许惜风很憋气。 就是身无分文,也不能让人给看扁了! “有,还真有!”许惜风一板一眼地说着,装模作样就往兜里掏:“我这就拿出来,给你们看!” 花玉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他还有几分诚意,也知道静待分晓。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许惜风掏着掏着,就把自己衣带给解开了,连鞋袜都倒过来抖了抖。 这突然一个大男人在面前自检自查,她还真是非礼勿视! 即时,花玉香往后一缩,道:“你干嘛?” “我记得是放在身上的,嘿嘿……我再找找……”许惜风一脸尴尬,宽衣解带的功夫却很到家,眨眼已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花玉香毕竟是女儿家,这样不堪入目的画面怎可直视? 她转了身,即咳嗽两声道:“你快点,不然待会儿把你大卸八块!”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许惜风搪塞着,外衣一抖,蹑手蹑脚就朝花玉香身后摸了去。 “啊……”他这一下突袭,简直铺天盖地、及风如雷,花玉香两眼一黑,就感觉不但被坏人蒙了脑袋,还被拦腰搂住:“你干嘛?放开我!” “唉?别乱动,别别……哎呀!”挣扎中,俩人双双摔了一跤。 滚榻是见多了,滚草坪的也有,滚擂台还是稀奇事。 看客们的脖子越伸越长,但他们能看见的东西却越来越越少:“怎么没了?” “不是在那嘛!”虽有些无奈,但顾笑言也想知道师兄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 第027章、完美假摔 滚着滚着,擂台上的红布已渐将许惜风和花玉香俩人裹成蚕蛹状。大伙这回,真不知道他俩在里面干嘛了! 昏暗中,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许惜风嘴角一扬,鬼鬼地就朝花玉香腹侧捏了去。那动作死轻死轻的,一收一放之间简直有让人说不出的牙痒。 其实,许惜风也不想这样。但如果不把花玉香惹毛,恐怕他俩得一直这样耗下去。乘机吃下豆腐多好,一举两得! “干嘛你?别别……啊嗯……”红毯绵团里,很快生出丝丝怪喜,接着此起彼伏就没停下:“啊哈……不要……我不行了……” 绵团的滚动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如活鱼般的翻腾。这就叫困兽斗吗?女魔头大战黄毛怪? “唉唉?那女魔头火力够旺的,竟在擂台上生吞黄毛怪?”看客们终于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又品论起来:“不对不对,是黄毛怪擒服女魔头!” 碎语中,很快有人忍不住悄悄就往擂台上摸。 “唉?你们干嘛?”顾笑言抬手刚要喝止,才发现这场惊天大战的激烈程度,已经完全超于预期。 看客们甚至忘记了,对女魔头和俩位怪人的恐惧。不单是遗忘,顾笑言可以肯定,虽长着一张吓人的脸,自己的存在已经被看客们完全无视了。 待收敛了心神,顾笑言就纳闷:“我什么时候也爬到擂台上了?” 又往边上瞧了瞧,顾笑言发现那头的白清才除了目瞪口呆以外,还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很显然,白清才对村花的执着,远高于困兽斗。 “没想到,他竟是条汉子!”顾笑言脸面即时有些热。 为证明自己还有几分定力,顾笑言依依不舍地又爬了下来。当他抬头再看,绵团边上已围满了人。那些人仿佛发现了天外来客一样,个个伏身探耳。 “真能从绵团里听出什么藏宝地之类的金石良言?还是说,师兄被鬼迷心窍,竟要给大伙发红包,并且还是听者有份?”顾笑言觉得很有可能。 但,大伙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女魔头发难了:“老娘受够了!” 海纹剑一通乱舞,红毯瞬间撕成碎片。擂台之上,气温急速飙升。扑红的小脸、干裂的眼珠、倒挂的秀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说明一个事实——花玉香的内心是崩溃的。 随着看客们的一哄而散,场面异常混乱。一位鸡农的乐以忘鸡,更导致台上鸡飞狗跳。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家家哭啼。尖叫声、哭嚎声、践踏声,声声入耳;鸡毛胆、熊娃胆、惜风胆,胆胆惊心。 “老娘要宰了你!”花玉香回剑一喝,跃身就向坏人奔了去。 许惜风咽了一口唾沫,跌爬一轮,拽着破衣服拔腿就跑。他快跑到擂台边的时候,女魔头一个翻身已堵住他奔逃的去路。 “有话好说嘛,对不对?”许惜风话音未落,花玉香的剑就掠了过来:“你轮回的时候,再跟弥勒说去吧!” 云洞里,弥勒打了个哈欠,长袍一裹,就要出云:“这大清早,谁喊我名字?” 梦呓中,一玉臂却紧紧扣住了他的腰:“陛下,再睡一会儿吧……” “傻瓜,你又梦见那老狐狸了?”弥勒捏了捏天凤的鼻子,嗅了一把凤香,粘手一云,盖了前妻的仙姿,就心疼道:“你要的幸福,我给不了,但总有人可以给。再忍一会儿吧,亲爱的!待希地渡完这一劫,你会有机会重返轮回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再羡慕婧芯她们了……” 白云上,魂去茶凉;青天下,却是气急败坏。一连受了三剑,许惜风东歪一歪,西倒一倒,勉勉强强才保住了小命。 “师兄这动作怎么这么丑?师傅要是看见,准吐一地的血!”顾笑言捂嘴咯咯笑个不停。 许惜风耳朵比花玉香尖很多,远远就回骂了句:“你以为我愿意呀!快,去想办法!” “公子,你要撑住,别挂了!笑言这就去想办法!”顾笑言虽很有当看客的天分,但也知道轻重,嚷嚷一阵,一溜烟就没了影。 “这什么话?没心没肺的!”许惜风摇头叹罢,张目一看,花玉香的剑又刺了过来。 众生都有个毛病,叫习惯。就像兔子听着狼嚎,它就会跑,没狼也跑。许惜风一连躲了三剑,花玉香自然认为后续的这一剑,被躲开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是意料中的事,穿心一剑总不能不躲吧?若他躲开,必定还会来第二剑、第三剑,感觉总是没玩没了的;若他不躲,这投胎的事谁会这么急呀? 盼了大半天,总算盼来这个机会,许惜风怎能错过?目中精光一闪,他那小蛮腰以诡异的角度巧身一挪。噗的一声,长剑穿衣而入。一时,擂台上下,大伙都呆住了。 “你……”许惜风拽着剑,嘘骂一声,眼珠一翻,就往地上假摔。 故意又抖了两下,舌头一撇,他再也不动了。 不多时,怪叫声已响彻云霄:“哇,女魔头要灭口喇!大伙快跑!” “唉?我……真不是故意的……”花玉香膝盖一软,愣愣跪下。 她侧脸一看,边上一人颤颤就往后缩:“我是瞎子,真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刚落,那人屁屁一空,完美一翻,即时摔到了擂台下面。眨眼的功夫,看客们已遛得一干二净。 南风轻扬,边上破箩筐啪嗒啪嗒滚了起来。碎布条依旧漫天飞舞着,如坟头燃烧的纸钱,将这厮守的画面点缀得唯美而伤感。 当下,花玉香为了应景,也没玩没了地哭着:“唔……师傅……香儿闯祸了,灵山再也回不去了……你们若到牢房里看我,记得多带两个馒头……听说里面伙食比天音观还差,香儿一定吃不饱……” “希地有个传说,天鹅公主只要亲吻一下睡蛤蟆,他就可以醒过来了。”趁花玉香不为意,许惜风抬头嚷了一声,倒头又睡。 “谁?谁在说话?”花玉香愣了愣,四目一瞧,边上除了一条死鱼,还真没人:“呜……这大白天的,冤魂就来索命了……我还没吃饱,怎么上路嘛……不公平……” “别扯蛋,快亲,快呀!”许惜风忍不住又嚷了一句。 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花玉香回神一看,就见许惜风长着脖子揪着嘴,没皮没脸地竟把脑袋伸了过来。 ------------ 第028章、无名弃宠 这死人怎么会说话?不对,一定是幻觉!可是,这死人不是还在动吗?人死了,怎么还能动?不对,这也是幻觉!难不成他刚死,就尸变了?嗯,很有可能!什么?尸变? 花玉香越想越不对劲。深思之中,那徒然而生的郁结,慢慢已化成一丝惊骇。尽管最初只是一点点,但那种子一长,眨眼的功夫已是遮天蔽日。她越想越糟,越想越怕。 直到勇气所能承受的度,远远超出它的负荷,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喊脱口而出:“啊——” 恐惧中,花玉香蹭着蹭着往后缩了缩,但这个距离显然不够安全。她偷偷摸摸才转过身,想躲远一点,屁屁突然就被那死人拍了一下。 心头咯噔一跳,花玉香即时从头发根凉到脚趾尖。一个激灵,才汗湿了衣服,她可怜的小脚却被“活尸”拽住了。 “唉,别装了,演得很好喇!”许惜风没想到花玉香真的在慌,扯了扯她的衣角,就笑。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吃了一脚,紧接着是第二脚:“别……别踹我脸……哎呀!” “师傅,我要回灵山……”嚎啕大哭着,花玉香一通乱蹬,见脱了身,爬抓两下,一瞬已扑下了擂台。 回过神来,许惜风把衣服上的剑往地上一扔,正了衣冠,就朝白清才道:“小子,挺镇定的嘛!” 白清才尴尬笑笑,结巴道:“不是啊,哥!我……腿软,跑不动……” “还能上来打擂台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许惜风道。 “我试试!”捂着伤处往边上一撑,白清才很快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很幸运,他仍在使力,就见援手伸来。许惜风回手一提,白清才已踉跄站到了擂台上。 跑了老远,花玉香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回身瞅了一眼。这探着脑袋一看,她就觉得不对了! 擦了眼睛再看,她已是火冒三丈:“好啊,竟敢耍老娘!不拆了你的皮,本姑娘就不姓花!” 喃喃骂着人,转眼的功夫花玉香已回到擂台边。她那脚步很沉,面红耳赤的,仿佛真能生生吞下几个人。 忽然,一阵浓郁的糖香却断了她的思绪。她才回过神来,四串冰糖葫芦已经凭空出现在眼前。 庆幸还是赶了回来,顾笑言擦了把汗,道:“赔你的!” 一天没吃饭了,花玉香握着手里的糖串,简直想哭。她抬头再看,好感顿生,接下食物,缩在擂台边上大口大口就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还真忍不住掉出了泪:“好吃……” 早些时候他俩还斗得如火如荼,顾笑言也因此挨了四脚。可花玉香心里一甜,竟忘了个一干二净,包括道歉。 好在这种小事,顾笑言也没在意。他只是隐隐觉得,龙国这一场纷争,眼前这位女子要被卷进来了。师兄既然对她有意,必定会想方设法将她留在身边。这样一来,她就是个可用的人。四串冰糖葫芦可以收买的女人,最好不过了! “能无所顾忌地哭,真好!我都做不到……”念罢,顾笑言苦苦笑了笑,掏出方巾抬手就往花玉香脸上擦:“别哭了,不会再挨饿了!” 顾笑言出乎意外的贴心,还很温柔。 花玉香满嘴的糖浆刚被擦了一半,咧嘴就笑:“你人真好……” 这话简直让顾笑言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他叹声就道:“只是做坏事的时候,没被人发现而已……你慢慢吃,若不够,我再买!” “他是谁?”白云上,天凤脖子一收,侧脸就问。 在她身侧,弥勒的神色却不从容:“顾笑言吗?天书里没有他的名字,但五百年前,他确实是个可怜人。” “根据天书的记载,我细细查验过。五百年前,他姓张,是个孤儿。他最初,只是驿站一名不起眼的长工,有些人也会叫他店小二。由于长年被人呼来唤去,觉得自己连小三都不如,他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张小四。凭借多年的努力,他好不容易继承了掌柜的衣钵,就遇见了你们,并且对当时贵为神女的婧芯一见钟情!”弥勒顿了顿,张口又道:“还记得官道上,你救老狐狸那一次吗?婧芯之所以气,就是因为小四。” “记得,婧芯那天差点把子贤打死了。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上也有记载,只是比较隐晦,我没看懂!”天凤喃喃道。 弥勒听罢就笑:“那种事,还是隐晦一点好!我来告诉你吧,当时为了能让婧芯忘情弃爱,继而顺利登上新神的宝座,古月神大人曾密令老狐狸,将驿站百名壮丁以男宠的身份送入厢房,为婧芯侍寝。很不幸,张小四成了众祭品中的其中一个。” “婧芯当时身为神女,能和凡人通婚?”天凤惊骇道。 弥勒的声音即时有些低沉:“当然可以,但天谴下来,谁也避不了,谁也躲不过!六百年前,我纳凤凰为皇后,至银江洪患,就是个例子。” 情到深处,弥勒感慨又道:“那时候我还年轻,本以为自持魔子的身份,就算私改河道,世人充其量也只能嚷嚷几句,说我逆天从魔。到头来,还不是导致了银川一役,尸横遍野?不仅我走了战败身死、魂囚冰轮殿的霉运,凤凰也因此受了三年的迫嫁之苦。” 言罢,弥勒晓有深意道:“后来发现你俩二魂一体,为了将她留在身侧,我还不惜设局欺天,将你强纳为妃,最终也导致了凤凰涅槃,这也是劫。老狐狸是妖王,纵使成为神女男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凡人却不一样。人神终究有别,苟合天理难容,一旦违常,必死无疑!” 本以为能得谈过几回恋爱,成过两次亲,已不枉此生,没想到一向冷艳的好姐妹许婧芯,竟有男宠不下百人,天凤简直惊呆了。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天凤回神就问:“他们都曾获婧芯临幸?” 弥勒深吸一口气,道:“虽只是一夕之欢,已足以让他们丧命。大错已成,婧芯也是痛心。这才有了官道击伤老狐狸泄愤的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骗取古月神的信任,设法阻止陆吾军东征,婧芯更曾手刃众宠中的一人,那就是张小四。” 说罢,弥勒转言又道:“老狐狸因为引荐的功劳,和张小四结了缘,今生为同门师兄弟,也无可厚非。但那张小四,毕竟冤死在婧芯手上。他这辈子,想必要来讨债的。能不能将这份怨气平息,就得看婧芯和那老狐狸的造化了。” ------------ 第029章、一拳定姻 话音落,见天凤眉头紧蹙,弥勒宽心一笑,道:“别太担心,让婧芯和老狐狸入世,化解五百年后的这一劫,也是你的选择,得有信心!你就是信不过自己,不是还有我吗?虽不能直接干预人界的事,使点横手也是可以的嘛!” “才五百个年头,你就学会油嘴滑舌啦?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天凤冷眼一瞪,话刚出口,小脸就有些热。 弥勒听罢,会意一笑。那笑容暖暖的,落在天凤心里却有些久违的牙痒。 天凤刚才的这番话,虽也带有感激弥勒照顾许惜风的意味,但她现在除了依仗这位前夫,别无选择。极乐国没有婚配,二圣也因此没有复婚的机会。毕竟曾是夫妻,能过就凑合着过吧!难得这一夜,因一席话,云里雾里都有了些盼头。 天凤还在想入非非,卢村的擂台招亲,眨眼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让你一拳!若击不倒我,你一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许惜风认真道。 眼前的许惜风虽然柔弱,但毕竟是个男人。白清才前思后想,凭借自己的能耐,要在一招之内将对手击倒,就似天方夜谭一样。可是,总得试试啊,都拼到这份上了! 山北十恶、白面怪人、女魔头都不在了,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若连他都赢不了,甚至连一份挑战的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当莫菲的男人? 回了心神,白清才一咬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眯着眼挥拳就击。许惜风本想装模作样往地上一躺,好将炉火纯青的演技来一番深度阐释。没想到才受一拳,他真心后悔了。 “噢……我的眼睛……你小子不厚道……”许惜风嚷嚷着,踉跄晃了两步,脚下一空,真摔下了擂台。 不仅他刚穿好的鞋子又飞脱了,而且还生出一声凄厉的鬼嚎:“哎呀……” “公子!”顾笑言见着也是一惊。 他虽知道以师兄的本事,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他们怎么说也是希地有头有脸的人,破了相就不好了。担着心事,顾笑言忙过去搀扶,顺便查看一下,师兄要否整容。 花玉香刚咽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打了个饱嗝,起身一看,就见白清才跪在地上,高举双拳,撕心裂肺地吼着。 那振奋人心的声音,好生扬眉吐气:“莫菲,我成功了!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亲喇!” 这时候,一位半百老人沿席而出,拍了拍白清才的肩膀,喃喃就道:“既是天意,老夫也只有认了!以后,你改口叫岳父吧!” “太好了……”台下看客虽已跑光,花玉香作为仅剩的观众,免不了一番感慨:“如果有汉子,愿意为我这么拼,我也愿嫁!” 听着少女的心里话,兄弟俩人对望一眼,不禁也笑出声来。 白清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知道大伙有意帮忙,赢了比武,当即磕头道:“谢几位大恩人仗义相助,谢谢你们……” “别磨蹭喇,赶紧把未来媳妇找来,商量一下成亲的事吧!我还得去看大夫呢!”许惜风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牵强张开。 顾笑言看着那只熊猫眼,就觉逗趣:“公子,看来咱们是得去一趟医馆了!” “笑,谁让你笑了?”许惜风冷哼一声,捂着眼又揉了起来。 “被人笑怎么了?那也是你活该!”见贴心人受责难,花玉香捡了剑,回身就一通数落:“本姑娘告诉你,这事可没完!装神弄鬼吓我半天,你不要脸!无耻!龌龊!我呸!” “唉?我怎么了我?若不是为了鸳鸯那点破事,至于挨一顿揍嘛我?做了好事还挨骂,真是的!”许惜风其实没什么,就是随口嚷嚷几句。 顾笑言也会来事,忙打圆场道:“都别往心里去,待会儿我请客,大伙喝杯清茶平静平静,怎么样?” “我……能再吃一份点心吗?”花玉香听着就有些害羞,怕大伙说她是饭桶,嘀嘀咕咕像个鹌鹑似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许惜风一听就愣:“我像计较一份点心的人吗?” “又不是你请客!说得银子都是你的似的!”花玉香冷哼一声,一下已将脸撇开。 “你……唉,念相识是缘,我不和你计较!”许惜风大手一挥,似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目光和深情,却在花玉香身上,久久不散。 虽为搓合鸳鸯,在花玉香眼里成了坏人,但他心里着实庆幸:“花仙姐姐啊花仙姐姐,弟弟总算找到你了……” 大伙正商量着午饭的事,一位妆容精致的小丫头急急奔来,就朝老人道:“老爷,不好了!山北十恶的人说掳了白公子,借故把小姐接去了!” 说着说着,丫头就是一惊:“唉?白公子,你怎么在这?那小姐岂不是被骗走了?” “糟了……”大伙还在发愣,许惜风反应过来,忙问:“山北十恶老巢在哪?” 回神一立,白清才即道:“在村南六里的唬虎寨!” “你知道地?”许惜风又问。 白清才很肯定地点头道:“嗯!” “快带我们去!”许惜风不假思索道。 “就我们几个,能强攻唬虎寨救人?”花玉香有些疑虑。 许惜风侧目一笑,即皎洁道:“去呢,还有个机会!若不去嘛……那就算了……我还得去医馆找大夫。” “笑言,我们走!哎哟,眼睛真疼……”还说着话,许惜风装模作样,领着顾笑言就要走。 师兄这种小把戏,顾笑言也不见外,忙唱双簧道:“公子,身子得顾……” “唉?你们怎么这么没义气?我也就随口问问……”花玉香有些手足无措,能打的人本来就少,顾笑言一走,她还真没把握。 许惜风当然知道花玉香心里的想法,无非是觉得他这黄毛怪人不靠谱,信不过。但敌众我寡,强抢是行不通的,唯有先说服她配合才行。 念罢,许惜风故意扯着嗓子,就对顾笑言道:“这女人啊,心急、冲动、莽撞,最容易误事!和女人一同上路?还是算了吧……” 花玉香一听就急,虽有些为难,为了安全将人质救出来,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路上,我都听你们的,好吧?” “这就对了!小子,赶紧带路!”许惜风也知道事态紧急,演完戏,态度立马就是一个百八十度大转,有模有样指挥起来。 白清才听罢,眼前一亮,即坚定道:“好,都跟我来!” ------------ 第030章、借膝为枕 为救村花,在白清才的前引下,大伙很快动了身。行进中,花玉香也迎来生平不幸的第一次——屈尊降驾,为的只是迁就那只黄毛怪——许惜风。 这样的遭遇,谁不委屈?花玉香当然不会例外。她觉得,今天运气真是背到姥姥家了。她明明是个小姑娘,出趟远门没让别人操心就很好,还得让她操心别人?拖着两个酱油瓶,要是和恶人打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先救谁。 旁人的指指点点,更让花玉香头疼。 才出村口,她就憋不住了:“还要本姑娘扶着你走?” “不然你和笑言换一下?”许惜风一脸宽容,说罢贼兮兮就劝:“扶一个,总比背一个好吧?” 看了看身侧气喘吁吁的黄毛怪,抬头又瞧了瞧前不远贴心人背上一颠一颠的弱书生,花玉香气不过来,开口就唬:“让你嘚瑟!待会儿要是乱起来,你可别跑丢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若她喜言乐曲,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无丑不作,反而不美。 这番拐弯抹角的叮咛,听得许惜风耳根子都有些酥了。即时,他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隔世相逢的花仙亲近亲近。 花玉香话还没说完,就见黄毛怪装模作样往她身上倒:“哎呀……太阳大,我好晕……” 由于心里没底,花玉香忙搀扶道:“唉?你怎么了?还没想到法子,你怎么能晕?” “扶稳一点,让我想想……噢……对,再稳一点……”许惜风乐开了,眯着眼往佳人肩上一靠,脑袋瓜悄然就往她肩头蹭了一把。 肩上那阵酥麻,让花玉香即时打了个激灵。但面对病号,她还真没辙。咬牙气罢,她也只能乖乖迁就着他一点。 看着俩人糖粘锅的样子,白清才也是羡慕。若不是亲事生了波澜,他现在能享受的待遇真不比恩人差。鉴于还有求于人,他就是看出端倪,也不便揭穿。 心里虽着急未来媳妇的安危,为了讨好救星们,白清才唯心便道:“许公子似有不适,要不我们稍作歇息,再行赶路,怎么样?” 没想到白清才这么机灵,抢先一步发了话,顾笑言就有些悔,赶紧补了句:“对,太匆忙,反显突兀。我们不如借这机会,从长计议。虽常年病榻,我们家许公子点子还是蛮多的。要是能让他静下心来,他准能想出解救莫姑娘的办法。” 大伙都这样说了,花玉香还能怎么着?恰巧前面是个草坪,谁不想好好躺一会儿? 无奈中,花玉香深情一叹,便答应下来:“好吧……” 这地芳草鲜美,绿荫环绕,真心凉快。大伙才坐下,似乎就受到了郊景的洗涤,连那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不少。 若外人看见,定会以为他们是来观光的。事实却是,他们正赶着去干架。并且,已经迫不及待了。 借着小憩的机会,许惜风紧紧抱着花玉香一臂,半口微张,喃喃就吟:“不行,还是好晕……要是能借个膝盖躺一躺,就好了……” “你还要躺?”花玉香吃惊道。 师兄这点子有够瞎的,顾笑言听罢已险险笑出声来。 他好不容易将心神稳住,忙附和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花姑娘若能仗义相助,笑言感激不尽……” 说罢,顾笑言还装模作样给花玉香磕头。兄弟俩一唱一和,十分入戏。但还真没撒谎,顾笑言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再不喂师兄吃点豆腐,这家伙真会死——是郁闷得要死! 花玉香和外人这么亲密,要是被京文阳看见,她真是水洗都不清,百口也难辩。但为了让黄毛怪尽快想出救人的办法,牺牲点就牺牲点吧。谁让她是侠女,这见死总得救的。 一声长叹,花玉香无奈道:“本姑娘事先声明啊,就这一次,并且只能躺一小会儿……” “快快……我好晕,再不躺躺就要死了……”半眼瞄了瞄,许惜风挽着花玉香一臂就一通瞎晃。 花玉香真心无语,曲膝坐好,就道:“呐,好了!你自己躺去!记着别瞎蹭,不然断了你的狗腿!” 许惜风一轮窃笑,美滋滋地就把脑袋往那双白玉蒲扇上搁。这一躺,他后脑勺即时升起一番如枕云上的感觉,轻软丝滑,妙不可言,就像要将他融化掉一样。 二十年前,花仙常曲坐花间弄蝶。许惜风朝思暮想也盼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突然,真得好好享受享受。 转世后,她身上仍带有淡淡的百花香。虽不浓烈,但已足以让人心旷神怡。稍息了片刻,许惜风张目一看,见花玉香扑红的脸仍撇到一边,更有恃无恐,壮着胆子一番贪赏。 一下不经意的回神,四目相对,花玉香心头噗通就跳。他怎么了吗?还是她怎么了? 眨了眨眼,花玉香莫名就问:“我怎么了吗?” “别动。”许惜风抬手道。 见陌生人冷不丁伸手过来,花玉香就有些慌。 脖子微微缩了缩,眉头惊惊挤了挤,花玉香颤声又问:“你干嘛?” 他的手渐渐又凑近了些,近得她有些不知所措,愣没敢动。话音刚落,发上就生了一丝细微而牙痒的触感。这一瞬,仿佛天和地都消失了,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亲昵中,这指尖上的地老天荒,如甜言蜜语般,轻扣着花玉香的心弦。这一刻,呼吸、心跳、行动都很不自然,连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明明才相识不久,怎会这样? 难不成是命中注定?不,一定是错觉!命中注定的男人应该是她大师兄才对! “这有片叶子。要是弄脏了头发,就不好了。”正是想入非非的时候,耳边一声轻喃唤醒了她。 回过神来,花玉香撇嘴就怨,脸蛋却添了一丝红晕:“一片叶子,你搞这么神秘干嘛?” “还不是关心你!女孩子,谁不爱漂亮?一片叶子你不管,哪天堆一头的叶子,像草窝一样。你嫁不出去了,到头来还是要委屈我?”许惜风把玩着手里的叶子,煞有其事道。 花玉香头上的叶子是被摘下来了,却添了一头的雾水,怎么都拨不开,甚至还有些急躁:“谁嫁不出去了?本姑娘嫁不嫁,和你有啥相干的?” 大伙瞧见,忍不住都笑了。 ------------ 第031章、养虎为患 吃完豆腐,许惜风可谓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得了甜头,想来也该做点事实,于是他双眼一闭,开口就问:“唉,小子!这山北十恶,什么来头?” 白清才正一边凉快,听着这话,小白脸蛋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徐徐叹道:“山北十恶,原只是邻村几个不务正业的痞子,因常年滋事,得了这戏称。他们属于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类型。就是巡捕房的人,也拿他们没办法。直到他们渐渐将目光投向了莫家,一切都变了。” “山北十恶和莫家还有渊源?”顾笑言凝神一思,大胆假设道。 “在卢村,仰慕莫菲的男子不在少数。其中用情较深的,除我以外还有一人,那就是唬虎寨的现任当家。他原是莫菲的近身,叫孙可望。孙大哥双亲早逝,年幼时已在莫家从事,因臂力过人、勤恳踏实,很得莫老爷赏识。”话毕,白清才自愧道:“也怪我柔弱,遇上恶人的时候都没能帮上忙。倒是孙大哥,一下将滋事的其中俩人打成了重伤,我们才得以脱险。” “依你这么说,那人还挺有正义感的,怎么和山北十恶混在一起了?”花玉香插言道。 “为除隐患,让东家安心,孙大哥辞去近身一职后,就到了唬虎寨。因懂拳脚,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十恶的老大。孙大哥一心将唬虎寨扶回正道,在他带领下,山北十恶围山养虎,靠买卖虎皮和虎酒壮了声势。经过两年打拼,唬虎寨已今非昔比、人强马壮。只惜本心难移,名成利就之际,他们却打着孙大哥的旗号,又开乱了。今天,假意参加比武,却暗地将莫菲骗走,显然不是孙大哥的作风!”听了白清才的叙述,许惜风沉声便道:“要瓦解十恶的势力,光靠引导是不行的。若一味纵容,只能养虎为患。我们走吧,也该为村里做点事了!” 想必黄毛怪心里已经有了底,大伙也不耽搁,即向唬虎寨快步行进。 通向唬虎寨的路,寨里的人自然比白清才更清楚。小轿在密道绕了几个弯,很快已到了目的地。 女人尽管是骗来的,也难能可贵。村花莅临之地,很快声了些骚动。这时,迫不及待的恶人甲,早已挽着衣袖,站在屋里,摩拳擦掌,舐唇搅嘴,好生期盼。 随着喧闹,他往外一瞅,当即大喜:“都准备好了?” “备是备好了,就怕大哥知道……”恶人丙小声说。 山中无虎,猴子称王。 恶人甲听着不爽,手一甩,抬指就嚷:“大哥?你还管他干嘛?他一年有几天待寨子里了?不就是能赚几个钱,还懂几下拳脚,有啥了不起的?兄弟们现在谁还缺几个臭钱?莫家那小丫头今天定亲,是定亲!明天再抢,来得及吗?” 顿了顿,他沉声又道:“养虎,多危险的事,动不动就得送命。这事要是成了,人财两得;就是黄了,也没人敢宣扬。好处,少不了你一份。快去,咱们依计行事!” “好!”恶人丙有些心动,应了一声,急急就退。 少时,莫菲下了轿,在众人的前引下,径直就冲陷阱来了。推开木门,她就见一麻袋蒙头的书生被绑在屋子最里面的椅子上。她细细一看,那确是白清才往常的打扮。只是,人质即不动弹,也不说话,仿佛晕歇了一样。 “清才!”莫菲一声哀怨,提步就闯。 可是,在他快要触到人质时,却被壮汉们拦住了。 “清才!”莫菲使劲往里就挤,直到身子被两个壮汉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扶着人墙,朝人质又喊了一声,希望能将昏睡那人唤醒。 很显然,她不会成功,因为那人在装睡。喊了几声,见人质仍没反应,莫菲就有些急。 手一甩,她冷冷便道:“你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若求财,开个价!拿了钱以后,请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见莫菲上了套,恶人甲好生得意。心知猎物越焦虑,越浮躁,对设局者越有利,他当然能拖就拖。机会难得,他借着这空当,毫无顾忌地,对莫菲上上下下就是一番仔细打量。 目下,前方待嫁女,一面带桃花,二眸含秋水,十指似柔荑,百媚千娇万宠汇于身,明艳中掺几分冷傲,决断中又夹几分犹豫。她那举手投足之间如炽的真情,更是撩拨心弦,让人魂神颠簸、不复清宁。 因为得不到,大伙私底下总喜欢丫头前丫头后地品论某人。恶语中,莫菲的形象早打折扣,甚至与婊子无异。 然而,恶人甲这细细一瞧,那沸腾的热血已告诉他真相。耳温不如目贱,手废不若腿残。 他很肯定,莫菲非但不负山北之花的盛名,她甚至比起古画卷中曾是月城四绝的伯艳玲,也丝毫不逊。 这另外三绝呢?榜首当然是连任两朝皇后的娥眉,今人亦称嫦娥;探花是弥勒的爱妻江伴月,今人亦称凤凰;榜末则是天音观创始人之一的天琴宓菲,今人亦称银江女神。可惜,谢世好几百年的人,只在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中有记载。 小视莫菲片刻,恶人甲已恨不得扑地跪舔,祈求天恩,赐下怜悯,好让云雨作伴,一醉不返。 思惑中,他不禁也感匪夷所思,但更觉逗趣。可望而不可及,那只是以前;鱼肉在砧板上,这才是现在。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恶人甲即妄言道:“白清才不自量力,竟攀龙附凤,当然该罚!你猜我们对他做了什么?别担心,你的心上人只是服了一种叫半时断魂散的奇门剧毒。” 顿了顿,恶人甲即提点道:“只要半个时辰内弄到解药,他屁事都没有;但若半个时辰这么久,都弄不到解药……” 故意顿了顿,急得莫菲几乎要跳起来,他才开了金口:“也不打紧,大不了就是死嘛!你放心,他绝对不会痛,哪怕是一点点!” 说罢,男人们都笑了。唯独莫菲,笑不起来。 “我莫菲虽是女流之辈,但绝不是怕事的人。说吧,你们想怎样?”莫菲的身子有些颤,脸面一肃,即强作镇定道。 “小丫头,我们大哥这两年,对你真是牵肠挂肚啊!可惜你宁愿将终身大事交予天定,也不愿给他个机会。我们这做兄弟的,真心替他不值!”恶人甲细细道。 莫菲冷哼一声,道:“擂台招亲,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若他有心,为什么不来?” “他不来,只是怕你为难,多为你着想的男人啊!总比躺在那,只会几句之乎者也的书呆子要好吧?但也无所谓,既然都不在乎,那你可以走了!”恶人甲打趣道。 莫菲不太淡定,老远过来,当然得将白清才平安赎回:“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爷最近浑身不自在,只是想找个伴,一起琢磨人生四大幸事而已!”恶人甲皎洁道。 莫菲听罢,满脸通红,脱口就骂:“无耻!” “爷为人很厚道,绝不强迫你,但白清才只有一刻钟的命。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妙手回春很简单,只要让爷高兴就行!这时间过得可真快,爷都替你着急!”恶人甲大腿一拍,一霎已笑出声来。 ------------ 第032章、鹬蚌相争 花玉香这帮小备胎还在火急赶着路,孙可望一路真英雄已到了寨前。他举目一眺,梁顶硕大的牌匾上,依旧刚劲有力地刻着那三个大字——唬虎寨。 这,不但木架、篱笆、虎棚、阁楼,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而且还是一个能让外人望而却步的禁足之地。作为这的土皇帝,孙可望倒是进出自如,锦衣丰食,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唬虎寨本是他足以让人俯首的骄傲,可是踏进寨门的一瞬,孙可望却觉得那三个字很重。风光的这一年,世人已经渐渐淡忘了它颓然的过去,以及它所掩饰的懦弱。 两年前,这里只不过是一间破茅庐;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敢爱不敢言的跟屁虫。 现时光鲜的孙可望,依旧持着匀称而结实的身板,迈着一如既往四平八稳的步子。那标准的国字脸上,仍撇着两道威武的长剑眉;直挺的鼻梁侧,尖锐的目光还很有气势。 然而,这位看似坚毅的大当家,他和他空中楼阁般的寨子一样,同是中空内虚。专注寨务,不等于他看破红尘。他不愿面对的,恰是他的软肋——莫菲。 虽不被莫家认可,但莫菲和白清才的相恋,已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他无力回天的过去。为了逃避,孙可望选择了成全。没想到一晃两年,他还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事是他手下的人惹出来的,似乎只有他,才能摆平。 “大哥,怎么不在卢东村多呆几天?”寨里人见当家归来,笑脸就迎。 一席虚话,即时打破了孙可望的沉思。 回过神来,他怒目一瞪,狠狠就道:“你们现在本事长了,翅膀硬了,就合起来唬弄我是不是?” “大哥,这什么话?小弟真没听懂……”这人听罢就暗惊,腰杆瞬间折了半许。 “你们爱玩、爱闹,只要不过份,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我三番四次交代,不许对莫大小姐出手,你们没长记性是不是?要不要我好好再训导一遍?”孙可望眼睛里直冒火,盯得寨人头都没敢抬。 大步往堂内一迈,孙可望就见三个杂碎装模作样地在扫地、擦椅。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 孙可望一看就来气,开口就吼:“人呢?” 三人惊丢了扫把和抹布,慌兮兮转眼扑到孙可望跟前。 “大当家,什么人?”胆子稍大点那人悄悄瞟了当家一眼,一脸无知地问。 孙可望气极,抬指狠狠就往那人脑袋瓜上搓:“耍我是不是?想被扔进虎棚喂老虎是不是?还是想挨老子一顿揍?老二和莫大小姐他们人呢?” 说道最后,孙可望已是吼声如雷。 三个杂碎吓得不轻,噗通跪下,当即颤声连连:“二哥他们大早上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至于莫大小姐,这会儿不是在盼擂台招亲的结果吗?应该还在……在……卢村吧……” “没做亏心事慌什么慌,跪什么跪?你们最好给我放老实一点!我只有一条底线,谁碰我掐谁!来人,给我搜!”一顿臭骂,孙可望回神就喝。 寨子虽烂了一大半,孙可望在这混了两年,手下也不乏忠义的人。随行的几个,和被打得鼻青脸肿那告密人就是。令下,心腹们就开始搜。他们挨个挨个房间地查,挨个挨个角落地扒。 唬虎寨很快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孙可望越等越急,却无可奈何。当下,他真是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谓养虎为患,寝食难安。当下,他也只能暗暗期盼,莫菲不要出什么意外。 孙可望是当家,当然有他的能耐;但山北十恶,也不是吃素的。剥了虎皮,喝了补酒,壮了熊胆,还有什么不敢的? 卑恭鞠膝这两年,恶人甲觉得时间也有够长了。只要他成功干了这一票,再以此为由,吞掉莫家的财。等到候,就是十个孙可望,也奈何不了他。 这是恶人甲早就谋划并打点好了的。他怎么会笨到,把行骗的现场,放在随时都可能会被撞破的唬虎寨呢?在距离唬虎寨不远的,一座很不起眼的破茅庐里,他已安然坐在旧木椅上,享起天福了。 恶人甲此刻沾沾自喜,笑罢伸了个懒腰,又晃了晃胳膊脑袋,往椅子上一躺,面露几分黯然销魂,这才缓声道:“今早起来,爷的胳膊就发酸。人呐,心情不好最易出毛病,这也疼那也疼。” “别嘚瑟,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教!”莫菲板着脸,几步过去,站在椅后,双手一提,细细就为他揉捏起来。 恶人甲一阵窃喜,张罗着旁人就来凑热闹:“唉,看见没?我们莫大小姐不仅聪明,伺候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棒!你们得记着,回去让小媳妇们多学学!” 嬉笑声中,莫菲心里真不是滋味。屋里的人不多,那此起彼伏的闲言碎语,却一直没停下。好像千百只眼睛,正盯着她的所作所为,仿佛她做了什么骇人怂闻的事一样。 救人有错吗?是非曲直显而易见,但在未来夫君身侧,她和另一位男子生了接触,确是不争的事实。莫菲正百感交集,一只毛毛的大手忽然盖住了她的左腕。 心头猛的一跳,莫菲下意识就往后缩:“你干嘛?” “怎么着?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小白脸没了可以再找,对不对?爷这有的是男人,随便挑!”恶人甲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见莫菲仍一脸愤懑,就不高兴:“可别坏了爷的心情!感觉这玩意,最难培养了!” 想来拖沓不得,莫菲咬咬呀,僵硬还是伸了手。那手刚在恶人甲肩膀上搁下,很快又被婆娑起来。但恶人甲似乎还不满足,将莫菲的手往前一拉,扯到鼻边,狠狠就嗅了一把。 白玉般的手,无暇之至,又掺着淡淡的女香,简直让人流连忘返。将那白玉往脸上蹭了蹭,脑袋又蓄意往后面挤了挤,恶人甲觉得,这一刻简直就似躺在绵云之上,手里还把玩着翡翠一样。 如月嫂抱娃般,他小心翼翼捧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就往她手背亲了下去,最后竟还把莫菲的指头含在了嘴里。 “真恶心!”莫菲不忍直视,冷哼一声,火红的脸蛋已往边上撇。 把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白嫩的手背上,隐现的小疙瘩又退了下去,恶人甲才心满意足道:“你到前面来!” ------------ 第033章、孤雁失群 恶人甲轻挽着莫菲的手,在头顶晃了半个圈,就像戏猴耍乐一样。片刻之后,莫菲已被带到饥狼侧。忽地受一下猛扯,莫菲肩头前倾,半身扑空,瞬间已斜卧在恶人甲怀里。 张目一看,莫菲这才留意到,恶人甲还真长着一脸恶相。那不修边幅的衣冠外,毛发疏卷,蓬头盖顶。面不见腮的脸上,贴着对兜风耳。大短促的眉宇之间,鼻瘦露脊,醉眼流光。右眼角下,还有颗大黑痔。猪口上唇长粗阔,下唇尖小角。嬉笑之时,短齿微露,参差不齐,让人好生恶心! “你干嘛?”愣了愣,莫菲一甩手,怒目就噌。 恶人甲顿了顿,轻蔑一笑,抬手就往莫菲脸上撩:“还管爷爷干嘛?有本事和爷爷谈条件?你需要的只是言听计从,明白?” 来不及应话,莫菲双眼一闭,脖子使劲就往后缩,脸也极力往外撇。可是,在恶人甲怀里,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真嫩!”恶人甲在莫菲脸上捏了捏,大手迫不及待就沿她脖子往下掠。 情急之下,莫菲抬手就往前抵:“住手!” “你再推一把试试?”恶人甲装腔作势,凝神一喝,霎时还真将莫菲吓住了。 莫菲心头一颤,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好不甘心,巴不得狠抽恶人甲两记耳光。但她转念一想,未来夫君的小命正悬空欲坠,马虎不得。 再忍忍吧,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咬牙,莫菲徐徐松了手。片刻后,虽仍死拽着拳,但她已是一副半顺从的姿态。 身上那毛毛的感觉,让莫菲觉得很不是滋味。柳腰上刚被捏的一把,更让她险险惊出声来。渗了一把冷汗,她已是小嘴半张。 待她回神一瞧,前人那可恶的嘴脸,不正嘲笑着她的软弱吗?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怨气强行咽下。而后,她才牵强装出一副似乎还算平和的样子。 恶人甲阅女无数,很快发现了莫菲心里所生的波澜,偷偷就喜。指掌之间传来的平滑服贴以及轻柔舒软,更是带感。若不是为了报复孙可望的指指点点,他早已按捺不住。 看着手上的美玉,恶人甲好生得意,仿佛在说:“今天,爷爷就要玩死你们!” 他那雄心壮志,简直气吞山河。好像整个山北,已尽在他指掌之间。将快要成真的美梦在脑海遛了一遍,恶人甲嘴角一扬,臂如行云,流水般就是一番扫荡。 “这样很好嘛!”直到将莫菲整个身子都探了一遍,恶人甲才将指蹼依依不舍地从莫菲白玉蒲扇内侧抽离。 嗅了嗅手上的余馨,恶人甲即笑道:“要躺,有的是机会!还记得椅子是怎么坐的吗?” 莫菲真不愿继续躺着,任人鱼肉。听罢一挣,她像装了弹簧一样,半身瞬间已立了起来。 “坐姿蛮淑女的嘛?不是快成亲了吗?身为人妇,该怎么坐?”恶人甲调笑道。 “本姑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莫菲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闹得恶人甲心里痒痒的。 他真巴不得将莫菲即时摁倒在地,就掀一番云雨。可是,那样一来,不就毫无趣味可言了?慢慢消磨她的意志,直到她身心完全臣服,那才带劲嘛! 一番掂量,恶人甲便戏弄道:“到你想知道的时候,就怕这里的小兄弟们都要受罪了!” “下流!”莫菲又骂了一声。 恶人甲听罢老脸一沉,长手一拽,将莫菲的脸压到他面前,冷冷令道:“别说爷爷不提醒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面向着爷爷,跨腿坐到这膝盖上。立即行动,明白?” “别动手动脚,本姑娘自会照办!”反手一拨,莫菲强咬着牙,立步跨腿,玉腚就往座下压。 莫菲刚坐下,恶人甲迫不及待就道:“靠前一点!爷爷肩膀还有点酸,你继续揉!” 身子憋气往前挪了挪,花腰一下已被搂得严严实实的。莫菲的手,刚落在恶人甲肩头,恶人甲探着脑袋就往她玉脖子上香了一把。 身子微微颤了颤,莫菲一下红了眼眶,屈辱的泪花已绕着眼帘直打转转。 这时,平静茅庐里忽然生了异动!隔壁麻布蒙面男人的一下喷嚏,正是入戏的众人心头咯噔就跳。莫菲和白清才相处有些日子,她一听就知道,那显然不是未来夫君的声音。 “放开我!”回过神来,莫菲双手使劲就往外抵。 那手,压得恶人甲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才将脸撇开些,他张口就骂:“混帐东西,装个死人都装不好!” 俩人在椅子上一番纠缠,恶人甲双臂一紧,刚想唬几句。没想到莫菲俯身就往下咬。 “噢……我的耳朵……”恶人甲大惊,慌忙将恶犬外扯。 莫菲见机借力一推,恶人甲连人带椅即时翻跌在地。来不及喘息,莫菲拔腿就向门外奔。 “抓住他!”令下,茅庐内的男人群起而上。 七手八脚一通乱拽,大伙很快擒住了这待逃的羊羔。急中生智,莫菲提脚一跺。旁人尖叫未落,她推开另一人,死命就往前挣。 身后的人拽得也紧,两边一扯,莫菲的袖子突然生生被撕裂开。噗的一声,莫菲的前额不幸误拱到了门沿上。眼前一黑,莫菲即时已晕歇在地。 恶人甲见着就喜,揉着耳朵起身就笑:“把她绑起来,待会儿爷爷亲自伺候!” 再这样下去,莫菲想必难逃厄运!怎么办?虽然不知道茅庐内的情况,但是茅庐外的孙可望早已气急难耐。随他大脚一伸,又一扇旧门即时应声飞倒。 他张目一看,对着空茅庐晦气就怨:“也不是这?” 属下的人都知道,孙可望是个情种。莫菲虽没能和他们当家走在一起,大伙也不愿看见当家心目中的女神受到委屈。 “大哥,怎么办?”旁人见了,不禁也替他着急。 孙可望强稳了心神,即道:“分头去找,一有消息,尽快报上!” 属下应声四散后,孙可望也不敢拖沓,快步就向近林奔去。穿过矮树丛,他拨开乱枝一看,就见密道边上,泊着辆窄轿。 轿比正常的要短窄半截,牵强能容一人坐,显然是为穿行密道特制的。就在这?心中虽喜,顿生的不安却让孙可望眉心紧凑。 ------------ 第034章、虎口挣扎 蹑手蹑脚到了茅庐门沿,孙可望抬腿又踹。不料,异常牢固的厚门,只牵强被振开。孙可望还没回过神来,一硕大的黑影已从门内飞蹿而出,瞬间将他扑在地上。 老虎?并且还是饿虎?去他奶奶的,这回真被耍得不轻!孙可望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不及骂娘,他左肘强抵着虎头,右臂挥拳就朝虎脑猛击。 不愧是唬虎寨当家,几下拳脚,形势徒然逆转。片刻之后,孙可望已骑在虎背上,一顿狠揍。他仿佛要将心里的愤懑,全发泄在这不幸的大虫身上。 那时候,还没有《希地濒临灭种动物保护法》,暴力之下,大虎渐渐没了气息。松开它的时候,孙可望的双手已沾满血水。绞斗过后,他喘了两口气,刚牵强将身子立起,后脑勺忽然受到一记猛击。眼前一黑,这位当家即时也晕歇而去。 “老孙啊老孙,二哥早就料到你会来找茬!本想一石二鸟的,没想到你还是宝刀未老嘛,竟能徒手打虎?幸来,爷爷还有后手,没料到吧?”悄悄从茅庐后摸出来的恶人乙,扔了手里的大棒,皎洁笑罢,提声就喝:“来人,把他带走!我们找二哥领赏!” 片刻后,在矮树林的另一处,一小个子的年轻人急急向前摸索着。他那样子慌兮兮的,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行进之间,还频频回头查看,现出一副很谨慎的样子。 他走着走着,草丛里忽然探出的一只鬼爪,冷不丁已将他勒倒在地。 “二当家,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脖子被一肘紧紧勒住,那人闭着眼睛就一通瞎喊。 许惜风伏下身,轻手扒开他一只眼睛,指着花玉香皎洁就道:“看见没有,那可是女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快把你知道的都抖出来,不然……” 女魔头?花玉香听罢秀眉一竖。 见许惜风向她直打眼色,待将愤懑一口咽下,花玉香张牙舞爪就唬:“哇——” 那人明显被吓着了,身子即时抽了抽,急忙将脸捂住。但许惜风显然还不满意,又朝花玉香挤眉弄眼。 花玉香见罢双拳一紧,前靠两步,沿嘴把上唇一舐,道:“据说撒谎的孩子,没心没肺!不如把肚子剖开,塞点稻草进去凑合一下?” 嚷嚷一阵,花玉香侧目一看,见大伙都满意地点了头,她这才缓和下来。 那人哆嗦着,慌眼瞟了瞟,忽然愣道:“小白?你怎么在这?” “驴子,怎么是你?”白清才往前一探,也是一惊。 许惜风眉心一紧,侧目就问:“认识?” “我俩和孙大哥都一个村的,打小就合穿一条裤子,还曾一同在河边偷看过莫菲洗澡。那时候我憋不住,先他们一步耍了流氓,偷了莫菲的衣服,这才攀上了高枝!后来,驴子见没戏,才跟着孙大哥上唬虎寨混日子的!”白清才尴尬道。 待顾笑言松了肘,驴子喘了两口气,白清才蹲身就问:“唉,驴子!寨里现在什么情况?” “莫大小姐在这,我就知道你会来!”揉了揉脖子,驴子缓过神,急急又道:“我刚在那边发现了莫大小姐的位置,就找孙大哥报信。没想到才来,就见他受伏被抓了!寨里,多是二爷的人,怎么办?你快想想,怎么整?” 许惜风听罢眼珠一转,道:“你们都把脸凑过来,咱们得这样……” 一时间以后,莫菲已被绑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就见面前笑容可掬的恶人甲,漫不经心地正翻解着她的衣带。 “你干嘛?快放开我!”使劲挣了两下,没想到绳子竟勒得这么紧,莫菲就急:“不要!” “不要什么?我就知道你想说——不要停!别担心,有的是机会!”恶人甲顿了顿,笑罢又将她衣带松了少许。 “混蛋!”莫菲狠骂一声,当即唾了恶人甲一脸。 往脸上一抹,恶人甲即朝众人道:“看来不服啊,不服才好!待会儿这场狩猎,谁也别眨眼了!爷这就给你们表演活剥兔毛!” 众人听罢,不约而同都笑出声来。浪笑声中,莫菲脸上又一阵热。会有转机吗?可是,谁还会来救她呀? “谁救我出去,我就嫁谁!”咬咬牙,莫菲狠心放了一饵。 “挑拨离间?小丫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翻天是不是?”恶人甲也不笨,知道莫菲在打心理战,缓言又道:“老孙把你当活宝,爷可不会!栽在爷手上,你就是女奴,人人可欺!独食难肥,是兄弟的都听好!一会儿爷爷开心完,随你们乐!” 听罢全是一愣,众人眼中瞬间已放出了诡异而雀跃的光芒。在目光的交汇之处,莫菲只觉天昏地暗。连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线希望,也石沉大海了。 魔爪之下,衣带不断被翻解着。不多时,领下已依稀能看见半截绣着牡丹图的抱腹。惶恐和惊惧,也很快挤满了莫菲的心头。 这一刻,她只感身子不寒而栗,双目失控缺堤,屈辱的泪即时沿颊而落。 绝望之中,莫菲的唇下艰涩地颤出了两个字:“不要……” “希地帝君,相传多是后宫佳丽三千。唬虎寨全是真汉子,能尝遍这里每一个男人,你的待遇想必不比皇帝差!”顿了顿,恶人甲抬指又道:“只要你听话,爷向你保证,每天都能尝新!不光是对戏的面孔,道具、花式、玩法通通保质保量,怎么样?” 即使坚强,莫菲毕竟是女人,并且还只是个待嫁的小姑娘。这一听,她简直慌到了极点。 急得直跺脚,泪眼一闭,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她心里的防线终于动摇了,这绝对是个机会! 恶人甲眼睛一亮,四目一瞧,道:“你们看到没有?多机灵的丫头!与其忍受,不如闭上眼睛享受,觉悟还挺高的!” 说罢,他还好心劝了一句:“别怕,大家都是斯文人。即使只是女奴,我们也会好好疼爱你的!待会儿的戏码,保你毕生难忘!” 唬了一轮,恶人甲正准备起筷,享用嘴边的美餐,叩门声忽然却响了。 救星来了? 泪眼中,莫菲魂神一震,仿佛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脱口就喊:“救命!救命啊!” “谁?”恶人甲反应也快,愣了愣,张口就喝。 “二哥,是我!”门外,恶人乙小声道。 少时,门开。见昏睡中的孙可望五花大绑地被抬了进来,莫菲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她原以为,柔柔弱弱的白清才,在霸陵当前自然无能为力;身为唬虎寨当家的孙可望,才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惜,她现在所有的寄托,在这一刻全落空了。 ------------ 第035章、峰回路转 山北的这盘棋,由于莽撞,莫家弱势渐显。十恶广挖的深坑眨眼已让对手陷入困境。大伙都以为要成定局的时候,门边泥鳅般半死不活的孙可望却忽然张开了眼。 竟是一子暗棋?大伙没反应过来,憋了很久的孙可望忽然发难了。他双手虽被绳子捆着,但不碍事。那脚一伸,前面俩人已向墙头飞甩。 莫菲哭肿的双眼唰地一亮,屁屁像打了鸡血似的,瞬间也活跃起来。那腰杆狠命一弓,两脚高抬的椅子即朝恶人甲扑面翻去。 噗嗒一响,俩人联椅重重摔成整堆嗯嗯样。恶人甲的前额,也被狠狠撞了一把。 搂着村花虽是幸遇,但上面还压了把椅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光眼里全是星星,他曲着的三条腿也险险全折断了。 晕眩中,恶人甲晃了晃脑袋,把莫菲往边上一拨,屁屁往后挪了挪,抬手就喝:“快,制住他!” 猪生来就是拱白菜的料,但白菜如果都被猪拱完了,大伙还能愉快玩耍不?七个小矮人,就能干翻一猪神,是祖训。何况杂碎们都不矮,怎能让猪逞英雄? 回过神来,杂碎们已意识到,己方还是有人多势众这么一个胜算。于是,他们七手八脚就朝孙可望扑了去。 没一会儿,孙可望已被深深压在人泥之下。幸来,他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加上怒不可赦,一声爆喝,孙可望竟硬生生直起身来。 当下,刚拱翻了三人,孙可望抬腿又一通乱蹬。茅庐瞬间乱成团,仅有的摆设也折损了大半。 未免功亏一篑,他一鼓作气,旋身一技落雁腿,沉风而至。被踏在脚下那人,瞬间已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后,孙可望才杀气腾腾地,向恶人甲投去一个针刺般的眼神。 虎狼在前,恶人甲瞳孔一缩,颤颤就向墙角挪,还歪指狡辩:“大哥,你听我解释!小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好劝她留下来,当你的压寨夫人……” “吓唬?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孙可望气极,几步上来,往墙上就是一蹬。 哆的一响,联庐共振。片刻后,茅草已洒满了地。 “小心后面!”这一架打得正是畅快,莫菲这一声,让孙可望即时一愣。 话音未落,孙可望脑瓜已经中了一棒。晕眩中,他的身子晃了晃。下淌的一抹鲜红,还特么扎了眼,让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但事关莫菲的安危,哪怕还有一口气,他都不能睡。 “去你大爷的!”沉沉转过身,孙可望端起脚,往前就踹。 这脚很猛,一技已将恶人乙击到了门外。 “竟敢动我老孙的女人?还三番此次在我身后下黑手?”孙可望舒了一口气,晃眼一看,眼下的莫菲却是一副惊恐模样。 “不要——”撕心裂肺的嘶吼,迎来了噗的一响。 片刻之后,孙可望已单膝跪倒在地。若不是信念强撑着,他这一刻早已晕歇了。可惜,孙可望身后的恶人甲,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木棒。 如刽子手一般,恶人甲棒起再落又是一响。孙可望两眼一翻,逞英雄的事,终于再也不用他管了。 “奶奶的,你们都起来!把老孙的双脚给爷扎牢靠一点!待会儿让他亲眼看着咱们爽,完了再将他拖去虎棚喂老虎!”恶人甲擦了把冷汗,往地上躺着的杂碎挨个就是一脚。 好不容易将残局收拾好,恶人甲转过身,舒活舒活了筋骨,冷冷就道:“小丫头,胆儿还挺大的嘛!念你是黄花闺女,爷爷一直憋着没逞小霸王,下手也都悠着,怕弄疼你。你倒好,还找爷爷晦气是不是?” 莫菲听着就慌,在侧卧的椅子上连着蹦跶几下后,双腿愤懑一挣,方才罢休。这一刻,她不但心里毛毛的,而且被捆在椅子上的四肢也开始发麻了。怎么办? 眼珠一转,莫菲沉下心,即巧言道:“别动粗!绳子解开,你要的本姑娘都给你!” “你以为爷爷还会信啊?”恶人甲听着就笑。 事已至此,莫菲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脸一撇,即佯怒道:“信不信随你,你能不能尽兴,却是本姑娘说了算!” 凑前两步,恶人甲刚伏下身子,就起兴道:“解绳子?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付利息!” “只要我能做到,随你!”莫菲沉声道。 恶人甲缓声道:“让我们挨个亲一遍,怎么样?” “好!”莫菲咬咬牙,牵强应道。 没想到这女人为了翻盘,竟不折手段,恶人甲心里隐隐就有些毛躁。 “好你妹!”大手一挥,啪的一响,一巴掌已重重扇在莫菲的脸上。 “啊嗯——”莫菲被扇得不轻,还没缓过神来,恶人甲抬手往她脸上一捏,狠狠又道:“不要脸的贱货!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唬弄爷爷是不是?爷告诉你,不满七天七夜,你休想离开这里!你要是还敢撒野,爷爷能逮发情的山狗来治你!” 仿佛大半辈子没穿过一件人模人样的衣服似的,话音刚落,恶人甲的魔爪又向莫菲的衣领探了过去。 “你要干嘛?”椅子上很快又生了动静,是一阵急促摇晃的吱吱声。 “躲呀,你倒是躲呀?看你还往哪躲!”晃动的椅子让恶人甲好生牙痒,他急不可待抬手一压,即时已将莫菲牢牢摁在了地上。 莫菲急坏了,当下就一通乱挣胡喊:“混蛋,放开我!” 恶人甲也不避忌,翻身往莫菲玉脖子上就是一轮乱啃。更确切地说,他已经无所顾忌,原形毕露了。 “住手……啊嗯……”茅庐里,很快生了嘶哑的泣啼声。 嚷嚷中,莫菲已陷入极度羞愤的境地。异常激烈的挣扎,将屈辱的泪花洒了一地。一点一滴,仿佛都在痛斥着旁人的麻木。 茅庐里的杂碎对莫菲或多或少都抱有好感,看着也是肉疼。但很不幸,没有援手。大当家已经收山了,谁还敢逆二爷的心意? 大地每生一分光明,自然会长一寸阴影。影子里,有嫉妒。愤懑中,美被摧毁。在乎,成就了过失;愧疚,成为了补偿;最终,包容落得了美名——神雕侠。 对或错,有的人已经青红不辨,甚至知恶而为,恶人甲就是一中一位佼佼者。得势,让他已然无法无天。借着大好的心情,将莫菲衣领往外一扯,他的脑袋急急就要往里挤。 “二哥,不好喇!”恶人甲身后,忽然而起的这一声气急败坏的嚷嚷,改变了当下的这一切。 ------------ 第036章、擂台水深 若按莫菲先前的誓言,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制造混乱,成功救她于水火的许惜风,应该是莫家女婿才对。可惜作为女配,她的桃运和花玉香真没法比,甚至和许惜风套近乎的机会都很少。能怎么着?人家姓花,能惹草;她姓莫,顾名思义,没办法。 莫菲和许惜风虽无缘相伴,但说没点渊源,也不对。莫家长年经商,与希通银号还是有交情的,至少莫老爷和许惜风就是故交。在莫老爷心里,年纪轻轻已能只手翻云的财爷许惜风,自然是女婿的最佳人选。哪怕闺女只当小妾,也划得来。 在莫老爷安排下,莫菲和许惜风先前就照过几次面。莫家用意太明显了,许惜风这老狐狸,怎会摸不透其中的蹊跷?尽管莫菲是盛名远播的山北之花,但区区凡女,怎能入得他的法眼。 许惜风既然早有防备,几回暗战下来,父女俩自然没得手。有时候,老莫自己都在想,这樽大神怎么不食人间烟火?难不成小菲欠火候,勾搭的本事还不到家? 家父的执着,成为了莫菲行动的助力。在莫老爷的鼓励下,莫菲先后成功开垦了两亩试验田。这才有了后来莫菲、孙可望、白清才三人纠缠不清的局面。 在外人的眼里,擂台只是擂台,嗑瓜子赏台戏,顺便看一下妞。这背后的较量却似深海龙斗,不沾半点血但触目惊心。谁赢了这场暗战,山北的商贸谁说了算。 在野心家老莫的算盘里,比武招亲即是晃子也是诱饵,与希通银号攀亲,才是真正的目的。说他擒贼先擒王,想一举拿下希通银号没错,说他卖女求荣也不过份。 借招亲这机会,让家里的活宝在人前露个脸,稍卖弄一下雅姿丽色和作为商女的才华,只要许惜风动了心,哪怕让白清才当个假相公,也未免不可。若真成了事,莫家在山北,就是如虎添翼了。 生意人都机灵!莫家的宴,面子得给,但总不能做赔本买卖吧?轮回一趟容易嘛?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许惜风也给他们上了个套。一把顺水推舟,只要莫菲和白清才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他这只老狐狸可就省心多了,另一只狐狸,也会安分一点。 为人牵线搭桥,也算好事对不对?做多了福分自然也长!许惜风往擂台边一站,没想到寻了二十年的花仙转世竟找着了。父女俩真不知道,许惜风心里那个乐,差点没把他们当弥勒一样膜拜。 山北十恶的出现,是莫老爷意料中的事。树大招风,一点波澜总会有。这并不像众所周知的那样,莫家纯粹是为了自保才被动应对,而是他们为培育自有势力,开拓新路子,一早设好的局。 莫老爷两年前就下了心思,先让莫菲挖坑,引出来贼,再将心腹孙可望派去收编。继而,利用这帮亡命之徒捣腾出了集老虎养殖、屠宰、加工、售卖为一体的特殊产业。 这么一整,老莫这位幕后老板可谓名利双收。山北明面上虽各自为政,别人充其量也只会说孙可望攀不上莫家亲,自立了门户,但事实上,山北一家,莫家确是占了半边天的。 行情,希通银号当然知晓。许惜风借故问白清才,只是试探莫家对这位备胎的信任度。结果,还是让许惜风满意的。若白清才从前就是莫家的人,这老狐狸就得另寻他法了。 莫家的老孙也算争气,在唬虎寨明面上还是稳住了脚根。可惜他手下人多闲杂,不免还是会偶上状况。大伙始料未及的,是狗急跳墙窝里翻船。山北十恶胆子大,这回竟然直接将莫菲拐了去。 若被十恶做大做实,对莫家和希通银号都不是件好事。所以,尽管先前没有知会,莫家与通银的天然联盟还是形成了。 凭借与通银的特殊关系以及通银的能耐,莫老爷相信莫家这次的危机也是可以安然过度的。事实证明,他还是有眼力的,只可惜闺女不给力。 莫菲试水,没想到真被白清才这浅水湿了脚,并且对岸边的孙可望还念念不忘。才华横溢的男人太多,真不是件好事。许惜风托人暗地给白清才支招,外人是不知道,不然老莫早憋过气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戏水归戏水,家里摧归家里摧,莫菲对许惜风也是有想法的,和她暧昧的俩备胎虽也不赖,但和许惜风比起来那是差天远了。这样的金主,谁不稀罕?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村花最后,也只能从备胎里挑相公了。 谁能猜到,卢村被闹得一时沸沸扬扬的擂台招亲,目标竟是看客群里那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呢?孙可望和白清才要是知道,估计得吐好几斤血。幸来,傻人有傻福。世故的父女俩,最终还是让俩位新好男人,当了一辈子的新好男人。 许惜风也滑头,虽是比武招亲的特邀嘉宾,人前低调的作风,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打了个招呼后,他往人堆一站,委屈顾笑言再把腰弯一下,大伙还真找不着他俩。说客人没来吧,确实来了;说客人来了吧,确实没见。这一招,还真瞒过了白清才的法眼。 像花玉香这样随意往人堆一钻,随口问句闲话,都能把财爷叼走,作为凡人,莫菲也只能仰天长叹,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 这样的巧事,在弥勒看来,到也寻常。系了情思,还有翻错墙、摸错门、上错轿的吗?别人没发现,不代表他没动手脚对不对?希地的事他真没插手,五百年来一直这样。 他还说对天对地,公私分明得很。谁敢嚷嚷他半句闲话了?没有嘛!事实证明,他真不是人,但和人确实很像。媳妇是他骗来的,绑在家里都五百年了。 人们祭祀的时候,还会说极乐国小俩口出双入对。若不是许惜风和花玉香后来成了和合二圣,这天造地设四个字,估计会一直盖在弥勒和天凤头上。 话又扯回来,这比武招亲的事,看似结了。结果怎样,大伙虽还说不准,但许惜风的介入,让莫家和十恶的内斗,有了转机,这是实打实的恩惠。 这时,坐在莫宅的老爷子已有点悔了,本想赚个岳父的名分,没想到还欠财爷一个人情。许惜风也不赖,让老爷子名副其实当上了岳父,只是女婿被掉了包,并且还是个草包。往后的日子,莫家离开希通银号,还真没法活! ------------ 第037章、调虎离山 莫老爷还在自家长短叹的时候,茅庐里被扫了尝鲜雅兴的恶人甲,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就是一愣:“爷刚起筷,你光着屁屁跑来干嘛?爹没给你饭吃啊?饿,要不你先吃?” 迎着大伙怪异的目光,欺软怕硬的恶人丙脸一羞,半遮半掩道:“不是啊,二哥!寨子里出事喇!” 唬虎寨为什么叫唬虎寨?养老虎的嘛,真养了十几只!除了战战兢兢生活在里头的人,边上别说猫狗小兔,平日里苍蝇都没飞的。 “你说什么?唬虎寨还能整出事来?”恶人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喃喃自语起来。 对于二哥的质疑,恶人丙头皮直发麻,忙抬手解释道:“寨子里刚来了位散财大仙,说是要给大伙散财呢。见他好欺负,逢赌必输,还输一赔十,兄弟们都忍不住上手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恶人甲越听越不对劲,眉心一聚道。 恶人丙又一跺脚,那个悔啊! 这脸丢得他说话都没底气了:“没想到他还带着狗屎运,把兄弟们裤子都赢没了!五弟还借了金库里的银两去博!最后,连老虎都搭上了……” “混帐!管他奶奶的,剁了就行!还来烦爷爷干嘛?寨子里的人这么多,还能被他跑了不成?”恶人甲起身就骂。 恶人丙听着就抱屈道:“那帮家伙鬼得很!见我们要反悔,他们赌资一揽,几下短跑,就翻瓦顶上了。兄弟们是逮不着,才来麻烦您出手的呀!” “没用的东西!走,带我去看看!”说罢,恶人甲衣冠一正,就要去处理他继任当家后的第一摊麻烦事。 心有成竹的恶人甲,无畏无惧,牛气冲天。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就这摊小事,最后竟砸了他的饭碗,并且还是连锅端,渣都没剩。 “老三,你们留这,把人给爷盯好!若再生状况,爷回头拆了你们的皮!”朝恶人乙他们又嚷嚷了一阵,恶人甲这才释然,继而才在恶人丙的前引下,大步离开。 刚挨了一顿海扁,外搭一顿臭骂,恶人乙这一会儿也没敢怠慢,领着人就开始收拾。很快,孙可望已被上上下下扎了好几捆绳子。怕他挣脱,恶人乙还特地将那绳头系在了墙角的木柱子上。 擂台上虽唬了白清才几句,但面对大哥和二哥都看上的莫菲,恶人乙还真没敢把她怎么样。大伙谁都担心惹了她,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椅子往边上一抬,这位女客人很幸运的竟被凉那了。 孙可望长年练武,有点底子,受点外伤不在话下,没多久就醒了。张了眼,他急急就寻莫菲的身影。 见心上人衣冠不整的模样,老孙就上火:“特么谁干的好事?” 一盘棋没下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虽然站在十恶那一边,又在大哥背后下了黑手,恶人乙不免落下几分余悸。这突然而来的一声喝,即时将他吓了一大跳。 闻声往后又退了几步,恶人乙这才壮着胆子应话:“大哥,小弟们也是被逼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嘛……” “下黑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莫大小姐的衣服是谁弄乱的?”孙可望厉声道。 恶人乙咽了一口唾沫,忙解释道:“真不是我们弄的!二哥刚见那料子好,想给他娘裁一件,才动手研究哒……” “混帐!你们赶紧扒一件,给莫大小姐盖上!”孙可望的话气势十足,吼得大伙又是一颤。 恶人乙听着急忙动手就解自己的衣带。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戏,莫菲心头咯噔就跳,眼皮很快已死死合在了一块。 孙可望侧目看见,也觉得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在她面前晃悠确实不妥,才缓声道:“行了,别瞎倒腾!你们都把脸转过去,别没事瞎乱瞄。我还得和莫大小姐叙旧!” 被唬了一轮,大伙还真战战兢兢背过了身。 得了空当,孙可望急急就向莫菲唇语道:“你……没……事……吧……” 莫菲心领神会,点过头,也用唇语回道:“我……没……事……你……呢?” 孙可望笑笑,唇语道:“我……也……没……事……” 苦难中,俩人双双对了一眼,煞是真情流露,欣慰非常。孙可望离开莫家后,他俩已经整整两年,没像现在这样亲近了。可惜,喜欢和相守是两码事,坦诚更是一码事。 这时,莫菲也是感慨万千。尽管对许惜风和白清才都有情意,莫菲还是希望可以和孙可望保持交往的。当初,见勾搭许惜风没戏,为迫孙可望表白挽回点面子,莫菲才孤注一掷,与白清才演了暧昧。但她真没想到,孙可望脸皮这么薄,二话没说竟落跑了。 孙可望更苦逼,心上人见针喜绣差点没把他哭瞎,接到东家莫老爷筹建唬虎寨的密令,不仅不好推托,他还不能张扬。被外放的这两年,他最后只能当散心了。 孙可望的不辞而别,导致那场假戏被弄成了真情。老孙是不知道,知道就哭死了。 对于选择白清才,莫菲也是有遗憾的。但每每夜深人静,莫菲独守空房的时候,也就白清才能为她翻个墙。 喜欢归喜欢,总不能当饭吃。人家最伤心的时候你不在,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你也不在,还要你干嘛?所以,尽管孙可望天资独厚,最终还是逃不过成为备胎的命运。 往日情分不浓不淡,俩人正细细品味,身后的小木窗忽然被树枝撑开了一个小口。缝隙中,白清才挤眉弄眼就朝里瞄。 三人打小就相识,自然有几分默契。照面虽都是一愣,看了看背窗的恶人,三人也没敢整出什么动静来。 稳了稳心神,白清才即唇语道:“都……安……排……好……了……把……他……们……骗……出……来……就……行……” 木窗悄悄合上以后,孙可望和莫菲又对了一眼,待莫菲点头,孙可望清了清嗓子,就喝:“唉,老三!莫大小姐渴了,找人弄点水来!” “小弟马上安排……”这要求不过分,恶人乙见老大缓和下来,心里也稍踏实些,挤着笑脸应了话,就向旁人道:“你,去!” 旁人应了一声,开门就往外走。不料,这一去竟没了影。 “老三,怎么办事的?”孙可望心里暗笑,张口就催。 ------------ 第038章、炽情茅庐 “今天这是怎么了?”恶人乙听着就闷,回了神,忙向另一人道:“你,去!” 很快,那人也动了身。可是这人一走,茶又凉了。 隐隐觉得不妥,恶人乙遂谨慎道:“你们几个,一起去!看看究竟咋回事?遇事要喊,别顾着跑!” 几个家伙出门后,外头果然起了打斗声。原来,经过许惜风点拨,驴子联系了孙可望几个心腹,一同救人来了。 他们本躲在门外打伏击,出来一个摸倒一个。后面冒出的人有点多,迫不得已才硬拼起来。 门外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似乎非常激烈,恶人乙打了个激灵,操起木棒,就往门后躲。 少时,刚推门,没等莫菲喊话,白清才就受了一棒。和孙可望早些时候一样,白清才也是一阵目眩。尽管弱了气势,又输了先机,但心上人在前,他怎么也不能输! 于是咬着呀,白清才转身胡乱一脚就蹬。恰被踹中小腹,恶人乙身子一振,即时往后退了半步,虎背也着了墙。而白清才,脚下虚晃两步,也在了门沿的另一侧找了靠山。 缓了缓神,俩人抬头同是一愣。才在擂台打完,各添了根木棒,又要开撕,真是冤家路窄! “白清才,凭你的本事,也想逞英雄?”恶人乙见是弱书生,当下就笑。 往常的时候,白清才确实是个好好先生,银两几乎不剩,脾气几乎没有,脸面几乎无存。但莫菲被欺负成这样,他就不能坐以待毙了。书可以不念,气可以不撒,但这仇不能不报! 不甘示弱的一声大喝,白清才蓄势而发,即朝恶人乙扑了去:“老子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废了!” 打架用拳头,是真言。持了武器,谁也捞不着好。几下礼尚往来,俩人已是伤痕磊磊。但相比起恶人乙,白清才还是文弱些,又一棒子下来连手上的武器也飞了。恶人乙正是得意,不料白清才一个扑身,擒着他就咬。 “唉?你干嘛?”俩人很快摔成一团,倒地的恶人乙不断猛击着白清才的脑瓜,白清才则死命拽着仇敌狠狠撕咬。 孙可望看着于心不忍,脱口就喊:“小白,不要勉强!” “清才……”边上的莫菲更着急,惊泪夺眶而出。 “你这疯狗……快松口……啊……”嚷嚷着,恶人乙抡起木棒又往白清才背上捅了两下。 逆血从白清才牙缝里直往外渗,但当下还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住手……你这疯子……”恶人乙又挣扎了一阵,徐徐竟不动了。 白清才起身的时候,孙可望才发现,白清才那小子咬的竟是咽喉,真让人心惊!幸来这是唬虎寨,说是有人被老虎咬了,还真不会有人怀疑。 可怜的恶人乙,因为太嚣张,连小命也搭进去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孙可望不禁暗叹,善恶有报,若是未了,时候未到。 当下,鲜红染透了缠斗俩人的衣衫后,又淌了一地。白清才脑门正热,头壳上的血也还在留,袖子往嘴一抹,擦不干净也罢。回过神来,他晃着虚浮的双脚,跪地就知道解莫菲的绳子。 解着解着,莫菲松了绑,一个扑身就搂住了当下的英雄。怀里的莫菲哭得稀里哗啦的,白清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愣在那。 身侧,孙可望无奈又叹了一声:“没想到山北,还有你这么一只大老虎!” 兄弟俩对望了一眼,不禁宽心一笑。 待俩人回过神来,孙可望又道:“清才,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条汉子!这一把,你赢了!喜糖别少了哥这一份!” 三人再次对视,不约而同都笑了。 过了没一会儿,驴子带人进来了:“大哥,外面都摆平了!怎么弄?” “先给小白上药!接着,凑齐人,上唬虎寨找老二算帐!”孙可望严肃道。 “哦……”驴子应了一声,领着人转身就去寻药,倒是郁闷了老孙:“唉?怎么没人给我松绑?” 白清才刚笑了笑,莫菲柔情就道:“我来……” 解绳子的时候,孙莫俩人挨得特别近。孙可望觉得,莫菲明显就是故意的,却也不说穿。心里正乐,他的脸蛋忽然就被亲了一口。边上,白清才直勾勾地看着,真说不准什么时候也扑上来补一口。 愣了愣,孙可望急忙搪塞道:“大小姐,你不怕相公吃醋啊?” 脱离了险境,莫菲心神也舒缓不少,往回媚眼一抛,就噌道:“他要敢撒气,我晚上弄死他,就和你私奔!” 戏言过耳,白清才就感觉有些脸热,也有点牙痒。眼前的这个女人,以他现在的能耐,根本驾驭不了。 有别于以往,仅仅满足于相见之喜,白清才对这门亲事隐隐萌生了一份别样的执着,那是一种将要征服猎物的雀跃感。 坚定的信念,让白清才逐渐成长,最终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三天后,白清才与莫菲顺利完婚。但莫老爷怎么都想不到,不到一周,这对假夫妻竟成了真夫妻。娃娃也是一个接一个地生,没玩没了地,吵得莫老爷昏头转向,不复安宁,跳银江的心都有。 而孙可望,不幸因为唬虎寨将要发生的一场变故,势头大不如前,自然逐渐也淡出了莫菲的视线。事实上,打从投靠莫家开始,他就不会有戏。只幸运,他没绝后。 “狗可以看门,但只有极少数,能被当人看。你一旦选择了服从,就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吧,别想东想西的。桌上的菜,吃剩的自然轮到你!”这是多年后,来自一位孙姓长者临终的感慨。 那时候,他有一个相貌清秀的私生子,母亲相传是位大家闺秀。 礼未成,自然不能逆莫大小姐的心意,当下的尴尬中,白清才一声暗叹,识趣地就将身子背了过去:“快点,别让我等太久了!” 孙可望闻声一喜,往边上一瞅,还真没有外人了。 “这是你应得的,但只有一次,下不为例!”见旁若无人,莫菲壮着胆子就去咬老孙的耳朵,孙可望心头也是灼热,蹭着莫菲脸蛋即低声道:“想切磋,随时奉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耳语后,四手双唇很快缠在了一起。仿佛要将这两年亏掉的,都一次讨回来。 迷乱中,男人宽厚臂膀的硬度,让莫菲有些留恋。她极力探索着,仿佛要将他上上下下都搜掠一遍。 作为这次拼死相救的奖赏,莫菲脖子上浓烈的体香更让孙可望振奋。一番撕咬后,他俯下脑袋,就沿恶人甲留下的吻痕舐了去。 莫菲没有挣扎,反将孙可望越拥越紧。难得的际遇如熊熊烈火,一下让她昏了头。这一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位待嫁的姑娘,而未来相公,并不是孙可望。 恰巧莫菲的衣领有点开,孙可望脑袋一挤,脸上已是羊脂白玉。心头一震,他压身就尝。阵阵酥酸美在心侧,下唇牙痒一咬,莫菲险些惊出声来。 早些时候,恶人甲的一番挑逗,已让莫菲心痒难耐。换了戏码后,她好不容易全情投入,老孙借机腰杆一抬,双手一紧,舌尖适时一卷,如风暴中忽翻千层浪。 未经世事且始料未及的莫菲一下激灵,娇身不禁微微抽动起来。冰浪迎心冲泼,魂离神飞之际,抽颤竟不能自控。少时,香汗已湿透了近地那堆茅草。 ------------ 第039章、别拽我衣 炽情犒赏后,茅庐内鸦雀无声,那从天而降的幽怨好似哀云密布、喜雨托盘,随时都有一蹴而就、倾盆而泄的可能。虽余馨未散、旧情未泯、正戏未演,但若贪婪借机索爱,敢情渴望必将欲拒还迎。 想来在那官配眼皮底下,还得注意分寸,孙可望轻托着莫菲仍娇颤不止的小蛇腰,无可奈何地将眼下纠缠稍稍挪开些,即缓和气氛道:“小白,莫大小姐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听着旧爱的搪塞之词,莫菲反应过来,也觉自己有失分寸。为减少新欢心里的阴影面积,她添上红晕,只半责怪地瞪了孙可望一眼。莫菲虽未发一语,但婉约的水灵双眸,已是暗投秋波。荡漾的春情之间,即有三分感激、又伴三分欣慰、更含四分满足。 为营救莫菲,白清才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他甚至不惜违背书斋先生的教诲,恶口伤人。没想到莫菲当下重赏的却是孙可望,而他只得了一个所谓的拥抱。糟遇冷待,艰涩地扬起鲜红的嘴角,回了个僵硬的笑脸,他云里雾里真不知到噎了多少阴霾。 未来媳妇这不是要借口多踏一条船吗?哪怕她只是讨好备胎,他也不得不警觉。 说愤懑吧,白清才还没这实力;说阔达吧,割肉喂鹰的事谁会甘心?除非头壳坏掉了。白清才是识字的人,总不至于这么傻吧。 经历了这事,白清才终于深深感悟到,永远没有公平,权益得靠自己挣,流血流汗搭上小命是不够的,还必须动脑子!再不混出个人样,媳妇真要跟人跑了! 茅庐里的好戏刚搁浅,唬虎寨的乐子还没完。早些时候,瓦顶上还没有猴子,寨门前只有一位散财大仙,和他的俩个萌宠!看门的细细一看,来人正是花玉香、许惜风和顾笑言三个奇葩。 “别拽我衣服,洗过手也不行……”花玉香路上可被折腾得不轻,黄毛怪总有办法把她急哭。 她那羞愤的模样让人可暖心了,许惜风简直乐此不疲,换着花样就往死里整,仿佛在说:“躲了老子二十年整,看你还要往哪躲?” “唉?裤子不能扯,会掉的!”因不便发作,花玉香最后只得像拖家带口的小媳妇那样,骂骂咧咧、一颠一颠地才上了寨。 “什么情况?”看门的俩人一愣一愣的,八竿子摸不着边,就奇怪一竹高的白脸怪人怎么会驼着个秀气小姑娘,姑娘身后竟还拖着个鼻青眼肿的病号? 这得意之作,其实是和白清才还有驴子分道扬镳后,花玉香蹭得的福利。山路不好走,难得贴心人有气有力,还不用付钱,不当毛驴使太浪费了。 许惜风虽羡慕,但也不见外,为了装出羸弱的样子,做牛做马的功夫也只有委屈师弟来。 难得有花玉香伴游,若只当跟屁虫,许惜风觉得自己太亏了。于是,他沿路拽这拽那,差点将花玉香衣服都扒下几件来。许惜风这小子不但手黑,心眼也不好,借着替花玉香拎剑的功夫,他还时不时用剑柄敲敲碰碰,像赶驴似的把前面俩人就往死里赶。 “啊嗯……别捅我屁股,不要脸的!本姑娘下回练完剑,怎么吃得下饭?”被那剑柄这么一直戳啊戳,真不是滋味,花玉香刚撒完气,连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想和本姑娘一样不用走路,你想都别想!这书童是本姑娘先盯看上的,你最好别挣!不然,回头断了你的狗腿!” 花玉香还在嚷嚷不停,三人就被寨前看门的给截住了:“唉?干嘛呢?买虎皮膏药和强身虎酒要预约,你们懂不懂规矩?” 那人刚说完话,顾笑言兜里挠了挠,随手一张百两银票已递上。 花玉香见是钱,眼睛就亮:“唉?哪弄来的?” “假的!”许惜风戏言道。 花玉香一听,吸了口凉气,就想哭:“好心塞,师兄弟们饿的这么多年,都白挨了……” 这时,前人听着眉心一紧,急忙细细检验。可横看竖看,却是真票。希通银号的印章,还能造假不成? 票往兜里一塞,安了心神,前人即改口道:“你们等着,虎皮膏药和强身虎酒,爷这就给你们拿。” 见他们上了套,许惜风一改懒散的作风,上前两步,就豪言道:“区区凡物,怎能入童姥法眼?” “还童姥?爷还是散仙呢!”前人听着就笑。 长手一指,许惜风洋洋自得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这家伙可算说了句人话了,待会儿少踹他一脚,当奖励就好。”没想到自己的名号竟还可以唬人,花玉香心头就暗喜。 掩不住的朝霞红很快已浮满她的脸。 可是,花玉香喜眉才牵了嘴角,许惜风就道:“她,黑山童姥,少说也活两百年了!” “童姥,那不是老妖吗?还活了两百年?”花玉香下眼皮忽然跳了跳。 若不是搁顾笑言背上,她早发难了! 说着话,许惜风还特地朝花玉香屁屁狠拍了一下。屁屁上那啪的一响,听起来还真清脆。这突然而来的一惊,却让花玉香即时吓了个冷颤。不但鸡皮疙瘩掉一地,而且还差点跳了起来。 “啊嗯……”驴背上这声娇噌,更是沁人心扉。 “你……”花玉香脸上一阵热,无奈只得将愤懑强咽下去。 许惜风并没搭理她,只道:“看,那皮肤多水嫩!你们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吗?那就是布施!大伙今天有福喇,童姥驾到,想必要赐福的!” 前人眉心一皱,虽半信半疑,但也有点动心了:“赐福?” “刚才,那是小财,大财还在后头呢!”许惜风刻意提点道。 待前人若有所悟,顾笑言忙道:“还不快请童姥进去坐坐?” “那个谁,你赶紧去通报!”前人恍然大悟,待缓过神来,即道:“三位贵客,这边请……” 一时间后,大堂圆桌旁已挤满了恶棍和杂碎。 许惜风指着桌上一张十万两银票,信誓旦旦就道:“世人都管我们童姥叫散财大仙。除了乐善好施以外,我们也就讨个乐子。赌两手,我们若输了,一赔十;你们若输了,一赔一。规矩我们定,寨里都是有胆识、有才干的兄弟,没问题吧?” 管账的老头拾起票来一验,顿时哑言失色。 恶人丙瞥眼一瞧,就不高兴:“唉,老头,说句话呀!” “这是希通银号绝票,票号零四八七五六一。相传得此票者,必得弥勒眷顾,自此无中生有、四海归心、八面威风、七步得财、五喜临门、六六大顺、一夜成名!在太城,此票身价已翻十倍!”老头惶恐道。 顾笑言听着就想笑:“没想到师兄早年挖的这个坑,还真派上用场了。票明明在自己手里,自家还出高价回购,脸皮还真特么厚!这票面明明写着‘你是白痴无药医’,还能唬人?真是货真价实的绝票!” ------------ 第040章、狗屎神通 唬虎寨虽年收颇丰,但毕竟分食的人也不少,谁不想多赚几个钱?谁若存够了本,哪天金盆洗手,啥心都不操,回家盖个茅庐养几头猪,娶三两媳妇生堆娃,总比合娶一媳妇或养老虎的过得舒坦。要是谁熄了灯逮错人还挤错门,或撒泡夜尿进了虎口,多悲哀! 可惜,这里的弟兄想创收,实在太难了!大伙虽是恶人,假药假酒不能卖,良心过意不去,比后世的人诚信多了,但偶尔赌两把总可以的。一赔十的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恰巧孙可望、恶人甲、恶人乙三位老大不在,杂碎们各自担着心事,只期待四当家恶人丙别特么拒赌。 这时,恶人丙左右瞄了瞄,不好逆兄弟意愿,一咬牙道:“来就来!唬虎寨还真没怕的!” 大伙听着,都悄悄舒了一口气。唬虎寨的杂碎们更是跃跃欲试,好些人明里暗里就往兜里探。但他们这会儿不是掏棒子打劫,童姥年纪太大,两百岁了呀,想着都恶心。现在,大伙准备的当然是掏钱。一赔十啊,赢两把就可以翻天了! “兄弟们身子骨这么结实,童姥也想散财,不如我们先让你们三把,来掰手腕怎么样?”许惜风不动声色,一脸诚恳的样子。 “行!”恶人丙还真乐着了,把杂碎凉一边不算,这山北十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即使不像大当家孙可望这么能打,要比块头比蛮力,他还真不怕。 为打击几个怪人的士气,恶人丙提了提裤头,趾高气扬就问:“你们谁力气最大?” 话音刚落,三手一指,大伙全朦了。管帐的老头细细一瞧,黄毛怪指着黑童姥,黑童姥指着白面人,白面人指着黄毛怪,谁跟谁呀这是?没一个人弄明白。 “你,就你了!”恶人丙不耐烦地点了一个。 许惜风愣了愣,忙搪塞道:“我呀?哎呦,哥们,你们真不会挑!小弟虽弱不禁风,但偶尔真会走狗屎运!万一小弟不小心赢了,坏了童姥散财的雅兴,那怎么办?” 许惜风要是一口答应,恶人们还真得琢磨琢磨。现在见他瑟瑟缩缩的样子,大伙反倒安心了。还怕啥?赶紧开撕啊!到手的,那才是真钱! “不碍事,我们唬虎寨有的是钱!兄弟们,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恶人丙心里是这么想的,黑童姥既然是老妖,不知根不知底最好先别招惹;白面人个子高,想必力气最大,还是放一放;至于弱书生嘛,不拿他开刀拿谁呀? 没一会儿功夫,桌边已放满了赌注。恶人丙提声一喝,一大胡子脸从杂碎里边缓身而出。 见来人牛高马大,花玉香就发愁,忙小声向贴心人请教:“这家伙没问题吧?” “花姑娘尽管放心,公子早上真踩着狗屎,笑言亲眼看见的!”顾笑言一脸肃穆,如临大敌般,郑重其事说了几句稳定军心的敷衍话,暗暗就笑:“这帮家伙运气怎么这么背,偏偏挑了个愣头。功力深且不说,哪怕师兄不发力,他们也没胜算。不然怎么叫财爷?那可是个坏胚子啊!” “要不……还是赌别的吧?”花玉香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小声问了一句。 一来怕怪人反悔,二来更确定会赢,恶人丙急忙道:“唉,你们可得说话算话啊!” 没想到这么巧,有人配合唱了一段,许惜风忙参合道:“没事没事!童姥就是心肠太好,怕赢!小弟是知道自己的料,狗屎运哪这么容易踩到对吧?我们现在开始?” “必须得开始!”恶人丙一拍桌子道。 花玉香听着,嘴巴又张了张,无奈还是合上了。这一刻,她真想哭,但也只能默默祈祷,那家伙会走狗屎运。 万众的期待中,竞技开始。为尽量显出羸弱的模样,许惜风故意让大胡脸压了半场。他还挤眉弄眼,装出一副力不从心的苦瓜脸。那大胡脸见占了优势,死命就往下压,却怎么都压不下。 “师傅,香儿想尿尿……”边上喃喃自语的人,正是花玉香。 这会儿的心惊肉跳,真让她有一种踹门落跑的冲动。虽说自家的是“假票”,对家的可都是真钱啊!万一输了赔不起,咋办? 花玉香得喂老虎了!她坐牢还有碗稀汤喝,喂老虎可就渣都没了!要是哪天,她大师兄来认骨灰,那不得空手回去呀?想想都心塞!但无论她怎么盘算,都觉得输的几率会比较大大,怎么办? 花玉香正急得磨牙,许惜风忽然打了个喷嚏。随那撼天动地的阿嚏一声,桌面灰尘忽然朝大胡脸翻腾过去。 阿嚏又是一声,大胡脸憋不住,竟也打了个喷嚏。他那身子一抖,许惜风突使巧劲,腕手一压,赢了! 霎时之间,大伙都惊呆了。 没多久,大堂下已经哭倒一片:“我的血汗钱……” “让你们贪,让你们赌,活该!”顾笑言双目一眺,暗暗就笑。 花玉香却感觉仿佛做了什么亏心的事,腰杆悄悄栽了半截。 许惜风擦了擦鼻子,装模作样一看,就泣声道:“哎呀,这怎么回事?童姥,小弟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你们别哭哭啼啼的,闹得爷心烦!你们都回屋里拿钱去,赶紧开下一局!”恶人丙往边上一坐,心里闷极了:“难不成他真走了狗屎运?完了这事,得把附近的狗全宰了!” 为讨回损失,没一会儿功夫,桌边又堆了满满的钱。之前的钱呢?当然是进了许惜风的口袋。 这一把,出赛的是顾笑言。山北十恶,则派出了个看起来很凶的刀疤男。 才出场,活络活络筋骨,那人就笑:“别害怕,竹竿男!掰个手腕,不会死!” 顾笑言听着也想笑,心想师兄演得这么逼真,自己怎么能输? 于是,他装模作样也哭闹起来:“童姥,怎么办?笑言害怕……” “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憋不住了……”花玉香听着心头咯噔就跳,尿意比先前更明显了:“完了!如果贴心人赢不了,这回真得喂老虎了!” ------------ 第041章、你们够了 日食三斗米的刀疤男,在杂碎里是个人物。睽睽众目下,稳操胜券的他大大咧咧一腚而落,朴拙圆凳顿时吱呀生响,粗毛腿边也随即尘灰四扬。薄雾弥漫片刻,大伙才依稀看清他的凶相。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简直熏天赫地,熊倒一圈。 顾笑言则稍显羸弱,只喵着嘴一副要被送医馆行针灌药的苦逼样。哭哭啼啼瞅了花玉香和许惜风一眼,擦了把泪,又抹了抹凳子,他这才小心翼翼坐在了刀疤男的对面。 管帐那老头一喝,大堂下已传来花玉香咽唾沫的咕噜声。寂静中,又一场强弱悬殊的较量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序幕。但比起让人大失所望的上一局,当下的情况更让人匪夷所思。 才开撕,胜负未分,那刀疤男就怂:“要死了……死了……噢……” 怎么回事?大伙看得一愣一愣的。花玉香甚至连嘴都没合拢,还是许惜风轻手托了托,她下巴才给乖乖扣上。 差点嚼着舌头的花玉香,那秀眉忽然就是一触,惊得许惜风几分肉跳。幸来他没使劲,不然未来媳妇就成哑巴了。 “欧疤,别给爷掉链子!输了银子,爷回头掐死你!”恶人丙气急,长手一指,狠狠就斥。 “是不是尿频?认输就可以去撒尿了……”顾笑言战战兢兢说着话,似乎还真怕对手发力似的。 话语间,顾笑言五指却添了一把力。纵使急于求胜,为将骗局持续下去,他那身本事还真不得不搁到一边。 作为武痴仅有的两位入室弟子,顾笑言虽不及许惜风狡诈,但阴险却是绰绰有余的。对付区区一个杂碎,兄弟俩自然各有千秋。 顾笑言心想,既然不能往侧压,那就往里捏呗,谁说掰个手腕不会死?如果把手腕撕掉,那刀疤男一准血流不止! 幸来,顾笑言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个杂碎弄脏衣服要亏大的,自然也悠着。 凳子越坐越热,仿佛带了刺似的,让人急盼着离开。更要命的是,手骨要碎了,根本使不上劲。刀疤男这时候疼得简直不可开交,眼泪直往下淌。 凶神恶煞的只是外表,刀疤男其实还真有颗玲珑剔透的心。他,当然能猜到怪物的心思!魔爪之下,他还能不服?手断了,他还怎么握棒子?桌面上虽平分秋色,但这会儿,刀疤男已是心疲力竭。 他真不愿和眼前这人掰手腕,更确切地说,是不愿和这怪物握手:“尿真急……我认输……” 听着这憋气的话,恶人丙脑袋一热,猛然一立,眼珠一白,赌桌都摔翻了。他能听到声音的时候,那场灾难已经平息。耳侧,只有兄弟们的呼唤。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是梦?裤裆下凉飕飕的感觉简直冰爽透了,就似薄纱在上头婆娑,隐隐还有冷风灌进来,把里面的热汗吸得干干净净的。究竟是哪不对了呢?别管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恶人丙正努力搁下烦忧,继续享受小憩的美妙。可是,依声音判断,兄弟们却十分着急,这是为什么呢?钱输没了?迫切想要确认一下现在的情况,茫然睁开眼的时候,恶人丙心头咯噔就跳。 见唬虎寨的兄弟们都输光了裤子,而自己下身也只盖了张薄薄的草纸,恶人丙即勃然大怒道:“怎么回事?” 杂碎们战战兢兢,遮遮掩掩硬着头皮告诉了他刚才的情况。原来,在恶人丙晕歇以后,第三局比试并没有搁下。 哪来的赌本?当然是从唬虎寨的金库里先借喽!为了回本,应五当家恶人丁的号召,大伙一撒手就全压。 为挽回损失,唬虎寨这趟派出了块头最大的肥膘。那油头大耳的样,看得迎战的花玉香心里直发毛。肥膘力气还真不小,才杠上,没一会儿功夫花玉香已满头大汗。 肥膘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绷红着脸像便秘一样。他哼了半天,花玉香才隐隐处于劣势。怎样才可以翻盘呢?许惜风不能显露武功,自然需要道具。有小石块最好,可惜他没有。 自家能拿得出手的,除了钱,似乎只有那玩意了。不,不是棒子。而是强迫症必备的一样东西,只顾笑言身上有。 见势头不妙,许惜风也不拖沓,侧目就道:“手绢借用一下!” “师兄,不好吧?我只有一块手绢……”顾笑言愣了愣,就知道师兄图谋不轨,忙小声推托。 虽知道顾笑言待那擦棒子的手绢视如命根,但惯于强取豪夺的许惜风仍心有不甘:“你给不给?” 师兄要来硬的吗?搀着冷汗,顾笑言咽了一口唾沫,坚决摇了头。师弟那推三阻四的怂样,简直让许惜风忍无可忍。 应景而生的皎洁的笑容里,洁齿微露,许惜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发出最后的通牒:“嘿嘿……” “别的也可以嘛,对不对?”顾笑言缩着脖子颤颤退了半步,还没站稳,黄毛怪就扑了过来。 “你干嘛?哎呀!混蛋,那不能乱摸!嘿嘿……哈哈……羊死了……”翻腾中,俩位怪人打起来了。 杂碎们看着也是莫名其妙。但童姥的家事,只要不影响赌局,谁还有空管那俩怪人死活。死了更好,今天喂老虎的生肉可以减两份,这省下来的也是银子啊! “那俩家伙怎么偏要在这时候生乱?”一滴香汗正沿额而下的时候,花玉香闷坏了。 心气还未平服,一飞脱的鞋子忽然砸了她的脑袋瓜。那噗嗒一响,虽不刺耳,但脑袋瓜也是会疼的啊! “你们够了!”花玉香隐隐而发,那无名的心火一烧,被压了半场的手腕竟徐徐抬了起来。 肥膘见势不妙,抬起自己另一只手,狠狠就咬了下去:“嗯……” 霎时,肥膘已经彻底进化成一头满额青根的肥膘。这完美的摇身一变,让他力气暴涨。苦海之中,他很快又收复了失地。 花玉香还在拼命,身后的混乱已经平息了。委屈得像刚被猪拱过的白菜似的,顾笑言衣衫不整、哭哭啼啼擦了泪。良久,他才拽着衣带爬起来。那许惜风呢?大胜而归的他当然是春风满面喽! ------------ 第042章、一纸屁约 要从师弟那抢手绢,着实不易。大伙没弄明白咋回事,许惜风已拽着战利品耀武扬威。又朝两边的杂碎们嘚瑟了一阵,他这才善罢甘休。 眼下,这老狐狸虽转世成了人,但脑袋还是很灵光的。乐子刚完,一找又有! “童姥,您衣上有尘,小弟来帮您擦擦。”一声弓身细语,许惜风嘴角生花,转身又要使坏。 听着就来气,花玉香没好脸色道:“哪来的灰?滚一边去!” “不想赢喇?”那张欠揍的脸径直凑到她耳边,喃喃说了四个字。 许惜风这话没谱,花玉香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正忙活,还得踹他两脚:“这和掰手腕能沾上边?” 女儿家嚷嚷这几句,都是屁话。许惜风的偷袭,就没失过手。他觉得,自己要是当戏子,在希地准是个实力派。 话音刚落,许惜风伏地跪下,手绢小心翼翼就往花玉香背上抹。他那悲恭鞠膝的样子,还真像伺奉主子似的。 “你干嘛?”背上痒痒的感觉,让花玉香非常闹心。 她才咬牙挤了几个字,手腕又被往下压了些。由于和肥膘斗得激烈,花玉香背上全是汗。手绢刚抹了几下,就湿了大半。 许惜风看着也发愁,脏了手绢,师弟回头会吃人的。没办法,只有委屈他们了。还想着事,许惜风胡乱捣腾几下,手绢徐徐就沿花玉香肋骨外沿抹了去。 “你……”话音未落,桌旁就是一声娇颤:“啊嗯……” 一轮咽口水的咕噜声过后,大伙的脖子不禁伸长了几分。出乎许惜风意外的是,肥膘虽也愣了愣,但敬业的他还是尽责地坚守住了岗位。非得出必杀吗?许惜风暗暗琢磨着。 这时候,被挠得正痒痒的花玉香还来不及骂人,手腕转眼已几乎被压到桌子上了。只要再下那么一点,她就要输了,更确切地说,是要被拖去喂老虎了。 怎么办?心中的小鹿正急得乱蹦,身上的牙痒还要锦上添花。为了能活着见京文阳一面,花玉香咬紧牙关,牵强守着最后一寸领土。可是,尽管她合着嘴,鼻子还是不争气。 “嗯……”这一声下来,杂碎们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地转移到了童姥那羞愤的小脸蛋上。 机会来了!悄悄摸到花玉香白玉蒲扇那的黑手,适时用力拧了一把。而搁她背上的另一只手,掌心一旋,一股诡异真气直灌而入。双管齐下,还能输? “啊!”果然,尖叫下花玉香如打了鸡血般,瞬间毛了起来。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形势徒然逆转。玉臂一掀,肥膘的手背已重重砸在桌上。童姥赢了?杂碎们还在回味刚才的怪叫,转眼一瞧,钱又输没了。 花玉香擦了把汗,转念一想,也觉莫名其妙。是刚才腿上的疼,激发了内在的潜力?想不通,她也不管,反正没输。狠狠又瞪了许惜风一眼,鉴于心情好,她竟放了他一马。 “还你!”许惜风笑咧咧转过身,手绢一抛,悄悄舒了口气。 五指一伸,顾笑言接了宝贝忙摊开检验。手绢不但没脏,还沾了些香汗。咽了口唾沫,他背过身子偷偷摸摸嗅了嗅。这一瞬间,他感觉这玩意竟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在干嘛?”许惜风探头探脑问了句。 顾笑言心头咯噔一跳,将手绢往怀里一塞,忙道:“擦汗!” “不就一块手绢吗?唉,师弟,我回头买一打和你换,怎样?”许惜风戏言道。 “不行!私人物品,怎能说换就换?”顾笑言摇头噌了一句,回头就见师兄开始活络筋骨。 又来抢?顾笑言郁闷坏了!侧身一技日字冲捶即先发制人。 “哎呦!”还没出手,许惜风捂着被打肿的另一只眼,直往地上蹲。 他这架势,坑上蹲了七八回似的,腿脚都有些软:“你这家伙……” 这一把,老狐狸竟然打输了!输给了强迫症末期的师弟! 接着,大伙又玩了骰盅。老狐狸耳朵好使,几回下来那是不亦乐乎。最后,恶人丁还给他们出了张押老虎的字据。 上面其实也没写什么,不外乎对“恶人丁借老虎,然后以老虎为本金约赌,并承诺风险全担”的行为做了说明。 谁都想不到,这纸约定,后来竟成为了商务合同的鼻祖。 顾笑言好不容易挖了坑,目不识丁的恶人丁竟然在上头给画了只龟。老虎真正的主人莫老爷,夜里那是哭诉无门。败了寨的恶人丁身无分文,剁了称斤也换不回几个钱;财爷却是白纸黑字做买卖,有理胆壮三分。莫老爷还能怎么着,亏了自个儿垫着呗。 立了一纸屁约后,赌什么呢?竟是抢椅子!大伙挣得正激烈的时候,许惜风随手将一只蟑螂扔地上,就搞定了。结果,花玉香稳稳占领了椅子。 恶人丙晃悠晃悠立起身的时候,花玉香依然捂着脸,没敢直视这帮穷得没裤子穿的屌丝。而身侧的许惜风,已经盘点了赢来的银票,往兜里一塞,五十万两袋袋平安。 不怀好意地抬头瞧了瞧,恶人丙推开扶着他的俩个杂碎,侧目就问:“怎么还少了一个人?” “那白面怪吗?赢了钱以后,就去撒尿了,现在还没回来。”一杂碎喃喃道。 “先别管他,决不能让这俩人活着离开!快,去操家伙!”恶人丙朝众人使了眼色,没一会儿功夫,大堂上就生了杀气。 面对正猫步靠近的讨命军团,许惜风故作从容地,把赢来的裤子塞成堆,并往背上系好。 而后,他才装模作样拍了拍花玉香袖子上的灰尘:“快跑……” “你说什么?”花玉香没回过神来,指缝之间就看见一手草纸牵强遮掩着下身,一手拎着杀猪大砍刀的壮汉们光着脚丫奔来了。 “跑啊!”许惜风反手将花玉香一拽,几个跃步已逃到了屋外:“跳上去!” “那你怎么办?”花玉香顾虑道。 许惜风气喘吁吁把手一抬:“我自有办法,你先跳!” 幸,半遮半掩的那群恶人跑得不快,这会儿都没赶上来。但行进间的磕磕碰碰,还是免不了一番尴尬。 所以,他们都很讲究次序,以及距离所带来的安全感。后世人发明红绿灯,据说灵感就源于这趟捕猎。 ------------ 第043章、泼猴上树 声讨中,热情奔放的赤脚大叔们半手草纸飞扬。薄纸下,黑森林盖不住的年上风情若隐若现,一如别有洞天但布满虫蚁的岩壁。他们指上的大环长刀与腰间的小鹰短棒更是珠璧交辉、相得益彰,即现龙腾虎跃之势,又存翻江倒海之威。 这,简直让花玉香触目惊心,濒临崩溃。虽习武多年,但适逢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她不禁也打了个冷颤。如果被围殴,她是打呢还是不打呢?对手都是没裤子穿的可怜人,倘若再把人家上衣弄脏或磕破,她怎么好意思? 惜无暇再想,海纹剑上抛后,花玉香旋身一跃,眨眼的功双手已扣在瓦顶之上。只是她还没抓牢,脚下一沉,即险险全功尽弃。以为被恶人们揪住了尾巴,花玉香低头一瞧,就见抱着她腿的许惜风,正死命往上爬。 “唉?你干嘛?”花玉香忍不住道。 许惜风摸得快,毛手几下攀扯,已搂住佳人的腰。当下,俩人贴着身,近得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喘息。 背上的粘腻感,让花玉香觉得有些别扭。虽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但她还是摆脱不了他的纠缠。 回眸间,俩人不小心磕碰一下,额头真疼。张了眼,大眼瞪小眼。花玉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着,目光竟滞了滞。 “愣着干嘛?”许惜风眨了眨眼睛问。 花玉香听着就气:“拖着个酱油瓶,怎么爬?” “那简单!先亲一口,我告诉你呀!”喃喃说着话,许惜风竟没皮没脸地歪脖伸了去。 他这是送羊入虎口吗?果然,花玉香脖子一长,小嘴凑近了。要来了吗?许惜风心头一喜,简直美翻了。如果还夹着狐狸尾巴,他必定还会像小狗一样嘚瑟地纵情摇摆。可惜,他的美梦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啊……别咬耳朵……我自个儿上去!”好不容易将脑袋闪开,添了齿痕的许惜风老实多了。几下攀拽,他眨眼的功夫就已单膝跪在瓦顶上:“把手给我,快!” 瞪了许惜风一眼,花玉香很不情缘地递手,然后睁睁地看着白嫩的玉腕被拽牢。这会儿,许惜风倒没磨蹭。他巧劲一提,俩人已合摔在瓦顶之上。 觉得不对劲,花玉香一睁眼,问题就来了。她身下压着的,不正是黄毛怪吗?身板虽清瘦了点,当个肉垫还不赖!虽想多伏一会儿,但毕竟孤男寡女授受不亲,花玉香觉得还是赶紧起来比较合适。念罢,将身子撑起了些,她才安下心去查看现时的情况。 目下,许惜风眼睛眨呀眨的,现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只可惜,他的手脚还是那么的不干净。 看着黄毛怪,花玉香就来气。好不容易稳了心神,她才牵强装出贴心的样子。 “生病喇?”花玉香疑心道。 许惜风谨慎并战战兢兢地摇头否认后,即被花玉香狠狠喷了一脸:“那你眨个屁的眼?” “我……”许惜风半眯着眼,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将黄毛怪唬住以后,花玉香没好气地将脸刚撇到一边,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那两只毛毛的大手,似乎在她身后的小圆肉上摸索好一阵子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花玉香沉声又问:“你又干嘛?” “这真不是在占你便宜!有蚊子,我心疼你!我是迫不得已,才动的手……”许惜风忙搪塞道。 对于侣伴的好意,花玉香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回应一下。于是,她秀眉一展,灵眸瞬间上了几分媚。 单手往许惜风衣领上一撩,怨女咬着耳朵就道:“蚊子这么多,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可以吗?那当然求之不得了!小弟真是恭敬不如从命……”还咯咯笑着,脊背生寒,打了个冷战,许惜风忙改口道:“噢不!蚊子嘛,总会飞走的,对不对?我们太过于操心也不好!” 花玉香眼睛一眯,已是杀气腾腾:“那……该怎么办?” 又是一惊,许惜风缩了手,尴尬就笑。可是,那灿烂的笑容很快已被扭成了苦瓜样。 “别捏!疼!疼!那地方不能捏!噢……”许惜风嚷嚷了一会儿,泣声又道:“好妹妹,哥哥错了……以后真不敢了……” “谁是你妹?本姑娘乃堂堂天音观弟子,怎会和你沾亲带故?”愣了愣,花玉香即吹眉瞪眼道。 “好!好!不是我妹!花姑娘温婉贤淑、柔情似水、人见人爱,绝不是是我妹!许某哪来这样的天福,对不对?”许惜风哭丧着脸忙讨好她。 被夸了好一会儿,花玉香冷哼一声,才撒了手:“那还差不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揉了揉那被捏得死去活来的地方,许惜风心里着实闷。她怎么会捏那里?那可是命门,搞不好真会闹出人命的啊! 俩人还在瓦顶上嘚瑟,杂碎们来助兴了:“还我裤子!” 许惜风不乐意,扯着嗓门就喊:“没见我和童姥在说话啊?真没礼貌!” 担心借老虎的字据会落在几位大哥手上,刚吼了一轮,恶人丁就道:“四哥,我们还是请二哥来处理吧?” “你没长脑子啊?二哥这会儿不是在茅庐讨乐子吗?我们现在过去,找抽是不是?”恶人丙认真道。 冷汗沿额而下,恶人丁语重心长又道:“四哥,不是我们去,是您自个儿去。” “嗯?”恶人丙听罢就是一愣。 为让三哥放下顾虑,恶人丁忙道:“总不能让童姥卷着咱们的裤子跑了吧?小弟勉为其难留这看着,就劳烦四哥您跑这趟了。二哥出面,准没问题!挨一顿骂,总比没裤子穿的好啊!” 想来童姥确实不易对付,要是真给跑了,估计蛋都得疼,恶人丙回神便道:“行,我去一趟!” 俩人还在嘀咕,险险就挨瓦片砸了脚。 怒了,恶人丙破口就骂:“你们有没有良心?砸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抠瓦顶怎么了?我挖墙角的时候都没人说?”许惜风不屑道。 花玉香听着就愣:“什么?你还挖人墙角?本姑娘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开玩笑呢!若真挖了墙角,我们还能蹲瓦顶上?”许惜风搪塞一阵,煞有其事又道:“别胡思乱想,难得到这来,不如好好乐一把!寨子里不生乱,莫家大小姐可捞不着好!” 花玉香半信半疑,眼珠子一斜道:“真的?” “真的!来,试试!很好玩!”说着话,许惜风随手拾了块瓦就递上。 他那样子,跟宫里太监伺候娘娘遛狗似的。 虽长这么大没做过坏事,但花玉香学习态度还是很端正:“怎么玩?” “来,我教你!”许惜风说着话,长手一伸,绕过花玉香的肩背,又拽着了她的手腕:“手,得先往后搁,像这样……对!你看谁样子比较衰,认准那扑街!然后我数一二三,数到十的时候,我们甩手扔出去!” “哦……”花玉香怯怯应了话,就听许惜风道:“一、十!” “怎么这么快?”花玉香愣了愣,还没缓过神来,这半吊子师傅又道:“下边杂碎这么多,不利索点怎么行?扔,快扔啊!” “哦……”深吸了一口气,花玉香这才缓缓闭了眼。 ------------ 第044章、瓦上亲昵 蓝天白云下,亲昵的俩人静坐在宛如草坡的高处。他们,一前一后相互依偎着,有如爱侣般痴缠难舍。 此时,衣衫褴褛、几分痞子气的怪趣书生,轻挽着淡装素颜、小清新味儿十足的纯情妹子的手,徐徐抬起。 这并不招摇的动作,仿佛书生发现了蝶,兴致雀跃地指给妹子看;更似蜜意中的鸳鸯,正想方设法遮掩春光,好让他们在指影下偷偷摸摸办点正事。 抬手间和风乱发,几丝黄毛拂过她的脸。醉目撩心,挠得连牙根都是痒痒的。激灵之中,橄榄枝脱手而出,仿佛迎风蹿飞的鸟儿,在戏弄绿意中的爱犬。那么的明媚,那么的灿烂,这就是春天! “扔哪儿了?”侣伴不识时务地一语,真心扰了花玉香的白日梦。 回过神来,花玉香才发现,现实竟是这样的残酷。大煞风景的侣伴是黄毛怪,并且当下只有他。不仅这样,她细细一看,黄毛怪的头发真的很乱,跟草窝似的。 她梦里的草坪,换了瓦堆。他刚勤快地捡来瓦,并堆成了堆。期待中的春光和彩蝶,则化成了凄清的风。那三四分萧瑟,憋满的委屈。那爱犬呢?很不幸,屋檐下只有赤脚大叔。梦寐以求的橄榄枝也只是一块破瓦,并且还是已经消失无踪的破瓦。 搁哪了?俩人再次以大眼瞪小眼的姿态,目目相觑地静候着,似极虎斗前绕地三圈的捕猎者。在许惜风的逼视下,花玉香怯怯地摇头,表示她真不知道。 俩人正是一筹莫展,耳边已传来“咀——”的一声长鸣怪响。那声音,仿佛在传递着什么危险的信号。花玉香正百思不得其解,随即而来清脆的啪啦一声,证实了她的假设。 为更客观、更准确地发泄惊讶这种情感,许惜风进行了沉重的反思,以及深刻的检讨。而后,他才缓缓开了口。 为避免花玉香自责,他决定以淡定的姿态,来表述当下的感受。于是,一声既不造作又不唐突的感慨,应景而生。 “哎呀……”被高空落瓦误击后,许惜风双眼一白,歪脖就昏了。 为避免侣伴从瓦顶上摔下,花玉香忙伸手去搀扶:“我……不是故意的……” 眯了好一会儿,许惜风沉着眼皮立起半身,往花玉香手里又塞了片瓦,头上黄毛一甩,即语重心长道:“妹子啊,下回能不能扔远一点?” “噢……”片瓦胡乱一抛,花玉香睁眼就见许惜风宛若七旬老人,呆愣地仰望着天:“完了!好像会落到你这一边!” 话音未落,许惜风探手一紧,不但将佳人拥在了怀里,他还用一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你在干嘛……”花玉香感到有些意外,心咯噔咯噔地跳着。 脸蛋虽有些热,但因为他的专注和认真,她竟忘了挣开。 啪啦一声再次响起,很庆幸,这次砸晕的是恶人丁。 待俩人徐徐松开,花玉香就觉奇怪:“你怎么在流鼻血?” “哦,没什么!刚才两颗肉团子一个劲地在挤我!那是凶器,很危险,你知道的嘛!”许惜风喃喃说着话,回过神来,才发现惹怒了母夜叉:“你说什么?” “我……真没说什么……”许惜风颤颤往后挪了挪,话音未落,片瓦已接踵而至。 逗比的俩人很快在瓦顶上追逐起来,闪躲间,片瓦横飞。屋檐下,一时惊声四起,伤员遍地。恶人丁刚抬起头,又被砸了个不偏不倚,再次晕歇而去…… 瓦顶上斗得很凶,半晌后的一下飞扑,花玉香已骑在许惜风身上。 她捏着他的痛处正乐呵,屋檐下却传来一声扫兴的吆喝:“恶人甲爷爷在此,你们快快下来受死!” 被虐得正起劲,许惜风噢噢叫了一会儿,撇脸就道:“你以为我不想下来啊?要能下来,我早下来了!” 嚷嚷过后,许惜风把花玉香往怀里一揽,悄声便道:“下面人好像齐了,笑言准备得应该也差不多,我们再拖一会儿……” “怎么拖?”恍然大悟的花玉香回过神来,才羞着脸从许惜风身上下来,咳嗽两声道:“你自己来……” “噢……”许惜风捂着痛处爬起来,探着脑袋就往花玉香脸蛋上亲。 身子一下激灵,深吸一口凉气,花玉香一巴掌将许惜风刮到瓦堆上,方才擦了擦脸蛋,抓狂道:“不是让你来亲本姑娘,是让你想办法来对付他们!” “噢……”正了衣冠,许惜风装模作样把脑袋拔出后,努力晃了晃黄毛上的砂砾,往瓦堆上一站,这才正儿八经道:“童姥和她的萌宠在此,投降免死!” 声落,屋檐下很快笑倒了一片。 笑声中,恶人甲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你以为爷爷是三岁小孩啊?就凭你们俩,也想逞强?” 张目一眺,许惜风缓手一指,即淡淡道:“你看后面!” “后面?后面能有啥?唬虎寨除了老虎,还能有啥?”还说着话,恶人甲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 众人回身一瞧,不得了喇!虎棚十几只大虎,全出来了! “二哥,怎么办?”恶人丙张口就问。 “滚你的蛋,还能怎样?跑啊!”话音未落,一场精彩的捕猎开始了…… 和黄毛怪并坐在瓦顶,看着屋檐下残酷的一幕,花玉香喃喃就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被宰了的老虎,还可怜呢!这仇,它们找谁报去呀?”许惜风随口道。 “他们裤子才被你扒完,现在上衣也破了。要是到了冬天,怎么办?”花玉香于心不忍道。 “到冬天,他们自然会有办法!”许惜风笑。 花玉香不明所以,张口就道:“什么办法?” “你过来,过来呀!”许惜风连向花玉香招手,直到她凑近,趁机就是一个侧拥:“这样会不会暖一点?” 原来是抱团取暖!那赤脚大叔紧密簇拥的场景,定是石破天惊!花玉香打了个冷战,回神才知道回应许惜风的话。 “嗯……”男人的坚实的臂弯,似乎真能挡掉一些寒风,花玉香若有所悟得点头应了一声,又问:“那夏天呢?” 许惜风将嘴巴径直凑道她耳边,喃喃一说。 “脱……衣服?那怎么行?”心里毛毛的,仿佛被脱的是自己一样,花玉香忙摇头。 “大白天当然不行,但是夜里……”许惜风眼神贼贼的,盯得花玉香都有点脸热:“你可别瞎说,这好歹是别人家!” 许惜风皎洁一笑,往她身上蹭了蹭,道:“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试试?” 俩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探讨人生终极奥义似的。扯着扯着,话却越说越不没边了。某些奇怪的念头,伴着耳边的嗡嗡声,阴魂不散地缠绕着花玉香。这,让她非常烦恼!真没试过和真想试试是两码事,只可惜她还不敢想。 “谁要和你试,流氓!”戏言下,花玉香越想越不对劲,冷哼一声,将扑红的脸撇到了一边后,再也没搭理他。 ------------ 第045章、燕子归巢 一时间后,骁勇善战的赤脚大叔们终将猛虎赶尽杀绝,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自此,唬虎寨的威风一去不返。 没了活虎,虎皮膏药和壮胆虎酒等系列产品将全面停产。而他们唯一的希望,金库的现银,许大财爷早已袋袋平安。这,是个严肃的话题,系着几十口人的生计。 只可惜,刚缓过劲的恶人们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峻。为讨回不翼而飞的裤子,赤脚大叔们缓慢聚集,并在屋檐下再度叫嚣起来。恶人甲更是咬牙切齿,领着杂碎们不断地扔投石块,以泄愤懑。 看着衣衫褴褛的这些苦命娃,瓦顶上的花玉香心里真不是滋味。幸来,她身侧的许惜风还是敢作敢当的。 “交给我!”许惜风盘腿坐在瓦堆上,神采奕奕说完,花玉香只无精打采地抬起头,弱弱应了一声:“嗯……” 面对一朝成乞的穷乏的人,许惜风现出了极大的包容。 “下面的人都听好了!作为童姥的萌宠,许某再热心肠提醒一遍——你们要当心后面!”许惜风清了清嗓子道。 大白天被当猴耍,恶人们心情真不美丽。 一甩手,恶人甲张口就喝:“你唬谁呀?老虎都没了,这唬虎寨除了人还能有啥?爷爷还怕人不成?” “二哥,大当家领着人杀来了!”身侧,恶人丁怯怯道。 恶人甲听罢一愣:“你说什么?他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急急往后一看,恶人甲简直闷坏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招惹谁了?莫家有这么大的本事,真能翻天? “还愣着干嘛?上啊!”随恶人甲一声吆喝,杂碎们不敢拖沓,急步一提,即朝寨门匆匆攻了去。 这时,大当家孙可望已召齐了弟兄,立在寨前。他张目一看,喜忧参半,脊背生凉。乱糟糟的寨子里,虎尸横七竖八地趟着。这,怎么向莫老爷交代? 庆幸伤员遍地,山北十恶麾下能战的,也不过三十人。待清理了门户,再将莫大小姐完璧归赵,牵强算是将功补过吧?稳下心神,孙可望已有了主意。 目中寒光一闪,杀气腾涌,孙可望大脚一伸,寨门自开:“兄弟们,上!” 令下,俩伙人很快战在了一起。受赏后的孙可望甚是骁勇,对山北十恶一系穷追猛打。加上顾笑言挺身助阵,孙系简直如虎添翼。眨眼的功夫,他们已将对手牢牢震住。 “要不要帮忙?”见大伙打得起劲,尚武的花玉香不免要生几分牙痒。 “快打完了,等着吃晚饭吧!”一声短叹,许惜风笑了:“真正的较量快要开始了……” 杀伐声过后,孙可望擦了把汗,抬头一看,兄弟们已将山北十恶牢牢扎成了堆。 “大哥,念是一场兄弟,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大势已去,恶人甲忙扑地求饶。 二弟说得没错,毕竟是兄弟啊! 孙可望有些为难,嘴上都有些吱吱捂捂了:“这……” 随后而至的莫菲看在眼里,却不大高兴。她差点当了寨奴,她孙大哥竟还念兄弟之情? 孙可望正左右为难,许惜风从众而出,缓声就道:“作为外人,小弟来说句公道话。孙大当家这笔帐,可以抹了。但根据赌约,寨中的老虎是小弟的私人财产。现在老虎没了,几位恶人大哥,我们还是公堂上见吧!” 大伙听罢齐是一愣,恶人甲失魂落魄往地上一瘫,再也扶不起来了…… 说完话,神一样的怪人转身走了,带走了唬虎寨全部的希望。作为施舍,他们只留下背囊里裹成一团的衣物。看着财爷许惜风的背影,我们这位山北之花莫菲,一时竟有些失神。 入夜,八人大轿中的莫菲终于走在了平安回家的路上。为确保万无一失,孙可望和白清才亲身护驾,连夜就往村里赶。 而另一条道上,囚车内的山北十恶哭哭啼啼,和早些时候嚣张跋扈的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时,与莫菲随行的近二十人。在队伍的最后面,当然少不了我们捣蛋三人组。 “不是说要开饭的嘛?”晚饭时间却粒米未食,我们的俏皮饭桶花玉香自然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四处查探。 见心肝宝贝挨饿,许惜风忙宛言安慰:“到莫家就有得吃了!清才的婚宴,咱们可以连吃好几天呢!” “真嗒?”花玉香半信半疑,喵着嘴霎时就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对于未来媳妇的质疑,许惜风有些急:“真的,骗你是小狗!” “来,吃!”顾笑言从背囊里翻出一个热乎乎的纸团,即给他俩递了去。 许惜风快手一掠,剥开来看,竟是整只烤鸡:“哪弄来的?” “撒尿的时候经过厨房,顺手牵来的。”迎着旁人灼热的目光,顾笑言淡淡道。 “小子,可以呀!”许惜风一番感慨,撕下两只鸡腿就向花玉香递了去:“来,先垫一下肚子!” “嗯……好吃!”花玉香接过肉食,张口就啃。 大伙都没吃饭,闻着身后的鸡香,莫菲肚子咕噜直叫,窗帘一揭,小声便道:“有糕点没?” “这……”孙可望和白清才听罢一阵无语。 “没有就算了……”念是特殊时期,莫菲也不计较,往轿上一瘫,哀声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大男人,真不贴心……” 莫菲正是长短叹,轿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莫大小姐,许公子命小人送点心来了!” 财爷竟还惦记着她?莫菲急急揭了窗帘,一团草纸已被恭敬递上。接下食物,她感动得几乎要哭。 牵强稳了心神,莫菲颤声就对顾笑言道:“许公子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大婚在即,还望诸位能在莫府多待几天,好添喜庆……” 听罢,嘴上虽附和着客套了两句,但顾笑言心里不禁还是暗暗叹息:“这小丫头,对师兄还没死心呐?真难缠,说句话怎么就没玩没了了?东西若不吃,快还我呀!难怪师兄自己不来送,唉……” 顾笑言离开后,莫菲急急将纸团一拆,小脸瞬间红了个透:“鸡屁股?难不成财哥哥还有别的想法?” 那可是希地现时唯一能被称为神的男人,他居然向她发出了暗示?在少女的幻想中,许惜风的形象渐渐变得高大起来。怎样的威武,怎样的神勇,怎样怎样…… 七里杂八的念头充斥着莫菲的大脑,那臭臭的鸡屁股一口咬下去——还真香! 这时候,花玉香好不容易从嘴里拔出最后一根鸡骨头,缓缓才打了个饱嗝:“吃完,不想动……” 听罢,许惜风忙向顾笑言使眼色,仿佛在说:“师弟,快!” 顾笑言一声暗叹,单膝跪地,便道:“花姑娘,请……” “不错,还挺自觉的!”花玉香满意地点过头,海纹剑往许惜风手上一搁,就往顾笑言背上趴。 背上一颠一顿的,黄毛怪嬉皮笑脸地还在边上扇着扇子,这位假娘娘没多久就睡着了。花玉香今天,玩得真过瘾。唯独莫菲,肚子疼了整整一夜。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久久仍不能平息…… ------------ 第046章、各怀鬼胎 自唬虎寨归来,蹭吃蹭喝的花玉香三只赖皮猪,在莫府一待就是三天。婚宴当晚,府上张灯结彩,宾客满门。座下窃窃的私语声中,作为新娘子的山北之花莫菲,自然是众人谈论的焦点。 为此,不少文人雅士,皆不远千里慕名而至。他们多希望能借这机会,一睹倾城佳人的风采:“看,新娘子多水嫩……” “唉,新郎官也威武……”除此之外,他们更希望能在高明书生白清才的身上,窥探点“猪拱白菜”的技法。 场面功夫不能少,只惜相敬如宾却各怀心事的娘子和郎官,话都不多。礼成后,夫妻俩在堂下草草转悠一圈,便回到座上。 舞台上的两场戏,各自精彩;宴席间的两种人,也各自忙活。除文人雅士外,在座更多的,则是奔着攀交情来的,山北有头有脸的人。 莫老爷刚发完话,憋了良久的宾客们这才炸开了锅。客串的、敬酒的、攀谈的,三三两两凑成堆,好生热闹。 近门的末桌,是堂下最偏的座次。在许惜风的再三要求下,他们三人被安排到这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这三个家伙倒不拘束。其中,最放得开的莫过于花玉香,闷头就疯狂吃喝。那爬抓声,竟似百只田鼠在山野同刨地瓜。这浩浩荡荡的气势,简直食日吞月、昏天黑地。 内外兼修的顾笑言,吃饭的时候倒不忘练功。因此,桌上的骨盘就没满过。骨尖刚扔下,快手一掠,白面怪人嘴里很快现了咔哧咔嚓的碎骨声。 冷热两股交织的气流中,饭桌如沸水般咯咯直响。许惜风侧目一瞧,临近两张桌子不知何时又往远处挪了挪。 这样的距离本应十分舒坦才对,座上的许惜风却吃得很少。悠悠把玩着茶杯的他,偶尔也只是轻抿一口香。 沉思中,入口之食已素然无味。这么好的茶,让无心人喝下,都浪费了。余光一直悄然注视着上席,中指偶尔还轻扣着板桌。几天下来,许惜风似乎仍为山北的事困扰不休。 灵山北面,以卢村为中心,会同卢东、卢南、卢西、卢北四村,合称山北。这,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恰恰位于凤、南两国交界。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它在商贸中,理所当然地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谁能掌控山北,就意味着谁捏住了凤国的咽喉。 莫家在山北根深蒂固,它要守成或扩张,都是无可厚非的。大伙都没饭吃的时候,一起将馍馍做大,是共同的目标。当大伙都有一亩三分田的时候,山北的存在意义就不一样了。 路就这么宽,此消则彼长。当某个家族占领了所谓的地盘,它很快就会拥有充裕的闲资。那时候,它还会求着希通银号贷款吗?不但不需要,反过来通银还得把它当爹妈看待。若它另立山头,多开一家银号,通银肯定吃不上兜着走。 吃不撑也饿不死,那才是相互依赖的根本。作为商人,许惜风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也正因为许惜风是商人,除了利用合作的机会对莫家进行必要的制约,他别无选择。 要整合山北,莫家必然会想方设法与希通银号攀亲。若许惜风与莫菲纠缠不清,通银将可能会面临超出预期的贷款,甚至是坏账。这,就是风险。稍有不慎,不但媳妇没讨好,而且还要亏家当。 作为通银的掌事人,许惜风觉得自己应该理智维系通银与莫家的关系。更确切地说,确保公私分明,对他又或是通银,都有好处。 解决当前的尴尬,最直接的办法,唯有促成白清才这趟婚事。白清才作为擂台招亲的胜者,完婚理所当然。未免招人口舌,莫家确实也把门面功夫给办了。 但以许惜风对莫老爷的了解,他觉得白清才不会这么容易踏进莫家门的。即使进了门,白清才能否被当女婿看待,又是另一回事。 能不能把白清才和莫菲这锅生米煮成熟饭,似乎是所有问题的关键。看来,老狐狸是时候该给假狐狸上点手段了。念罢廓然开朗,许惜风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虽有了那么一点头绪,但在未成事以前,许惜风仍不敢掉以轻心。任何的疏漏,他都可能会再次招惹上莫菲的纠缠,从而导致白清才这颗暗棋成为废子。 也罢,多想无益,一切都得等到宴后,才能见真章。回过神来,许惜风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却无忧无虑的花玉香,许惜风好有几分羡慕。无才便是福,这话真没错! 给花玉香夹了棵菜,许惜风柔声就劝:“多吃点……” “嗯……”花玉香抬头看了看,难能可贵地回了他一个笑脸。 如果小俩口,可以一直这么简单地过日子,该多好!许惜风暗暗叹了一口气,瞥眼一瞧,却发现师弟茶歇了。 好不容易笑了笑,许惜风即打趣道:“小子,战斗力不行啊!” “牙酸了,得歇会儿……”顾笑言脸色有些发青,敢情这花玉香也太能吃了,他光啃骨头,都没啃得过来。 舒了口气,顾笑言就见师兄的大手从桌下探了过来:“你可要愿赌服输啊!” “每个月的工钱你还得想方设法捞回去,有意思嘛?”喃喃说着话,顾笑言满心不悦地从怀里掏出十万两银票。 “你还在乎工钱?”往顾笑言脑袋一拍,许惜风抢了票,脚丫嘚瑟地在桌下抖着,左右瞄了瞄,见没什么人注意,他轻手折好了钱,就往兜里塞。 摸了摸怀里的票,许惜风闭上眼正要好好感受一下这纸张的温度,耳边一口冷声忽道:“你干嘛欺负他?书童不是人啊?主子就很了不起是不是?” 心头咯噔一跳,许惜风张眼一看,就见花玉香拽着根鸡腿骨,咔嚓一声折成了两段。许惜风刚咽了口唾沫,竟见顾笑言还装模作样哭了起来。这小子,是要造反吗? “你……”许惜风憋气地抬起手,刚想说点什么,在花玉香的咳嗽声中,老狐狸的表情瞬间柔和了几分:“嘿嘿……” 闭上眼,挣扎了好一会儿,许惜风这才深情地开了口:“是我不好……” “公子,你别这样……”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顾笑言背着花玉香还朝许惜风吐舌头。 许惜风简直气炸了,师弟要学坏了,改天定要好好教导他! 但在心肝宝贝面前,他只能赔笑脸:“是我不好……” 闹腾一阵,花玉香见许惜风有点悔意,正洋洋自得地俯身要继续吃,凳子忽然被刮碰了一下:“嗷……” “嚷嚷什么?守个门还嘚瑟是不是?见到哥哥也不会叫一声!”一位二逼模样的七月肚虎步进门,见人就吠。 ------------ 第047章、微妙之音 迎着那破锣之声,花玉香抬头一看,就见身前立着个落着两道尖逆眉的臃肿男。那胀鼓鼓的大肚子,真不知道填了多少油水。 憋不住一口茶往外洒了些,沾到七月肚的衣服上,花玉香脸一热,撕下小片桌布,忙去擦拭:“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混帐!”那桌布上还沾着米粒,七月肚一看就不高兴。把花玉香的手一拨,他扬臂就要往下扇。 对于外人的挑衅,顾笑言有些不屑,立身探前,反手一挽,就已捏住来人的臂:“你要干嘛?” “哥教训个丫头也要你管?”七月肚不灰心,回神一句,还要扇。 顾笑言嘴角轻蔑一抬,两指即添了把劲:“你要试试?” “嗷……”臂上的痛感让七月肚眉眼一聚。圆腰一扭,他甩手便道:“来乱是不是?” 莫家的宴,生了事确实不好。忙将师弟劝开些,许惜风即礼道:“兄弟,媳妇若有得罪,许某代她向您赔个不是。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花玉香本在发愣,听着许惜风的话就是一颤,回神就嚷:“谁是你媳妇?” “噢……是我不好,我嘴贱!花姑娘您先别激动,坐下喝口茶!这,我来处理!”心头咯噔一跳,许惜风忙转身安慰。 黄毛怪又是倒茶又是赔礼的,倒把七月肚凉在了一边。七月肚一看,就不乐意了。这伙人明明招惹了他,现在竟想不了了之?绝对不行! 把许惜风衣领一掀,往过道上扯了扯,七月肚抬手又浪:“小子,哥告诉你!这事可没完!” “哎呀,许某怎么忘了!大哥,真不好意思,弄脏了你衣服!”许惜风脸上闪过一抹阴冷之色,恍然大悟拳掌一拍:“笑言!” 顾笑言知道师兄要生事了,正等着看好戏,凑前就问:“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还不快替这位大哥擦一擦?”眼睛眨了眨,许惜风故作紧张道。 眼前一亮,顾笑言简直乐坏了。应罢,俩人随手也撕下小片桌布,贼贼就向七月肚踱了去。 这两片桌上最脏的布条,显然是花玉香的杰作。上面那一团一团色泽各异的油质,沾满了各式的香味和调料,简直和化粪池里捞出来的没两样。 来者不善,七月肚颤颤吓退了半步。但大伙都意想不到的是,见过风浪的七月肚,竟是条硬汉。 事到如今,他还逞强:“干嘛?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哥也不叫一声?丫头也是,就知道吃吃吃!你们,一辈子就是坐末桌的命!” 说着装模作样一声笑,七月肚拂袖就要逃。兄弟俩对了一眼,把他往桌下一按,劈头盖脸就一顿胡摸乱抹。 桌子持续的晃动,却让花玉香很困扰:“唉,这样我怎么吃?” 良久,两块桌布往七月肚脸上一砸,兄弟俩拍了拍身上的尘,这才撒了手。 “小子,干得不赖!”许惜风拍了拍师弟的肩膀,非常尽兴。 顾笑言也几分得意道:“公子过奖了,笑言不过是拆了一只鞋子的针线而已……” 兄弟俩正说着话,管家老刘来了。 没了一鞋的七月肚,袜还开了个孔。 见了熟人,他一把慌兮兮从地上弹起来,遮遮掩掩抬手就闹:“老刘,你这什么地方?看门狗还咬人?下回借钱,可没那么容易了!” 身为莫家总管,老刘自然见识匪浅。他见着就是一愣,忙扯七月肚的衣服,示意他别添乱。 这七月肚倒好,甩手又嚷:“莫家还不让通银的人说话了?” 没想到闹事的竟是自家人,许惜风听着一呛,闷闷咳嗽起来。顾笑言见着也觉趣逗,忙将师兄扶到座上歇息。 七月肚以为亮出的名号唬住了人,心里那个乐:“在山北,谁不认识我七月哥?哥虽只是管店面的,好歹是个……” “小七呀,你在这干嘛?”一把苍沉的声音打断了七月肚的话。 七月肚抬头一看,老大洪爷来了。 有老大撑腰,七月肚更是有恃无恐:“洪爷,看门狗咬人了!” 洪爷一听,心里极慌!完了,财爷和财少都在呢!七月这家伙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下属无知的怨言中,洪爷一口凉气倒吸进去,步子一虚,已险险晕歇在地。 “哦?”随行而至的莫老爷听着也是一愣。 许惜风真不想说话,捂着脸腰杆又栽了半截。 立起身,顾笑言阴着脸,即朝俩位老人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位大哥估计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座位,转悠的时候被凳子拌了脚。看来,得劳烦刘管家了……” “明白了!老刘,交给你办!”莫老爷沉声道。 一盏茶后,俩位侍女从众而出,轻挽着七月肚就朝上座那边去了。 七月肚这会儿心里真乐,肩头又蹭了蹭俩位妹妹的衣角:“哥帅不帅?” “嘿嘿……”俩位小姑娘抿嘴直笑,笑得还真甜。 往妹子脖子上嗅了一把香粉气,七月肚回神还一板一眼道:“看!在山北,谁不认识我七月哥!” 可惜,一炷香后,七月肚的笑容不见了。戏子也散了,舞台的正中间,只留下两把圆头凳子。 这时,七月肚和他老大洪爷,一左一右坐在那舞台圆头凳子上,手里捧了好大一个碗。碗里都是香米,还拌了酱油。 “酱油拌饭竞食赛开了,你们猜谁会赢?”台下看客对俩位烈士还是很欣赏的,不时还发出赞叹声:“当然是死胖子!你们看,那可是一身真油!” 台下的眼睛如星星一般,一眨一眨的。 “洪爷……”隐隐觉得不对劲,七月肚嘴巴刚张开,就听洪爷哭丧着脸道:“别说话,吃不完咱俩明天都别想在山北混!爷不和你说了,财少的手段,你们这些杂碎是不会懂的……” 低下头,七月肚简直郁闷坏了。这究竟是怎么了?看门狗也能整出事来?奶奶说得太对了,他犯暗金煞,早该去修眉的。这会儿,他真扬名山北了。只可惜,扬的不是美名。 敬了酒,莫老爷提着空杯,脑袋还有些飘,步子却沉甸甸的。 管家老刘连忙沿道搀扶:“老爷,小意外,您别往心里去……” “小吗?”莫老爷的声音有些沉,吓得老刘就是一个冷颤:“老爷,小人不懂……这明明是通银自家的事,何必在意?” “你太小看财爷了!他这是要提醒咱们,通银处事很较真!上面那可是通银在山北的老大和老二!你看,他们还有点大哥的样子吗?好一个公私分明……攀亲的事,怕不太好办了!”莫老爷喃喃说着话,脚下一滑,险险还摔了一跤。 缓过神来,莫老爷哀声就叹:“年纪大喇,竟要在自家栽跟头头了?真不希望这样的事再生一遍!老刘啊,回头凑点钱,把财爷手上那十几张虎皮都买下吧!财爷说得对,路——是得铺了!” ------------ 第048章、夜窥燕喜 婚宴上错调的插曲,让身为主人家的莫老爷心情并不是很好。幸来有管家老刘打点,加上女儿莫菲从旁协助,家主莫老爷徒劳的一天总算过去。 但莫老爷怎么也想不通,一无所长的贫贱书生白清才竟能赢下擂台之战。在唬虎寨内乱里,他还恰巧救了莫菲。 不仅这样,财爷似乎对擂台上偶遇的平庸女子一见钟情了。这位名叫花玉香的不速之客,在历经擂台招亲以及虎寨内乱这两役之后,已成为莫家当今最大的敌人了。 日前,莫家夸下的海口,张出的红榜,简直就如一纸判词般,让人痛心疾首。判书里,不但没头没脑写着个蠢字,而且明明白白砸在自家脸上。今天,莫家竟还沦落到非得合伙给外人演戏。这,真让人越想越闷! 所幸的是莫家沾这喜,财爷还留在莫府。莫老爷相信,机会虽然渺茫,但只要财爷没走,以女儿完玉之身,攀亲的机会还是有的。大不了事成以后,让小女来个霸气休夫,或是暗度陈仓。以白清才入赘之婿的身份,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宴后,宾客散尽。万籁俱寂之时,当空上已是风起云涌,莫府中更是暗潮不息。夜色中,俩道人影沉步进了耳房。门一关,灯一点,他们再也没出来过。 月黑风高,也是偷鸡摸狗的时候,许惜风和顾笑言当然不会错过。作为上宾,他们自然可以在莫府大摇大摆地走动。但是,这走着走着,兄弟俩的步子渐渐竟没了声息了。 他们这是要去哪呢?良辰在即,夜窥燕喜当然最好不过了。他们身侧明亮的窗纸上,已是看似亲昵的新婚夫妇的影子。其中,有山北之花的,也有她假相公的。 门缝外,俩位好心人各蹲一边。老狐狸挤眉弄眼已经在窥探,小狐狸则似乎有些拘谨,吱吱捂捂还想逃。 “师兄,这样不大好吧?”顾笑言绷红着脸,尽量将声音压得很低。 许惜风往他头壳狠狠一拍:“又想赖皮是不是?” “我明明不想买清才今夜能一亲芳泽的!”顾笑言有些委屈。 许惜风头一撇道:“我先买了他们不成事的!你小子翅膀硬了,还能挑是不是?” “那可是我下月的工钱啊!”顾笑言心惊胆战道。 许惜风抬手就挖苦:“瞧你那怂样,给你打个半折,行了吧?” “那不还是得白送你五万两?”顾笑言不依,一板一眼就辩。 许惜风说着话,已伸手去讨:“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这不是才开赌嘛?”顾笑言憋屈得很。 许惜风则不屑:“你还能赢是不是?快快,先拿来!别耽误老子看戏!” “下月工钱你还没发,我怎么给你呀!”顾笑言非常无语。 许惜风忙道:“先从备用金里扣,当你借银号的,发了工钱你自个儿补上!” “你……”顾笑言争不过,哭丧着脸点了三万的银票,闷闷压在师兄手上。 这银票啊,一去又没回头的了! “别怂,这可是门票钱!今晚的戏,哥领你过来享福的!那可是山北之花,三万两划得来!快看,要开始了!”许惜风拍了拍顾笑言肩膀,把银票胡乱往怀里一塞,俩个家伙贼头贼脑争相就瞄了起来。 这时,婚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别扭。因家父身体抱恙,莫菲为喜宴着实费了不少心神。当下,她已有几分醉意。幸来交杯所用的酒水还算甘醇,好不容易牵强咽毕,小脸蛋已添上桃红般的霞韵。 虽显疲态,莫菲当下的心神却有些恍惚。她满脑子都是许惜风决断的背影,以及她在轿中回眸所见的,这位身为人中龙凤的财神爷与只懂舞刀弄枪的花玉香调笑的情景。 莫菲究竟哪比不上花玉香了?相貌比花玉香出众,家底比花玉香殷实,心智比花玉香成熟,莫菲却败得一塌糊涂。这,真让人琢磨不透! 莫菲转念一想,苦闷时自己本可以向俩位备胎纵情索爱的。可是,偏偏一位非要待她敬而远之,另一位却要与她纠缠不休。 远的,远得她触手不及;近的,近得她喘息不能。虽只有这么一点瑕疵,但日子终归还是不尽人意啊! 更让莫菲郁闷的是,她这趟回府,爹竟然再三嘱咐,要她想方设法保下完玉。难不成留下青山,她的财哥哥就会回来烧材吗? 日月如梭,花雨将逝。要是哪天她人老珠黄、而名分又悬空,备胎能留住?她不敢再想了,心间只留下无法言喻的惆怅,以及不能宣泄的幽怨。 看着若有所思的新妻,白清才搁下酒杯,十指即向莫菲手背轻拢而去。相公的呵护,还是能生几分欣慰的。愣神中,莫菲不禁也想起了白清才的好。孤寂的日子,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伴着她。 但今夜,莫菲着实不便和白清才过于亲近的。万一她把持不住,攀亲的梦就得醒了。 莫家的前景,系着莫菲生活的点滴。身为独女,家族的寄托是不能置之不顾的。待从温暖中抽离,她缓缓已将手回至膝间。 见状,白清才虽有些失落,但还是不甘心。 凳子往莫菲那挪了挪,他再次壮着胆子挽她的手,并语重心长道:“心事不妨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难不成让莫菲坦言,成亲是个晃子?而白清才,不过是替品,甚至连替品都不如,就像饰物,并且是赝品,只能远观,不可近玩? “没什么,奴家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了……”莫菲苦苦笑笑,转身就向喜帐踱去。 沾了酒的新娘步子有点飘,小脚自然摸不着地。白清才眼前一亮,大步上前,一把已托住她的臂。而他另一只手,也稳稳扣住了她的腰肢。 知道自己酒劲上来了,莫菲也不勉强自己,就由白清才半搀半搂、摇摇晃晃扶进了喜帐。四周静悄悄的,莫菲抬头看了白清才一眼。相公那平平的相貌,让她真不忍久视。 想起以后还要和这个男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莫菲的心情就不太好。撤开目光,她静静撇开了脸。心里虽叹惋,但她不能张扬。假相公毕竟是个弱书生,莫菲真怕他会做傻事。 ------------ 第049章、花烛蜜景 周知,花烛下,娇妻甚美。不负盛名,山北之花莫菲此刻正俯首静嫣,并膝曲搁,半坐红被沿。那温婉之态,即像岸边扶柳,娉婷婀娜;又似待放花蕊,眉目含春;更如拂面薄纱,撩人心弦。 然而,喜帐间,软枕更甜。满江春水,已情融于墨,只待才子醉笔一挥,即可成景。并且,那还是一幕鸾凤齐名、鸳鸯合欢之景。 不料,春宵一刻佳人却迟迟未歇,尽是途耗光阴。这,真让白清才懊恼。焦虑中,他本是蠢蠢欲动的心,恰迎香风一洗,已是魂神颠簸、难以自持。 咽了唾沫,稳下心神,白清才就想说点什么,好劝娘子快宽喜衣,伴他共享天伦之乐。可是才张嘴,他就发现了端倪。 难不成娘子还惦记着孙大哥?揣测中,惊骇徒然而生。白清才的心,即时猛地抽了一下。 婚房内依旧静悄悄的,小俩口一时竟有些尴尬。良久,还是莫菲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闷。缓手将取下的朱钗往边一置,她按在樟木雕花小矮桌上的玉指徒然滞了滞。 虽有迟疑,顾虑白清才可能会视机亲近,但莫菲着实累了。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让为夫来……”恰如时分一席话,足以证明白清才是个优质的备胎。 言语间,白清才已转跪喜帐外。他捧起莫菲一腿,沿踝巧手一晃,红丝履即脱脚而出。 当下,映入白清才眼帘的,已是冬月过后的片景春意。娇妻的白袜刚合脚,卸下丝履后,美足的轮廓已隐隐若现,如半掩在云霞中精雕的白玉如意,简直稀世难求。不敢拖沓,白清才忙为娇妻退下另一足上的丝履。 白清才手脚麻利的原因,主要是担心娇妻转态。在白清才的小算盘里,只要娇妻不吭声,他就可以见缝插针,像剥果皮一样,沿边而入,直到将小羊羔的栅栏拆出一个大窟窿。无处可逃的她,自然会束手就擒,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待将丝履整齐摆好,深吸一口气,白清才颤颤又将手伸了出去。两手轻拢,十指一捋,莫菲的裤腿即往上缩了一节。瞬间,半截削净了皮的白莲藕已映入他的眼帘。 白清才细细一看,娇妻露在喜衣外那半截小腿,不仅温润柔美,而且匀称水嫩。那肤如凝脂的娇皮细肉,简直如冰雕般滑而不腻。 这粉妆玉砌的秀腿,甚惹爱怜。白清才几番挣扎,仍舍不得触碰,怕刮花了软玉。迟疑片刻,他只得收敛心神,规规矩矩地为娇妻脱袜。 颤手一抽,绳结自解,袜角瞬间松解开。白清才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娇妻。于是,只捏住袜子的边角,一点一点往下卸。 白清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战战兢兢却十分细心猪样,还是逗乐了木鱼般的娇妻。看着猴急却还算安分的相公,莫菲突然觉得,借他来讨点乐子也不错。毕竟有个伴,总比独守空房的好。 待两只袜子完全脱下,莫菲慢条斯理地顺了顺搁在肩头的发。磨蹭的时候,她故意将脚尖掂到红毯上,脚踝若无其事地来回就晃。细动之间,她的余光却一直窥视着相公的一举一动。 莫菲相信,这些勾魂的绝技,只要勤加练习,他日必定可以俘虏财爷的心。至于眼前这位假相公,给点甜头,也不算亏待。 果然,白清才的眼珠子很快定格在娇妻来回晃荡的玉足之上。愣神中,他竟还忘了膝盖的麻。直到莫菲把秀发顺好,白清才仍木头一样半膝跪在喜帐外。 白清才还在发愣,莫菲忽然探下身子,抚着他的小白脸蛋就道:“你要乖,知道吗?” “嗯!”白清才魂神一震,斩钉截铁应道。 皎洁一笑,莫菲抬手一托,喜帐自闭。薄纱掩了春光,也将白清才的切切实实隔在了帐外。 随半透的香影在帐内晃动,朦胧间艳景若隐若现。没一会儿,竟还有衣物从帐内抛甩而出,径直扔到白清才的脸上。 娘子这是要干嘛?难不成在宽衣?看来好事近了!拾起罗衣一嗅,女香扑鼻,白清才憋不住将女服往边一搁,跪在地上,颤身就朝喜帐摸爬过去。 在他就要触到喜帐的时候,从帐内探出的一只玉足却抵住了他的肩头。那白玉足尖一伸,白清才已被踉跄迫退尺余。 “你想要?”莫菲稳坐喜帐之内,一手撑抵着榻,一手把玩着发,好有凤临天下的气势,唇间生出的却是娇媚之声。 白清才颤颤又往前挪了挪,却没办法靠近她,只得中肯回话:“想!” “那得看奴家心情喽!”莫菲调笑道。 “清才定悉心竭力,让娘子满意!”说着话,白清才稳了稳心神,缓缓捧起莫菲的玉足,细细就亲吻起来。 很快,他已从那香足之巅一直亲到那玉膝之上,一手摊托着美腿上的比目鱼,一手还细细为她揉捏。 “被耍得团团转,还乐呵!真没出息!”门外,顾笑言闷闷噌了一句。 眉心一紧,许惜风谨慎道:“这女人不简单!她的生母魏氏,相传是五百年前平乐四花伊人醉的后裔。家传《云雨四技》,专治屌丝!” “你怎么知道?”顾笑言愣了愣,侧目深究。 许惜风抓狂道:“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上没写啊?清辉阁就有一本!是旧书摊清理废纸的时候收来的,还不花钱!” “我怎么不知道?”顾笑言骇然道。 许惜风劈头盖脸就斥:“你小子除了练功,还知道什么?” “师兄,快告诉我,那妞现在使的什么技?”顾笑言无心忏悔,急急又打断了许惜风的话。 一声短叹,许惜风不高兴道:“云技里的提技,是身技的一种,只是没想道区区脚尖也能使。好一个痴云弄月,想必已是青出于蓝。清才那小子,肯定会被玩死!” 兄弟俩正低声说着话,屋里忽然低声怪叫起来:“啊嗯……” 俩兄弟住了嘴,眼珠子一睁,急急又往门缝里探。原来,白清才还是憋不住,跨步提身往帐内一扑,一时已呈逆推之态。 “我们是不是看走眼了?清才这小子行啊,竟然还能逆袭?”顾笑言感慨道。 许惜风没半点松懈,一板一眼即点拨道:“行个屁!就凭他这笨手笨脚的样,一会儿准抬不起头!” ------------ 第050章、裙下折腰 喜帐下,莫菲夫妇大眼瞪小眼。白清才突然而来的倒扑,如旷野中忽闪的白电,至压抑已久的妄念星火般四起而燃。木榻架子适时发出的吱呀一响,更似干柴噼里啪啦地煅烧。 此情此景,一场惊天肉搏,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白清才也知道,只要自己再坚决一点,便可以一蹴而就,得偿所愿了。 冲着一股脑热,白清才刚伏下脸,眼看就要尝到芳泽,不料莫菲玉指往他肩头一抵,即半责怪道:“你要干嘛?” 白清才愣了愣,张眼一看,怀里的娇妻,双膝并拢,两足分搁。微缩的娇躯上,一手护着抱腹,半遮半掩。她那如画的眉目下,更是轻咬着樱唇,现出三分羞愤,七分惹怜。 稳了心神,白清才只得愁眉苦脸地试探娇妻的心意:“花烛夜,咱们总不能啥都不干吧?” 莫菲何尝不想放纵一回?但为了家族利益,她一番深思,觉得还是再忍忍比较妥当。 “明天再说吧!”念罢好好舒了一口闷气,脸往外一撇,莫菲就耍赖。 娇妻的声音有些清冷,仿佛一盆冰水当头灌下。白清才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但他不甘心啊!俩人都走到这份上了,怎能撒手? 于是,他厚着脸皮就去讨:“可是……为夫难受……” 莫菲回眸一瞪:“刚才给你的还不够?” “真难受……不骗你!”白清才委屈道。 对于白清才的坚持,莫菲确实很为难。想来白清才心火正旺,的确不好受,虽只为挂名夫妻,但她怎么也得尽几分义务的。 随即,莫菲牵强道:“你就这德行?躺下!” 应声一动,俩人很快互换了位置。看着假相公这战战兢兢的样子,莫菲简直哭笑不得,抬手就向他裤兜摸了去。 “哎?”身子颤了颤,白清才有些慌。 莫菲却一本正经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不……不是……你也知道,为夫是头一回……”掺着额上的汗珠,白清才结巴了。 见胜券在握,莫菲便皎洁道:“要是你能过得这关,你要的奴家都给你!” “好,为夫都听娘子的!”白清才深吸一口气,绷着脸咬牙道。 嘴角一扬,莫菲俯下身子就去亲假相公的脸。美腿一曲,看似很随意地还搭在了他的身上,随后更是一番细细撕磨。挑逗之时,她的玉臂也不闲着,几下摩挲,眨眼已探到了白清才兜里。 很快,魔指已反手套住了什么。心头一喜,莫菲掌蹼就是一番压捋。她抬头再看,白清才已是醉生梦死。 假相公正是魂不守舍,莫菲半口香气适时往他耳边一吹。激灵下,玄关一开,白清才已是元神脱飞,不知天南地北。 泄了一元气后,兄弟瞬间蔫了一节。白清才也像被晒干的芦苇渣子一样,即刻半瘫在喜帐下。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石榴裙下死掉。因为,那人没能活着回去啊! “裤子都没扒,就完了?真丢人!”莫菲喃喃一声,往白清才边上一卧,背过身便睡了,并且还是理直气壮的。 白清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想再起风云。可是,他刚支起身,就发现问题了。完了,兄弟不争气!我去! 暗骂一声,白清才脑门一拍,纵使抓乱了头发,已后悔莫及。只可惜,独自捣腾了好一阵,他这位藏在兜里的小神仙依然没醒。直到他急脸绷得像猴子屁屁一样,还是无济于事。 回过神来,白清才张目一瞧,四下静悄悄的。这时候,红烛已经烧完了。再点,还有意义吗?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再次审视起婚房内的布置,并反思今夜的疏漏。 喜鹊窗花仍贴在风口,双喜剪纸也还挂于门沿。八宝箱、雕纹柜、木架桌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他和莫菲,虽近在咫尺,却活在各自的梦里。 白清才回视喜帐,在鸾凤花枕上,莫菲似乎已经睡了。为确认心中所想,白清才壮着胆子就往双喜红被下摸索。心头咯噔一跳,下边果然没压红枣,也没压花生。 难不成娘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生个白胖娃子?怎会这样?几经波折,白清才和心上人终于成亲了。孤杆只影下,他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这一刻,白清才真想哭,却哭不出泪来。苦苦一笑,他带着醉步,踉踉跄跄就往屋外走。正如许惜风所测,出门的时候,这位可怜书生真没抬起头。 许惜风俩只狐狸遛得也快,眨眼的功夫已躲到廊道的另一侧。 “你在这盯着,我去找那小子聊聊!”许惜风安排妥当,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酒壶,拎在手上晃晃悠悠就朝白清才踱了去。 “哎呀!白公子,原来是你呀!”醉步上去撞了一把,许惜风装模作样就惊。 这瓷碰得很没水平,险险让白清才摔了个四脚朝天。回了心神,正了衣冠,白清才这才拱手道:“原来是许大恩人,失敬了!” “这花烛之夜,你小哥跑出来干嘛?”许惜风嘴上真不饶人,本还想来个猴子偷桃,他终究还是没狠下心。 迎着大恩人这唐突一问,白清才一声短叹,便有气无力道:“大恩人有所不知,这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正巧睡不踏实,走!到许某房间喝酒去!”许惜风嚷嚷一阵,神秘又道:“那,说话方便……” 白清才眼前一亮,即扬手相送:“白某自当奉陪,大恩人请……” “有前途!”许惜风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说罢揽起小腰,煞是亲密地同向客房去了…… 这时候,顾笑言本打算在廊道拐角打打酱油。没想到,仅剩一人的婚房竟徐徐生了动静。 原来,睡不着的并不止白清才一个。莫菲觉得白清才这位假相公脾气一直很好,他很少会像今夜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开。 想来待假相公确实太苛刻了,辗转反侧后,心中仍有不安,莫菲于是简单套了件寝衣,就往外走。 估计白清才是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了,莫菲出门一看,廊道上果然水静鹅飞。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爹还没睡,真得找他谈谈。念罢,莫菲缓步就向老爷子住处踱了去。 大半夜,人怎么都出来了?师兄这坑,是挖好的吧?让我在这盯着,那不得熬通宵啊?顾笑言有些闷,纵身一跃,忙往假山背躲。待莫菲走了一段,他才蹑手蹑脚从后跟了过去。 ------------ 第051章、含羞爽约 这位打酱油的跟踪狂,猥琐地尾随着新娘子,很快已于廊道上拐了两个弯。见莫菲在耳房门前刹住了脚步,躲在暗处的顾笑言就是一愣。寻常人家,三更时分还不睡,肯定有诈! 正凝神思索,顾笑言忽被身后呢喃之声吓了个半死:“你……” 难不成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刻不容缓,顾笑言回身一个反压,已将黄雀壁咚在墙。他晃眼一看,才知道身后这神经兮兮的女子,正是半梦半醒的花玉香。 花玉香虽从小练武且武功不俗,但面对顾笑言如豹一般的身手,差距显然不是一两点。就一瞬间,她已被完全制住。 莫名其妙地和男人凑这么近,花玉香的心咚咚就跳。难不成贴心人连夜守在这,是要请她吃宵夜?她怎好意思残忍拒绝?思前想后,花玉香决定还是老实告诉他,撒完夜尿再去。 掂量一阵,花玉香正要拨开顾笑言的手,含羞表示一下她要爽约,谁知忽然就听到一声:“嘘……” 这冷不丁的一声,如同泻药一般,即从花玉香软软的耳根子上一灌而下。听罢,她心头咯噔就跳。与此同时,膝盖一软,腹下一抽,她已险险尿出声来。 因担心花玉香误事,顾笑言一手仍捂着他的嘴,急忙就示意她别作声。人家好不容易才晾干了衣服!吃个宵夜急什么? 呜……看着贴心人比手画脚的毛躁样,花玉香简直想哭。我的裤子,原来是这么痛的领悟! 迷迷糊糊出来撒泡夜尿,花玉香那脑袋瓜这时候还真不太好使。眨了眨眼睛,她好不容易才若有所悟地点了头。舒了一口气,顾笑言才缓缓放开她。 没等花玉香发话,顾笑言即压着声音问:“你在这干嘛?” “我……找茅坑啊!”花玉香似乎觉得站直一点,说话会比较有气势,两腿一番撕磨,深吸了口气,菊门一提,颤着的身子好不容易才稳住。 但她这样的回答,还是让人真心无语,顾笑言忙转移话题道:“一会儿再找,你看!” 沿着顾笑言的指引,花玉香探头一瞧:“咦?花烛之夜,莫小姐跑这来干嘛?” 顾笑言眉头紧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他们估计是见白清才一穷二白,要悔婚了!” “那清才怎么办?”花玉香听着就是一愣。 她哪来这么多问题?少说两句会屎哦! 虽有些抓狂,但顾笑言还是很用心地分析道:“为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应该有始有终对不对?” “嗯!”回想起白清才在擂台上的表现,花玉香侠肠一热,却顾虑道:“若莫小姐不愿嫁,我们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难不成是她和师兄在一起待久了的缘故?可是,这才几天啊?想推托责任?未免太小看我财少了吧?我和师兄在一起也十几个年头了,修为应该有够深的。要是师兄在场,他会怎么做? 眼珠子一转,顾笑言即细细忽悠道:“莫小姐只是迫于家族压力,才会与白清才保持距离!所以这个忙,我们更应该帮!走,我们过去探听一下情况!” 在顾笑言的巧语下,跟踪狂已由单兵行事发展为,由两位武林高手组成的战队!相比起行侠仗义,撒泡夜尿确实不算什么!花玉香牙一咬,待将尿意牵强憋下,即坚毅地点头加入,这二次拯救鸳鸯的行动。 随后,俩人对了眼色,即以廊道外的护栏藏身,弓着腰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俩个贼各握着大串绿叶,在莫菲不远处蹲下的时候,莫菲已在耳房门外侯了一会儿了。 凭借着深厚的内力,顾笑言耳朵一抖,耳房里的情况已了如指掌。站在门外的莫菲,同样关注着里头的情况。 这时候,耳房里的俩人似乎刚谈到点子上。晃动的烛光下,莫老爷一手抚着黑胡子,一手背着腰,现出一副沉稳的样子。在屋里踱了好一阵,他才缓身坐到凳子上。 在他身前,孙可望的神态却并不从容:“老爷,唬虎寨一乱,我们不仅损兵折将、财帛一空,寨里生财的老虎也已尽数死绝!恐怕……这门生意是再无后继之力了!” “山北十恶绝不会甘心长期屈居你我之下,生乱是迟早的事!事已至此,损失已无法挽回!菲儿能平安,也算破财挡灾吧!”莫老爷叹惋道。 虽得家主宽恕,但孙可望仍有些不甘:“两年苦心经营,倘若现在撒手,寨子怎么办?里面的人怎么办?” “一切,都必须以维持稳定为大前提。若唬虎寨忽然散伙,没法胡口的人很可能会在山北闹事。万一衙门追究起来,莫家也捞不着好。阿望,你先从账房支五千两,去应一下急。”莫老爷弹手一指,即提点道。 “一时稳住寨里兄弟们的情绪,并不难!只是……”孙可望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山北,已经没有活虎了!纵使能找到虎源,没了山北十恶,以常人的胆识,也是没办法驾驭虎棚的!” 俩人正说着话,莫菲把门一推,即不悦道:“爹,唬虎寨既然是莫家的家业,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 “先把门带上。”待稳下心神,莫老爷这才缓声道:“既然知道了,爹也不瞒你。没错,唬虎寨确实是莫家的家业。但山北十恶臭名远扬,绝不能和莫家沾上边。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吗?” “菲儿明白……”面对家父的训导,莫菲无从申辩,唯有接受现实。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知道孙大哥的离开,是迫于无奈的。 鉴于孙可望不是外人,莫菲还是决定将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花烛之事,怎么办?” 听着这没来由的一席问话,孙可望心头咯噔就跳。这花烛事,还用教?以莫大小姐的姿色,只要她往喜帐里一躺,小白难道还会犯傻不成?不对,花烛之夜,莫大小姐跑出来干嘛? ------------ 第052章、蹭吃有罪 喜闻乐见之下虽不动声色,但看着眼前这位让人朝思暮想的女子,孙可望就觉得今夜的见闻不仅稀奇,更是匪夷所思。 他还担着心事,跟前的莫老爷发话了:“本想借招亲之名,募个英才,为莫家这虎添翼,白清才的胜出确实是老夫始料未及的。能拖就拖,若是拖不了……” 为委婉地将事情来由道出,指头缓缓敲击着桌面,深思中莫老爷忽然嚼了舌头。机关算尽太聪明,报应一来,还真特么疼到骨子里!这会儿,他话都没能说清楚! 大伙虽没弄明白咋回事,但家主清冷的语调,确实暗含杀机。孙可望听着,就一阵毛骨悚然。小白再怎么着,终归是他兄弟啊! “老爷,清才罪不至死,他对小姐也是一片痴心啊!”担心莫老爷要下狠手,孙可望忙出言相劝。 一语良言暖人心,莫菲听着,也感欣慰。当下,她看向孙可望的眼神就添了几分柔情。 哑笑三声,莫老爷即摆手道:“你们都想哪去了?白清才既然是莫家挂名女婿,自有他的用处。有了这挡箭牌,菲儿的困扰会少些。老夫想说的是,拖不了也得拖。大不了每天夜里灌点迷汤,让那小子别胡思乱想。” 听罢,孙可望和莫菲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但有一个人,必先除掉!”顿了顿,莫老爷忽然转言道。 没缓过劲来,莫菲和孙可望听着同是一惊。 踏前一步,孙可望忙问:“老爷何出此言?” “白清才的能耐众所周知,他翻不了天!若得外力相助,就不一样了!阿望,难不成你乐意菲儿把完玉之身交给他?”心知孙可望对闺女余情未了,莫老爷瞪他一眼,拐弯抹角就道。 莫菲一霎已明白父亲的心意,隐瞒莫家与希通银号攀亲意图的同时,借孙大哥的手,除掉他们的绊脚。一石二鸟,确实高明! 孙可望虽摸不透家主的想法,但也知道家主的话,绝非信口雌黄。这不是明摆着允许他和大小姐继续暧昧吗?脸一热,孙可望心里已是五味翻腾。 但毕竟不蠢,沉吟片刻,孙可望细细又问:“老爷所指,应除三人才对,怎么才除一人?” “许公子机敏过人,对莫家还有别的用处!他的书童武艺高超,你恐怕不是他对手!那随行的丫头却不一样,杀鸡儆猴也得挑软脚的,懂吗?”莫老爷有板有眼一轮比划,说得仿佛和真的一样。 眼珠子一转,孙可望却道:“老爷,据说她是天音观的门人!莫家与天音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呀!” 莫老爷听着不太高兴,冷冷就问:“你是怕,还是没信心?” “只要是老爷交代,我孙可望必竭力而为!”愣了愣,孙可望即半膝跪地,中肯回话…… 莫大小姐进屋后,扶栏外藏头露尾的俩人,扔了手里的大串绿叶,很快已摸到门边。屋里人这会儿的谈话,顾笑言和花玉香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些让人心塞的论调,花玉香即喃喃自怜道:“完了!定是蹭吃蹭喝,惹怒了主人家,要糟报复了!怎么办?” “别担心,这不是还有许公子和我吗?你尽管放开来吃,不会有事的!我们好歹也救了莫大小姐一命,得吃回本才行!”见这傻丫头操心,顾笑言于心不忍,随口安慰了几句。 话音刚落,一只无中生有的蟑螂忽然从天而降。少时,它已稳稳泊在了花玉香的鼻头。 似乎觉得这个位置太惹眼了,小家伙黑长的触须晃了晃,肆无忌惮地拍着翅,又往花玉香鼻下挪了挪。 花仙转世冰肌上淡淡的幽香,即能招蜂引蝶,也是蚊子和蟑螂的挚爱。只可惜,转世落下的弊病,除了路痴,还有洁癖。 平常地板上的昆虫,已足以让花玉香鸡飞狗跳,更何况在脸上?惊愕和恐惧,一霎挤满了花玉香的脸。 看着眼前突发的窘况,顾笑言亦暗暗就惊。若拍档憋不住尖叫起来,不仅局面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顾笑言很可能还挨扣工钱!再往下扣,可就是他下下个月的份了! 这些推测,让顾笑言有些惶恐。不待花玉香发话,他一扯一捂果断出击,片刻又将花玉香抓在了怀里。但由于惊吓,蟑螂兄在瞬间,已钻进了花玉香的衣领! “嗯……嗯……”花玉香的挣扎果然非常激烈,要不是顾笑言把她扯到了一边,这门很可能已被踹坏。 为避免事态恶化,顾笑言借着月光快目一扫,即往花玉香肩头拍了去。啪的一声,蟑螂兄即时晕歇而去。 “呜……衣……服……”花玉香这会儿简直欲哭无泪,扔了吧少一件,不扔吧怎么洗? 待花玉香情绪稳定了些,顾笑言缓缓嘘了口气。直到放开手,盘腿坐下,他这才才安心擦了把汗。 但顾笑言始料未及的是,受了巨大刺激的花玉香一下失神,腰杆竟往门边倒了去。 “唉?”顾笑言擦过汗,忙托住花玉香的背。 不幸,花玉香头一歪,竟在门上嗑出了噗的一响。屋里众人还在说话,闻声就觉得不对劲。孙可望反应极快,一霎短刃已在手上。 倒是莫菲镇定些,壮着胆子冲门外还问了一句:“谁?” 这时候,顾笑言刚拽着花玉香翻到廊道护栏外面,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他只好无奈应了一声:“喵呜……” 那调调确有几分神似,莫菲听着稍舒了口气,孙可望的肘也松了几分。 “莫府怎会有野猫?”作为老江湖的莫老爷却不那么容易被蒙混过去,沉声就道:“阿望,你去看看!” 坏了!顾笑言心头咯噔一跳,快手就晃花玉香的胳膊。 回过神,花玉香喃喃就问:“怎么喇?” “里面人要出来了,机灵一点!”顾笑言哭丧着脸,急急道了一句,就捂住了自己嘴。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虽仍有些迷糊,花玉香闻声也是暗暗心惊。俩人对了眼色,只能愁眉苦脸互压着拍档的脑袋又往护栏下缩了缩。 反握着短刃,孙可望在门外就是一番细细查看。向来谨慎的他,沉着气又往前踱了几步。转眼的功夫,三人之间的距离已不到两尺。 当下,顾笑言和花玉香俩人大气都没敢呼一口。让人意外的是,小憩了片刻的蟑螂兄,却在这时从花玉香衣领爬出来了。 ------------ 第053章、馋嘴偷腥 看着眼前的情景,顾笑言心里暗暗叫糟,合指为刀,当即已立定心思在孙可望没看清他俩相貌之前,先下手为强。 谁知顾笑言侧目一瞧,花玉香深吸一口气,顷刻已将眼睛闭上。她那拧着的眉目,仿佛在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脖子上没蟑螂,什么都没有!原来境界可以这么高,顾笑言有些佩服身侧这小丫头了。 尽管蟑螂哥的威胁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立在他俩身后的劲敌孙可望,绝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办?往手刀悄然聚了些真气,顾笑言一霎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莫老爷发话了:“阿望,外面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蟑螂腾空而起,即时出现在孙可望眼前。刀光一闪,蟑螂哥已一命呜呼。 舒了口气,孙可望回身便复命道:“老爷,外面没有动静!声响,确有可能是临近昆虫和小动物所生!” “看来,是老夫多虑了。”把胡子一顺,莫老爷缓身而起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都回去歇息吧!” 应罢,莫菲即扶老爷子出门。 父女俩在回廊走了几步,莫老爷喃喃就道:“作为莫家独女,爹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爹自个儿回房就行。有什么想说的,你就和他说吧!行事注意分寸,就可以!” “谢谢爹!”听着小脸一热,莫菲一撒手,就往回跑。 再次来到耳房门前,里面的灯已被孙可望吹熄,门也刚被带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待他们父女俩衷心而贴心。 “孙大哥……”莫菲憋不住,一声轻唤已脱口而出。 嘴角牵扯一下,孙可望的应答却有些冷:“花烛之夜,大小姐还是尽早回房为好,别让小白等太久了。毕竟,他才是你的相公!” 听着这酸溜溜的一席话,莫菲心里有些悔,凑前两步,就道:“孙大哥,你是不是还怪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孙可望苦笑道。 曾经爱慕的男子,那落寞的表情,确实让她很揪心。 莫菲忍不住,踏前一步,道:“孙大哥,对不起!这些年,我误会你了。” “我孙可望从来不介意做大小姐背后的男人!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孙可望不懂拐弯抹角,哀声一叹,深情一眼,瞬间已将所想如实相告。 这,是他的魅力。比起巧言的男人,他更实在,也更实用。听着这直白的陈述,莫菲当下,已有些动容。 但孙可望既然是唬虎寨门面上的当家,故不便长居莫府,再加上有任务在身,倘若这时离别,他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念罢,莫菲便依依不舍道:“孙大哥,能陪我走走吗?” “你真不怕小白生气呀?”孙可望打趣道。 假相公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没点男儿气概。若他狠心一点,迫她就范,现在的莫家恐怕就没那么多事了。 提起这个男人,莫菲就来气:“他?没用的东西!裤都没扒,就丢盔卸甲了!现在还不知道躲哪哭着呢!” 这番话,在孙可望听来,很有味道。先不说俩人是主仆,尽管只是是友人,能把闺房之事细细分享,俩人关系也非比寻常。更确切地来说,莫菲的话带着某些暗示,而孙可望听懂了。 心中一乐,孙可望也不回避,当即接话道:“以莫大小姐的能耐,裙下汉子谁不折腰呀?” “传闻孙大当家武功山北一绝,我莫菲倒想找机会比划比划。”莫菲瞪了他一眼,半调戏道。 孙可望洋洋自得头一仰,假意推托道:“我老孙还真想,就怕老爷不高兴!” “点到即止,切磋一下又何妨?”媚眼一抛,莫菲绕前两步,即时堵住了他的去路。 看着大小姐倔强的样子,孙可望又气又乐:“看来我老孙不答应,是没办法离开了!说吧,去哪?” “清才不在,有胆量就随我来呀?”将孙可望的衣领顺了顺,莫菲长发一甩,转身就走。 那发上余香,让人魂颠;那偷腥之味,更让人神往。冲着佳人那娉婷婀娜的背影,孙可望脑门一热,健步便跟了过去。 躲在护栏外的顾笑言听着一愣,暗暗就骂:“握草!婚夜当晚,就要偷汉子了?幸亏师兄没沾上这野丫头,不然希通银号有得乱!白清才这家伙怎么这么倒霉,竟看上这么个女人?也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做外人的还真管不了!” 他身侧的花玉香却单纯得多:“笑言,他们在说什么呀?” “探讨学术!噢不,是切磋武功!”顾笑言随口道。 花玉香有些骇然,当即诧异道:“莫大小姐也懂武功?我真没看出来!” “没让人看出来的事多着呢!莫家的人,你以后当心着点!”顾笑言一本正经道。 愣了愣,花玉香即道:“那清才岂不是很危险?” “你也会武功,你未来相公岂不也很危险?”顾笑言反问道。 想起大师兄京文阳威武的样子,花玉香小脸一热,道:“不会的,纵使他不会武功,我也不会欺负他的!相反,我还会保护他呢!” 看着一脸花痴的花玉香,顾笑言非常无语。他抬头一瞧,那对狗男女已经走远了。 “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回过神来,顾笑言忙扯花玉香衣角。 俩人对了一眼,再次拾起那两串大绿叶子,蹑手蹑脚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客房内已是酒过三巡。 借着几分醉意,白清才一番诉苦,哭丧着脸就问:“许大恩人,我该怎么办?” “你都没信心,我许某能有什么办法呀?”对于白清才的求助,许惜风喜闻乐见,搓了搓大腿,却摇头推托。 “我白清才虽身无分文,但绝非一无所长!我,自问也是学富五车,能察人入微的!许公子你别再谦虚!虽终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你双目有神且不露锋芒,定是大智若愚的人。年纪轻轻已有此修为,是耍凶斗狠的山北十恶,所远不能及的!”醉熏熏搭着许惜风的肩膀,白清才又道:“唬虎寨的事,许公子不费一兵一卒而胜,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白清才这小子不笨啊,懂得看人之余还懂得讨好人!但光凭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生意人,利字当头最实在。 把玩着杯子轻抿一口纯酿,许惜风语调一沉,即道:“纵使许某能只手遮天,凭什么让我帮你呀?” ------------ 第054章、扶泥上墙 自唬虎寨归来,莫菲的三心二意一直是白清才的心头病。心塞的事一言难尽,念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本打算不了了之,凑合凑合算了,谁知花烛之夜,就被下马威虐得脸面无存。 踏出新房的那一刻,羞愤难当的白清才即无地自容,也无计可施。一切糟糕的事,仿佛都在他意料之外。白清才正思索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 庆幸,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把握好,他屌丝般的命运将得到彻底改变。许惜风的话就是曙光,瞬间已将这黎明前的黑暗驱赶至尽。 想来大恩人既然如此不屑,必然有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新郎袍衣角一甩,白清才即向救命稻草当场跪下:“清才不图财,只望能与娘子相伴终身。若我白清才能讨得娘子欢心,在此地站稳脚跟,莫家日后必以许公子马首是瞻!” “这话当真?”好一个财帛美人,各取所需,许惜风瞟他一眼,佯装糊涂道。 白清才一板一眼诚恳应答:“大丈夫一言九鼎,若清才胆敢违背诺言,苦果自受!” 许惜风听着也是一喜,心想这小子没做五雷轰顶的誓言,反而道出背信弃义的悲运,算还有几分见地! “清才,你既然有心,许某也和你交个底。你还否记得,两年前街上所遇的那位算命先生?”许惜风喃喃道。 听着一愣,白清才忙道:“许公子说的,可是提点清才湖畔取衣、逾墙私会的那位算命先生?清才找他好久了!” “我哪有教你翻墙和偷东西?你可别含血喷人啊!”被白清才的话呛了口酒,许惜风咳嗽一阵,即弹指推脱。 “原来一直躲在暗处,想方设法帮助清才的,真是许公子!请受清才一拜!”还说着话,白清才伏地就拜。 “唉?我们在谈正事呢,礼节先放一边!”许惜风忙岔开话题。 等白清才起身坐好,许惜风双眼一眯,即细细道:“要成事,必须抓住关键,也就是要抓住解决一切问题的核心。这,和你两年前逾墙得手是一回事。你认为,现在要博得莫大小姐欢心,最重要的是什么?” 白清才眼珠子一转,就回:“体贴入微,暖人心扉!” “这说法倒也没错,你可知体贴并不限于倒茶递水?”许惜风瞟他一眼,提点了两句。 愣了愣,白清才越发恭敬道:“请公子明示!” “莫大小姐既然身为莫家独女,最在意的当是莫家的家事!孙可望是半个莫家人,为率领唬虎寨走出当下困境,他必然会向老东家求助。这,是莫老爷最头疼的事,也是莫大小姐最上心的事。只要你能在这件事助上一臂之力,莫家人自会记你一功。这敲门砖,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许惜风有模有样道。 白清才若有所悟,却顾虑重重:“可是,清才何德何能,让唬虎寨翻身啊?” “不是还有我吗?许某与希通银号还是有交情的!你只需要委婉提点一下,让莫老爷来找我,就行了!”许惜风自信满满道。 听罢眼睛一亮,白清才霎时已是恍然大悟。 顿了顿,许惜风接着道:“但你光知道要做什么,是不够的!你还得知道该怎么做,以及怎样才能做得更好!你可以自问,莫家对你有几分信任?他们会否听从你谏言?” “这……”有些无语,白清才脸一黑,即时已陷入沉思。 “我们需要说客,确切地说是一位莫老爷信任的人!”说罢,许惜风摸出一张万两银票,往桌面一压道:“明早,你拿这票去希通银号寄存,偶尔换点碎银出来疏通疏通就可以。记住,你我只是点头之交,所以这票必须记你的名义。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在祖屋翻到的。” 待白青才将银票收下,许惜风继续道:“解决了唬虎寨的事,莫小姐必有奖赏。这,就是你重振夫纲的机会了。” “可是……”回想起喜帐新败,白清才眉头又是一触。 皎洁一笑,许惜风道:“担心力有不济,是吗?” “呵呵……”白清才挠着脑袋,尴尬笑了笑。 “莫家对阴阳之术深究有道,家传风雨云融四技更是博大精深!现在的你,确实不是莫大小姐的对手!这里有本《般若菠萝蜜多心经》,可保心智不乱,你拿回去细细研读。至于御女之术……”顿了顿,许惜风无奈道:“许某先回去专研专研!” 许惜风言罢,又对行事细节做了些点拨,即将白清才请退。如获至宝的白清才揣着经典,一转身已到柴房。躲在墙角,他挑了夜灯,便细细研读起来。 不知道笑言那边,现在怎样了?也罢,明日愁来明日忧,反正活都是干不完的!许惜风在客房一番沉吟,打了个哈欠,反手将门一带,几步踱至榻沿,倒头就睡。 为将白清才这块烂泥扶上墙,许惜风今夜没少费唇舌。转眼已是四更时分,他确实有些累。和许惜风一同转世为人的花玉香,当然也不例外,这时候亦已喃喃梦呓。 “茅坑……在哪……”只可惜,小丫头做的确实不是什么好梦。 瓦顶上,与花玉香共同守夜的顾笑言,则有些纳闷。手托着脸,他哀声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是不会有什么状况了,除了他俩脚下的喜帐。婚房内时不时生起的几丝怪响和异动,顾笑言不看也能猜出个一二。心事重重的他,真不能理解外人所热衷的事。 “孙大哥,那不能碰……啊嗯……”话音刚落,顾笑言就听到:“莫大小姐,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耍赖,我哪有……啊嗯……”女人似乎有些急了,那男人却很淡定:“这可是你莫家的神技,滋味如何?”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大小姐,熄了灯就一直嚷嚷没停下:“轻点……不要……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嗯……” “还有完没完?”顾笑言暗暗将屋里俩人又骂了一遍。 摇头看,半轮明月当空醉,眨眼间,一榻喜帐尽承欢。顾笑言却觉得这样的景致不够污,要是添点血色,想必会好些吧。 晦气一唾,顾笑言歪着脖子下意识就往身侧瞟了一眼,只见倚在他肩头、满脑袋吃喝的花玉香仍睡得死死的,和猪一样。 提手理了理花玉香额前的发,顾笑言喃喃笑了:“可怜的小丫头,未通世故,就要成为棋子了!只可惜,顾家没你真不行!如果笑言办不到,爹娘、叔叔、姥姥,他们都会责怪我的!不对,还有好多好多眼睛看着我们!你要为他们讨回公道,知道吗?哈哈……” ------------ 第055章、红袖添香 莫菲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眼下空荡荡的新房大红大紫,却明明白白落着几分怅然若失。回想昨夜,孙大哥点到即止的亲昵虽让她意犹未尽,但比起白清才的举不胜举,已是天壤之别。那惊心动魄的偷腥之试,更如翻肠烈酒,沉积于心,没齿难忘。 庆幸,白清才还没回来,莫菲忙将衣领一紧,即唤侍女将凌乱的新房细细收拾。而她,往铜镜前一坐,亦细细梳妆打扮起来。这放眼一看,莫菲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红晕,和寻常新婚的夫妻还真像。 莫家的红火不是三朝两日,不单是新房,客房此时也是热火朝天的。为了帮白清才这头笨猪拱白菜,许惜风大早上就爬了起来翻阅经典。他觉得,早起的鸟儿还是很有机会吃到虫子的。 翻了几页书,许惜风脱口就道:“风!” “哦……”身侧,拯救鸳鸯大行动的新军花玉香,急忙就把扇子甩起来。 在苦命鸳鸯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前,花玉香与往昔简直判若俩人。乍看之下,她与许惜风的配合还挺默契的。 少时,许惜风喃喃又道:“墨!” “哦……”纸扇一扔,花玉香一屁屁从圆凳头上弹起来,就去翻弄文房四宝。 许惜风嚼了嚼笔头,好不容易将心血来潮的几个字写在纸上,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扎了眼睛。他抬头一看,纷飞的墨雨之下,花玉香正全神贯注地往砚台死戳。 “停!”许惜风咽了口唾沫,急忙挥手打住。 他拾起砚台一看,上头已穿了个大孔。 “换一个!”许惜风随口说罢又补了一句:“慢着,你把新的拿来就行,墨我自己磨!” “哦……”应罢,花玉香挽起袖子,麻利就往架子上搜。 看着笨手笨脚的花仙转世,许惜风简直哭笑不得。心想要是花仙姐姐知道转世后会变得这么拙,她说不准还真要后悔呢!还给磨墨?没拆皮就不错了!转世前,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摇头叹罢,许惜风伏案又忙活起来。这忙着忙着,他眼睛就有点花。若这时,能有个丫头,将起装在纸筒里,像挂面似的细细香棒,插一枝在香炉中,再给点上,该多好! 念罢,许惜风咳嗽两声,即道:“香!” 话音刚落,花玉香捧起许惜风沾了些墨污的脑袋,竟往他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愣了愣,许惜风回过神来,暗暗就想,原来红袖添香是这个样子的。经典上的东西竟骗了他十几个年头了! “这样也行,再接再厉!”许惜风一番鼓励,毛起十二分干劲即奋力疾书。 身侧眨着眼睛的花玉香,却觉得莫名其妙,只捧着脸蛋在邻座等待这位小神通的传唤。这静下心来,花玉香便四处张望。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她看不懂,但看看才子,总是可以的吧? 衣着朴素、煞是粥粥无能的许惜风,不甚惹人注目。处了好几天,花玉香真没仔细看过她一眼。反正不是故意偷看的,是无所事事才看的!终于说服了自己,花玉香壮着胆子私底下瞄了瞄。 在花玉香的乍看之下,衣服破破的黄毛怪,那鸟窝头上的乱发还是那么标新立异。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嘿嘿抿嘴笑了一阵,她细细再瞧,就发现眼前这位不起眼的乖张男子,眉目还是挺清秀的。他故作的低调中,透露着那么一点放荡不羁;他牵扯的嘴角上,那几分贼贼的自信,却让人琢磨不透。 不单这样,他认真的时候,那个样子,竟还挺俊朗的!看着看着,小丫头就有些发花痴,脸蛋不知怎的就泛起了红晕。 “汗!”许惜风的一席话,打断了花玉香的思绪。 “哦……”急急应了一声,花玉香随手拾起一块破布,就往他脸上抹。 “慢着!”这抹着抹着,许惜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拽住花玉香的手一看,他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布条哪来的?” “桌子下面撕的呀?”花玉香莫名其妙道。 愣了愣,许惜风细细又问:“刚撕下来,怎么这么脏?” “刚不是溅了些墨在桌上吗?我见还挺碍眼的,就先把桌子擦了喽!地板和架子也都擦了呀!”花玉香眼珠子往上一翻,就将她今早上的苦劳细细说了一遍。 “算了,先别擦,我不热了!”听着一惊,许惜风抬头一看,才发现客房里已是一塌糊涂,小丫头那满满的才情还真让人汗颜:“下回点香的时候,记得挑我脸上没被抹过的地方,别特么把芝麻糊沾嘴上!” 想来他花仙姐姐从没伺候过谁,头一回难免会有些瑕疵,许惜风不见怪。她能留这作陪,也算不错了。一番感慨,许惜风埋头又捣腾起来。 “我们在这忙活了一早上,都在弄些啥?”良久,花玉香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 许惜风一抬头,即洋洋自得道:“在编克制莫家《云雨四技》的《和合宝典》,清才等着用呢!” “不明白?”见花玉香摇头,许惜风又道:“你把软枕拿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哦……”花玉香一个转身,抱枕已递上。 对于闺房之事,许惜风毫无实战经验,只能照猫画虎,引经据典一番摆弄。 拽着软枕在地上一轮翻滚后,许惜风抬头就问:“明白没?” 缓缓晃动着无知的脑袋,花玉香脸上那个大大的问号还立着。 为释丫头心中疑惑,许惜风几步往边一蹲,即招手道:“这样,我们来演示演示!这很好懂,你先往地上躺下!” “哦……”花玉香挠着脑袋,木头似的往地上就是一躺。 许惜风这时候,一心只想着著书立说,没太在意,喃喃一声就往她身上伏了去:“你先躺好,然后我往上压……再之后呢,我得把脸凑近一些……” 回过神来的时候,俩人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得很近。花玉香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和立在树上那猫头鹰一样。客房里静悄悄的,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 “我们在干嘛?”良久,花玉香莫名问了一句。 “那个……演练!”愣了愣,许惜风忙将身子撑起来些:“以后有机会再练……我们得先把宝典弄好!” 说罢,许惜风三两下跳起来,装模作样往凳头一坐,埋头就忙活。但这一次,他再也没抬头。 虽不知道刚才演练了什么,花玉香往邻近圆凳上坐下的时候,心仍噗通噗通地跳着。跳屁,我在慌什么?又没做出格的事!虽喃喃安慰着自己,这莫名而生的烦恼,竟如大头苍蝇般粘上她了。 ------------ 第056章、初战告捷 走进客房的时候,顾笑言差点被吓了个半死。如同被野猪捣拱来,他能看见的每个角落,从墙面到地板,几乎都是脏兮兮的。师兄的鸟窝头还配了烤碳脸,这身打扮简直和路边蹲那叫花子似的! “公子……”顾笑言憋着笑意,几步上来就探了一句。 为掩饰尴尬,许惜风头也不抬,只道:“我正忙着呢,你一边凉快去!” 客房,徐徐又恢复了平静。三人都没说话,桌上草纸则唦唦作响。良久,一滴热汗掺着墨污沿额而下,许惜风顺口溜道:“香!” 提神香吻,啵一声印在了脸上。可是,怎么感觉怪怪的?还生了些鸡皮疙瘩……许惜风侧目一瞧,当即吓了个魂飞魄散,还险险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怎么是你,丫头呢?”稳了稳心神,许惜风把脸一擦就嚷。 顾笑言喃喃一指,道:“在那!” 许惜风回身一看,就见花玉香正捧着师弟带回的美食,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啥时候吃上的?噢,差点忘了!因为担心莫家在饭菜里动手脚,所以他让师弟在外头淘了些吃的。 狠狠瞪了顾笑言一眼,许惜风愤愤不平道:“男男授受不亲,和你说多少遍了!要真想亲,你自个儿找三两个花姑娘去!” “边上,不就有一个?”顾笑言愣道。 头一仰,老狐狸洋洋自得道:“这丫头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好……好……你的……你的……”搪塞一阵,为避免师兄克扣工钱,顾笑言急忙转移话题道:“唉,宝典编得怎样了?” “刚弄好,你给清才送过去!记住,别让人看见了!”许惜风脸一沉,低声道。 “知道了!”和师兄对了一眼,顾笑言将宝典往怀里一揣,刚要起身,就见刘管家大步上来了:“许公子,莫老爷有请!” 向师弟打了眼色,示意他先去办事,许惜风回神一瞧,见这刘管家今天神采飞扬,就知道白清才在他身上下了功夫。 “你别乱跑!东西也别乱吃,知道吗?”搁下手里的毛笔,许惜风回身又一番嘱咐,才安心和刘管家一同离开。 男人才走完,女主人就来了。精心打扮下,自信满满的山北之花莫菲,明艳而妩媚。在廊道穿行的时候,她就在想,待会儿左脚故意一拐,就可以借机扑到财哥哥怀里了。 心头正乐,进门一看,莫菲就傻眼了。财哥哥没在,小丫头还把客房弄得一团糟。不单这样,那丫头还在偷吃屋里的东西。 财爷没来共膳也罢,难得女主人亲自把糕点送去,谁知人家和丫头已经吃上,并且已经吃完了。丫头看样子连残羹也没打算留下,是要毁尸灭迹吗? 脸面一沉,好不容易稳了心神,莫菲若无其事将糕点往桌面搁下,单刀直入就问:“许公子没在呀?” “那家伙刚被莫老爷叫去了!”喃喃说着话,花玉香抬头一看:“哇,好精致的糕点!要不我们换着吃?” 眼皮跳了跳,莫菲听着脸面就是一僵。那家伙?哥哥也不叫一声,真没礼貌!财爷怎会和这样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好啊!”念罢温婉一笑,莫菲接过被草纸包裹着的食物却是一愣。 眼下的街来之食,不是两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吗?她竟然笨得,用好几两银子一份精致的桂花糕去换。鸡血一样的红果子上,还沾了厚厚一层油腻的糖浆。这,怎么吃得下? 莫菲还在发呆,花玉香已美美尝上了酥香的糕子:“好吃!” 顿了顿,花玉香抬起头,莫名就问:“吃不习惯?” “怎么会呢?偶尔尝尝传统小吃也挺好的……”尴尬笑笑,莫菲拾起一串红,闭着眼睛就咬了一小口。 “唔……”一捂嘴,莫大小姐险险吐了个大翻天。 “怎么啦?”花玉香三两下已将糕点消灭得一干二净,抬起头就打那冰糖葫芦的主意:“吃不完没关系,我再帮你吃一点!嘿嘿……” “想来还有事,那就不耽误花姑娘用膳了……”借机把甜食往桌上一搁,莫菲即落荒而逃。 但在沿路,她还真吐了一地。 “没想到,小丫头下手这么狠,竟也在膳食里动手脚!”好不容易在扶栏上撑起身,掺着豆大的汗珠,莫菲暗暗就骂:“又栽在她手上了,为什么?难不成我堂堂莫大小姐,竟连区区一个野丫头也对付不了?” 越想越气,莫菲往地上一跪,喃喃就哭起来,好像还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时候,白清才正躲在花圃下强记得来的《和合宝典》。娘子露了脸,他也没打算管。但女人这一哭闹,他就心软。 好不容易将记牢的宝典拽成一团,囫囵吞下,他今儿可算是名副其实的腹中有稿了。 屁颠屁颠朝媳妇奔了几步,想起来照面不能太随意,于是正了衣冠后又清了嗓子,身子一挺,他这才疾步过去查看情况。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来,我扶你进屋……”适时的一席话,让莫菲心头一暖。 抬头一看,她才发现是假相公。但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今天究竟哪不一样了?莫菲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对了,他往日卑恭鞠膝、唯唯诺诺、火急火燎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重。他那柔和的眼神里,平常那仿佛要扑地跪舔的青光也不见了。生出的柔情不多也不少,就像冬日的暖阁,恰如其分地给她供需。 “清才……”莫菲太需要这样坚实的臂膀了,含着满腹的委屈把前人一搂,喃喃又泣。 “拐着脚了吧?没事的,我抱你走。”说着话,白清才长手一揽,莫菲的小脚丫已悬空。 回过神来,莫菲喃喃就问:“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顿了顿,白清才皎洁又道:“回去那个只属于我俩的家!” 话里,莫菲仿佛看到了光。那是她在孙可望以及许惜风身上得不到的——所谓温暖!点头应罢,这位大小姐终于安分了…… 新房的好戏准备开演的时候,书房的也开了。 搁下茶杯,许惜风鬼鬼一笑:“老莫啊,找我来该不会只是品茶吧?” “瞒不过兄弟的法眼呀!”莫老爷往柴壶里添了水,张口就叹:“实不相瞒,唬虎寨那块地,莫家刚收下了。只是围山养虎这门生意,现在不好做呀!” “怎不试一下养蛇?现在小至龟兔、大至牛羊都有行家,希地养蛇的却很少,是商机呀!”许惜风又抿一口茶,随兴道。 莫老爷抬手笑了:“你以为我不想啊?哪来的闲资?” “这好办,你卖力我掏钱,赚了对半分,怎样?”身为财阀,许惜风一向利索,淡淡一语,已让莫老爷心动了。 愣了愣,莫老爷却几分犹豫道:“这……” “心疼啊?又没花你的钱!若信不过我希通银号,那就算了……”许惜风故作姿态道。 “别别……你也得让我喘口气是不是……赚钱的事谁不稀罕?”莫老爷一听,就有些急,牙一咬,就道:“行吧,都依你!” ------------ 第057章、山姜老辣 银蛇寨重建,作为股权筹资的先驱,对山北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就细节一番斟酌后,许莫两家对各自的战果还是满意的。 本以为杀了莫老爷个措手不及,大胜而归的许惜风回到客房时,却是另一翻景象。 见花玉香被蒙眼捂嘴绑在椅子上蹦跶,许惜风几步过去,就朝师弟大吼:“怎么回事?” “估计是乱吃东西了……”顾笑言盘膝坐在榻上,哀声连连。 沿着师弟的目光,许惜风拾起桌上的桂花糕粉末,往鼻边一嗅:“移心唤情粉?谁干的好事?” 顾笑言道:“你鼻子这么灵,嗅嗅屋里还有谁的味道,不就知晓喇?” 听着一愣,恍然大悟的许惜风双目一闭,鼻子抖了抖,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麻了个鼻的!”憋不住骂了一句,许惜风转身就道:“解药快拿来!” “不是在你身上吗?”愣了愣,顾笑言偷偷又看了花玉香一眼。 难不成眼前这萍水相逢的小丫头,竟是师兄的命门?若我被蛇咬了,也不见得师兄会这么肉疼啊!果然英雄难过丫头关!唉,以后得替师兄盯紧一点才行。 “对……对……解药在我身上!”许惜风喃喃一语,忙往兜里翻。 撒了一地的银票后,他才掏出来所谓的解药,百香正气丸!盒子一扔,许惜风拔了堵在花玉香嘴里的破布,就要往里灌药。 屋子里很快生了些怪叫:“唔……唔……” “唉?等一下……等一下……”从榻上翻下来,顾笑言忙过去拉扯。 有些不高兴,许惜风抬头又嚷:“干嘛?难不成让她在椅子上蹦跶一整天啊?” 师兄啥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地上撒了上百万两银票,他还一个劲嚷嚷没停下? 顾笑言真有些抓狂:“鸽子蛋这么大一颗,怎么吞?” “管不了这么多,谁让她傻丫胡乱吃东西!该受的苦就得好好受着!”还说着话,许惜风又要灌,顾笑言则拼死拦着。 这心一急,兄弟俩就动起手来。对了几招后,啪啦一声,椅子都压散架了。很快,三人已在地上撕扯成一团。一下翻身,许惜风骑在花玉香身上,拎着鸽子蛋拼了老命就往她嘴里塞。 “唔……唔……”迷糊中,松了绑的花玉香一个劲乱蹬腿,爪子也乱爬抓起来。 顾笑言本是来劝扯的,没想到几下翻腾却被师兄逮着当了挡箭牌:“别……别抓我的脸……哎呀……我的狗眼……” 咕噜一声,花玉香这贪吃鬼终于将鸽子蛋吞了。筋疲力尽地舒了口气,兄弟俩这才安心往地上瘫。 可是歇下没一会儿,扯下蒙眼的布条,花玉香迷迷糊糊竟向许惜风扑来了:“大师兄……” “谁是你大师兄?不对……你要干嘛?”许惜风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却挪不开。 为保住纯洁,许惜风强抵着花玉香的下巴,回神又吼顾笑言:“她不是吃解药了吗?” 这时候,顾笑言还在边上喘着,只抬起手,有气无力回了一句:“又不是神丹,起效哪有这么快?” “起效慢,还买这么贵?不对,你小子是不是又坑阿公的钱?快吐出来!”说着话,许惜风腾出一只手就去拽顾笑言的脚,结果只拽了一只鞋子:“别跑……给我回来……” “内急,你先挺住!”话音未落,顾笑言已独脚奔逃。 回过神来,许惜风发现小丫头已经在亲他的脸。 “别……别……痒……嘿嘿……”缩着脖子躲了躲,可是这假惺惺推托一阵,他就憋不住了。 待深吸一口气,许惜风翻过身来,就要行事:“既然解药不行,我唯有牺牲一下自己了!” 自圆其说后,许惜风刚伏下身,伸长了脖子就要亲过去,没想到这时候,花玉香竟醒过来了:“你在干嘛?” 那声音冷冷的,听得许惜风心头咯噔就跳:“我……我……” 话没说完,屋子里就生了杀伐声。这一回,俩人又毁了不少摆设…… 顾笑言壮着胆子、探着脑袋往客房里瞄的时候,就见衣衫不整的师兄已经被揍成了猪头样,他左右俩边脸还都带着火辣辣的指痕。 “你的脸怎么了?”身旁的询问,吓了顾笑言一大跳。 这不,都是你抓的吗?顾笑言好生委屈,艰涩笑了笑:“没……没什么……刚去茅房的时候不小心误进了澡堂,被莫府的丫头抓了脸了……” “这里还有澡堂?”花玉香听罢一喜。 顾笑言忙搪塞道:“其实也不算,就屋里放了个木桶什么的。” “噢……那就算了……”花玉香哀声一叹,就听身后的猪头道:“别瞎扯谈,快……把屋子收拾一下,别吓坏了主人家……到时候又挨赔钱了……” 客房还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新房里的莫菲和白清才俩人好不容易迎来了新婚的甜。 白清才一番揉捏,搁下手里的玉足,侧目就问:“腿好点了吗?” “腿是好点了,心还不舒坦……”莫菲撒娇道。 翻身一个压制,白清才皎洁道:“那我得好好听一听,才能对症下药了……” “你干嘛?不要……混蛋你……啊嗯……”俩人正闹得起劲,叩门声忽然响了:“大小姐、白少爷,老爷有请……” 心头咯噔一跳,夫妻俩这才安歇。少时,门开。见若无其事的白清才搀扶着红粉花飞的莫菲缓步而出,刘管家暗暗就惊。 待将夫妻俩送入书房,将门一带,刘管家背过身,放声就叹:“成亲一天,就能有此斩获,少爷了不起!” 闺女脖子上的吻痕让莫老爷的眼皮跳了跳。 好在今天心情算美,并且有正事要办,莫老爷也不太计较,只抬手道:“你俩,先坐!” “爹,找我们什么事?”抚裙坐下,莫菲就问。 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莫老爷笑了:“寨里的事,都安排好喇!” “真嗒?”眼前一亮,莫菲也高兴。 “真的,刚谈妥!”顿了顿,莫老爷即转言道:“老刘都说了!清才啊,这次与通银的合作,有你一份功劳!” “莫家的事,也是小婿的事!这,都是应该的!”白清才谦卑道。 点了点头,莫老爷抬手又道:“莫家向来奖罚分明!菲儿,夜里好好犒赏一下相公嘛!” “菲儿明白。”言罢,莫菲随即媚了白清才一眼。 这一眼,简直让白清才酥到心里。 “要开饭了,我们都去用膳吧!今天,得好好喝一杯!”莫老爷从座而起,离开时,却向莫菲暗使眼色。 不动声色点了头,莫菲煞是亲密地就随着家父和假相公,继而同向膳房去了。 ------------ 第058章、以夷制夷 莫家的家宴,是在傍晚时分。为讨客人欢心,那被夕阳余晖印得雅黄的膳房里,早早已点了灯。 灯芯外扣着的白帆上,九鱼如意图活灵活现,仿佛在唱: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川方至,以莫不增。 阑珊的诗意中,稽首一堂的人们徐徐入座。谈笑风生之间,众人煞是其乐融融。然而,他们背地里的各怀鬼胎、兵戈相向,却不易察觉。直至膳毕,仍呈一派祥和。 在顾笑言和花玉香搀扶下,许惜风搭着俩人肩头,满嘴胡话地离开。 走了一段,顾笑言侧过脑袋,低声就问:“公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许惜风半眼一眺,不屑道。 花玉香愣了愣,张口就斥:“好啊,你装醉,还让我们扶!” “傻丫头,小声点!我不是醉,是他们在我杯子上抹了药粉!”许惜风一听,就急。 顾笑言大骇:“那你还喝这么多?” “这酒能喝吗?全倒桌底下了!”许惜风闷闷道。 听着一阵寒心,花玉香即忧心道:“我们吃的那些饭菜没什么问题吧?” “饭菜倒没问题,只是你和清才的酒杯里同样被动了手脚!”顿了顿,许惜风又道:“幸好,你刚吞了那百香正气丸,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可惜清才那小子坐得太开了,我顾不上他!” “莫家今天到底怎么了?”顾笑言眉头一触道。 “估计是清才太莽撞,让莫老头洞察到什么了!你们得当心,莫家很可能会在今晚下手!待会儿把我送回客房后,你们都不要久留。丫头,你在屋里安分待着,没事别乱跑;笑言,你盯着府上的动静,有什么情况赶紧报来。我就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许惜风将事情细细安排一遍,装模作样就昏睡过去了…… 莫家今夜歇火特别早,已时刚到,几乎所有的灯都熄了。昏暗中,门窗一闭,薄被一盖,莫老爷自得一笑,安心就合上了眼。而在婚房,白清才搂着抱枕已是喃喃梦呓。 身侧,管家老刘躬身道:“大小姐,都准备好了!” “我们走!”莫菲冷冷一语,头也不回,领着老仆人就向客房去了。 少时,莫菲和老刘已到了许惜风的门前。 往窗内吹了一道迷香,老刘将竹管子回纳袖中,低声就问:“大小姐,膳间我们不是在财爷杯沿抹药粉了吗?怎还要多此一举?” “那丫头下午不是也吃过动了手脚的桂花糕了?还是我亲眼看见的!怎没见她生什么事?保险一点总是好的!”顿了顿,莫菲又道:“待会儿把门弄开,这就没你的事了!记住,今晚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老刘应罢,一翻捣腾,吱呀一声,门果然开了:“大小姐请!” “嗯!”应了一声,莫菲侧身进屋,反手一带,提着裙角急急就奔到了许惜风的榻沿。 月光下,男人恬静的脸带着几分稚气,配着鸟窝头,简直和娃娃一样,让莫菲急不可待地想要亲一口。于是,闭着眼睛,莫菲一个香吻就往下贴了过去。 啾的一声,樱唇却印在了冰冷的席子上。闷闷抬头一看,莫菲才发现许惜风本是向外蜷着的身子,已经躺成了大字型。深吸一口气,莫菲往前挪了挪,又去亲。 结果,还是没成。莫菲睁眼一看,她的财爷竟躲到了最靠墙那一边。毛躁下,好不容易将许惜风的身子扳过来,三两下翻到榻上,当她压着朝思暮想的许惜风的肩膀时,莫菲乐开了。 正要行凶,啪的一下耳光,忽然重重甩在了莫菲的脸上。一下重手,即时已将她扇到地板上。在女子的惊骇中,黄毛怪却煞神一般从榻上立起来了。 心头咯噔一跳,莫菲急急就道:“财哥哥,对不起……菲儿只是想替你将被子盖好……” 打了女主人,没个正当理由还真说不过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老狐狸喃喃就道:“笑言,我说过多少遍,这里不谈正事!” 听罢一愣,莫菲怯怯问了句:“财哥哥,你怎么了?” 莫菲还说着话,许惜风噔一下已立了起来。莫菲吓得往后缩了缩,回神一看,就见许惜风愣愣地直往前走。难不成财哥哥是在梦游?那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念罢,莫菲一个前扑,搂着许惜风的大腿就死缠:“相公,你不要丢下我!” 被莫菲这突然而来的一招吓了一跳,许惜风暗暗就骂,怎么还不死心?要玩是吧,老子待会儿玩死你! “笑言,我说过多少遍,男男授受不亲,你这是要惹我发火是吗?”说着话,许惜风抬起手又要往下刮。 吓了一大跳,莫菲连忙往后缩,还快手将两边脸都捂住。她娇皮嫩肉的,还真不能挨打,万一把脸刮花了,就连白清才,也不一定能留住。 “别跟着我,寻欢的时候,我都喜欢自己去!”见唬住了人,许惜风嚷罢蹲下身,就一番威吓:“明白吗?” “相公……”莫菲有些慌,却壮着胆子继续哭闹。 这一声,简直嚷得许惜风头皮发麻,稳了心神,即以牙还牙道:“瞎逼逼什么?老子要是约不到姑娘,回头拆了你的皮!” 说罢,许惜风长袖一甩,穿着寝衣就走了。由于要假装梦游,他走路也不能太快。行进中,耳朵一抖,他就知道莫菲一直在后面跟着。暗暗又把莫菲骂了一遍,在廊道上拐了一个弯,许惜风缓缓就向花玉香的房间踱去了…… “这么晚,还不睡啊……”没想到花玉香开门的时候,又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许惜风一看,就有些抓狂。早些时候他不是交代过,要她警醒一点,怎么又睡成猪样了?万一生了情况,怎么办? “花姑娘,今晚就你了!”收敛了心神,许惜风喃喃一声,就向屋里挤。 “你说什么?嗯……嗯……”愣了愣,花玉香霎时醒了几分,嘴巴却被大手一下捂了个严实。 许惜风脚跟将门一带,啪的一声,门外的莫菲险险被撞晕过去。 “别做声,傻瓜!莫大小姐在外面!”许惜风低声嚷了一轮,眼睛一眯就道:“为了清才,你可得拦住她!别让她借酒行凶!” “行凶?她怎么你了吗?”花玉香听着就是一愣。 “少问两句行不?”急得几乎要暴跳起来,说罢把花玉香往门前一推,许惜风自顾自就是一番东躲西藏。 ------------ 第059章、菜拱白猪 随一阵轻缓的叩门声,花玉香无奈只得把门开了:“咿?莫大小姐,怎么了吗?” “许公子没在?”莫菲探着脑袋往屋里瞧了瞧,可惜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 话却说得花玉香有些脸热,大晚上这房间里还真藏了男人。黄毛怪要是被揪出来,他和她就完蛋了。 咳嗽两声,花玉香腰杆一挺,装模作样就道:“莫大小姐说笑了吧,许公子怎会在我这里?” “可是,我明明看着他进屋的呀!”莫菲故作骇然,佯作关切道:“姑娘家好客是好事,就怕一时糊涂,会有失分寸!” 莫菲嘴上不饶人,明面上又占着理,三言两语说得花玉香都有些口吃了:“真……没在……” “在不在,看看就知道!”莫菲瞟了花玉香一眼,趁看门的没留神,忽然往里一挤,推门就闯。 三两步进来一看,莫菲闷了。财哥哥刚不是进屋了吗?怎么里头空唠唠的什么都没有? 虽有点心虚,念女主人确实没看出来可疑之处,花玉香左右瞄了瞄,确认没什么疏漏之后,壮着胆子就问:“莫大小姐,你在找什么呀?” 细细又一番查看,莫菲搓了搓脑门,遂晦气道:“估计真是奴家多虑了,这一沾酒,眼神就不行!今夜,打扰了!” 言罢,若无其事脚跟一旋,莫菲无奈,只好愤闷离场。待将门合上,花玉香长舒了一口气,当下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一只大手却拍了她肩膀:“表现不错!” “啊!差点被你吓死了……”心头咯噔一跳,瞪了许惜风一眼,花玉香四目一瞧,觉得还真逗,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机灵的!藏在门后面,神差鬼使竟蒙混过去了!你呀,真是好运走到了脚趾尖!” 完了事,花玉香脸面一正,就要送客:“人替你赶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别,别这样……你这不是逼我上绝路嘛!要是莫大小姐回头找茬,那该怎么办?”许惜风哀怨道。 这会儿,花玉香不乐意了:“怎么办是你的事,要是被人知道这房间夜里藏了男人,老娘以后还怎么行侠仗义?” “这不是没人知道嘛!”许惜风赖着不走了。 “大夜里,你们在谈什么呀?”这一声没来由的问话,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大伙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顾笑言。 “唉?你什么时候摸进来的?”花玉香一看就惊:“你们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 “我一直就躲在榻底下呀!”这一声,听得许惜风和花玉香同是一愣。 随即,花玉香疑心又问了一句:“那我换衣服和打水洗身的时候,你也在?” “应该是在,不过我睡了很久了。要不是你们说话,我还真醒不来!”看到的好东西怎可以往外说?顾笑言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伶牙俐齿几句瞎话,就一番唬弄。 许惜风和花玉香听罢,这才稍舒了一口气。三人仍在为去留的事争论不休的时候,憋气的莫菲已经回到了婚房。 看着望而却步的喜帐上假相公的侧影,惦着点到即止的花烛夜孙大哥的怜悯,怨着突然消失在客房中许公子的音容,莫菲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明明成亲了,却不能与相公圆房;招哥哥喜欢,也不能和他待一起;愿为财献身,还要被小丫头夺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喜欢的东西总是得不到? 要是能彻彻底底醉一次,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不不用管,那该多好?在木架子上抱出陈酿,回身往仍布着祥纹朱锦的圆桌旁一坐,塞盖一掰,苦苦一笑,莫菲自斟自饮就喝了起来。 人到运滞的时候,还真特么背。连喝了两壶,莫菲翻着翻着就捧了一壶自己动过手脚的壮胆虎酒。这一口咽下,已不得了了!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她糊里糊涂竟向喜帐摸了去。 帐内徒然伸出的一只大手,将她踉跄而至的玉臂猛然一拽,莫菲脚下一滑,半身已扑进了喜帐。 喜帐里边不太透光,莫菲张目一看,除了个黑影啥也没看清。她又使劲晃了晃脑袋,但视觉仍有些模糊。 移心唤情药正烧心难受,恰逢酒劲往脑袋一涌,莫菲失重往前又压了一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男人怀里。鼻边的男香,即时就让她的魂神生了些颠簸。 强支起半身,白腚往男人腿上一挪,展臂向前人脖子一搭,抬手探了探,找准鼻头拧罢,莫菲就笑:“嘿嘿……等很久了吧?见你这么乖,奴家这就给犒赏……” 鼻头上的疼痛让人有些恼火,听罢却一阵狂喜,男人稳了心神,即放言挑衅:“小宝贝……来,来呀!” “呵呵……来就来,奴家还怕你不成?”一笑过后,满嘴胡话的莫菲又妄语道:“唉,你本钱够不够?” “自然不会比你的少!”男子自信满满道。 “真的假的?这账,得好好算一算,才知道!”媚眼一抛,莫菲就迎来一番叮咛:“算账时,可别忘了动嘴皮子!” “呵呵……这,还用你教?”笑不拢嘴的莫菲将身子努力撑稳了些,就动手去抽男人的衣带。 男人不动声色,拦腰将她的衣带也是一扯。冲着一股脑热,俩人三两下已扒光了对方衣物。 当各自最后一丝遮掩被彻底抛甩开,男人身子一挺,洋洋自得就问:“怎样?” 将男人上上下下遛了一眼,莫菲虽看得不甚清晰,但感觉这轮廓还是挺健美的。 “不怎么样!”当下,莫菲心头一阵燥热,却托词埋汰。 看着眼前的国姿天香,男人沿唇一舐,目光未敛,即以牙还牙:“你也不怎么样!” “呵呵呵呵……”好不容易缓下心神,俩人相持就是一笑:“哈哈哈哈……” “你这么逗,奴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秀发往后一拨,莫菲转眼即往男人身上伏了去,还故意用玉团子在他臂上蹭了一把。 男人则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那正好,仔细考究考究嘛!” “你嘴巴真贱!”莫菲在男人脸上捏了一把, 君子动手不动口,男人扬着嘴角,胡手即往她圆腚上狠抽了一下。 这忽如其来的小惩大诫,惊得莫菲失声就叫:“嗷……” 娇躯一颤,她一下又掉进了外人的怀里。相互依偎的俩人即时也生了些磨蹭,挠得牙根儿痒痒的。 “过一会儿,你的嘴才贱呢!”并未罢休,男人喃喃调笑着,搁在白腚上的毛手,已迫不及待揉捏起来。 “嗯……”嫩处的牙痒,让莫菲的身子微微挣动了一下:“放开喇……就知道摸摸摸,有什么好摸的……” “下流!”见躲不开,莫菲娇噌一声,往男人肩头轻轻就拍了一把。 愣了愣,男人已笑开:“男人不学坏,浪货怎么会爱?爷爷要是住了手,一会儿你可别哭啊!” ------------ 第060章、破瓜之宴 “奴家的疼爱,也得有人受得起,那才行。”抚着男人的肩头,莫菲不禁就生几分自哀自怜。 瞟她一眼,男人却满不在乎道:“来呀,恣意鞭策,尽情蹂躏,让爷好好享受享受!” “一会儿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狠狠瞪了瞪,莫菲抿着嘴,把那羞脸往外挪开了些,巧手沿下一滑,自顾自就捣弄起来。 那山间大蟒,虽让人几分心惊,但这稀世宝贝,还真缺不得。 盯着手里的庞然大物,莫菲好不容易回了神,即感慨道:“兄弟挺硬气的嘛!” “出生入死的兄弟,能不硬气吗?”男子对莫菲的话不削一顾,依旧专心致志在垂帘已久的她的香肌上婆娑:“特别是在你面前,不硬气点还真不行!” “这么说,奴家还得好好感谢你喽?”莫菲有些脸热,狠狠往下就捏了一把。 “大礼这么厚,不就是想要讨回赠嘛?尽管放心,爷爷这就给你!”脸抽了抽,男人冷冷一笑,就是一通胡捏乱揩。 “干嘛你……痒死了……哈哈……不要……”躲闪一阵,笑岔了气的莫菲已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一番闹腾过后,待男人的毛手渐渐缓了几分,莫菲喘了两口气,回神又瞪了他一眼:“你这小王八蛋,看奴家待会儿怎么整治你!” 转过身,莫菲这才开始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云雨四技》作为莫菲最后的防线,纵使白清才的《和合宝典》略有小成,也没那么容易攻陷的。不幸的是,被撩得心花怒放的莫菲并没有把胯下的男人往死里整。 相反,在她精心的呵护下,歪乐中的男子竟然破天荒保持着极好的状态。他,依然兴致浓浓且爱不释手地婆娑着眼下的冰肌。 憋着几分牙痒,在简单的套弄和吞吐后,莫菲沿竿一爬,反手抓了个准心,腰杆迫不及待就往下沉。 破瓜这一戳,简直让莫菲疼入心扉。借着醉意,压挤提蹭一番巧妙轮换,莫菲骑着马儿,很快就在爱的草原上纵情驰骋起来。男子,则如马鞍一样紧紧扣着她的腰肢。 少时,俩人耳边已是溪上搓衣板水天相接之处的吱吱乍响,连木榻架子摇船的吱呀声,都完全被压下去了。 心头憋了好多天的烦闷,在她的努力下似乎消解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怪喜却让她生了执着和贪念。颠簸中,莫菲的心逐渐被掏空,脑袋也慢慢变得一片空白。而后,整个希地都是飘飘然的了。 如果说最初只是情不自禁,现在的莫菲更多的则是难以自持。无法被割舍的充盈和缓慢觉醒的愉悦,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轻轻重重毫无韵律的节拍下,每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仿佛都在挑战着她的极限,就似满缸的酒,一口一口往下喝,总会憋不住想要上茅房的。当下,她却不便离开。这,真能把女主人憋死。 又过一阵,心火焚身的莫菲已闷得几乎将嘴唇磕破。呢喃中,她才发现音律是可以无师自通的。虽不知所云,她好歹也是能歌善舞了。 哼哼的怪声里,莫菲的身子渐渐有了些疲沓。但她更迫切的,是想要将积聚的憋闷清除。怎么办?难受,却没办法停歇! “快来呀……怎么还不行……我快受不了了……”为了如骏马般奔得更快,梦呓中的莫菲努力将腰杆提了又提,晃了再晃。 迷糊中将男人的手紧紧一拽,把心一横,莫菲脑袋一扬,长发重重往后一甩,以男子的手为支撑,瞬间拉直了半身,将全身的重量,不偏不倚都集中在了一起。 这样直来直往的纵情摇曳,骤雨下,洋面的惊涛果然来得更骇然了。但,似乎还不够。百般无奈中,莫菲一咬牙,拽起男子的双手,狠狠就往娇挺的白玉团子上挤。左右两边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酥,脑袋都发麻了。 尝了甜头后,已几乎陷入疯狂的莫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提着白玉团子,就往男人脸上蹭。这男人也配合,左手腰肢一揽,右手团子一捏,张嘴就将那送到边上的菩提子含在舌间细细品尝。 “啊嗯……”果然,在两份愉悦的珠联璧合下,激灵中玄关一松,自得其乐的莫菲一声狂吼,已失神软瘫在男人怀里。 冬去春来,攻守逆转。朦胧眼开的时候,莫菲发现自己早已平平躺下。男人的翻身而至,让莫菲理所当然地,由难驯的烈马即时退化成待宰的羔羊,更确切地说,是成为了他胯下的女人。 随即,如雨的吻淅淅沥沥就往莫菲身上撒。这雨,徐徐往下泼了一轮,缓缓又被心风刮回来了。她身上那些被舌尖扫过的地方,如同蝼蚁攀爬过,酥得鸡皮疙瘩一起一落。 没一会儿,莫菲的娇躯已是绷得紧紧的。那跃挺的腰肢上,仰颔白目;颤曲的圆膝下,秀腿里缩;翻提的玉足间,脚指蜷压,仿佛生吞了野山椒似的。 形同久别重逢的夫妻,深吻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紧密相拥之后,俩人已如八爪鱼一般抵死纠缠起来。这份炽热,腻得莫菲脑袋一阵一阵的晕。但在迷糊之中,俩人仍各自竭力索取着什么。 扣在男人宽厚背肌上她的玉指,传递着坚实而雄壮的触感,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是错觉吗?莫菲没办法思考。 她只知道,这份怪喜中接踵而至的,是刚才好不容易消解,却又被逐渐挑起的,比先前更难耐的牙痒。完了!莫菲一声暗叹之后,男人的疼爱沿蜜道又滑进来了。即时,连番云雨,已是浩瀚而至。 “呃嗯……”呐喊中,莫菲渐渐忘却了生涩,也渐渐忘却了矜持;而她身上的男人,也忘却了疲惫,忘却了时间。 几下颠簸后,缓缓进入状态的俩人,疯狂地痴缠着。她知晓,男人背上生了不少汗。但为了填挤她心中的寂寞,男人仍如开荒牛般卖力不歇。一丝羞愧,三分感激,教她双手一拢,两腿一钳,腰杆一提,倾力迎合。 男人狠命的深挤猛戳之下,莫菲就像是在荡秋千。每一回心能跃多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很高很高,如小仙初成,腾云驾雾间,已是乐以忘忧。 耗了不知道多久,费了不知道多少汗,俩人终于真真正正融为了一体。这份相互怜惜所生出的足以焚身的炽热,犹如灼烧心扉的热风,呼呼猛刮着。暴风骤雨之中,再度陷入疯狂的莫菲,心都要化开了。 “再快一点……再来一点……嗷……”一声声呼唤,自热而然地脱口生出,很快也迎来推车人一声气喘吁吁的回应:“浪货,爷爷来了……” “啊啊啊……啊嗯……”撕心裂肺的沉吟下,一个持久连串的激灵,颤得俩人的身子同是一僵。 两股忽如其来的热流更是火上浇油,暖入骨髓。片刻之后,喜帐内已是魂神飞散,没有你我,只有我们。 给读者的话: 咳咳,七夕福腻,请笑纳。 ------------ 第061章、欠他一戳 曾有凤尾猫,偷腥无双。传其肉可益寿,世人多慕。太子文若得闻,命猛将吴威寻之。某日,猫行遇险。恰逢吴威误矢花狼,凤尾遂逃。太子猝死后,吴威断头。生言,欠他一戳。 恍惚中,莫菲又想起算命先生留下的这四个字。痴缠过后,她就一动不动地侧卧着。不知道歇了多久,她仍感觉全身像散了的架子,连抬个手都没有力气。 云雨间晕歇过好几次,恢复意识时,莫菲简直濒临崩溃。高傲的她,为守住这秘密,最终还是顺从了。除此之外,她已别无选择。 现在还好,待会儿她该怎么办?常言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要是只亏一把米,那就好了。这,简直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算了,上辈子欠他的……”一声长叹,莫菲已是无力回天,只希望事态别恶化。 为掩饰幽谷的粘腻,她咬着唇,努力将身子蜷了蜷,被子也往上扯了扯。可惜,需要夫妻俩共同面对的,终究还得面对。 “哇!”朦胧醒来,白清才就被眼前的漆黑吓了一大跳。腰杆错抬,啪的一响,他那瓜脑已重重磕在木架上:“噢……” 塌底这一阵忽如其来的异响,让莫菲的心头狠狠抽了几下。从榻底爬出来的时候,白清才还有些发晕。回过神,他才想起刚那个荒诞艳绝的梦。 梦里,他仿佛对娇妻做了什么。那,该不会是真的吧?沿着残存的模糊记忆,白清才绞尽脑汁回想,可惜毫无收获。虽有些失望,但白清才认为,凭借婚房内的蛛丝马迹,定可以找到真相。 徒劳的张望后,白清才立即进行自检。很快,他就发现了行房的铁证。身为衣不附体的男人,他确实没办法自清。犯错后被踹出喜帐,无可厚非,为躲避责难,他藏身榻底,也合逻辑。 猪拱白菜的故事,以及被白菜追杀的故事,在白清才的脑海里自导自演飞快溜了一遍。虽是百年不遇的美事,但终归有些半推半就、强人所难,光是想想,他就有些面红耳赤。 尽管俩人是夫妻,但是以白清才对莫菲的了解,他觉得倘若发生了这样的事,莫菲一定会很生气,并且可能会气很久。 “怎么办?”挠了挠头发,白清才只得硬着头皮去道歉。 如犯了事的孩子般,白清才蹑手蹑脚揭开喜帐一看,眼下的颓然之景,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乱糟糟的花月洞架子榻上,冰丝垫和凤花枕歪搁着。被辗压挤蹭得满是折痕的女服,则东一件西一团,连抱腹的边绳,都扯断了。这地,简直像被野猪捣拱过一样。 当下,默不作声的莫菲弓背缩脚,正赤条条娇羞而慵懒地侧卧着。她那哭肿的睑间,满是愤懑;呆愣的眸中,春情未消;潮红的脸上,还粘着几根散落的发丝。 拧成堆的双喜红被一角下,佳人春光乍泄。她玉脖和香肩上惹眼的吻痕,更像一闪一闪的星,扎眼得狠。如果这里不是莫府,白清才真会认为莫菲被狗日了。 原来沾了酒以后他可以这么威武,比那狗屁《和合宝典》管用多了!白清才恍然大悟,即时已是沾沾自喜,却不敢大意,依旧现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时候,莫菲的樱唇微微张了张。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却生硬将话憋回去了。一霎,似乎有无数的念头掠过她的大脑,但很快已被悄然抹掉。 深吸一口气,一句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的对白应景而生:“看看看,看什么看?刚才还没看够?瞧你干的好事!” 脑补的艳景复闪而过,白清才咽了口唾沫,慌忙道:“娘子,为夫刚才弄疼你了吧?” “疼,哪都疼!现在还疼着!”话语间,莫菲的眼泪不住就往下淌,淌得白清才心都乱了。 沿榻坐下,小心翼翼将娇妻托起,往怀里轻轻一搂,白清才即艰涩道:“都是酒水惹的祸,不会有下次了……” “你要负责任啊!”莫菲鼻子抽了抽,泣声就嚷。 白清才听着,又是一愣。这什么话?都是夫妻了,圆房是迟早的事,他不负责谁负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估计娇妻的气还憋着,白清才尴尬笑笑。 相持片刻,待娇妻情绪舒缓下,白清才便嘘寒问暖道:“要不,为夫去打盆水,替你擦擦?” “你想在家里裸奔,奴家也不拦!但奴家现在什么都还没穿,你要真敢把门打开,明天就别想进屋了!”似乎对开门的事有些顾虑,莫菲措辞就一番阻挠。 这,白清才还是能体谅的:“要不,为夫在房里找一块干布,你先用着?” “擦什么擦?你嫌奴家不干净是不是?”莫菲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她以前还没这么挑剔的。 鉴于娇妻刚受了委屈,白清才还是耐着性子给哄着:“娘子,为夫不是那个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不妨给个机会,让为夫来补偿补偿,怎样?” 目光有些游离,直到脸面完全挪开,莫菲牵强道:“灯还没熄呢……” 听罢一阵狂喜,白清才小跑几步鼓风一吹,回身一跃,已扑到喜帐之上。 “啊嗯……”一声惊呼后,静了片刻,莫菲咬牙道:“待会儿,你可要轻一点,奴家还疼着呢……” “那为夫贱贱地来!”窃喜中,白清才那毛手迫不及待就往凤花被下搜。 “讨厌……不要……啊嗯……”被子一掀,夫妻俩终于得偿所愿了…… 莫府的婚房内爱意正浓,后巷里的气氛却很紧张。孙可望来回踱了很久,好不容易盼来高墙内一道翻出的黑影。 见来人神色有些不对,孙可望几步上去,压着声音就问:“老二,怎么这么久?里面什么情况?” “他奶奶的,盯个梢还拉肚子,找茅坑真费劲!”满头大汗的恶人甲将裤头又提了提,遂神采飞扬道:“大哥,灯都熄了!” “嗯,知道了!”孙可望沉沉应了一声,转言就道:“把你们几个从牢里弄出来,我可是费了大劲的。今晚的事,谁掉链子谁滚回去蹲,知道吗?” “知道了……”待众人参差不齐地应了话,孙可望即道:“干活!” 一声令下,山北九恶会同唬虎寨精英合计二十余人,缓缓就从墙头翻了进去。 ------------ 第062章、扰人清梦 六尺高墙下,盆底大鞋稳落于花圃。众黑衣人蹑手蹑脚,便朝标的摸去。绞杀启动之际,主事人所在,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中,品着远来的销魂呢喃,交腿平卧在梨花木榻上的莫老爷,一手垫在脑后,已是频频点头。 依声而判,连番痴缠后,俩位年轻人虽消褪了初时的澎湃,但仍粘腻有加、酣畅无比,就像太城一种叫泰迪的狗,动情时,天天就知道干那种事。 操劳归操劳,莫老爷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闺女的姿色,以及魏家代代相传的《云雨四技》,套住财爷许惜风,还是稳稳当当的。 胡子一捏,莫老爷不禁回想起和莫菲生母魏氏初识那会儿,怎样怎样…… 眨个眼,闺女就要登堂入室、一展抱负了,真让老人心欢。 掐指一算,莫老爷就笑不拢嘴:“今宿的云雨,已经是第四回了!托那移心唤情粉的福,财爷对菲儿可不是一般的疼爱呀!待除掉花姓那小丫头,菲儿就是通银的大姐了!哈哈,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呐!改天定要好好筹备一下闺女改嫁的事!手头虽紧,这该办的还得办!对了,傍上了财爷这么个大户,还愁什么?银子那都不是问题了!很好,很好!” 莫老爷正偷着乐,轻促的叩门声刚落,顾笑言已闪身回到客房。他晃眼一看,稀薄的月光渐随门缝的缩窄而变得虚无,纸窗外透进来的叶影也很淡很淡了。 但昏暗中,心事重重的师兄仍如半条死鱼般捏在门侧,这太让他这位做师弟的心塞了。通银里的才女一抓一大把,外头想要发财的更不是一两家,师兄却偏要为那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操心,真想不开! 这时,蹲在门后,两肘随意搁在膝间的许惜风,肩头上边已经完全看不到脸。熟归熟,顾笑言还是觉得,眼下落寞财爷这杞人忧天的毛病,是无药可治了。但只要师兄不耽误回朝的事,顾笑言觉得别的都是小问题。 长短叹罢,顾笑言眯着眼睛探头细细再看,师兄那将下唇反复挤捏的小动作,显然还掺着一丝焦虑。这家伙究竟在担心什么呀?以莫家的能耐,还能把那丫头吃了不成?摇头又一番感慨,顾笑言顺手就把门给完全合上了。 迎着门边相互擦碰的咕一声,许惜风回过神来,长长嘘了口气,而后煞是从容地纵身一立,双手撑着腰,脚尖又往地上跺了两下,这才淡淡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这……”似乎有些顾忌,顾笑言的嘴巴只微微张了张。 乱发一甩,许惜风即冷言道:“想挨扣工钱是不是?” “你得听好,可别吓着了!”知道师兄被迫蹲在这,少不免有些烦躁,顾笑言没敢绕弯子,抬手一指,只语重心长提示了两句。 交腿倚在门侧,许惜风将乱发往上一拨,那是他的招牌动作,挺帅气的:“咱们什么风浪没见过?快说!” “是这样的……”顾笑言舔了舔唇,待将脸凑到师兄耳边,用手遮掩着,即将莫府刚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搁在乱发间的手徒然滞了滞,许惜风愣了一小会儿,眼珠子晃了晃,来回踱了几步,张嘴就发牢骚:“这野丫头真是自作自受;清才那小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偏要这么作践自己!不过也没差,反正事是成了!莫家总不能硬塞给通银一株残花败柳吧?”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去休息了……”顾笑言来了哈欠,随手一挥,算是打了招呼,自个儿就向花玉香榻底踱去。 师弟刚擦身而过,许惜风眯着眼,冷冷地问:“唉?你干嘛呢?” 坏了!顾笑言心头咯噔跳了跳,即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回过身,抬手就叫屈:“忙完休息,这不是你说的嘛?” “谁说你忙完了?十万两一个月,请你来当摆设啊?”许惜风往师弟脑袋拍了一下。 “我这又不是卖命……”话说到一半,担心师兄会为接近那小丫头而不择手段,顾笑言迟疑片刻,便舒了口气道:“算了,不和你计较!说吧,还有什么吩咐?” “换岗,你蹲这,我去睡。”许惜风淡淡道。 顾笑言一听就闷:“那榻底明明是我先挑好的!” “等你能飞了,再慢慢挑!”一番教诲,许惜风晓有深意地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洋洋自得就向花玉香那去了。 “什么声音?”没走几步,许惜风的的步子忽然刹住,回身一瞧,就见顾笑言指了指瓦顶:“事儿来了!” 兄弟俩对了眼色,即分头行事。 很快,顾笑言已在墙角躲好;许惜风则扑到榻沿,扶起花玉香的肩头就一顿猛晃:“别睡了……”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即时扫在了许惜风的脸上。 “哎呀!”侧倒扑了一街,许惜风的脸上冒出了五个火辣辣的指痕。 他捂着脸,沉吟了好一阵,才牵强支起半身。 “噗……”顾笑言见着,捂嘴就笑。 许惜风瞪了他一眼,又一顿臭骂:“笑屁呀你!” “吵什么呀……”花玉香挠了挠脑袋,倒头挪了挪屁屁,又睡。 见着,兄弟俩眼面一捂,甚是无语。却在这时,门窗吱呀一声,分别开出了一道缝。兄弟俩见状,同是一愣。顾笑言脸面一肃,即时又往屋里的边角缩了缩。无处可逃的许惜风则暗暗运气,甩手往地上一个倒划。瞬间,整个身子已滑到了榻底下。 最先翻身而入的敌人,是从窗户进来的。那插水式的动作非常流畅,空中还带旋转。只可惜,他落地的时候手没撑好,当即摔了个大翻天。连手里的短刃,也哐噹一声飞脱了。 “去哪了?”那人拱起半身,四目一瞧,才无奈接受丢失武器的事实。 许惜风探头一瞄,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才看清来人的脸,原来是恶人丁。真没想到,这小子笨手笨脚的,胆儿这么壮,为了抢头功,他竟孤身犯险。 一个王之藐视,许惜风冷冷笑罢,已消失在榻底的阴暗中。而丢了武器的恶人丁,对屋里的猫腻却毫无察觉。挽起袖子,他只知道猫步偷袭寝帐。 到榻沿一看,恶人丁已是喜出望外。眼下,这位让他记忆深刻的黑山童姥,依然呼呼大睡。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沉吟片刻,恶人丁两爪探前,就要去掐花玉香的脖子。 忽然,暗处生出一声蚊丝般的呼唤:“开饭喇……” “谁,谁在说话?”恶人丁愣了愣,即时就有些慌,左右瞄了瞄,在确定没有外人后,他探身又伸出了利爪。 “开饭?”花玉香噔一下立起半身来。 哆的一响,恶人丁脑袋被狠狠撞了一把。这位恶人大哥还捂着前额沉吟,花玉香回神就发现了他。 相持一愣,俩人都谦卑地咧嘴笑:“嘿嘿……” “嘿嘿……”回礼时,恶人丁一滴冷汗已沿额而下。 “还不让老娘睡觉了!”话语之间,花玉香飞起一脚,就向恶人丁心窝踹了去。 啪嗒一响,简木桌子已被砸了个稀巴烂。恶人丁迷迷糊糊抬了抬脑袋,两眼一翻,即时就晕歇了。 ------------ 第063章、丫的香味 藏身在廊道护栏外的孙可望眉心一紧,即号令发起一波进攻。一霎,他身侧久候多时的黑衣人纵身而起,呼哧呼哧就往屋里闯。 迎着唦唦的脚步声,顾笑言蹑手蹑脚窝在门后,正备堵截来人。不知谁踹了一脚,噗的一响,门重重嗑在了顾笑言的额头上。往地一蹲,他疼得直骂娘。 这时,半坐在香帐里的花玉香,还穿着青云锁边的素白寝衣,披肩的长发也还有些蓬松。但来人如此大张旗鼓地扰她清梦,确实不能纵容。 刀光下,眼睛一眯,翻身套上绣花鞋,花玉香就和闯门的几位不速之客动起了手。呼呼的拳脚声和唰唰的劈砍声中,昏暗的客房里不断有人跌倒,也不断地有人爬起来。 面对围攻,花玉香旋腿掀翻了前人,凌空一展,就赠了身后俩人各一技绝活。许惜风刚从榻底下爬出来,鼻子就挨了她一拳,疼得蹲身哇哇直叫。同病相怜的恶人丙,恰巧蹲在他隔壁。 既然都是邻居,搭讪两句还是有必要的。揉着鼻子,许惜风即怜悯道:“你伤得不清啊!” “是啊……这臭娘们,竟叉老子眼睛……”恶人丙捂着眼,就一通乱骂。 “没踹好兄弟,算不错了!”许惜风还调笑着,回神一看,已被敌人发现:“好啊,原来是你!还我银子!” “你想得美!”把他头壳一敲,许惜风即夺门奔逃。 憋气的顾笑言刚直起身,木门就被许惜风反手拨了一把。 噗的一响,又把顾笑言额头撞了个不偏不倚:“噢……哪个王八蛋?啊……疼死我了……” “别跑!”嚷嚷中,恶人丙随手在地上捡了把不知道谁落下的大刀,就一路穷追。 被打斗和嚷嚷声闹醒的刘大管家,恰提着灯笼过来探查情况,见黑衣人正在花圃里追杀他们的财神爷,心头咯噔就跳。 “财爷伤不得啊!”吓丢了灯笼,他提着裤角就去护驾。 一通小跑,急急拦在恶人丙身前,刘大管家张嘴就喝:“住手!” “凭什么?”恶人丙听着就觉逗趣,大刀往脖子上一搁:“孙子装大爷,跳出来抬杠是吧?” 这话说得刘大管家就是一愣。贼人扛着大刀,他却赤手空拳,划不来!刘大管家越想越不对劲,就是要讨好财爷,也得保着命,才能享福啊! “这位壮士别激动,小人只是路过,不小心站出来一点点而已……”还说着话,刘大管家转身就逃。 恶人丙大脚往前一伸:“麻了个鼻的,也不称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哎呦……”被踹了屁屁的老人不慎扑到石上,即时晕歇了。 擦了擦鼻子,正是得意,恶人丙脑后忽被重重拍了一砖。他两眼一翻,亦失魂倒在了地上。 “脑后拍砖都不提防,就少说两句嘛!还抢我风头,以为自己是男一呀?”扔了捡来的砖块,许惜风拍了拍手上的泥粉,回身一看,暗暗就惊:“廊道上外面还有十几号人,刚才怎么没发现?” 月光下廊道通明,伏兵正蠢蠢欲动;客房里黑灯瞎火,却已斗得十分激烈。外头,孙可望等人仍耐心等待时机,忽然一颗天外来石,砸了其中一人。 “把他绑了!”孙可望回神一令,俩位健硕大汉应声而出,即朝许惜风扑了过去。 若没生什么意外,就这些人,还不能把丫头和师弟怎么样。算了,先陪他们玩玩。虽还有几分顾虑,念在无伤大雅,许惜风眼珠一转,拔腿又跑。 门外你追我赶,门内你伤我疼。顾笑言第二次立起身的时候,已有几分窝火。他抬头一看,宝剑早已出鞘的花玉香,缠斗中仍处于劣势。为免闹出人命,她出剑一向很小心,在顾笑言眼里,却是胡闹。 “花拳绣腿,干什么架?”见自己人被压着打,顾笑言不免有些闷,喃喃一声,就要上前助阵。 恰花玉香一个醉步兜底,近身几个黑衣人的小腿已带出血痕。混乱中的一时不慎,她臂上也挨了点小擦碰。 有别于许惜风狐狸般的嗅觉,出于求生的本能,顾笑言对血腥异常敏感。刚迈了一步,他就嗅出了异样。前方水深火热之际,他仍来了个激灵,脸面即时还抽了抽。 腥风中,夹杂着的久违的香气,怎么这么熟悉?这,是人的血?不,不是血,是味道!那个香味,以前他闻过,是梦里一位女子的。 “竟是她?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似曾相识!”恍惚中,顾笑言有些发痴,喃喃就是一番自言自语:“她是谁?我又是谁?” 她是花仙?不,似乎比花仙更久远。她的血脉里,有神女的味道!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女子,抬手就能扬起一股风。但恰是这股风,在梦里削了他的脑袋。 每回夜半惊醒,顾笑言都冷汗涔涔。尚武的他,无论内功还是外功,修炼都比身为师兄的许惜风要勤快得多。凭借一身的本事,顾笑言从没怕过谁,也没顾虑过什么。唯独这异梦,让他有些疑惑。 四百年前,轮回之说在希地已广为流传。因此,顾笑言相信他所梦到的,定是自己前世的光景。 在很早以前,顾笑言就认定,他上辈子是栽在那女人手里。晃眼间,又爱又恨的女子,竟与他隔世相逢了,真是天意弄人。 顾笑言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些梦,确实告诉了他不少前世的事。或许是应了句古话,因为业力太深,所以心灵的某个角落,仍保留着前尘的残影。 他甚至清楚,上辈子承继衣钵的时候,年已及艾。只惜,为了驿站的经营,他仍未取妻房。 那时,躲避战乱的人多,驿站的生意自然也火。只惜食材不好弄,和现在一样,他兜里的银子转手都没几个能留下的。 条件虽然苛刻,但他还是兢兢业业苦逼地活着,只盼有朝一日,会有那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欣赏他的朴实和勤恳。 终于,在茫茫的人海中,他遇见了那么一个冷艳的女子,并对她一见钟情。往来的客人里不乏佳人,殷实的他仍一根筋。 ------------ 第064章、小鬼暴走 尽管不知道女子的身份,但是为了得到她的亲睐,他仍小心翼翼地为她们一伙人打点食宿。 一次偶然的际遇,他得到了她跟前红人的引荐,也得到了她的临幸,并成为她众宠中的一人。 没想到福祸相依,他却因此犯下了亵渎神女的逆天大罪,继而落得头断堂前的下场。 其情可悯,但不足以保他一命。更何况,在创世神古月的眼里,他只是蝼蚁。 他的头颅被风削落后,沿驿站大堂的地面又滚了一段,直到和木门生了磕碰,才停下。 断息前的那一刻,眼下尸横遍地。宛如杀神般的她,却牵着一个皎洁的小孩决然离开,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阴差阳错,结下了这段孽缘。因为他的无知,更因为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被殃及池鱼的他,最终成了牺牲品。 眨眼之间,希地已沧海桑田。在顾笑言心里,却非事过境迁就可以不了了之。 勤俭持家,有错吗?爱一个人,有错吗?追求幸福,有错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足以判他断头? 前一世,多灾多难;这一生,更是坎坷。老天已不公平,天下人还要他受罪。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们都要下狠手!他想不通,真想不通! 儿时的记忆霎时翻腾,血,是血,家里全是血,人都死光了,就像恶梦一样! 偏好朱色,因为他最深刻的记忆全是朱色的。只有这个调调,能让他千苍百孔的木讷情感再度沸腾。 只要有血,只要见了血,压抑、悲伤、愤懑,这些有的没的,就会结合成丝丝的快感,让他兴奋,让他迷恋,甚至让他痴狂! 所有的感受,前世的,今生的,过去的,以及未来的,确实很让人期待! 恍惚之中,这些光怪陆离的情感,结合成一抹呆愣的似笑非笑的病气表情,顷刻已挂在顾笑言的脸上。 “好啊,原来这里还躲着个胆小鬼,窝囊废!”一个黑衣人发现了他,嚷嚷后挥刀就砍了过来。 “胆小鬼?窝囊废?是啊,我就是窝囊废,忍气吞声十几年了……”顾笑言虚步一晃,闪过刀,瞪着一双瞳孔缩得像针头的大眼睛,笑得却像在哭:“不,我顾笑言不是窝囊废……受过的委屈,我必十倍奉还!” 阴冷的笑声,吓得来人就是一愣。那人正要挥刀再砍之际,耳边却是哐噹一响。长刀落地后,紧接着嗑啦又是一声,腕骨已碎尽。 “啊……”来人脸面一拧,即跪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你们欺凌他人的时候,没手软吧?”顾笑言面目狰狞道。 虽已后悔莫及,但来人只能痛哭:“兄弟们只求财,从不伤人命,今天也是被迫无奈的啊……” “无奈?那就是仍为一己私欲,将痛苦强加于人喽?”喃喃一语,顾笑言往捏碎的骨架上压了压,皎洁又问:“这滋味,好受吗?” “求……求你了……小弟错了,不会再害人了……”来人身子即时又软了几分,疼得头都抬不起来,只一手半支着身。 “现在知道,太晚了吧?那些被你们害苦过的人,可能会苦一辈子啊!”话音刚落,顾笑言侧腕一扭,跟前这人已生生疼晕。待他醒来,右手已经费了。 顾笑言仍在门后泄愤的时候,被围攻下的花玉香,已陷入苦战。因为战友的失常,孤身应战的小丫头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为脱困,翻剑牵强挡下一轮劈砍,花玉香随即咬牙一阵猛攻。 剑多是虚发,幸气势还够,竟杀得众人连退了好几步。手起剑落将前面一人压倒在地,眼见离门近了些,花玉香心头正喜,肩头却露了个破绽。 这时,人堆中忽然杀出一道黑影,连壮汉门都被生硬拨开了些。花玉香抬头一看,来人动作快极,甚至让她看不清是谁。这么了得的身法,是笑言吗? “嗷……”一个误判,导致心窝被踹了一脚,摔在地上的花玉香张眼再看,原来只是个蒙面人。 好不容易盼到这机会,孙可望大刀一抬,正要手刃目标,身后忽然乱了。难不成是那个书童?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回身一看,孙可望当即打了个冷战。身后刚才还有近二十人,顷刻已是遍地伤员,并且还是站都站不起来的那种。 “孙大当家,别来无恙啊!”顾笑言哭丧着脸道。 这究竟是什么妖怪?不但武功了得,脑袋还灵光得很! 既然被识破了身份,孙可望也没办法,蒙面黑布一揭,侧半步稳住了身,即道:“传闻小兄弟武功卓绝,孙某今天来领教了。” “哈哈,就凭你?”顾笑言差点笑叉了气。 是激将法吗?孙可望不敢轻敌,后脚一个横蹬,跃身迎着顾笑言的面就挥了一刀,气势很足。不料,顾笑言随手一甩,已将他连人带刀扫到了墙边。 “噗……”吐了口逆血,孙可望抬手一看,刀已不能用了。 “就这点本事?”顾笑言侧目一个歪笑。 心思细腻的孙可望知道没戏了,眼珠子一转道:“对,我老孙就这点本事!不过,你小哥也就仗着自己力气大而已!有本事,你让我三招怎样!” “好啊,我让你十招!”顾笑言歪着脑袋,像具干尸一样立在那,就不动了。 太好了,这样还有机会。孙可望见顾笑言不闪不躲,大喝一声,跃身往后墙又是一蹬,翻身即往前扫了一脚。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啪的一下,尚未动用真气的顾笑言,脸上果然挨了一招,顷刻歪了半身,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好不容易才直起身。 “唉?你们干嘛?”花玉香有些担心,几步奔上前就要劝阻,不料却被顾笑言一手打住:“这是男人的事!” “你这是歧视,好吗?”花玉香一听就堵心。 “唉,你们家丫头插嘴耶!你那窝囊主人也没管教管教?”孙可望挑拨道。 “这,还轮不到你管吧?”顾笑言冷冷一声,手刀忽然往花玉香后脑拍了一下。 眨眼之间,佳人已晕倒在他的怀里。甩手把花玉香往寝帐那头一扔,顾笑言回神就道:“你若能赢,丫头的命随你要,怎样?” “别太嚣张,小心会翻船!”半步不退的孙可望冷冷道。 ------------ 第065章、攻其不备 在对手不屑一顾的笑声里,孙可望发起了连串的猛攻。跃步前穿、弓步顶肘、仙掌推云、排山倒海、黑虎撰心…… 瞬间,孙可望已将顾笑言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没想到,最后一招仙猿摘果,却被他制住了。 顿了顿,顾笑言冷目就是一眺:“十招早完了吧?” “有差吗?”孙可望笑了笑。 话语间,顾笑言快手已捏住对手的鸭脖子:“没差,只是我耐心太有限了。” “混蛋!”孙可望暗骂一声,卯足了劲,抬腿往顾笑言心窝又踹了三脚,但很可惜,只扬起些灰尘。 这时,顾笑言另一手已回肘聚力,以备爆头了。 为争取一线生机,孙可望憋着气,绷着透红的脸,双脚往顾笑言脸面一抵,咬牙就死撑:“我孙可望怎能栽在你这猴子手里?” “住手!”吆喝中,远处一道黑影夺门而进。 是谁?孙可望眼睛有些发花,黑衣人却不敢迟疑,凌空旋身钻到俩人中间,就来了技一字弹腿。 那人出招快极,力道也够,纵使武功高强的顾笑言,亦不敢轻敌。回掌一挡,顾笑言已被生生压退了两步。 顾笑言抬头一看,孙可望果然更加不济。正中心窝那一脚,已将他踹到边墙上,当即不省人事。 来人虽是黑布蒙面,顾笑言回神再看,已猜出他的来头。落地后对了眼,黑衣人反手耳光就往顾笑言脸上刮。这顾笑言也没好意思躲,啪的一响,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几乎合不拢嘴。 原来,许惜风在花圃里摸倒俩壮汉后,扒了件夜行衣就套上了。虽费心神,好歹他动两下拳脚,也无大碍。 “扣我工钱吧……”搓了搓下巴,顾笑言醒了几分,对自己刚才的随心而为,便有些羞愧。 “扣钱有用吗?你差点伤了人命,那可是人命!和你说过多少回,对那些不懂武功的人,下手得轻一点!你怎么每次都没个分寸!”许惜风冷冷就是一通训斥。 知道师兄也是为他着想,以他们的情况,本都不应显露武功的,被师兄这么一说,顾笑言还真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好反省。 于是,顾笑言只好转移话题道:“丫头受了点伤……” “你特么怎么办事的?”愤愤手一甩,许惜风几步过去,搂起寝帐内的花玉香就往外走。 没割肉不知肉疼,歪脖一看,见花玉香臂上有道淡淡的血痕,老狐狸疼啊!当即变了心,他巴不得师弟把闹事的人杀光! 路过顾笑言身侧的时候,许惜风的脚步果然顿住了:“唉,工钱每月加十万两,不折手段保这丫头毫发无损!” “呵呵……”舒了一口气,兄弟俩不约而同都笑了。 俩人还在打哈哈,许惜风的鼻子忽然抽了抽道:“什么味道?” “碳烤活鱼呗,咳咳……”兄弟俩对了一眼,只能往外奔。 莫府失火这会儿,婚房那对小鸳鸯仍在喜帐里哼哼。移心唤情的效力没完全消褪,春情复炽的莫菲缠着相公白清才就一直没让歇。 家传的《云雨四技》里固本守元的招式,恰好被莫菲用上了。每逢灶里火苗快断时,她就添柴鼓风;火力太猛时,她就泼点凉水。 缓急交替下,白清才虽提心悬胆赚着甜头,但也耗不少力气。当下,他已有些吃不消,只盼着能借机歇会儿。 活还没完,白清才眼珠子一转,忽地抬头道:“今天怎么老感觉怪怪的?是不是外头生了什么事?要不为夫出去看看?” “在里面就想躲,把你放走还得了?”莫菲听着就不高兴,幽谷软玉一个倒吸,摞得白清才脸面即时抽了抽,元关更是险险失守。 待将身子撑起些,满头大汗的白清才稳下心神,遂劝道:“好像真着火了!” “烧不完,也烧不死!没烧完,你别想东想西的!”莫菲捧着相公的脸,瞪了他一眼,依旧纠缠不休。 “噢……”看来不把这娇娃弄翻是不行的,白清才应了声,默念着“一二三嗨”,压身狠狠又往下扎。 “混蛋你……别这么快……啊嗯……”颠簸中,双目紧闭的莫菲那玉足上的仙趾,很快已锁住了白清才清瘦的腿骨架子。 顷刻,四手一紧,俩人又捏成了一团。白清才这阵突然而来的胡挤乱拱,捣得莫菲那是晕头转向的,该用什么技什么技,全忘了。 见着心中暗暗窃喜,白清才忽地一下猛戳,攻其不备、直捣黄龙。仿佛在火头上喷了口烈酒,轰的一下,莫菲整个身子都烧坏了。 “啊啊啊……啊嗯……”啪啪声中,莫菲越叫越凶,以吱吱的侧漏为前奏,大坝轰然缺堤。 激灵后,莫菲即为喜帐换了汪洋新装。而她自己,则仰颔白目,有如暴风雨后滩边被水淹坏的白鹤。 幸来,莫菲离死鱼还有点距离,因为相公的动作没停下,她纵使悬着半条命,嗓子底仍如鲠在喉地沉吟:“呃……呃……呃……” “呃嗯……”一声低吼,白清才完了事,撑起半身低头再看,娇妻白里透红的冰肌,仿佛仍被无数的小针不断扎刺着,娇颤一时半会竟没停下。 看着魂不附体的娇妻,白清才有些愧疚,轻拥着她就是一番怜惜的薄吻。温情中的莫菲,则满面喜泪,喘息间却回味着先前。 忍不住又过了一把手瘾嘴瘾,因感觉外面怪味越来越浓,白清才忙抽身催促:“快,把衣服穿上!” “奴家不管,你要再陪我一会儿……”连夜久战,莫菲虽身心俱疲,但为免暗杀花玉香的事暴露,仍尽力拖延。 “听为夫一次,这是为你好!”还说着话,白清才四目一瞧,摸来寝衣,就要往莫菲身上套。 没想到莫菲晃着脖子,却是一番赖噌:“奴家不要……” “别闹,你仔细闻闻,外头估计真着火了!这里的木架子都是连体的,很容易烧过来!咱们别待这!”在白清才的劝导下,莫菲回神一嗅,还真有那么股焦味。 愣神后,夫妻俩不敢拖沓,急急把衣冠就是一番整理…… ------------ 第066章、伤口疼吗 奔到花圃时,许惜风和顾笑言张目一看,偏房上已焰火冲天。眨个眼,连正房和客房也波及了。那迅猛的火势,有如豺狼虎豹,在夜风的鼓动下,仿佛尘埃都在燃。 “怎么回事?”顾笑言有些发愣。 眉心一触,许惜风喃喃就道:“难不成是刘大管家刚随手丢弃的灯笼,引燃了夹板?莫家真是多灾多难!” 回神急急为花玉香伤口止了血,一番包扎,许惜风蹲在花圃里即宽衣解带。 顾笑言见着,莫名就问:“这衣服挺新的,干嘛换来换去呀?” “总不能一直这么穿吧?像个贼似的,万一被悠悠众口贴个纵火的罪名,我跳银江也洗不清了!”冷哼一声,许惜风低头独自又捣腾起来。 换下黑衣,许惜风刚把原先的旧袍套上,衣带还没扎,躺在草坪上的花玉香忽然就醒了:“啊!” “嗯?”愣了愣,许惜风忙搪塞道:“慌什么?没见过美男在花圃撒尿啊?” 这话真气人,花玉香抬起手正要海扁,没想到牵扯了臂上的伤,一下疼得哇哇直叫:“啊嗯……” “唉?你别乱动!”心头咯噔一跳,许惜风忙凑前搀扶。 没想到花玉香往后挪了挪,张嘴就噌:“手洗没?脏死了,别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我不碰……”许惜风还在竭力安抚,那没扎紧的裤子却忽然脱落了。 “啊!你……真不要脸!”眼面一捂,花玉香绷着涨红的脸脱口就骂。 没敢再磨蹭,许惜风三两下正了衣冠,还装模作样在裤子上擦了手,这才心安理得扑过去查看花玉香的情况:“伤口还疼吗?” “就知道花言巧语,不是好东西!”骂着骂着,花玉香回神就惊:“唉?我怎么在这里?” “这……”顾笑言做了亏心事,当即有些发难,还是许惜风机灵,张嘴就瞎掰:“你刚被黑衣人偷袭,晕菜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到这来的!” “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急着邀功?是笑言把我带出来的吧?”花玉香半信半疑道。 许惜风其实也没太在意这是谁的功劳,毛躁得乱发往后一拨,牵强道:“对对对……” 说着话,他就向顾笑言打眼色,顾笑言愣了愣,忙附和:“噢……是……是这样的!” “啊!”没稳下心神,花玉香忽然又是一声尖叫,吓得兄弟俩晕头转向的。 “这大半夜鬼吼鬼叫什么呀?”许惜风噌了一句。 花玉香却指着花圃下面六条腿,颤颤道:“那……是什么?” “还以为你在慌什么呢?这三条死鱼刚老追我屁屁,被我用砖拍晕了!不信你看,他们啥事没有,待会儿醒来保准还活跳跳的!”说着话,许惜风随手拖出个人一看,大伙都吓傻了。 “呜……你老实说,你刚干嘛来了?”花玉香哽咽道。 见死鱼心窝被补了一刀,兄弟俩什么扯谈的心思都没了,忙把黑衣人挨个拖出来探鼻息,发现竟都是尸体!这,特么真见鬼了! “谁干的?”顾笑言骇然道。 仔细嗅了嗅附近的腥风,眼珠子一转,许惜风即慎言道:“估计是黑吃黑!生米煮既然成了熟饭,让行凶的人都守口如瓶,这才最保险!” 花玉香三人还在花圃磨叽,客房里的孙可望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为将他和顾笑言扯开,许惜风这一脚踹得真不轻。 醒来的时候,孙可望一时虽仍不太能动弹,但他这一睁眼,就发现另一个黑衣人已立在眼前。这人有些毛躁,好像刚忙完什么事。幸来,依身形判断,来人并不陌生。 “老二,你特么刚才去哪了?”咧嘴还骂着,见恶人甲匕首上全是血,孙可望忽地一愣,偃旗息鼓即岔开话题道:“那丫头死了没?” “大哥,我这不是闹肚子嘛,现在回来也不晚吧?”虽有些恼火,但恶人甲仍不动声色蹲身凑近道:“那丫头还在外面蹦跶呢,怎么办?” “让我想想……”孙可望吱吱捂捂,余光却死死盯着恶人甲手里的血刃。 果然,那黑手冷不丁就往他下心窝捅来了。孙可望反应虽快,但负伤的身子比往常还是差了点。 拽着恶人甲的手腕,刀尖还是刺进了一寸,衣衫即时红了一片。较力间,俩人绷着脸,很快双双翻到了地上。 “老二,为什么要这么做?”拼死顶着险,孙可望咬牙切齿就问。 恶人甲,则狠命往下压:“你不死,爷怎么接替你的位置?老孙啊老孙,爷之前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要跟在莫家那小丫头那屁屁后面转?今天,爷终于知道为什么了,那滋味是不错!但很可惜,得不到的,你永远还是得不到!而我,才是那个真正尝到甜头的人!” “是莫大小姐,让你来灭口的?”孙可望套完话,就有些激动,眼睛一眯,又问。 “最毒妇人心,你才知道啊!”听着这话,恶人甲就笑了,没想到孙可望笑得更开:“纵使你知道,也没用!” 心头咯噔一跳,恶人甲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还没缓过神来,孙可望翻身一技剪刀脚,已夹住了他的脖子。 “你太不了解莫大小姐了,她之所以让你来杀我,是在告诉我要取你的命!”话语间,孙可望夺过武器,往下连着就刺了好几刀:“你要为你今宿的所为,付出代价!” “啊……”狠狠挣扎了几下,恶人甲渐渐不能再动了。 但孙可望的双手并没有停歇,往尸体裆部又补了几刀,直到半屋都染了腥,他这才撒手喘了几口气。 喃喃自语说着话,失神往地上一跪,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哭了:“大小姐……对不起……呃嗯啊……” 莫家还活着的人相继跑出来的时候,莫府已经身在火海之中。幸来有井,假山下面也有池子。 大伙找了桶,没桶的取了盆,没盆的找了坛,打了水就往火头上扑。勤快的花玉香三人,也果断加入到其中。 “啊——”慌乱之中,客房里的这声撕心裂肺的低吼,忽然惊住了府上的人。 ------------ 第067章、她的男人 “屋里还有活的?不行,我要把他们都救出来!”花玉香搁下木桶,刚直起腰,就被许惜风拽着了臂:“里面都烧成那样了,你说什么都不能进去!” “知道你胆儿比鼠的小,你留这看着就行!”花玉香把木桶里的水当头一浇,就往客房的方向跑。 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万一被烟火熏着了怎么办? “唉?别过去!”来不及欣赏眼前若隐若现的大好春光,许惜风苦口婆心连尾就追。 其实挺担心那家伙在火场迷路的,刹住脚步,花玉香借故回头,狠狠又斥了一轮:“别老跟着我,不然断了你的腿!” “这……”忽然被噎了这么一把,许惜风当即哑言失色。 他刚抬起的手,无奈又搁下了;花玉香则长发一甩,转眼之间已带伤淹没入火海。 看着她那渐远的背影,许惜风叹服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丫头虽是花仙转世,但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花仙,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 花仙每天只守着花,这丫头却像守花一样护着人。她,是没了花仙的天姿卓貌;举手抬足之间,却添了朝气。晃眼一看,和仍带着几分稚嫩,却敢做敢当的男孩挺像! 花玉香用衣袖护着脸面生生闯进火场时,里里外外都是火,耳边干木煅烧的啪啦声也一直响个不停。 她放眼一看,没想到地下躺着的黑衣人和花圃里的一样,要害全被补了刀,有的还是好几刀,更有的早已火起来了,就像架子上的烤全羊,一片黑一片糊。 为确认生还者,花玉香快步上前,挨个就往鼻子上探。很可惜,她找了好一会儿,仍没发现活口。 “救……救我……”坍塌的木粱和瓦堆下,忽然传来了虚弱的呼救声。 花玉香眼前一亮,正要上前施救,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热流。下意识一个侧闪,让她躲开了致命的一击。花玉香回身一看,发现眼前竟是重伤的孙可望。 见他衣服上全是血,花玉香不禁几分同情,愣了愣,张口就问:“唉?你在流血耶,还待这干嘛?” “送你回极乐国!”孙可望冷冷道。 花玉香听着就倒吸了一口热气:“下回再打,行吗?” “你说呢?”孙可望抬起头,眼睛里杀气腾腾的。 无奈一叹,快刀已往花玉香脖子一侧戳来。她刚旋腿将敌人的手腕一脚拨开,俩人的拳掌随即又对了一招。眨眼之间,俩人已噗噗打了起来。 客房里斗得正是难分难解,粱头上忽然传出了吱吱的压塌声。花玉香抬头一看,就知不妙。未免殃及池鱼,她灵机一动,即跃身往敌人肩头狠踹了一把。 孙可望虽是拼尽全力,但由于失血过多,行动不免有些迟滞,晃神之时中了脚,他飞身就往后倒。摔砸在地后,刀伤被牵扯了一下,伤口即时传来一阵撕心的疼。 他抬头再看,半个屋粱已轰然塌下。躲避不及的花玉香一声惊呼,肩部以下已被压实。 敌人竟出脚救了他,这是为什么?心神微微颤了一下,只惜孙可望有命在身,不能像顾笑言那般随心。 一脸的肃穆下,孙可望强捂着伤,往前踱了几步,正要挥刀赏敌人个痛快,脚下就来了一句:“快走啊!” 花玉香这时的神智已有些迷糊,但仍冲着眼前的人影咬牙嘶吼。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爱的人要他死,眼前素不相识的人,却要费尽心机把他救活。能让他这般死去活来的,就是所谓的女人? “孙大哥,别管我们,你快走!”梁木下生起了这声熟悉的呐喊,打断了孙可望的思绪。 是驴子?那位相识多年,并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脸面即时抽了抽,迟疑片刻,孙可望嘴里好不容易颤颤憋出了四个字:“对不起了!” “你要干嘛?”身后的一声喝止让孙可望有些意外。 转身一看,见不是那个书童,孙可望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凭你,又能干嘛?” “你还欠我一命,竟问我能干嘛?”许惜风沉着脸,只冷冷笑了笑。 难不成是刚才击退书童的黑衣人?不可能,他明明只是个病弱书生,充其量也只是个有几分才华,而被莫老爷赏识的读书人! 他会是个文武双全,且深藏不露的人?怎可能是他?孙可望努力安抚着自己,拽着短刃的手却已生了些颤抖。 见孙可望半步不退,许惜风恼火又补了一句:“给你一刹,再不让开,莫家所有的人,一会儿都会死!” 杀戮果断,且手腕一绝?深深吸了口热风,短刃哐噹一下应声而落,孙可望最终无奈地低下了头…… 待黄毛怪轻而易举地将梁木揭开,孙可望的眼皮急急又跳了跳。这究竟什么怪物?干活比老黄牛麻利多了! 此时此刻,孙可望感觉在这黄毛怪眼里,莫家简直就是飘摇在海心风暴中的一条小船儿,黄毛怪则如江海龙王,要对付他们好比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抱着花玉香,与孙可望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惜风侧目道:“因为你的执着,驴子在木梁被抬起前,已经断气了!” “没差,反正都会死的……”惊骇中的孙可望似乎仍未回过神来,只愣愣地发傻。 许惜风的步子却顿止不前:“为了那女人,值得?” “不值!”孙可望双眼一闭,不加思索道。 会意一笑,许惜风正要大步往外出,却被孙可望叫住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看了看怀里晕菜了的花玉香,许惜风淡淡道:“她的男人!” “作为男人,你比我强!”孙可望苦苦一笑,遂叹服道。 撤了目光,许惜风深沉点拨道:“我们的差别只在于,你一直心甘情愿当替补;而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成为她的唯一!” “下辈子若有机会,多收个徒弟,怎样?”心头一热,孙可望随兴道。 “那你得记着,把学资备好了!”将主次一颠,许惜风随即认真地撒谎道:“我会替你向弥勒打招呼,那家伙正求我办事!” “你还能通天?”孙可望哑哑笑了笑。 “天还太高,能与这丫头通房,我就很满足了!”摇头叹罢,许惜风已大步踏出客房。 转眼之后,整个木架子都坍塌了。自此,莫府再也没有备胎,也不需要了。 看着眼前熊熊的火光,白清才怀里的莫菲痴痴地,不住地流泪,只庆幸,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大火被扑灭之后,莫老爷跪在早已烧成焦炭的瓦堆中老泪横秋,不久便一病不起。 而在希通银号的支持下,白清才先后接管了银蛇寨、村头客栈及官道茶寮。他,不但成为了莫家名正言顺的女婿,也是唯一一个能撑起莫家一片天的男人。 ------------ 第068章、未雨绸缪 大伤元气的莫家还在竭力稳住局面的时候,许惜风则如常捧着淡饭,缠着花仙,过着似乎很简单,却极富足的日子。因为他有银子,更因为在他身边,有花玉香这么个傻丫头。 闹闹嚷嚷之中,希地有了色彩,也添了所谓的欢乐,这是许惜风一直想要的生活。他只是不知道,这闲逸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转世前,许惜风就知道希地将会迎来一个大劫。如果渡劫失败,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许惜风心里也明白,自己虽已富可敌国,但毕竟只是商人,能做的事还有限。纵使他武功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这是事实。更何况,他现在要斗的是,连天地都畏惧七分的——无明。 若要取得助力,以对抗可能出现的天灾,他必须返回龙都,并设法在龙都拥有一定的主事权。这些想法似乎很天真,却不得不为。 几天下来,许惜风是越想就越远,脑袋都涨了。他不是神仙,况且神仙还找他帮忙,所以这漫漫长路,他也只能领着丫头见一步走一步。 但在此之前,许惜风还得办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设法把丫头留在身边。他觉得,这才是他转世的目标和意义所在。 莫府失火的数日后,前期的锁事已料理完,莫府的重建也密锣紧鼓地进行着。为便于捣腾,莫家在内院花圃上盖了几间歇脚的茅庐。特别时期,花玉香三人也没挑剔,凑合着一庐挤挤就睡。 膳后,因涨工钱欢天喜地忙活了好几天的顾笑言,已在茅草堆里呼呼大睡。在比茅草堆待遇好点的,由石块和木板砌成的简榻上,花玉香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见小丫头心事重重,许惜风往茅草上一躺,侧着脑袋就问:“你明天不是要回灵山吗?怎么还没睡?” 花玉香心有余虑道:“一把火,什么都烧没了。不知道清才能不能扛得住?” “你还担心这个?有莫大小姐这么个贤妻从旁鞭策,再累也能毛起十二分干劲来呀!”许惜风双手垫在脑后,狠狠打趣了一番。 “也是……”喃喃应了一声,花玉香这才安然闭上了眼。 内院鼾声四起的时候,另一间茅庐里的白清才正挑灯复核莫府和银蛇寨的图纸,身后就传来了莫菲的一声轻唤:“早点歇吧……” 转眼成了顶梁柱,白清才这会儿,在莫家已处于超然的地位。 见茅庐内并没有外人,回身往娇妻的小圆肉上狠捏了一把,他毫不避忌就嘚瑟:“今宿,咱们在木凳子上歇,怎样?” “讨厌……”莫菲听着小脸一热,当即娇噌起来。 “还有更让人讨厌的呢!”白清才说罢回手一拽,随着莫菲的又一声娇噌,她已落在了相公的怀里:“娘子……” “怎么喇?”莫菲回眸一眺,故意媚了他一眼。 三更半夜的,俩丫都是蠢蠢那个什么动的。 心有灵犀一点通,迎着扑面的春情,咽了口唾沫,诡秘一笑,白清才低声就探:“娘子昨夜,耍那招叫什么名堂?” “你没事老琢磨那干嘛?”莫菲听着一阵大骇。 然而,受挫的白青才并不灰心,反复搓弄着娇妻的手,柔声接着哄:“教教为夫呗!” 莫菲心想,这家伙翅膀都这么硬了,习了《云雨四技》那还得了?难不成要来一个孙大哥重生?绝对不行! “不行!”莫菲脸一撇,即对相公的提案给予了坚决的抵制。 “不行?那当今之计,为夫唯有自学成才喽?”说着话,白清才张牙舞爪就去抓,挠得莫菲牙痒痒的:“你干嘛?轻点!隔壁屋还有人呢!啊嗯……” 一擒一纵之间,白清才夫妇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鸳鸯。眨眼过去两个月,见莫家鸳鸯仍恩爱如初,许惜风和花玉香也感欣慰。 借机再度确认了一下莫家的情况,对往事一番追忆后,闲聊了几句,主仆俩便措辞告别。 经历火险之后,莫家实力大减。山北,也呈现了希通银号一家独大的局面。商场如战场,每场胜仗面上很风光,在许惜风看来却只是凤毛麟角。毕竟要论实力,莫家与希通银号还是有距离的。 虽然对莫家的《云雨四技》仍颇为好奇,但是许惜风觉得,除了与花仙的隔世相逢,这地并没有太多值得追忆的东西。 在村头客栈又歇了一宿,第二天大早,主仆俩便驱着那血汗宝马所拉的柴车,在七星军的护送下,继续他们的旅程。 五百年沧海桑田,卢村到月城自然也通了官道。出了村口沿东南方向一直走,只需穿越七星七城当中的西星城就可以。 对于主人的舍近求远,花玉香心里还是挺暖和的。因为马车南行,就必定会经过养育了她近二十个年头的灵山。 旅途还算顺畅,没几天血汗宝马已走了过半的行程。抵达瞌睡湖畔的这一天,主仆俩稀罕地没有入住沿道的驿站,只在距离驿站不远的湖畔,搭了篝火歇息。 这样的举措,在花玉香看来,确实是节省旅资的好办法。在许惜风心里,却有着另一翻盘算。 未免煞了金主的雅兴,金斗满在畔外四里布下暗哨后,便与其余的兵士,进驻了驿站。耳根子难得清净,许惜风倒也不客气,领着花玉香便自得其乐。 “晚上吃啥?”当下,吃货对主人的举动非常好奇。 丫头身侧,许惜风却只小心翼翼拽着根软树藤:“别说话,再出声晚上就得吃素了!” 他们在干嘛呢?其实也没啥,就是在驿站借了个筲箕外加捡来的短树枝和长藤,整了个捕鸟的简易陷阱。 这平平无奇的做法,在花玉香看来,却有趣得很。因为在灵山,为训练弟子们的身手,野味多是徒手追着抓。要守株待兔,那是想都不要想。 再加上大部分的山货,都要经过下山换粮这么一道工序。所以,大荤对于小丫头来说,一直非常奢侈。 “唉?来了来了!那干粮渣子竟还能做诱饵?”花玉香大开眼界道。 条藤一扯,筲箕刚盖下,主仆俩人欢天喜地就扑了过去。没一会儿,花玉香就捏着鸟儿的脖子大胜而归。 在许惜风的示范下,花玉香全神贯注地看着,直到鸟儿被放了血、扒了毛、去了脏,最后放到烤架上。 而后,许惜风又领着丫头去挖蚯蚓钓鱼,去刨地瓜。他沿路还提点她哪种野菜和蘑菇能吃,那棵树上的果子怎么敲下来,怎么钻木取火……烤鱼和鸟烧弄好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花玉香还在拼命死吃,许惜风却在一边呆呆看着。 “唉?你怎么不吃呀?”难得花玉香抬起头,许惜风嘴角牵扯了一下,道:“今天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这有什么难的?本姑娘看一眼就会!”花玉香乐呵道。 许惜风却没这么乐观:“龙都行,旅途凶险。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得学会生存,明白吗?” “你……那猪脑袋里面,都装什么了?”目光徒然滞了滞,花玉香的眼睛忽地一润,说个话都有些口吃。 为掩饰当前的尴尬,花玉香撤开脸,背着主人的深情,牵强又打趣了两句:“不是有本姑娘护驾嘛,你还怕自己被老虎叼走啊?” ------------ 第069章、水戏鸳鸯 看着丫头怪里怪气的样子,许惜风就不太放心,长长短短又是一番念叨,直到花玉香挨着他肩头睡着。 默默摇头叹了一声,许惜风还是觉得,两月前的那种日子,比较舒坦一些。 两个月前,他们也曾路过这里。那时候,俩人的关系虽没这么近亲,却别有一番滋味。 那时,被疏林环绕的瞌睡湖畔,在黄昏中分外醉心。初春的风虽有点冷,但粼光衬托下的半边红霞天还不赖。 只惜,再好的风景,仍没能改变花玉香连日糟糕心情。她这份毛躁,来源于死皮赖脸要随她上山拜师的黄毛怪。 “本姑娘说了多少遍,别老跟着我!”花玉香回身嚷了一阵,就见许惜风怂恿下,疾步而至的顾笑言递来皮壶:“给!” 艰难咽了口唾沫,花玉香回过神来,还真觉得嗓子有点干,皮壶盖子一揭,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完了又嚷:“清风观已立令,不再收弟子了,你们到底明不明白?” 花玉香之所以闹心,不单因为规矩,她也不是很懂规矩的姑娘,只是山上的伙食不好,心地善良的她担心黄毛怪会挨饿。 天音观哪怕只多一张嘴,门人每顿的饭量就得减。所以,对偶尔破天荒进了师门的弟妹,大伙还真得好好伺候一番。 花玉香认为,黄毛怪虽然怪诞,好歹是读书人,清茶淡饭日子也能过,但若进了火坑,就不一样了。他这细皮嫩肉的,在天音观万一被罚去挑粪,不在粪池淹死才怪! 许惜风却不这样想,为了不让丫头挨饿,必须把她拐出师门。最好是留在他身边,好歹能糊口。天灾来时,还能有个照应。 念罢,许惜风忍不住就辩了一句:“总有例外吧?” “不行就不行!”花玉香还说着话,肚子噜一声叫了。 不远处的许惜风耳朵抖了抖,忙向顾笑言使眼色:“去干活!” “又是我?”顾笑言怪里怪气看了许惜风和花玉香一眼,就立歪心。 “还磨蹭什么?难不成要我去?没大没小的!”许惜风小声嚷嚷着,把顾笑言往林子的方向推了推,还往他屁屁上添了一脚。 花玉香看见,就不高兴,几步过来,张牙舞爪就吼:“唉?当着我面,你还欺善怕恶是不是?” “听见没?别老让人惦记,大伙都等着你开饭呢!”许惜风顶着身前巨大的压力,捡了块石头远远还砸顾笑言的脚。 顾笑言跃身一个侧闪,躲开暗器,就等着看好戏了:“公子,你要保重啊!” 话音没落,黄毛怪受罪了:“别,别打!脸不能打!哎呀……” 把师兄捉弄了一番后,顾笑言这才乐呵呵去打野味。晚饭,三人是围在篝火边上吃的,这些天习惯了。他们虽终日打打闹闹,到了吃饭时间,还真融洽得不行。 “唉?鱼有刺,不能这么吞!”每一顿饭,许惜风都干劲十足,生怕花玉香会怎么着:“兔子屁屁笑言喜欢,都留给他!” “咳咳……”正吃地瓜,顾笑言听着当即呛了一地。 回过神来,许惜风还不忘责难:“你看你,多浪费!” 饭后,为阻止花玉香舔树枝和手指,许惜风仍嚷嚷不停。顾笑言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水边。 “干嘛?我这会儿正忙着呢!丫头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许惜风抱怨道。 搭过师兄的肩,顾笑言神秘兮兮道:“唉,师兄!这地风景这么好,要不要来点助兴的玩意?” “啥?快说!”许惜风眼前一亮,摩拳擦掌就催。 “别急!先把兜里的银票拿来,我替你保管着!”顾笑言稀有地竟伸手问师兄要钱。 幸来顾笑言运气还不赖,和丫头相关的事,许惜风那是一掷千金:“什么葫芦里买什么药嘛?” “别卖关子,快告诉我!”把上百万两的银票往师弟手上一压,许惜风已急不可待。 “咱们先在这站着!”顾笑言像唱戏内样淡淡道。 许惜风拍拍屁屁:“站着了,然后呢?” “你看,那湖里有仙女沐浴耶!”顾笑言抬手一指。 “竟有这样的奇观?在哪?”许惜风探头探脑正全神贯注地找,屁屁忽然中了一脚:“哎呀!” “你……”噗通落水后,许惜风呛了两口,正要骂娘,顾笑言在岸边哭丧着脸就喊:“不好喇……公子掉水里喇……” “咦?有搞头!”许惜风一听,即在水里胡乱爬抓起来,还应景补了两句:“救命……救命啊……” 这时候,花玉香刚把每根手指细细吮了一遍,就听到了求救声。 “唉?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就掉水里了?”几步跑来一看,花玉香就觉神奇。 顾笑言擦着眼泪,有模有样道:“公子说,要摘个月亮给你当礼物,这弄着弄着,失足就落水了……” “那是他活该!”花玉香冷哼一声,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就为落水的原因探讨起来。 “唉!老子都快淹死了,你们有没有良心!”许惜风憋不住,就在水里闹。 想了想,花玉香若有所思道:“确实,这样是很容易会被淹死!” “什么?会被淹死?”恍然大悟满心惊,花玉香吸了口凉气,忙扯顾笑言的衣角:“唉?笑言快,快把他捞上来!” “笑……笑言不懂龙游……”顾笑言尴尬笑了笑。 愣了愣,花玉香即焦虑道:“那怎么办?” “你!”顾笑言眼睛一眯,若有所指道。 “我?”花玉香还在掂量,黄毛怪又喊:“唉!真要淹死了!” 话音刚落,花玉香转身再看,原本还在水面翻腾的黄毛怪竟然不见了! “人呢?”花玉香愣了愣,将海纹剑往地上一扔,跃身就往水里钻。 来回转了两圈,花玉香脑袋刚出水面,尽触眉头:“怎么没了?” 对于师兄的演技,顾笑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笑罢张口就喝:“花姑娘,那麻烦你再找找!” 花玉香眼珠子一转,这会儿真急了,深吸一口气,又往水下潜。 “你们这什么效率?真要把我淹死呀?”良久,许惜风冒了个泡,愤愤即朝岸边吼。 “可是,丫头下水很久了耶!”顾笑言愣了愣道。 “你说什么?”许惜风心头咯噔一跳:“完了,真出事了!” ------------ 第070章、温润美男 话音没落,许惜风眨眼已潜进了水里。 顾笑言前移两步,准备一同下水帮忙捞人,浪花中花玉香却冒了头:“见着人没?” “唉?”顾笑言刚抬起手,丫头又不见了。 真没想到,这俩个家伙竟然这么着急对方,顾笑言摇头就叹:“是在躲猫猫呢,还是他们运气真的背?故事书上老说,鸳鸯总会在不同的场合擦肩而过,原来是真的!”舒了口气,顾笑言缓缓便蹲在了岸边,见着水面有动静他就来一句:“没见着!” 遇着师兄他还说:“你先找,我就下来!” 久而久之,顾笑言也有些腻味,干脆叼着根野草往地上一躺,听着动静再嚷嚷两句。 “见着人没?”终于,异口同声的一句话,俩人碰面了。 “竟敢耍老娘?”花玉香气坏了,在水里追着黄毛怪就打。 气喘嘘嘘的俩人一口怨气没撒完,上岸竟还听到一声梦呓:“没见着……” 少时,顾笑言已被藤条绑着倒挂在树上:“唉!放我下来!我恐高!” “真没事吧?”花玉香哆嗦着正烤火。 “别嚷嚷,不然烧你头发!”朝顾笑言扔了根枯树枝,许惜风指着那头愤愤就嚷:“他身子骨硬朗得很,多挂两天没事!” 兄弟俩还喊着话,恰夜风一拂,花玉香的身子微微缩了缩。 许惜风回神一愣,忙道:“唉,你这身衣服,得换!” “哪来的衣服换?”花玉香闷道。 “这好办!我背囊里还有,给!那边林子,你自个儿去!我在这把风!”许惜风翻了好一阵,果然从背囊里翻了件干衣来。 探头看了看,见只有一件,花玉香就问:“那你呢?” “别管我,我能搞定!”许惜风摆手笑了笑。 一时间后,林子里去了两个人。 黑灯瞎火中,许惜风战战兢兢捣腾着:“你可别偷看啊!” “谁要偷看,你才别偷看呢!”花玉香听着就气。 好不容易换了男装,清清爽爽的花玉香回到篝火边当即愣住了。 许惜风却在树枝弄成的架子前一面凉衣服,一面若无其事道:“没见过俊男穿草裙啊?” “没见过……”没想到许惜风竟用树藤串着大叶子围在身上,花玉香凑前几步,揭着就看:“这是什么?” 愣了愣,许惜风忙往边上躲:“唉?你干嘛?草裙里面哪能随便翻?” “我……就是想看看……”花玉香有些尴尬。 许惜风则眼睛一眯:“不然你穿?” “我不穿!”花玉香摇头道。 “算了,不逗你了!待会儿,我教你怎么编!”喃喃说着话,许惜风随手拽过花玉香的湿衣,小心翼翼就往树枝上凉,还真贴心。 蹲在篝火边,看着全神贯注干活的许惜风,花玉香不知不觉就有些发痴:“没想到你这家伙认真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的啊!” 那时,恰巧晚风一袭,黄毛怪那头黄毛,和身上的树叶子都在飘。待他转过身来,花玉香才发现,这平日里低调的黄毛怪,身材竟这么好! 花玉香的感受并不虚,尽管许惜风不是彪形大汉,也不见得气宇轩昂,更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他的体格却非常矫健,骨架也坚实。 尤其夺目的是,他那八块能让女子疯狂的曲线分明、线条流畅的腹肌,配合着篝火下柔和而亲切的面容,竟还现着一种温润美,让人好生喜感。 这一细看,差点拢不上眼,花玉香还真想上去蹭一把。待许惜风凑近了坐下,花玉香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往身侧瞄。 她才留意到,眼下这完美结合的身姿,还有些疤痕,并且细细碎碎都是旧伤。 那是许惜风练功的时候磕碰来的,师傅和师弟下手常失分寸。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许惜风倒不觉得是坏事。 但这看着看着,丫头就想入非非,觉得黄毛怪很可能是因为家贫,给土地主搬砖,常受鞭打所至。 再加上他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几分疲塌,丫头当即就对黄毛怪生了几分怜惜,连带看向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为避免泄露练武的事,心虚的许惜风吱吱捂捂一个劲就逮着花玉香,说那草裙怎么编。花玉香哪有心思听,乱糟糟的脑袋下,小脸早已像蒸熟的粉馍馍。 她还不好意思走开,于是,阴阳怪气的俩人就这样挨着身足足聊了一宿。日上三竿的时候,还是挣脱了藤条的顾笑言把他俩唤醒的…… 两个月后的清晨,在同样的地方,许惜风侧着脑袋笑了笑:“醒喇?” 花玉香擦了擦眼睛,晃眼一看,还差点以为是两个月前。 “是不是梦到什么吃的了?看你口水都掉出来了!”许惜风抬手给丫头擦了擦嘴,那动作很自然,仿佛经常干。 “别胡说,我哪有?”花玉香倒没拒绝,搪塞了几句,心头却咯噔咯噔跳个不停。 嘴上虽然不说,但昨天夜里,她还真梦见主人先前穿草裙的样子了。 缓了神,许惜风便柔声道:“咱们收拾一下,走吧!很快就能到灵山!” “嗯!”花玉香点点头,冲着大好的心情,竟挽着主人的手一同上了马车。 侧目瞟了一眼,许惜风还真有些意外,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转心了,这么粘人?要是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三日后,众人已顺利抵达灵山。待将金斗满一干人在山下安顿好,主仆俩人便动身上山。 从山脚下抬头看,眼前直入云霄的大物,简直看不到顶。天梯虽有些损毁,保存得还算好,至少还能走人。 两旁的树郁郁葱葱的,也和五百年前一样。只是五百年前卓王火烧灵山后,动植物的种类已大幅减少。近年,更因为大面积抓捕,除了人,山上已经很难看到蹦蹦跳跳的活物了。 按时服用千斤丸的许惜风,走起天梯来,比较吃不消。和两个月前一样,是在花玉香搀扶下,才上去的。 顾笑言呢?两月前,许惜风为了突显他要拜师的诚意,并没有让顾笑言搀和。所以,那时他只负责拿行李,其实行李也不多。 思绪不知不觉倒退了两个月,三人好不容易到了山腰,也到了天音观的门前,花玉香羞答答把手一松,自顾自就往前走。许惜风这一看,也觉得有戏。正了衣冠,他规规矩矩便跟在丫头后面。 但丫头刚进门,把他往外一推,却道:“你不能进去!” “唉?”许惜风刚抬起手,想要嚷求两句,咔嘭一声,门已经合上了。 凑前两步,顾笑言就发愁:“怎么办?” ------------ 第071章、观前立威 “还能怎么办?等呗!”许惜风耸耸肩,在天音观门下来回踱了几步,回神就道:“快,找文房四宝来!” “这荒山野岭,哪来四宝?”顾笑言随口应了话,就觉不对劲:“该不会要我下山买吧?” “你看着办!”站着说话腰不疼,虽只淡淡提了一句,但许惜风知道,凭师弟的能耐,定可以办到。 一时间后,天音观上上下下仍在大堂打坐,酒足饭饱的花玉香和往常一样,进门想必就要嚷嚷一番,以吸引京文阳的注意:“师傅!” 张目一看,见这让人挂心了好些天爱徒平安回观,被扰了清修的掌门碧秀心暗暗舒了一口气,却板着脸道:“这些天,你是管闲事去喇,还是蹭吃蹭喝去喇?” “呵呵……都有……”挠挠脑袋,花玉香尴尬笑了笑。 师姐被责难,大伙虽已司空见惯,但在枯燥的天音观里,仍不失为乐子。当下,已有好些师弟妹窃笑。 “还笑?回头把你们都扔粪池里!”花玉香侧目一瞪,就吓唬人。 侠女的拳头,会让人伤到骨子里的。花玉香这一唬,大堂下还真鸦雀无声了。 对于花玉香大大咧咧的个性,碧秀心也是无能为力。面对这位自幼无父无母的小丫头,碧秀心觉得,这些年确实让她受委屈了。 带着那份若有若无的愧疚,碧秀心平日里对花玉香自然比较宠溺。这,也造就了小丫头今天的随心。 摇头叹罢,碧秀心即缓声道:“坐下,清修!” “哦……”花玉香应罢,将盘膝坐在京文阳身侧的小师妹一把挤开,挨着京文阳就坐:“去去去……” 海纹剑往边一搁,和大师兄深情对了一眼,俩人会意一笑。而后,她才有模有样学着师傅进行禅修。 碧秀心无奈使了眼色,让那被排挤的女徒弟自个儿找位置坐下。庆幸花玉香这趟下山,没闹出什么乱子,碧秀心摇头叹罢,正要闭目养神,门外轰隆一响,又动了她的心。 这一会儿,花玉香的心已是噗嗵直跳。她知道,定是黄毛怪为了引起师傅注意,在外面闹事了。怎么办?她出门一趟啥事没干,却惹了个黄毛怪回来!眼睛一闭,小丫头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花玉香正心事重重,在她的前方,正襟危坐的碧秀心,对于观内观外的事更是上心。毕竟这是她的祖业,饭碗丢不得。 睁了眼,碧秀心就问:“怎么回事?” 大伙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还是首徒京文阳先发了话:“师傅,可否容弟子出外查看?” “去吧。”下了师命,碧秀心这才徐徐合上了眼。 没一会儿,京文阳回来了,神色却有点不对。 见他对所察的事迟疑未报,碧秀心就触眉头:“阿阳,外面怎么了?” “弟子不才,无从说起。还请师傅屈尊降驾,亲去查看,比较妥当!”京文阳恭敬道。 “嗯!”沉声应罢,碧秀心拂袖而起,劲直就向观门去了。 在天音观生活有了年头,碧秀心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深悉不已。 才走到前院,她就发现了端倪:“丫头,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事?”瑟瑟缩缩躲在京文阳身后的花玉香,听着就惊,见大师兄没发话,她也又不敢妄语,只得佯装糊涂。 碧秀心却没打算放过她,抬头一指,沉声就问:“门外那棵百年松,怎么不见了?” 纵使对许惜风习武的事毫不知情,但顾笑言的能耐,花玉香是领教过的。她觉得,贴心人要真闹,把山头铲平了都有可能。 “我……不知道……”打了个冷战,花玉香硬着头皮撒了慌。 拿丫头没办法,碧秀心也只得绷着脸继续走。 到了门后,她方抬手道:“把门打开!” 吱呀一声,观门大开。看着外面无厘头的俩人,碧秀心的眼皮嘚嘚连跳了几下。在她身后,天音观的弟子纷纷探头探脑去看,完了不约而同也是一惊。 瞧见规规矩矩跪在门外的黄毛怪,身侧竖着的那块“拜师”字样的大牌匾,大伙才明白过来。为了制作牌匾,这俩笨蛋竟然把百年松折了。 折了树是一回事,但怎么折又是一回事。很快,观内已经为折树的法子议论纷纷。 有人说,用违背希约的雷管;有人则说,用锋利无比的斧头;还有人说,用铁齿铜牙嗑倒的。 但无论俩个怪人使用了哪种方法,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师傅眼皮底下干坏事,大伙还是给予了他俩极高的评价——煞笔! 碧秀心却不这样想,活了百年雷打不动的苍松,竟然倒了?并且是栽在俩个毛孩手里,未免太荒唐了吧? 依残木的断痕判断,这必然是内功所至。能有如此修为,恐怕首徒京文阳,都给比下去了。凝神一想,碧秀心的心情就很不好,脸面都有点挂不住了。 幸来,那黄毛小子身侧立着的,是拜师字样的牌匾。除花玉香外,天音观子弟无不是奔着学本事来的。只惜,师门现已景气得,大伙都急不可待地想离开。 如果不是拜师的时候发过毒誓,而这毒誓对于淳朴的南国人又具有非常的震慑力,恐怕天音观现已人去楼空。 这回求上观门的客人,来头定不小。这,也算是为师门挣脸面了吧?几番自我安慰后,碧秀心的眉头才稍舒缓了些。 在天音观众人打量俩位怪人的时候,顾笑言依旧闲来无事地东张西望,许惜风则暗暗观察着天音观的人。忽略掉那些杂碎,能入他法眼的,门下只有三人。 站在众人的最中间,也是最前面,不怒而威的美师太,毫无疑问是这里的掌门碧秀心。 作为月城四绝之一天琴宓菲的后人,碧秀心仍保有几分姿色。只惜历经五百载,宓菲身上那种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年脱俗感,在碧秀心身上已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世故。 年岁不大的碧秀心,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华年。若不是还沾着点仙风侠骨气,单纯用美妇一词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许惜风晃眼一看,就觉得碧秀心与花玉香颇有几分神似。不单是容姿,连气息也很相近。 如此推断,这美师太年轻的时候,和那清新小丫头一定更像。细细琢磨下,许惜风嘴角已现出一丝笑意。如何把转世花仙拐回家,他也总算有眉目了。 ------------ 第072章、敲门一砖 转视气势和威仪,再观习气和柔韧,许惜风很确定,若论武技,碧秀心必为天音之首。 十个碧秀心,应该牵强能和顾笑言打个平手吧?当然,这只是许惜风的猜测。 鉴于武痴沐剑明一直禁止许、顾俩兄弟施展全力,究竟师弟的修为到了哪个层次,许惜风还真摸不准。 念当下不是评估顾笑言实力的时候,许惜风收敛了心神,便继续观察。 碧秀心能在灵山只手翻云,左肩右膀少不了。入门较早,身为师姐的丫头花玉香如果算其一,其二必然是她大师兄。那位立在碧秀心右侧的魁梧男子,应该就是他。 常人乍一看,多半会认为京文阳除了身板高大,没什么特别的。但许惜风细一瞧,就觉得一字眉小牛眼的京文阳,应是个有几分能耐且稳扎稳打的男人。 日前,许惜风曾密令通银暗查天音观的情况。情报显示,碧秀心继任掌门的时候,虽仍保有严谨的门风,但迫于财困,门庭非常冷清。碧秀心膝下,最初也只有京文阳和花玉香俩位徒弟。 幸来,稍年长的京文阳是有壮志的人。他东奔西跑这些年,没混出个模样,却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事,自然也为师门添了侠名。这,才有了天音观今天人头挤挤,满堂挨饿的窘况。 窃地一笑,许惜风暗自庆幸,小丫头眼光还算不错。若要在天音观百里挑一,非京文阳莫属。 京文阳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轻触的眉宇间,那几丝淡淡的忧郁。这份沧桑和挫败感,若久视之,想必会让人心灰意冷,甚至对人生充满怀疑。 无亲无故的小丫头花玉香,对忧郁男神却有另一番评价。待在刀嘴婆心的京文阳身边,花玉香倒觉得很踏实。 她甚至能在他身上,找到父亲在旁的感觉。这份埋藏在姑娘心灵深处,对父爱的憧憬和可望,无法诉说,也无法割舍。 花玉香就连那好管闲事及好打不平的坏习惯,归根结底,也只是来源于对京文阳的崇拜和爱慕。 常言希地水深,仅凭三寸侠肠,不但容易犯险,而且还会祸及他人。轻则吃不了兜着走,重则像顾笑言一样,行尸走肉地活着。这些,都是许惜风不愿看到的。 空洞的目光,是京文阳五官之中最违和的部分,恰验证了许惜风的假设。这,充分显示了京文阳现时的无助,也确切说明了他遇到的瓶颈。尽管能在山下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他也干不长。 一个郁不得志的男人,这是许惜风对京文阳最初的评价。在并不尚武的年代,光凭一身好武功,以及心中几分正气,确实很难混。俩人虽是情敌,对于京文阳,许惜风也很同情。 只惜当下,乐善好施不是首务,评估天音观的综合实力,才是许惜风稳操胜券的第一步。 稍行掂量,许惜风便觉得,无论武技还是谋略,京文阳比碧秀心都要低一个档次。当然,比起无门无派的孙可望,京文阳还是强点。就是让京文阳一挑五个孙可望,估计也不是问题。 目光再往前伸,一直躲在京文阳身后的花玉香,才是许惜风这趟灵山之行的目标。 在天音观,身为大师姐的花玉香,武功还算名列前茅。只惜她心善,出招畏手畏脚的。她要是能放开来打,估计京文阳也占不了她几分便宜。 一番评估后,许惜风心里有了些底气。就在他刚想放话,和碧秀心攀谈几句的时候,天音观的大门却再次合上了。 “唉?那门怎么关了?”顾笑言有些愕然。 许惜风也只能概叹:“好事多磨呗!” 在许惜风和顾笑言看不见的门后,天音观里徐徐已生了些骚动。随窘名远播,近两年上山学艺的人已绝迹。今天的稀奇事,难免让杂碎们兴奋。 为未来师弟好打不平,作为行侠仗义的一部分,窃窃的私语声中,京文阳觉得很有必要在师傅面前美言几句。 但为了避免唐突,他决定还是先探探师傅心意:“师傅,为何如此决绝?” “门外之人虽有几分能耐,但麻布粗衣,想必和我们一样,食不果腹。就别祸害人家了……”不是不愿收徒,只是天音观养不起,叹了一口气,碧秀心默默向大堂的方向去了。 见师傅的背影有些失落,京文阳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往心里噎…… 结束清修的时候,花玉香忍不住回头往寨门方向又看了一眼。虽庆幸黄毛怪没得偿所愿,但见他被拒,她心里仍百感交集。黄毛怪不但跟来,还赖着不走了。这是福是祸,小丫头真不知道…… 顾笑言在梯旁草地再次醒来,已经是兄弟俩在门外呆的第七天。伸了个懒腰,他侧目一看,就见师兄仍神态安详地跪在原地。 “入个大定续七天?什么怪物嘛!”纵使伴许惜风学艺多年,顾笑言仍为师兄的修为感到惊叹。 若论武功,顾笑言自问不差;但比修心,他觉得还真是自愧不如。自幼修持《天心诀》的许惜风,确实有这优势。光是这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的壮举,在外人看来,他已和天人无异。 躺着、坐着、悠着,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百无聊赖的顾笑言正在发呆,许惜风长长舒了口闷气,可算张开了眼。 难得有人陪说话,顾笑言张嘴就发牢骚:“师兄,你这不是修炼,是要闷死我呀!” “这叫欲擒故纵,顺便显示一下诚意。时间差不多了,去办事吧……”入定间,真气运行了好几个周天,神清气爽的黄毛怪脑袋自然也特别灵光。 由于猜不透师兄的心机,瞟了他一眼,顾笑言只得半死不活道:“怎么弄?你得说呀!” “这么好的机会不修炼,日后哪有时间?”对师弟一番细细的点拨后,许惜风嘴角一扬,道:“去,敲门!” “敲门?唉,管用吗?”顾笑言这刚抬起手,要刨根问底,只见许惜风两眼一翻,装模作样就往侧倒。 愣了愣,顾笑言就笑:“闭关七天,怎么想出来的招还是这么瞎?” 一时间后,两位天音弟子正在前院扫地:“什么怪声?” “那黄毛怪水都没喝,别说怪声,过几天怪毛都没一根!”边上这人话音刚落,啪啦一声,砖头已稳稳地扣在他头上:“哎呀!” 悲声过后,摔在地上这家伙手往头一抹:“唉?还流血了!他娘亲的!走,找他们算账去!” ------------ 第073章、言下成婿 怒发冲冠的俩人愤愤才把门打开,碎银已分别落到他们手上。 神色瞬间一缓,来人即笑脸迎道:“这个大哥,不知有何吩咐?” “不才以砖敲门,实情非得已。我家公子向来羸弱,恐旧疾复发,已陷入昏迷。还望贵观能仗义相助,救他一命!”窃地一笑,顾笑言遂作焦虑状。 “身为名门,天音观岂能见死不救?师弟,来!咱们先把这位公子抬进去!”俩天音人一唱一和之间,许惜风已稳稳躺在客房的简榻上。 许惜风成功混入天音观时,后院花玉香的身侧,几位陪练拳脚的师弟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男子汉,就这么点出息呀?快起来!”这些天,心事重重的花玉香还真有些毛躁,闲着没事就找师弟们撒气。 没一会儿,一位早已伤痕累累的师弟又被她拽着脚拖到了草坪上:“师姐,不要啊!我真不行了!” “男人怎能说不行?不行也得行!师姐悠着点,这总行了吧?”花玉香正憋气嚷着,就见一小师弟匆匆上前道:“师姐,出事喇!” 玩得正兴,花玉香擦了把汗,回神就问:“啥事把你慌成这样?” “天音观要闹出人命喇!门外那……那黄毛怪旧疾复发,晕过去了。师傅这会儿,在客房替他把脉呢。他,还生死未卜呐!”小师弟战战兢兢道。 “什么?不是让你盯着的嘛?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往师弟脑后重重赏了一技,花玉香疾步就往客房的方向跑,只留下草坪上一伙哭哭啼啼的男人:“这不是告诉你了嘛?怎么还挨打?” 看着客房门外围满的人,花玉香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恰见顾笑言蹲在一边,她几步过去,就问:“笑言,那家伙怎么了吗?” “公子他,呜……”没想到顾笑言竟哭了。 “完了,出事了!”心头咯噔一跳,拨开门边的人,花玉香忙往客房里挤,可她前脚刚进门,就挨责难了:“谁让你进来的?” “我……”这话问得花玉香有些发蒙。 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出如何应答。 就在花玉香绞尽脑汁想要了解黄毛怪的病情时,碧秀心冷冷又道:“你们不练功,在这参合什么?阿阳!” “师傅,不知有何吩咐?”小心翼翼从人堆里出来,参合了围观的京文阳亦感几分脸热。 碧秀心狠狠瞪了大伙一眼,道:“你带他们去大堂静修,谁要偷懒,晚上不给饭吃!” “弟子明白!”应了话,京文阳回身急急就向大伙使眼色。 在天音观,京文阳的示意还是有分量的。没一会儿,聚在客房外的人已散尽。连带花玉香,也只得扭扭捏捏地离开。 见徒弟们走了,碧秀心这才稍舒缓些:“唉,外面的!把门关上!” 顾笑言也算机灵,嘴角一扬,不声不响便替碧秀心把事办了。 “别装了,起来吧!”侧瞟一眼,碧秀心自顾自往前踱了几步,背着许惜风就道。 尴尬笑笑,许惜风只得规规矩矩立起身来:“小婿自知才疏学浅,区区伎俩定瞒不过娘的法眼?” “谁是你娘?这里是天音观,你可别瞎喊!”庆幸将徒弟们都赶开了,但许惜风这一席话,仍让碧秀心深感骇然。 见碧秀心神色如此慌张,许惜风想必有戏,往地一跪道:“晚辈与花姑娘缘定三生,已苦寻她二十载,还望碧掌门成全!” 听着又是一愣,回想丫头的年纪,与这小子所述确有几分吻合,碧秀心回身就问:“自家门户都没报,竟敢上天音观提亲?” “晚辈姓许,名惜风,乃龙都先帝许广的幼子,虽为庶出,也是在册的!”许惜风道。 皇亲国戚?来头怎么这么大?且非天音观攀龙附凤,是人家自个儿求上门的。那丫头能耐长了呀! 虽是得意,但转念一想,碧秀心就觉不对,收敛了喜色,忙道:“丫头的事,她都不知,你怎猜到的?” “晚辈上辈子是只狐妖,所以鼻子比较灵……”许惜风傻笑道。 碧秀心这一听,简直欲哭无泪。未婚先孕这秘密,她守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被个黄毛小子识破了? 回了神,碧秀心即追问道:“你来拜师,还是提亲?” “都想!”许惜风坚定不移道。 “许公子说笑了吧?以你的修为,恐怕已在奴家之上。奴家有什么可教你的?”未等许惜风回话,碧秀心忽地转言道:“那老头是你什么人?” “哪个老头?”愣了愣,许惜风开口就问。 碧秀心眼睛一眯,道:“除了沐剑明那混蛋,还有谁?” “晚辈的师傅……”许惜风尴尬笑了笑。 没想到他这话却惹来不爽,碧秀心当下冷冷就哼了一声:“果然臭坑长不出臭草,徒弟和师傅一个德行,没皮没脸的!” “他老人家,怎么你了吗?”许惜风尝试打听。 越想越气,碧秀心张口就发牢骚:“偷了我天音观剑谱,还有脸年年回来唱山歌,天下怎么会有他那种人?” “唱的什么调?”许惜风眨了眨眼睛道。 愣了愣,碧秀心这才恍然醒悟,自己说多了,老脸一热,即道:“小子,你不想活了是吧?问这么多干嘛?” “晚辈失言,还请掌门恕罪!”许惜风忙道。 舒了口气,碧秀心缓了神,就质问:“你虽为皇族血脉,凭什么让奴家把丫头许配给你?” 碧秀心仍说着话,就见许惜风恭敬抵上了一纸银票。本想说银两只是身外之物,但碧秀心细一看,发现票面竟是十万两!在灵山,这可是天大的数字了! 稳了稳心神,碧秀心仗着势,遂强作镇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怀里爽快抽出另一张同样面额的银票,许惜风一本正经道:“今生虽同为为凡胎,但在晚辈心里,花姑娘确实不能用银子来衡量。这,只是见面礼。日前,晚辈与花姑娘幸助山北莫家,惩治十恶。这些银子,乃与恶人较量所获,理应算上天音观一份功劳!” 高帽一盖,仿佛收银子也变得天经地义的了。 掂量过后,碧秀心脸面随即柔和了些:“见面礼?难不成还有别的?” “晚辈虽才疏学浅,自问略懂经商。只需两月,晚辈必能找到让天音人人都有饱饭吃的办法!此外,先帝驾崩后曾立遗旨,让晚辈回朝辅政。如获天音相助,晚辈必能在龙都拥有一席之地。届时,水涨船高,天音观亦将名扬希地!”许惜风认真道。 “哦?竟有这事?若你所言不虚,别说区区一个丫头,天音观任你调遣。这里的人,也随你挑,包括奴家!”碧秀心面无表情道。 “晚辈定竭力而为,绝不让掌门失望!”看着许惜风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碧秀心暗暗点头,待牵强将银票收下,即缓声道:“还叫掌门?” “谢娘成全!”许惜风大喜,倒头就拜。 碧秀心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但纵使钓了金龟婿,毕竟这是私生女的终身大事,碧秀心也不敢马虎,沉吟一阵,张口就入正题道:“丫头的亲事,你准备怎么弄?” ------------ 第074章、半妾名分 生杀大权转眼到手,许惜风却感喜忧参半。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有了媒妁之言,珠联璧合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但许惜风转念一想,和花玉香相识不过半月。若他现时迎娶,恐有迫嫁之嫌。以花玉香的脾气,也不会乖乖就范。还是等她彻底放下京文阳,真心实意当他许家媳妇,再完事比较稳妥。 念罢,许惜风硬着头皮便谏言搪塞:“实不相瞒,小婿此回转世,乃负弥勒密旨,设法化解魔尊临终那道怨气。此劫不渡,天灾一至,恐灵生涂炭,纵使小婿有幸与花姑娘千里姻缘,亦不能长久。故,小婿曾对天起誓,劫后方行迎娶。银票为证,绝无虚言!” 能与圣人攀交情,碧秀心虽感魂神一震,但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不妥。 直到脸色完全暗下,碧秀心憋不住冷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给名分,却要把丫头带走吗?” 碧秀心所言甚是,恰也提醒了许惜风,名不正则言不顺。心急把花仙拐回家的他,真忽略了名分的事。 为妖多年的他,确实没把世俗往心里去。妖妖好上了,找个洞穴共修就完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今生成了人,许惜风觉得,那还是入乡随俗吧。 念罢,许惜风即探声道:“先定亲,可好?” 定亲是个办法,只是生米一天不成熟饭,若金龟反悔,丫头划不来。 眉头一触,碧秀心又瞪了许惜风一眼:“亲,是得定!难不成你这老狐狸就没别的办法?” 心头咯噔一跳,看来不给点好处还是不行的,许惜风老脸一热,便小心翼翼道:“有是有,就怕花姑娘受委屈……” “说吧……”掂量一霎,碧秀心决定还是先听听金龟的意见。 许惜风一面窥视着丈母娘的脸色,一面小小声道:“小婿尚武之事,知人甚少。龙都此行,恰需近身侍卫一名。若花姑娘能充通房,当有半妾的名分。” “完了你那些破事,赶紧把亲成了,知道吗?”碧秀心眼前一亮,收敛了喜色,遂缓声道。 许惜风终于舒了口气,笑着脸倒头又拜:“谢娘成全!” “别开心得太早,你们要走的路还很长!”话锋一转,碧秀心不禁为天音观的前程忧虑起来:“今天的约定,是你我之间的事,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许惜风点头道。 “天音观从不干预朝政,你也明白?” “晚辈明白!”许惜风再道。 对于金龟的悟性,碧秀心还是满意的。凭借他这分机灵,强强联合,要在龙都站稳脚跟确有可能。 “歇会儿,一块吃饭吧,就当喜宴!”言罢,母婿两贼贼对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 踏出客房的时候,见京文阳和顾笑言在外窃听,碧秀心就不是很高兴:“阿阳,你今天不想吃饭喇?” “若能为师门振兴了尽绵薄之力,徒儿甘愿少吃这一顿。”京文阳低着头道。 “有的是机会,先为殿下备餐吧!”淡淡回了一句,碧秀心头也不回,长袖一挥,已若有所思地离开。 看着师傅的背影,京文阳忽然感觉,天音观要变天了。再回视客房内这位其貌不扬,却让师妹几分挂心的男人,京文阳心头一阵热。这越看,他就越觉得,许惜风才是掌门似的。 几步上去,京文阳拱手便道:“不知殿下莅临,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以后就是一家人的,别客气!”只知京文阳好功名,没想到还挺机灵,许惜风当即做了些暗示。 本是无神的双眼唰的一亮,京文阳更殷勤道:“殿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只要文阳能办到,定竭力而为!” “请问……茅房在哪边?”许惜风眼珠子一转,悄声道。 愣了愣,京文阳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方笑口道:“殿下请随我来……” 憋了七天七夜,心头大石可算放下了。打发了京文阳后,独自在天音观转悠了一圈,许惜风感觉这空气特别清新。可是,他踱着踱着才走动后院,就见花玉香盘坐在草坪独自哭泣。 “难不成丫头不乐意?”心头咯噔一跳,许惜风几步上去就探:“怎么哭哭啼啼的?” “你死得好惨啊……”花玉香侧目看了一眼,自顾自又哭。 这大白天,丫头说的什么话? “我是怎么死的?”许惜风蹲下身,探头探脑又问。 “师弟妹们说,你是讨不着媳妇,憋死的……”花玉香擦着眼泪一板一眼道。 嗤嗤一笑,许惜风再问:“你不是侠女嘛,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怎不想个办法挽救一下?” “我也想啊,可是你已经死了,哇……”说着说着,花玉香越哭就越烈。 “我这不是又活过来了嘛?你可以开始挽救了!”许惜风喃喃说着话,已伸长了脖子等待救赎,可是刚闭上眼,就感觉脸上一阵怪疼:“呀呀呀……痛痛痛……” 回神一愣,花玉香重重往黄毛怪的脸狠捏了一把:“唉?我这不是做梦,你真的没死啊!” “哪这么容易死?”摆摆手,许惜风便挨着丫头凑合坐下。 花玉香遂骇然道:“你不是旧疾复发,晕过去了吗?本姑娘亲眼看见的!” “不装神弄鬼,怎能坐这和你说话?”许惜风洋洋自得刚说完,侧目一看,母夜叉元气瞬间已全然恢复了:“好啊,你竟敢耍老娘?还耍我师傅、师兄、师弟、师妹?我饶不了你!” “你要干嘛?别别……哎呦!”许惜风吃了一脚,在地上滚了几圈,摸着屁屁爬起来,拔腿就跑;身后,母夜叉则穷追不舍。 仅有俩人的后院,很快恢复了生机。 受一技踢裆撇臂、骑背小缠,许惜风已哀声连连:“救命啊……啊……” “这黄毛怪,和玉香师姐挺般配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凄厉的求饶声正此起彼伏,躲在各个角落的师弟妹们不禁窃窃私语:“就是就是,常人怎受得起这些招?有个人愿意为天音观牺牲,总是好的嘛!” 相比起折损千年松那点小事,心甘情愿当花玉香陪练的许惜风,在天音观一时名声大震。用膳时间,许惜风发现杂碎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 第075章、画鸡充鸡 “人长得帅没办法,到哪都特惹眼!看来,明天的头发得再挠乱些,整个老乞丐那样,才行!”黯然叹罢,情不自禁将乱发往后销魂一拨,在京文阳的前引下,许惜风已低调入席。 “那小子才来一天,竟能与掌门并桌?”看着席位,堂下众人尽是瞠目结舌:“何止并桌,还有大师兄和玉香师姐作陪呢!” 掌门跟前所放的地瓜,块头通常比较大。与掌门共餐,意味着能多吃一口。在食不果腹的天音观,只有受赏弟子,得此厚待。这,真让人羡慕。 堂下正是窃窃私语,主桌上已是一番拉扯。幸来,推脱下,许惜风还是把主座还给了丈母娘。 于是,五人小桌的座次,便定下了。依希地礼节,掌门碧秀心身为主陪,就座于大门的正对面。许惜风和顾笑言作为主副宾,则分坐碧秀心两侧。顾笑言在左,而许惜风在右。 许惜风右侧,自然是陪吃喝的花玉香;顾笑言也不孤狗,由他左侧的京文阳伺候。大门的方向是上菜位,特地被空了出来。 然而,这看似不起眼的座次,却揭示了当下天音观众人的分量。至少,那也是掌门心中,各人的分量。对于金龟的识体,碧秀心连连点头。入席后,她即朗声引荐。 “为师身侧这一位,是我观今日的贵宾,许广帝之子,惜风殿下。为天音人人有饱饭吃,他不辞千里而来。在此,我以天音观掌门身份郑重宣布,我观将视殿下为天音尊者。”顿了顿,碧秀心接着道:“咱们,先敬殿下一杯水酒!” 笑意中,许惜风谦卑一举,碗已见底。愣了愣,他暗地就笑。原来是水,难怪叫水酒! 还是狐妖的时候,许惜风喝得最多的是泉水和溪水。因常年被猎人追杀,顾不上觅食的他,自然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喝口清水,就要跑好几里路。 对他而言,水可是保命的东西,比起花仙所酿的花酒,口感虽差点,好歹无污染,值得一偿。 搁下貌似酒杯的古木碗,许惜风抹了嘴抬头再看,就发现众人的眼神,比刚才更怪了。唯有花玉香,仍眨着眼睛左看右看,一脸无知的样。 其实,这也不怪她,皇帝是啥,他儿子是啥,花玉香还真没那概念。天音尊者这名字师傅提过,不巧花玉香又没往心里去。 各地来的师弟妹却不一样,他们好歹知道那是高大尚,并且不是一般的高大尚。 看着堂下的情况,向来低调的许惜风眉心一紧。虽不动声色,心里早已骂开。大惊小怪的,他们这是在看戏呢,还是看猴呢? 许惜风不能理解,京文阳却明白得很。天音尊者作为赋予卓绝贡献的外人的荣耀,只是虚衔,分量却不轻。 立观以来,除了祖师娘宓菲曾获此封号,尚无第二人。故,受此封号者,依礼与掌门平辈而论。 突然而立的这半个掌门,也可以算是小师叔。师弟妹们对此深感骇然,很正常。 见许惜风一脸疑惑,未待碧秀心发话,京文阳即借醉说了句:“日后,还请师叔多多关照!” “哦?”许惜风一听,可算明白过来,丈母娘这谢礼分量可不轻。 而对于这位能恰如时分提醒贵客的好心人,庆幸之际,许惜风不免暗暗担心。 在历经挫折和自醒后,京文阳这小子似乎变得不那么死板了。利字当头,虽无可厚非,懂见风使舵,也确是能耐,但二人不过点头之交,没事献殷勤,甚至无视现任掌门,当是非贱即盗。 转念一想,许惜风便知,京文阳这是想借势了。只惜,若哪边硬就往哪边倒,此人必不牢靠。 朝野外,许惜风丈着财大气粗,要拢他的心,可谓轻而易举;但在朝野中,一山还有一山高,是常态。不说外人,许惜风俩位皇兄——云帝和诺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京文阳在朝展露头角之时,哪位皇兄若要挖墙,这人必屁颠屁颠跑掉。可用,但不长久,这是许惜风对京文阳的第二个推断。 招兵买马之时,用他凑合一下也行。但对于他的底线,许惜风觉得日后还是有必要再摸一摸。 无奈之下,许惜风转眼堆起笑脸,就打趣道:“光我关照你,你不关照我呀?” 没想到金龟还挺会暖场,碧秀心这一听,就想笑。 回了神,她这才想起开饭的事:“上菜吧!” 常宴上菜的闲暇,宾客会拉拉家常。这天音观倒特别,掌门拂袖手一抬,堂下瞬间鸦雀无声。 张目一看,许惜风才发现,上菜的人虽还没来,但早饿疯了的天音子弟,目光已不约而同转向门外。 那个方向,大伙还能看见黄鸭蛋一样的夕阳。在余晖消尽前用膳,大概是为了避免点灯。 与黄昏的感受正好相反,那些背着许惜风的目光,是一天的期待。仿佛在说希地还有梦,但除了能学得几招花剑,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借机一番打量后,许惜风便觉得,天音观的情况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糟。与唬虎寨的新巧恰恰相反,这地的古朴,竟与清辉阁几分相似。观外山清水秀,观内日久失修。 虽曾鼎盛一时,但历经五百载沧海桑田后,天音观已朱漆暗哑、顶瓦不全、衰败尽显。门头那两根梁柱上,甚至还有裂痕。 四面旧墙下,刚搬来的简木桌凳五列排开。许惜风一眼便知,那是灵山原木所制。凳腿上,剑雕的花,还不赖。只惜陈设极简,堂下几乎没有其他装饰物。 大堂最里面,挂有天音观祖师胡道元和祖师母宓菲的画像。旧归旧,祭坛打扫得还算干净。画像之下,立着个旧香炉。依梗而判,供奉所用的也只是粗制的小檀香。 清修所用的圆席,则被整齐地叠在祭坛一侧。估计清修、论道、吃饭,都在这。人气还算旺,只是颇像难民聚居地。 为妖不易,处世也一样。一心学艺,是好事;学有所长,却无用武之地,未免可惜。看着眼前苦难的天音子弟,许惜风暗暗叹罢,也立定决心,要改变这里的现状。 “来了来了……”众人的雀跃声中,许惜风回过神来,就见一只香鸡被径直端到眼前。 哦?还有荤?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吧!许惜风正暗自庆幸,没想到别的圆桌,接着端上的却只是一幅画。 画里那鸡,似乎还添了些香料。许惜风鼻子灵,竟嗅出来了,香料里伴的竟是鸡骨研成的细粉。 天音观这是画鸡充鸡吗?一年能省三千多只,为数可不小。这天音观不经商,太浪费了! ------------ 第076章、掌上明珠 陆续上桌的菜更简单,烤地瓜、煮豆苗、萝卜干配上稀米汤。这菜清清淡淡,乍看没问题,惜分量都不多。 依量而判,每人只能分得半个地瓜和一碗米粒不多的稀汤。煮豆苗和萝卜干算是配菜,估计会很咸。 那豆苗也是加菜,平日少见。天音每天只开灶一次,一般过午不食。为了迎客,大伙中饭可都没吃。回想入宴前顾笑言弄来的情报,再比对眼下的实物,许惜风的心不禁有点酸。 “殿下,起筷吧!”难得能为金龟婿备上一只不带蛋的整鸡,碧秀心带着几分温婉,淡淡一笑,现出一副很有诚意的样子。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牵强回了礼,许惜风就发现自己瞬间又成了焦点。 那只水蒸鸡大大咧咧搁在眼前,想必丈母娘的意思是让他全吃了,才有力气生个白胖的娃。可是,他要真这么干,哭的第一个人,想必就是吃货花玉香了。 缓了缓,许惜风皎洁一语,道:“笑言!” “是,公子!”稳稳接过盘子,顾笑言不知从哪摸出一短刃,唰唰就削起来。 原本,顾笑言还想装模作样把鸡抛上半空,好显摆一下刀法。由于担心被师兄责难,他只得按部就班扶着木盘慢慢来。为掩人耳目,他还故意放慢了手脚,甚至收敛的气势。 但要分一只鸡,对他而言,还是太简单。在碧秀心、京文阳和花玉香惊骇的目光中,一炷香不到,鸡已分好了。 除了完好的腿、翅、头、股,鸡身已是骨肉分离。不但骨连结全然分开;而且肉也成了丝。这野鸡,骨一堆肉一堆,外头还围一圈好东西,被整得跟鸳鸯锅似的。 那过程,行刀毫不拖沓;那成果,更是登峰造极。不但内功深厚,出招也很巧,怎会有如此精妙的剑法? 纵使御膳房首厨,也难离出这么净的鸡。碧秀心和京文阳见着一阵心惊,对许顾俩人的评价暗暗又提了一个档次。 “掌门,这香鸡腿肉最嫩,是晚辈孝敬您的!”丈母娘必须讨好,许惜风嬉皮笑脸当即给她挑了最好那一块。 他这放眼一看,碧秀心已是笑不拢嘴,似乎对金龟婿的表现非常满意。收敛了喜色,许惜风遂给京文阳和顾笑言各夹了一只鸡翅。 “京大哥,来只翅,他日必雄鹰展翅、大展宏图!”哄了京文阳两句,见他已是眉开眼笑,许惜风转言就教训师弟:“你呢,也别胡思乱想,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顾笑言正看着许惜风窃笑,京文阳已将手中翅折成两半,自个儿留了一半,却给了花玉香一半。看得口水四溢的花玉香眼前一亮,激动得差点掉出眼泪来。 “你的!”虽庆幸京文阳待丫头还算不错,但许惜风仍有些不高兴,不冷不热把剩下那鸡腿递给了她。 而后,他只往自个儿碗里留了鸡头和鸡股。 没想到金龟婿还挺会来事,暗暗点了头,碧秀心便着京文阳道:“阿阳,把这鸡,拿下去分!” “弟子明白!”应罢,京文阳捧着香鸡就下去了。 由于这鸡切得好,分起来也比较方便。为避免争吵,在京文阳监督下,每位子弟规规矩矩取了自己那一份鸡丝,有的则是鸡骨。分量虽少,由于公平,大伙还是满意的。 借着分食的空当,顾笑言也把自己碗里那鸡翅拆成了两半。一半,他本想给师兄递过去,可是接过师兄的眼神,顾笑言暗暗叹了口气,只得把那半只鸡翅移到花玉香的碗里。 花玉香这一看,简直乐坏了,边吃边哭道:“你们待我真好!” 眼下的情景有点意思了。碧秀心暗地一琢磨,就觉得许惜风知道将好东西留给长辈和媳妇,人品没问题;懂得笼络人心,行事也老到;关键是,看了看大伙碗里的,最终的好处,还是丫头捞得多,这下当娘的碧秀心可就放心了。 “丫头,多吃点吧!”碧秀心说着话,就把自己那份鸡腿也给了花玉香。 “师傅,那你呢?”见花玉香吃着一愣,许惜风忙把自己碗里的鸡股给了丈母娘,嘴里还声声道:“作为咱们坚实的后盾,想来这鸡股,还是留给掌门,最合适!没了那后顾之忧,有啥事,我牵头,大伙只管冲就行!” “你小子,尽说胡话!”见许惜风满嘴油舌,碧秀心摇头叹罢,暗暗也羡慕:“这丫头的命,比她娘要好太多了!” 许惜风这一听,陪着咯咯就笑。想来一天半天少吃点不会死,用膳的时候,许惜风又强迫顾笑言,给花玉香凑了整只地瓜。 在一桌人的悉心照顾下,花玉香犹如掌上明珠,连一顿看似普通的稀汤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私生女莹莹的笑意,碧秀心就感欣慰。刚入夜,她便鲜有地把花玉香叫去私聊,好哄她接下那半妾的名分。 恰花玉香心情好,蹦蹦跳跳进了屋,开口就问:“师傅,找我有事?” “当然有!来,坐这……”在碧秀心的热情张罗下,花玉香很快被拉到了铜镜前:“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花玉香一直扭扭捏捏晃动着胳膊,碧秀心费了好大劲,很不容易才把她按在简木圆凳上:“别说话,师傅先替你梳个装!” “噢……”今夜,师傅虽怪里怪气的,好歹还是师傅,花玉香也不计较,眼睛一闭,就乖乖候在那了。 不多时,屋子里徒然生了些暖意,丫头耳边也起了喃喃之声:“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老爷好运,路遇贵人……” “师傅,你念叨着什么呀?香儿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花玉香仍惬意地说话时,碧秀心悄然抹了眼角的泪花,便牵强做声道:“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日后殿下会替为师教你的……” “什么?”愣了愣,回身一看,见碧秀心挂着半颊泪,丫头就心慌:“师傅,你怎么喇?” “别闹,头还没梳完!”碧秀心有些哽咽。 花玉香这一听,噔一下立起身,眉眼一拧,即骇然道:“是不是那黄毛怪欺负你了?香儿这就找他算账去!” “这说的什么话?你乖乖坐下!”碧秀心耐心哄着。 “香儿不坐!”花玉香胳膊一晃,脱开碧秀心的手,焦急又道:“师傅,你老实告诉我,天音观是不是出什么事喇?” “好好好,你先坐下……这事,师傅正要找你说!”碧秀心缓和了两句,把丫头安抚下来,才道:“殿下待我天音观有恩,你可知道?” “殿下是什么?”花玉香眨着眼睛,忽然杀了她亲娘一个措手不及。 碧秀心也没识几个字,那几个字还是丫头她爹教的。她哪知道殿下是什么鬼?只是在外头闯荡时,见别人管皇帝的儿子这么叫,她也跟着叫呗。 翻来覆去想不通,碧秀心于是把心一横,干脆道:“殿下就是黄毛怪!” ------------ 第077章、心肝宝贝 “那家伙对天音观有恩?”花玉香几分诧异道。 碧秀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彩礼,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你自己看。” “二十万两?”看着眼前的银票,花玉香眼睛唰一下红透了:“师傅……” 见花玉香感动成这样,碧秀心想来有戏,刚要往下说,没想到那丫头张嘴就哭:“咱们虽然吃不饱,但劫银号是要坐牢的呀!” “你胡说什么?”愣了愣,碧秀心气得直冒烟,忙解释道:“这银票,是惜风殿下捐赠的!” “殿下?”花玉香一时仍反应不过来。 差点被气憋,碧秀心只得耐心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殿下就是黄毛怪!” “噢……”花玉香恍然大悟,转言又问:“他一穷二白,哪来的钱?” 皇帝的儿子会很穷吗?听着丫头的论调,碧秀心差点晕死过去。可她回神一想,天下人无利不往,这傻乎乎的丫头,却独树一帜,在纸醉金迷的希地,倒是股清流。 暗暗点了头,碧秀心侧目一瞪,道:“那黄毛怪曾说,银票是你们与山北十恶较技所获,可有此事?” “噢,我想起来了!可是,香儿明明记得,没这么少的!”花玉香这惊人一语,说得碧秀心又是一晕,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和金龟婿厮混得太久,二十万两银票都不当一回事了!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碧秀心终于从花玉香的喃喃自语中,得到了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对,重建莫府和银蛇寨,好像也花了不少钱!” “可是,那家伙干嘛给我们钱?”花玉香回神问了句。 碧秀心总不能明里告诉她是彩礼钱吧?打小就嚷嚷着和大师兄成亲,这丫头若知道忽然要改嫁,那不疯掉才怪! 转念一想,碧秀心可算明白金龟婿的苦心了。他是要建一座近水楼台,好把丫头的心月先摘下来。 没想到啊,那小子竟想得这么远!既然是好事,身为丈母娘的碧秀心就觉得,该好好帮他一把。 于是眼珠子一转,碧秀心道:“那钱有你一份,反正你也用不上,就当捐给天音观吧,还是可以缓解一下燃眉之急的。” 财不露白,担心丫头拿走,还说着话,碧秀心快手一掠,鬼鬼祟祟又把银票藏了起来。 而后,她才正儿八经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黄毛怪说,会想办法让天音观人人都有饱饭吃!” 听着就是一愣,花玉香眨着眼睛就想,这天音观上百号人,要能都吃饱,多难呀! 幸来,经过营救莫菲那事,花玉香觉得黄毛怪还真不是瞎掰。大不了她再借个膝盖他躺一躺,又或者替他把汗擦一擦,他应该还是能想出法子来的吧? 念罢,花玉香抬起头:“香儿觉得,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碧秀心这一听,更是放心,舒了口气,便入正题道:“那黄毛怪要回龙都当官,你知道?” “香儿听说过,好像是有那么回事。”花玉香喃喃道。 盯着花玉香的脸,碧秀心小心翼翼又探:“那他不懂武功,你也知道?” 想起长毛怪那怂样,懂点拳脚的花玉香洋洋自得就道:“走几步都要气喘,要说他懂武功,香儿还真不信呢!” 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也罢,旅途凶险,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 暗地一叹,碧秀心腰杆一挺,便正经道:“既然那黄毛怪对天音观有恩,咱们不能知恩不报。如需确保弱不禁风的黄毛怪安然回朝,咱们应该怎么办呐?” 咯咯一笑,花玉香随口就道:“那不简单?找几位师弟什么的沿途护着他,不就好喇?” “对,为师正有此意!”见闺女被下了套,碧秀心暗地一喜,却不动声色。 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什么,花玉香忙道:“师傅,香儿才回来没几天,我不要大师兄走!” “那你替他!”碧秀心冷冷道。 “我?”花玉香又是一愣,遂吱吱捂捂道:“我,不太好吧?” “大户人家,身侧跟几个丫头是常事,恰掩人耳目!难不成,要让你那几位剑都耍不好的小师妹,以身涉险?”碧秀心见站着理,呼哧呼哧就说了一轮。 这事,交给小师妹们来办,确实不妥,闹不好还真被黄毛怪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呢! 花玉香自知理亏,一时竟找不到辩词,歪着脑袋喃喃就傻在那了:“这……” “你得记住,事关重大,必须贴——身护驾,寸步不离,懂吗?”碧秀心绷着脸,现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特地还把重点强调了一遍。 花玉香有些委屈,喃喃就问:“那夜里怎么办?香儿总不能和那家伙挤一块睡吧?” “那你说,要是夜里来了刺客,而你一时三刻赶不来,那该怎么办?”又瞪了丫头一眼,碧秀心一再补充道:“你把自己当通房丫头,就行了!至于有没凑一块睡,这为师管不了!” 听着这话,花玉香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就蒙了:“通房丫头?那是什么呀?” “就是让你啥都别管,日里夜里装个样,吃喝拉撒绑一块,就行!”碧秀心也不便说得太透,说罢郑重其事又补充了几句:“旅途虽凶险,师傅在这里再提醒一遍。首先,你得记住,自己是天音观的弟子;其次,你的主要目标不是护那什么黄毛怪,是要照顾好自己!” “咦?刚不是说要护着那家伙吗?”花玉香莫名其妙道。 为了让私生女过上好日子,碧秀心的利嘴这会儿倒是巧,拐弯抹角说得一溜一溜的:“你得活着,才能护着他呀!” “噢……香儿明白了……”喃喃应了话,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花玉香的眼睛又泛了红:“师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在花玉香的印象中,冷脸的碧秀心好像一直都想赶她下山。但她并不知道,这位亲娘实在不忍心女儿在天音观挨饿。 众弟子面前,碧秀心也不便对区区一个小丫头过于偏袒,所以只能暗示首徒京文阳多看着些。 一眨眼,小丫头这么大了。早些年,碧秀心就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丫头嫁出去。现在真要嫁了,当娘的却又舍不得。百感交集下,碧秀心当即就有几分动容。 “怎么会?为师……为师就你一个丫头!”碧秀心这一听,心里早酸透了,探手就将花玉香的脑袋捂在怀里,这是丫头懂事后,她娘第一次抱她,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等你那什么黄毛怪,忙完了手头的事,让他领着你,常回来看看……” “师傅……”终于没忍住,花玉香哗啦一下哭了起来;碧秀心比较坚韧些,虽默不作声,泪已止不住往下掉。 母女俩哭了好一会儿,碧秀心缓下心神,便是苦苦一笑:“以前老叫你丫头,没想到这唤着唤着真成丫头了!” “也罢,丫头到了岁数,总是要送出门的……”喃喃一番自语,碧秀心抚着花玉香的脑袋,泪喜道:“你不是说一直喜欢为师这把木梳子吗?来,拿着……就当为师送你的礼物!” “这心肝宝贝,师傅不是从不离身的吗?”花玉香抬头问。 抹了抹花玉香脸角的泪花,碧秀心笑道:“傻丫头,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 ------------ 第078章、地瓜吃人 平日里虽大大咧咧,但花玉香毕竟是姑娘,爱美之心人皆有。在这一穷二白的天音观,唯有师傅这木梳子可以弄弄头发。 更重要的是,梳子上恰刻了个“花”字。每当看着这玩意,花玉香就特有存在感,所以自小就爱偷来玩,哪怕被师傅追打盯罚。 没想到师傅竟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暖意一荡,花玉香接过木梳子细细便打量起来。眼下并不花俏的小东西,表面磨砺得却很光滑。显然,工匠非常用心。 可是,这看着看着,花玉香便觉得不对劲。 回神一瞧,她才发现这点了灯:“师傅,你不是说过,天音观夜里不许点灯的嘛?” “让为师再好好看看你……”碧秀心抚着丫头的脸,还说着话,花玉香往她怀里一扑,便泣道:“师傅,香儿不走!香儿要一直陪着你!” “傻丫头,别闹!饿了近二十个年头,还不够啊?”安抚了几句,碧秀心转言便道:“好了,那头发回去你自己弄吧。待会儿,陪师傅去黄毛怪那。” 听着一愣,花玉香小脸一热,抬了头,结结巴巴就问:“这大半夜,咱们去找他干嘛呀?” “这不是要充通房嘛,担心你不适应,得先习惯习惯。”碧秀心苦口婆心道。 有感莫名其妙,花玉香张嘴就问:“习惯?怎么习惯?” “就是让你们搁一屋里过夜!”碧秀心道。 愣了愣,花玉香就有些吱吱捂捂:“又不是没一起待过,不用习了吧?” 说这话,花玉香心虚。之前,是莫家屋子被烧了,大伙才挤一屋睡。并且不是孤男寡女,那顾笑言在看着的。 这,突然要把她和黄毛怪关一屋里。花玉香觉得,还真怪别扭的。碧秀心却不这样想。 “一屋待过?”碧秀心的眼睛瞬间眯成了线,仿佛要从丫头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就一番怀疑。 花玉香心一急,都成哑巴了:“不是你想的那种待,是凑合一块!” “噢……”反正迟早要充通房,碧秀心也不在这事上多纠缠,但眼不见的东西,她还真不放心:“那正好,温故知新!” “啊?”母女俩一番拉扯,转眼已到了客房:“哎哟……师傅,香儿不嘛……” 在天音观的地方,碧秀心也懒得敲门,往里一推,就把花玉香塞了进去:“天亮前你要跑出来,为师断了你的腿!” 唬了一轮,嘭的一下,门不但合上了,还给上了锁。 门后,花玉香急得拍门直嚷嚷:“师傅,放我出去!师傅!” 七天七夜没吃东西,大晚上又把好吃的都给了丫头,许惜风早一会儿那肚子可是闹得咕咕直叫。好不容易想着各式美食,当然了,必须有花仙陪着吃,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闹醒了。 “哎哟,这谁呀?”立起半身睁眼一看,见转世花仙竟在自己屋里,许惜风擦了眼睛再看,不吓着才怪:“我去,你哪冒出来的?” “你以为我想啊?”急得正跺脚,回眸一瞪,花玉香几步过来就要抢占地盘:“你!” “我?我怎么了?”许惜风话音没落,就听花玉香道:“你起来!” “唉?你堂堂个大师姐来客房还赶我走?这怎么回事?”许惜风抱屈道。 花玉香也很憋气,重重往榻沿一坐就噌:“还不是因为你,没事上山找师傅说那一通有的没的。现在好喇,累得本姑娘也被赶下山了!” 眼珠子一转,许惜风算明白过来了,忙搪塞道:“掌门好意,我总不能不领情吧?”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你,下去。”回过神来,花玉香又唬。 许惜风脑袋瓜一转,想来简榻一人分一半,总比睡地板舒服,忙赖皮道:“唉,和你商量个事,怎样?” “本姑娘困了,不想商量!”头往侧一撇,花玉香噌道。 “好好好……你说了算……”想来这男欢女爱的事,确实不能勉强,若非要勉强,丫头也不懂。 摇头叹罢,许惜风唯有依依不舍爬起来。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她太远,于是挨着榻沿沿地坐下,就准备打盹。可是刚坐没久,那肚子就叫了。咕一声,在黑屋里可响。 花玉香听着嗤一下笑出声来:“没吃饱吧?还逞强?七天七夜就吃这么点,下午本姑娘还以为你死了呢!” “见你一面,我容易嘛?”许惜风回眸喃喃落了句,就见半块地瓜递来:“唉?你衣服里还能藏地瓜呀?” 说着话,那毛手还真往丫头衣领里面翻。 “你干嘛?”见花玉香愣了愣,正要发难,许惜风忙一摆手道:“好好好,改天再探究!” “怕你饿着,特地留下的!”稳了心神,花玉香就有些吱吱捂捂,也没好意思看他,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嚷。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的!”欣慰说着话,许惜风接下吃的,正要往嘴里塞,却听到身后咕的一响。 住了嘴,黄毛怪回神就心疼:“你也没吃饱吧!” “这有什么办法呀?”长长叹了一口气,花玉香也很无奈。 “你吃!”许惜风要把地瓜给她,花玉香却不乐意:“我不吃!就这半个,我吃了你吃啥?” “好,不和你挣。一人一半怎样?”许惜风也不和她怄气,反正这嘴斗下去,谁也捞不着好,脑子一转,点子就来了。 花玉香其实还真想吃,思前想后掂量了一下:“你等会儿!” 说着话,她几步踱到墙角,就摸棍子。 “这大半夜,你捣腾那棍子干嘛呀?”许惜风莫名其妙道。 “说你孤陋寡闻就是孤陋寡闻!”喃喃噌了句,花玉香提着那长棍往上就捅。 吱呀一声,瓦顶竟开出个天窗来。这是为了省灯油,特地加的。花玉香怕那地瓜撒地上,特地把月亮圈了进来。 “哟,这破地方还有机关呐?”许惜风抬头一看,就生感慨。 花玉香听着当然不高兴:“什么破地方?” “噢不,我……饿昏头了,吐字不清!本想说这地方还真精巧,能看月亮呢!”掺着额上了冷汗,许惜风好不容易结巴圆了话。 “这还差不多!”花玉香噌了一句,几步过来,拍拍屁屁就挨许惜风坐下:“快快快!” “刚谁说不吃的呀?”笑了笑,许惜风随口打趣了句,掰了份大点的,便给她递去。 “呵呵,好吃……”吃货最容易满足,得了地瓜唰唰就啃;许惜风却像木头一样,边呆呆看着她边傻傻地把地瓜往嘴里塞。 地瓜什么味,老狐狸还真没偿出来;但有花仙陪着吃,他心里总是甜的。没一会儿功夫,俩人连皮带瓜才下了肚,花玉香忍不住又要吮手指。 黄毛怪一看,忙去拉劝:“唉?你干嘛?说你多少遍了?手指不能吃!” 这还说着话,就见花玉香把他手一抓,张口又吮。这其实也不怪她,小丫头终日活蹦乱跳,又爱打闹,当然饿得快。在天音观的时候,饿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 可是前段时间老跟着黄毛怪和竹竿男厮混,每天好吃好喝被当神仙供着,她回家当然不习惯。许惜风本想劝两句,可是那手指上麻麻的感觉,却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 第079章、因地制宜 突然被这么一整,许惜风当即感觉有点别扭。可是,花玉香接下来的的举动,更让他瞠目结舌。那饿疯了的丫头吮完俩人手指头,捧起他的脸,竟往他嘴角舔。 许惜风这会儿,心可是噗通噗通跳着,大气都没敢呼一口,直到花玉香把他的唇边秋风落叶般扫了一遍,他才结结巴巴开了口:“你……干嘛?” “那地瓜沫粘边上了,不吃多浪费啊!”花玉香眨着大眼睛。 这一听,许惜风简直无语到了极点。眼前吃货这般大大咧咧,要是哪天路上碰一头猪,那不完蛋了? 许惜风这担心不无道理,却也不是必然。花玉香身为侠女,外出还得顾师门的脸面,自然会收敛着点。 面对黄毛怪却不一样,大伙混了有些日子,花玉香真情流露,无可厚非。 小丫头这会儿还惦着那地瓜的味道,许惜风默默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接过肩,就往她脸上亲了一口。那轻柔的举动,毫不造作,充满爱怜。 一时没反应过来,花玉香愣了愣,就问:“我脸上有地瓜?” “不是。”顿了顿,许惜风望穿秋水道:“当一个人亲你,就表示他对你有好感。” 许惜风这翻话,说得也没错,很多时候确实那样。后来,面吻逐渐发展成希地一种迎宾会客的礼仪,起源就在这。 话音没落,花玉香伸长了脖子也在许惜风脸上啾了一下,洋洋自得道:“这是回礼,谢你对天音观的关照。”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学得还挺快的啊?”被转世花仙夸了一轮,许惜风还真有些脸热,张嘴毫无边际就瞎扯。 俩人挨着肩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花玉香迷迷糊糊便睡着了。抬头看了看那天井上的夜空,许惜风长长叹了口气,合上眼随后也跟着睡。 门外,碧秀心、京文阳和顾笑言三人却仍探着脖子张着耳朵,仿佛真能从无声无息的客房里听出点什么。 “师傅,里面怎么没声了?”京文阳皱眉压声地愕然道。 碧秀心瞪了他一眼:“说不准一会儿会有,再等等!” “这时辰,困死了……”生了哈欠后,顾笑言沿地坐下就打盹。 师徒俩却兢兢业业守着,直到发现第二天黑了眼圈…… 时间一晃,俩个月过去了。回想起当晚的情景,主仆俩人都还有些惦恋。严格上说,那还真是他俩头一回亲热。虽然没亲嘴,好歹把接吻前的准备功夫演练了一遍。 回过神来,主仆俩也留意到,脚下的天梯刚被休整过。 还没来到观门,一位扎着马尾辫的下山妹子见着他们就喜:“师叔、师姐,你们回来喇?” 看着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花玉香简直难以置信。以前,师弟妹们看见她,巴不得远远就躲。今天这是怎么了?变天喇?嘴皮子还懂卖乖? 随着这娃上山一看,花玉香就有些瞠目结舌:“咦?天音观是长这样的?” “公子,你们来喇?”顾笑言才领着几位通银的人出来,花玉香见着他就一愣:“唉?笑言,你不是在咱们后面的嘛?一路上怎么没见你?” “这不是有事忙嘛,就先赶过来了!”顾笑言应了话,即朝身后一位通银的老头使眼色。 老头眼珠子转得快,一时已是心领神会:“许公子、花姑娘,请随小人视察一下进度。” “什么进度?”花玉香听着又是一愣。 “给你的惊喜!”朗声笑过,许惜风转言就道:“笑言,山下面那柴车里的东西,先弄上来!” “这趟镖不是给人送的吗?私吞了人家的货不好吧?”花玉香神秘兮兮地问。 “这也是惊喜!”鬼鬼捏了小丫头脸蛋一下,许惜风缓下神,方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有劳何老了!” 这腰圆腿粗的何老,算希通银号的骨干,正受命支援天音重建。为讨好主子,他还真费心思,在天音一住,已是个把月了。打着扶贫的旗号,在通银的指导及无息货款下,天音观进行了系列调整。 整个天音观,现时已被翻新了一遍。幸来,这青山秀水的地方,还是好捣腾。按照许惜风的构想,天音观被改建成观光区。三个迎客的噱头,分别是银江女神、灵山景致和天音剑技。 景点,那太多了。就以女神故居为例,一个环观游少不了。除了各式告示牌,还有天音子弟陪伴解说。五百年前“南康复国”一史,被描述得栩栩如生。 天音的鼻祖,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也一目了然。天琴宓菲,当然就是献艺振奋士气了;穿云剑胡道元,更是领兵作战,冲锋陷阵;连那折了胎光的呆傻易王,也被会声会色说成干掉了九个太阳。 灵山景致呢?好山好水少不了,一直都有。在通银的协助下,观后不但开垦了菜园、圈了鸡鸭养殖区、还盖了个食寮。那农家菜、土鸡土鸭什么都有。 砍掉的木头呢?这可是许惜风的神来之笔!祝有成那破马车之所以花了五千两,就是因为这灵山顶上的灵木。因为砍伐和种植都是都是定期的,必然限量供给。还说什么可以辟邪喇、招财喇,外头吹得牛哄哄的,一下子就闹了个供不应求。 天音剑技呢?真材实料,不用吹。但在并不尚武的希地,以练武为向导,确实不能引起当地人的共鸣。后来怎么着?见男的说练了强身健体、金枪不倒;见女的说排毒养颜、纤体美型。效果,就不一样了。 内院,被改成了武技演示区,其实就是找帮天音弟子露两手,一同耍套花剑或是搞个切磋。京文阳这时候还在盯着师弟们彩排呢。他那大汗踏着小汗干劲十足的样,还真没得说。 大堂怎么着,清修啊!天音体验套餐不算贵,打坐、吐纳、清心、静气少不了。碧秀心也还领着几位女徒在演练,务必达到坐着打盹一两时辰不露馅的境界。 上了山,祈福、观光、食宿、健身、清修一条龙,特别服务还带人肉沙包出气袋,每位客人在山上待三五天或个把月,天音观还真能赚不少。 至于宣传,那更省心,不但每个通银门面贴了黄纸,而且仗着地利,天音观还在自山山头搞园艺。山下人只要抬头一看,那效果真没得说。 ------------ 第080章、招财丫头 陪着黄毛怪在天音观晃了一圈,还抽空与忙得不可开交的师傅和师兄搭讪了几句,花玉香心底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 一别两月,破败不堪的天音已风貌大变。除了焕然一新外,这处处还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仿佛廊道外的花圃,都艳丽了几分。 走着走着,花玉香不觉停下了脚步;触觉敏锐的许惜风侧目一看,便迎来小丫头动情的目光:“谢谢你……” 那声音虽然很小,许惜风听来却非常欣慰;待尴尬将脑袋移开,这黄毛怪霎时扭扭捏捏得像个小男孩一样:“谢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要做到的嘛!” “花了多少钱……”花玉香怯怯地问了句。 问得许惜风心头咯噔就跳,这么大个事,没钱能行?总不能告诉丫头他花了一百几十万两吧?若真说了,丫头夜里还能睡着?不哭瞎了才怪! 其实,黄毛怪也没亏。生意人,亏本的生意能做吗?希通银号放的虽是无息贷款,还是有附加条件的。本金分期先得还,这是一马事;附加条件是分利,那才是赚头。 鉴于不想让花玉香涉及太多闲杂的事,估计以丫头的脑袋,真想不来,许惜风眼珠子一转,就瞎掰:“就……花光了上回在唬虎寨赢来的那些银子啊,反正咱们也用不上嘛,对不对?” “哦……”花玉香听后,百感交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主人为了她,花光了钱;换句话说,她才跟着主人厮混两个月,就把主人的家业败光了;她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许惜风怕丫头介怀,当即安慰道:“别太担心,我虽是庶子,在龙都还是有名分的嘛,按月也会有点补助,直接存银号里的。在咱们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提呀。” 龙都按月发放那银子还真不会太少,老皇帝的儿子,外出总不能太丢人对不对?但在财大气粗的许惜风眼里,那还真算不上什么。 见主人吱吱捂捂成那样,花玉香却想偏了。估计是钱太少,他没好意思开口说。不过她也还真没太在意黄毛怪穷与富,只是担心傻呼呼的他,万一闹了什么事,欠了人债什么的,会赔不起。 待那黄毛怪说完,花玉香还真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很不踏实。行进间,她不知不觉便挽起了他的臂膀。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习惯,但每次这么着的时候,心里总会安稳些。 许惜风见丫头没说话,想必她在又胡思乱想了。问题是小丫头的脑袋瓜是长树上的,她想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不说她,就说师弟顾笑言,老狐狸也不知道他整天想着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这样老掂量别人脑子里的事也没意思,回过神来,许惜风便领着花玉香去参观今天最后一个景点。这说来还真没人信,竟是花玉香的房间。 外人进屋一看,还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偏偏这小丫头对自己的东西触觉异常敏锐,进门就吼:“唉?那个王八羔子来过这?” “怎……怎么喇?”这一听,许惜风心头咯噔就跳。 花玉香怒目瞪圆,愤愤就吼:“竟敢在老娘打盹的地方写大字?” “很大吗?”咽了口唾沫,许惜风凑前两步看了一眼,榻粱上那几个字,不正是他两月前刻上去的吗:“到此一游?谁,谁呀?哪个王八羔子胆儿这么肥?逮着了,我和你一块揍他!” 说着话,许惜风还挽了袖子装出一副愤懑模样。身后的老何却觉得莫名其妙。 这财爷亲笔,还盖了“财”字印章,外头的大户人家可都是排着队要来沾财气的,怎么嚷嚷两下,就变胡写乱画了? “这……”终于,老何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主子澄清一下。 一个回身,花玉香眯着眼睛就逼供:“大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年纪这么大,字都看不清了,怎么会知道?”许惜风瞪了老头一眼,忙拉劝丫头道。 完了,财爷嫌他年纪大了。貌似是财夫人先这么说的,怎么办?一霎,这位可怜的老人家只觉天昏地暗。兢兢业业这些年,就因为说错一个字,要被主子埋汰了? 回过神来,老何立马改了口:“噢……对,对那字,小人真看不清!” “算了,反正本姑娘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他们爱怎么画怎么画吧……”花玉香无奈叹了一口气。 听了花玉香的话,许惜风回头就客气道:“这位老先生,事就拜托您了。” “是是是,小人定安排妥当,不会让外人胡乱涂鸦的!对,必须加个公告牌,罚金告示,还得安排巡察。哦不,必须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老何惶恐道。 “那就有劳了!”许惜风恭敬回了话,回眸一看,才见小丫头复了几分笑意。 面上虽不动声色,老狐狸心里却暗暗在骂,要伺候这小花仙,太不容易了,幸来老子也有几百年修为,不然就不堪设想了! 三人在屋里又磨叽了一会儿,一天的行程草草结束。这时候,京文阳和碧秀心可忙。原来许惜风柴车里头塞的,竟是一整车的布料,用来制作新衣的。 接到布匹的当晚,天音就动员了所有的女徒,花玉香除外,连夜捣腾那针线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天没亮,女红就弄好了。 次日,便是天音观大兴土木后迎客的第一天。由于山路不好走,那单人窄轿可谓先拔头筹,狠赚了一笔。 观门还没开,希通银号领来的商贸大军已经齐聚门前。鞭炮噼里啪啦一阵轰响后,开门大红。 大伙穿着云纹边白底的新衣,齐整在门侧迎了客。这,便成富人们的极乐国了。终日忙活于赚钱和应酬的富老们,哪见识过这么个像皇帝行宫一样的度假村,当即赞口不决,好些还表示要在天音观宿上几天,好找美师太碧秀心讨教一下禅道什么的。为了抢占榻位,还有大打出手的。 由花剑雕刻的弥勒和天凤二圣木像,还有宓菲的、胡道元的、易王的,甚至碧秀心的纪念木像,卖得也很好。 时隔五百年,灵山又火了。但这回,不是山火的火,是生意火的火。短短两个月,一穷二白的天音观变了样。 说是财神爷显灵,这一点都不夸大,老狐狸不是亲自坐镇嘛,今天还带了个招财童子般的小丫头,看起来真贵气。拖拖拉拉在清辉阁磨蹭了这么久,他就是要赶这一天。 幸来,他们终于得偿所愿了。欢乐中,大伙似乎都开心得不行。但在这位财爷心里,他这趟的目标,却并不只是小丫头这么简单。 ------------ 第081章、凤疑凤虑 几天后,随子弟对事务的熟悉,天音观的生意渐趋稳定。一夜,借花玉香母女谈心的空当,许惜风兄弟俩便在客房歇脚。 屋子里的气氛,却和往常不一样。油灯下,老狐狸的面容绷得紧紧的,现着几分阴冷。顾笑言则依旧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老狐狸侧目一瞧,暗暗也叹,师弟的藏心术是越发精进了。 废话不多,许惜风用完了耐心,沉声就问:“让你调查的事,进展怎样?” “根据这些天的耳闻目见,那京文阳确有几分能耐。不但重建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在天音的威信也很高,仅次于掌门。”顾笑言皎洁道。 点了头,许惜风这才稍舒缓些;见师兄今夜怪里怪气的,顾笑言忍不住就问:“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你以为他是普通人呀?凭他和丫头的关系,若说客让咱们加个人,我能拒绝?幸来他和师傅不一样,要是只懂拳脚不通世故,留在身边会很碍事。依你这么说,那凑合。咱们将就着用吧……”无奈叹了一声,许惜风回神又道:“闲时多提点他几句,但通银的事暂别让他参合!” 这一听,顾笑言暗地就喜。这说明什么?说明京文阳在师兄心里,还不能取代他这位好师弟的位置呀! “笑言明白,他只参合护驾和护花!”顾笑言笑了笑。 对于师弟的领悟能力,许惜风还是安心的:“你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俩人还在嘀咕,叩门声突然响了。顾笑言开门一看,果然是花玉香。 “公子,笑言还有事,那先不打扰了!”顾笑言识趣地找了个借口,便开溜。 许惜风睡了几天地板,见了丫头,急忙从榻上跳起:“回来喇?” “嗯……”花玉香虽只扭扭捏捏应了一声,但这太稀罕了,一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什么时候变得温和了? 几步上去,许惜风嬉皮笑脸就打趣了句:“今天怎么这么早?” “不正合你心意嘛……唉,找你说个事……”丫头吱声了。 “哦?妹妹竟有事找我?”装模作样眨着眼睛,许惜风一手便接过花玉香的小腰。 要是往日,黄毛怪铁定会被狠狠修理一顿。可是,今天怪了。 丫头只把他的手一把拨开,跺脚噌道:“别闹了,真有事!” “说吧,我还能拒绝你不成?”许惜风叹道。 其实他还真不乐意任人摆布,谁让丫头是花仙转世呢?丫头苦逼,老狐狸更苦逼。 “真哒?那我说喽!”眼前一亮,花玉香咳嗽两声便道:“这趟龙都行,能不能……” “带上你大师兄是吧?”没好气猜着话,许惜风一屁屁就往简木凳头上坐下。 见主人没拒绝,花玉香晃着他胳膊就撒娇:“好嘛好嘛,带上他嘛……” 那声音粘粘的,听得直打哆嗦,许惜风浑身一抖,道:“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真哒?”花玉香乐开了,一下捧起许惜风的脸蛋,狠狠就吻了一口。 虽然不太乐意,念在有犒赏的份上,许惜风也不介意:“带上他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旅途上要乖,别乱跑乱吃东西啊!” “嗯,没问题!”应了话,花玉香咯咯就笑。 默默又叹了一口气,许惜风抬手便道:“唉,丫头!把你大师兄找来吧,我想和他聊几句。” “好嘞!”长发一甩,花玉香一溜烟已不见了人。 没久,京文阳果然来了。为了能让大师兄陪伴出行,小丫头还懂事,关了门乖乖便候在外头了。 这京文阳倒凝重,几步上来就行大礼:“殿下知遇之恩,文阳无以为报,只求能在殿下身侧,效犬马之劳!” 沾亲带故,还真别扭,不过也有好处。京文阳怎么也算丫头兄长,总不会因点小事和主子对着干的。 “京大哥言重了,你既然是丫头的大哥,那也是许某的大哥,这有福,当然得同享嘛!”违心说着话,许惜风忙屈尊将京文阳扶起:“路途凶险,有大哥在旁护驾,小弟是求之不得呀!” “这哪里话?能为殿下效力,是文阳的福气!”京文阳倒不敢太随便。 见京文阳当即表了忠诚,许惜风也不好过于刁难。有一句没一句俩人便闲聊起来,其实就是相互熟络一下,方便以后办事。 白云上,见下界俩位初识的男子这般亲密,天凤也觉得怪,侧目就问弥勒:“这人,好像哪见过……” “你当然见过,何止你见过,我也见过!你真忘了他是谁了?”弥勒笑道。 “轮回的人太多,实在想不起来……”天凤为难道。 弥勒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五百年前,婧芯结下的缘还真不少,你还记得她最后一个男人吗?” “竟是他?”天凤有些愕然,张目再看,弥勒已在点头:“子风那小子伤患复发,病故于子山后,为了照顾你,老狐狸按兄弟遗愿,和你成了亲。这是你们先前的事,你应该还记得?” 天凤记忆犹新道:“记得……” “三十年后,老狐狸因日夜易容,妖力耗尽而死,你也记得?”弥勒再问。 天凤再道:“记得……” “老狐狸的死,确实让你伤憾,但伤心的并不止你一个人!”弥勒突然道。 “难不成……是婧芯?”天凤骇然道。 弥勒一脸正经道:“对,千禧一战,婧芯神力耗尽,沦为凡人后,体质已大不如前。闻得你俩大婚的消息后,她便一病不起,一拖三十年,终久病不治郁郁而终,落得和老狐狸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悲剧,这是一回事。” “难不成还生了别的事?”天凤疑惑道。 弥勒淡淡道:“那个男人,独自照料了婧芯三十年,之后守灵又费了好些几年!本来,他想要在紫凤帝国考取功名的,最后因为守灵的事告吹了。” “在三世前,他与婧芯真是夫妻?”天凤愣了愣。 弥勒道:“对,不但是夫妻,而且婧芯还欠了他一份情,和一份功名!花仙为什么要转世为人,你知道?” “为了他?”天凤猜测道。 弥勒叹了口气:“对,就是为了忘却对那凡人的思念;看来是没还完,这辈子又给遇上了!” “这……”看了看弥勒,又看了看下界的许惜风和京文阳,天凤不禁有些担心:“依你这么说,那转世后的花玉香岂不是很难断去对京文阳的爱慕,而京文阳心里只有功名?” “别想太多,你看!那可是只老狐狸耶,他会有办法的!”见弥勒满不在乎,天凤也只有认命:“看来,是要到京文阳名成利就时,花玉香才能昔怀了。” 叹罢,天凤也只能默默祈求,下界自行多福。若老狐狸结缘失败,当人间的爱化不开魔尊那道怨气,那可是六道之灾。 ------------ 第082章、投桃报李 星灯燎原,月明当空,山间天音渡云河。夜不醉心,幸无烟火,这份恰到好处的澜静,也别有一番滋味。此情此景,会不会生点什么蜜事呢?铁定会,待会儿就有。 极乐,弥勒和天凤仍在私底探究神女之夫的前世今生;人界,天音客房中的小聚已近尾声。京文阳缓步出门时,他和许惜风的主仆关系,亦顺利确立。 尽管不是心甘情愿,但看着侠客在大喜中依然稳健的背影,对于他的加入,许惜风仍有期待。 人有长短,用人所长。许惜风相信,丫头的这位兄长,在旅途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对于丫头,那至少也是一枚安魂针,能让她责无旁贷地留在主人身边。 嬉皮的面容渐显沉静,许惜风往简木圆凳上悠哉坐下,品了口清茶,便等着京文阳投桃报李了。 能让黄毛怪食指大动的,除了转世花仙,没有别的。凑巧,讨惜风殿下的喜,对京文阳而言,偏偏最简单。 不出许惜风意料,京文阳才出客房,丫头就迎来:“大师兄,怎样?” “殿下答应了。”守得云开见月明,放下连日压心头的大石,京文阳今夜总算舒了口气。 见大师兄得偿所愿,花玉香好生雀跃,但她并不是着急去向黄毛怪道谢,而是惦着怎么给大师兄庆祝:“太好了!” 忙活了这些天,算得到了肯定,京文阳欣慰一笑,正准备去歇息,可是没走几步,却发现丫头跟来了。 愣了愣,京文阳刹住脚步,回神就问:“你干嘛?” “不是去庆祝吗?”花玉香憋不住一下拽住大师兄的衣角,羞着脸晃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把心里话就给说了出来。 听着大吃一惊,京文阳脸面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神思。京文阳是个有想法的人,在他看来,眼前这丫头是宝贝,却也是天雷。 丫头和掌门关系匪浅,丫头照顾得好,掌门必不会待薄他。但若他与丫头成亲,日后夫妻俩必然要长居灵山。这对京文阳而言,未免有些遗憾。 那是以前,现在更不得了。丫头深得惜风殿下青睐,只要丫头懂事,京文阳觉得大好的前程,已经在等着自己了。但若他与丫头暧昧,得罪了主子,可要出大麻烦的。 念罢,京文阳沉着脸便道:“回去,陪殿下去!” “不,香儿要和大师兄在一块!”花玉香娇噌道。 这一听,京文阳眼皮直跳,忙道:“殿下还在屋里等着你呐!快去!” “大师兄……”嘟着小嘴,花玉香可怜巴巴地盼着。 对于妹妹的情愫,京文阳还是有歉意的,但为了前程,他没得选。 转了身,京文阳语重心长就道:“你要不听话,天音观会挨饿的!为了这里所有的人,也为了你自己,待殿下别太苛刻,知道吗?” “怎么才算不苛刻?”花玉香探声问。 京文阳提点道:“殿下说什么,你多迁就着点,就行!” “那家伙要是又问香儿借膝盖当枕头,也随他?”花玉香绘声绘色比划着,巴不得把黄毛怪像大头苍蝇一样拍扁再搓成泥。 听着丫头的话,京文阳简直哭笑不得。他心想,惜风殿下待丫头算不错了。在月城或是南国别的什么地方,若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屈居人下,想必让当权者给立即办了不说,各种使唤、各种挑剔,完了还另立新欢,哪有惜风殿下这么怜香惜玉的? 笑了笑,京文阳再次提点道:“殿下要不在乎你,怎会死皮赖脸借机亲近?若人家真要占你便宜,才不会甘心只占这么小的!我给你说啊,要是下回殿下拽你的手,你可千万别像待师弟妹那样,动不动就起脚掏拳。你,装模作样推脱一下就行。” 京文阳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这么一说,嗨,还真有模有样,仿佛自己谈过恋爱似的。但京文阳的经验之谈,并不虚。在灵山,想要得到他青睐的师妹们可不少。山下,相中他的大家闺秀也多。在被追求的过程中,他还真琢磨出点道道来。若不是花玉香盯得紧,她这心头肉早被叼走了。 “装模作样?”花玉香听得一头雾水。 京文阳则继续调笑道:“就是别动真格啊!伤了殿下,你就不心疼吗?” 被大师兄说穿了心事,花玉香当即感到几分脸热。说实话,她每次找黄毛怪撒完气,虽很爽,但总有些过意不去。这前后掂量了一下,她觉得大师兄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那家伙要是得寸进尺,怎么办?”花玉香虚心请教道。 “你若不喜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若喜欢,还巴不得人家漫无止境吧?”捂了捂丫头的脑袋一笑而过,京文阳转身就走。 “唉?”花玉香追了两步,刚唤了一声,京文阳打了个哈欠,在廊道拐角已没了影。 搁下那刚抬起的手,花玉香脚掌痒痒的,还真不知道该往那边走。追上去吧,不讨大师兄的喜;这回屋吧,又得和那嬉皮笑脸的黄毛怪待一块。 不过呀,这大师兄一走,丫头还真想起那讨人厌的家伙来了。这些天,为了天音的事和大师兄的事,黄毛怪可算劳心劳力,她总得和人家道个谢吧?怨声叹了口气,小丫头扭扭捏捏还是进了屋。 见丫头进门就怪里怪气,想必被大师兄提点过,许惜风暗暗笑罢,装模作样就问:“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你觉得我怎么了吗?”花玉香东张西望、吞吞吐吐道。 “来,你过来!”眼睛一眯,许惜风故意用很疑惑的神情审视着:“我怎么老觉得,你今天哪不一样了?” 过去?孤男寡女,大夜里靠那么近干嘛?花玉香当即有些闷。但想起大师兄的教诲,这位乖妹妹,还真不好胡来。算了,今天不和那家伙计较! 为证清白,目光游离的花玉香僵硬往前迈了一步,翻眼瞧了瞧,怎么还没到?这点距离,好像突然变得很远似的,于是她硬着头皮又往前一步…… 没长眼睛,小丫头三两步后一下子竟撞在了黄毛怪的怀里:“嗷!” “唉?”张手将丫头接住的一霎,许惜风后脚往地一个横撑,这才牵强稳住那简木小圆凳:“有大师兄陪下山,乐坏了呀?神不守舍的!” 花玉香稳了稳身子,噌道:“才没有!” ------------ 第083章、打情骂俏 “你是不是在惦着,该怎么报答我呀?”许惜风眼珠子一转,道:“算了吧,就你那脑袋,想蒙了也想不出来!” “唉?我们天音人,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呢!知恩不报,传出去像什么话呀?”喃喃说着,花玉香挠挠脑袋瓜,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还黄毛怪这份人情。 贼贼一笑,许惜风正儿八经便道:“那你坐下。” 左看右看,屋里就一张凳子,偏被黄毛怪占了。花玉香自觉没趣,便往榻沿的方向走。 好不容易背过身,她眨了眨眼睛这才舒了口气。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老觉得在灯下和这黄毛怪靠这么近,特别别扭。 许惜风今儿却是胜券在握,头也不回,悠悠就问:“唉?你去哪?” “难不成坐你腿上啊?”花玉香喃喃一说,脸就发烫,心里早骂开了,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捂嘴一笑,许惜风转眼又恢复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频频点头道:“妹妹越来越聪明了!这凑近一点,说话是方便!” “你把凳子往简榻那挪一下,不行哦?”小丫头也不是吃素的,哪这么容易被拿捏,脑袋一转,张口就推托。 “这哪一样?”许惜风煞有其事道:“在灯下呀,咱们能看见的是一面;到了那头,就只能看另一面了!” 榻上和榻下当然有区别,就是闹崩了摔下来,好歹也有垫背嘛! “有啥区别?”荤段子小丫头果然没听懂,一下被说迷糊了。 许惜风忙敷衍道:“你甭管,过来就是!” 虽没好意思开口,但终归是来道谢的,也不好太逆主人心意,小丫头荡着荡着还真回来了。 心喜之下,借势将丫头手一拽,黄毛怪膝上顿觉一酥,好像压着块软玉似的。 “唉?”花玉香却感失足,一下掉进马蜂窝一样,浑身不自在。 那巧劲牵扯很到位,丫头带个转身,许惜风后手还接着了她的腰背。 过往,俩人并肩挨着过夜不是一两回,丫头扑倒黄毛怪或黄毛怪扑倒丫头也生过。偏偏丫头坐在黄毛怪膝上,是稀罕事。 一霎,时间真特么像静止了一样。俩人误打误撞,好不容易尝了个鲜,感觉却像喝水,竟说不出个味来。 两双傻眼眨呀眨了那么一会儿,丫头憋不住了:“你要干嘛?” “是不是我说想干嘛,就能干嘛?”许惜风乖张道。 要是在清辉阁,面对这张嬉皮笑脸,丫头早一巴呼过去了。问题是刚那会儿,才被大师兄苦口婆心训导过,大师兄才转身,她要是把黄毛怪揍得鼻青脸肿的,怎么向师兄交待? 瞪了黄毛怪一眼,花玉香没好脸色道:“你想得美啊!” “那我能干嘛?”许惜风一手拽着丫头,大拇指还轻轻往她掌心搓了搓。 那牙痒得,花玉香真想骂娘! 一下甩开黄毛怪的手,往他鼻头狠狠捏完,花玉香口不对心便挖苦道:“就你柔柔弱弱、不修边幅那窘样,还能干嘛?” “哪不休边幅了我?发型虽特别点,但那好歹也是经过高人指点哒,保准让人过目不忘!”许惜风强辩道。 许惜风嘴里说那高人,其实就他自己。他怕挨揍,没好意思说出来。不过他还真是做对了,要是露馅,丫头估计能笑个半死。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划不来。 也没管是谁弄的,花玉香反正觉得不好看,穷可以原谅,但若主人太邋遢,侍女可是会掉价的。 念罢,花玉香张嘴就噌:“高人提点?手艺还不如我呢!” “那请问,我的好妹妹,你打算怎么摧残我这把头发?”瞟了丫头一眼,许惜风即调笑道。 正愁找不到乐子,眼前一亮,花玉香立马来了精神:“真让我弄?” “可以试试!”许惜风落落大方道。 嗤嗤一笑,花玉香拨了拨黄毛怪额前的发道:“那你别动啊!” “好,我不动,就你能动,这总行了吧!”看着丫头雀跃的模样,许惜风还真想看看她怎么整,咳嗽两声身子一挺,他就候着了:“可别拔光了啊!” “知道喇,话唠!”喃喃说着话,花玉香即从怀里掏出梳子来。 丫头刚要捣腾,许惜风开腔了:“唉?这玩意哪来的?” “不告诉你!”花玉香俏皮哼了一声。 半搂着转世花仙,也算第一次,恰丫头心情好,没和他计较,许惜风晃了晃怀里的小猫,道:“借我看看!” “不行,你五大三粗,弄坏了怎么办?”瞪了黄毛怪一眼,花玉香谨慎道。 这一听,许惜风就不高兴了:“嗨?我五大三粗?人家还求之不得呢!” “人家?谁?”眼睛一眯,花玉香即时变了脸。 “开玩笑呢,我哪有?真没有!”打了个激灵,黄毛怪立马改口道:“我这一穷二白、五大三粗、吊儿郎当的,怎么会有?要真有,我还不要呢!” 许惜风这会儿真没撒谎,在莫家,山北之花送上门,他还不稀罕。为啥呀?这得从二十年前说起。老狐狸前世是狐妖,对于凡人的美,他确实不懂欣赏。 当年,凡人把他视为妖,见一次打一次。不少同伴挨抓后,还被扒了皮,那可是血的教训。他没把人当仇敌,就不错了。 现世他成了人,理所当然会把凡人视为妖。他看美女,就像人看狐狸。这狐狸再好看,也只是好看的狐狸。 他真没见哪家公子绑狐狸成亲的。绑了也后悔,不后悔的有,就说孙可望,不是死了吗?笨死的! 要真说谈婚论嫁,许惜风觉得门当户对那太重要了,至少得找个同类吧?对他而言,只有身为花仙转世的花玉香,是同类。 上辈子大伙都是妖,这辈子大伙都是人,比弥勒和天凤那几年阴阳冤幸福多了。别看那俩丫现在超凡入圣,在许惜风看来,他们不过是谢世四百多年的极乐老条子而已。 花玉香心里虽对京文阳、许惜风、顾笑言都有好感,谈情说爱偏巧一窍不通,亲嘴还带牙咬。若不是老狐狸仗着近水楼台,要想和她亲近,还真没那么容易。 转世花仙备受红尘熏陶后,缺点不少,这心思单纯就是一个,但也可以算是优点,对于主人的话,她往往不会怀疑:“那倒是!有本小姐屈尊降驾陪着,你就该知足了!” “是挺满足的……”话说到点子上,许惜风傻傻笑着,不禁想起从前,苦寻她二十年,真特么不容易。 ------------ 第084章、结发为郎 瞪那黄毛怪一眼,花玉香即埋汰道:“别啰里八嗦,你这晃来晃去的,本姑娘怎么弄?” “好好好,你弄你弄……我当哑巴,这行了吧?”笑了笑,许惜风屏息静气一本正经就坐那。 拎那梳子特地在黄毛怪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吓得他眼睛眯了一只,花玉香这才为主人细细梳毛:“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老爷好运……” “你说什么?”这一听,许惜风简直哭笑不得,又晃了晃怀里的丫头,张口就问:“唉,念得这么瞎,谁教你的呀?” “什么瞎?师傅两个月才前教的,怎么会瞎?”噌了几句,花玉香回神又嚷:“别瞎晃,摇船呐?” “好好好,不摇不摇,那你继续!”虽假装毫不在意,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能将断面磨砺得如此平整,并能将居间花字刻画得如此行云流水、入木三分的人,剑法定不比碧秀心差。 难不成是丫头生父所遗的信物?许惜风觉得很有可能。既然这样,有机会还得替丫头好好打听,虽说出嫁从夫,但没爹,终归是个遗憾。 回过神来,许惜风张目再看。丫头津津有味那样,他总感觉她像母猴在公猴身上掏盐吃。不对,花仙怎能和猴子画等号? 应该说,更像媳妇为相公擀面。多放面,也多掺糖,这样一大碗干下去,心里才会甜,仿佛吃了蜜枣似的。 空想中黄毛怪正流着口水痴笑,花玉香左捏捏右整整,嘴角一翘头一仰,洋洋自得便道:“好了!” “好了呀?我看看!”回过神来,许惜风揉了揉眼睛,往那铜镜一瞧。 嗨,鸟窝头变成拖把头了!这,还是黄毛怪吗?是拖把怪吧?最后边,还扎了个小马尾辫子。麻辣隔壁答,像村里那小姑娘似的,还是不懂打扮的那种! 见拖把头怪里怪气那样,花玉香就生疑:“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我只是想知道,后面那撮头发是怎么扎起来的?”咽了口唾沫,许惜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珠子往上一番,丫头晃了晃身子道:“就你刚才想入非非的时候,本姑娘在你头上拔了些黄毛,把头发扎起来的呀!” 这就是传说中的结发夫妻吗?不是该用她的发来扎他的?卧槽,这丫头真是一毛不拔! “呵呵……”许惜风这一听,简直欲哭无泪,哭丧着脸就笑。 秀目一瞪,花玉香即不悦道:“怎么?本姑娘不辞劳苦为你梳妆,你还嫌弃?” “妹妹亲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哈哈哈哈……”许惜风咧了嘴哑哑笑着。 那演技失准了,连花玉香都不太相信:“那你为什么哭?” “我这不是正感动嘛,丫头竟为我弄毛发?哈哈哈哈……我那黄毛真好看,我的丫头也好看……”许惜风伤心过度,一时胡言乱语起来。 眼前又一亮,花玉香遂将身子凑近道:“真嗒?你觉得本姑娘哪最好看?” 香风一袭,许惜风当即魂神一震,但面对丫头那莫名其妙的一问,他还真不知如何启齿:“这……” “这好看的地方在哪?”见拖把头吱吱捂捂那样,花玉香的求知心似乎更迫切了。 “这脸蛋……”眼珠子转了转,许惜风神来一手捏了捏丫头脸蛋上的嫩肉,点头道:“脸还行?” 感到有些意外,花玉香埋汰道:“这么牵强?” 丫头求知心正盛,不用白不用! “这不还在考究嘛!手拿来……”把丫头手一拽,贴自个儿脸上蹭了蹭:“哇,好冰爽,滑不溜秋的……” 花玉香一听就怪,即瞪眼道:“你说什么?” “手还行!”夸得丫头正乐呵,许惜风忽道:“这胳膊……” “胳膊咋样?”花玉香眨着眼睛问。 老狐狸在上边捏了两把:“粗布挡着了,不好说!” 花玉香这一听,三两下将袖子扯到那胳膊上:“怎样怎样?” “这灯暗,你再凑近一点……”拖把头故意伸长了脖子道。 丫头随即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贴在了拖把头的身上。这许惜风心里早乐开了,脑袋瓜往白玉圆肉上有意无意蹭了一把,挽起丫头的手,就往玉臂上舔了舔。 “唉?你这是干嘛?”愣了愣,花玉香即时现出几分谨慎。 许惜风却煞有其事道:“考究嘛!没听说过望闻问切吗?” “没听说过。”花玉香一脸无知。 又舔了一把,许惜风这才点头道:“胳膊还行,挺嫩的!” “还有呢?还有呢?”被夸得飘飘然的,花玉香张口又问。 许惜风忙推托道:“不能再考究了,再来就要出事喇!” “天音观又没贼,能出什么事?”花玉香不削道。 他不是贼?说得也对,得偷过香,才能算贼?现在,只能说拖把头有这潜质! “那……”许惜风瞟了丫头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肩头下。 “那怎么弄?”花玉香有些脸热,还说着话,就见黄毛怪探出了爪,爪子还没伸过来:“你要干嘛?” “哦……没,没干嘛!”许惜风结巴道。 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花玉香双眼一眯,刨根问底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真……真没有……”一滴冷汗沿额而下,见丫头后手暗暗聚了力,把她往外一推,许惜风拔腿就想跑,可这刚转身,却听到:“嗷……” 冷不丁摔了一跤,花玉香疼得哇哇直叫。 “完了!”许惜风回神一瞧,屁颠屁颠又回来。 “你个王八羔子,还笑?”摸了摸屁屁,花玉香当即耍赖道:“我不管,你欺负我!这笔账怎么算?” 蹲下身,许惜风琢磨一阵,斩钉截铁道:“我……我赔!” “怎么陪?”花玉香瞪了他一眼,怪噌道。 许惜风道:“今晚上,换你当主人,我……侍奉你!” 眼珠子一转,好像也挺好玩,于是花玉香学着梦里那个样,缓缓伸出一臂,看天望地就等着了。 咽了口唾沫,许惜风小心翼翼将丫头扶起来,躬身就问:“姐姐,不知有何吩咐啊?” “侍寝吧……”花玉香悠悠道。 她其实并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依稀记得梦里有那么个场景。 在许惜风听来,却是惊雷:“侍寝?” ------------ 第085章、嘴皮那事 “怎么着?你还不乐意?”花玉香不悦道。 咯咯笑着,许惜风忙搪塞:“怎么会,我……当然乐意!” 说着话,许惜风张手一提,丫头小脚已凌空。心儿咯噔一跳,花玉香就急。侍寝,好像不是这样的啊?他不是该先把她牵到榻沿,再为她宽解鞋子的吗? 越想越不对劲,花玉香张口就喝:“唉?你干嘛?” “侍寝!”许惜风正投入,随口回了句,快步已踱到榻沿。 这家伙平日病殃殃的,提着个人,怎么走得这么快?快得花玉香都有些水土不服了。 刚将丫头放下,许惜风挽了袖子就去扒俩人的鞋袜。那动作可利索,和白清才那婆妈样简直有天壤之别。但这,才是最真实的许惜风,骨子里妖味十足,还带几分狂野。 “你就不能斯文一点?”大好的光景突然变得跟宰羊似的,花玉香感觉自己脸都有些热了。 话音没落,她已经被壁咚在简木榻草席之上。那气氛,暧昧之中又掺几分灼热,仿佛什么将要一触即发似的。 大眼瞪着小眼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俩人的心已咚咚跳个不停。咽了口唾沫,许惜风憋不住,闷头就往下压。 在节奏快要脱离掌控时,花玉香来不急思考,俩手往外一抵,冒昧又问:“你要干嘛?” “侍寝!”这话音刚落,许惜风脑子一转,也觉不对劲。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点?小丫头啥都不懂,万一逼急了,他不是找抽吗? 懑懑舒了口气,许惜风牵强解说道:“先亲两口,练练嘴皮子!” “嘴皮子也能练?”眉心一凑,花玉香问话了。 “当然能,我和你细细说……”世事无常,特别是提到亲嘴的事,许惜风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上回在卢村,被丫头咬破了唇,还嗑得鼻青脸肿跟马蜂窝似的,那真丢人。他觉得,是该找机会好好说说这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往边一躺,俩人挪了挪身,凑到一块,就说起悄悄话来。 “你上回那法子不对!”拖把头张口就揭短,花玉香当然不高兴:“怎么不对了?” 话刚出口,花玉香就觉错了。她上回不是借酒行凶吗?当然不能承认? 于是歪眼一瞪,小丫头转言噌了句:“不对,哪有上次?” “好好好,没有上次!那你告诉我该怎么亲?”许惜风没好气道。 花玉香凝神一想,还真不懂,便几分心虚道:“就一口咬下去,嗑到哪算哪倒霉呗!” “不对不对,会破皮哒!这,你哪学的呀?”许惜风刨根究底道。 被这么一唬,花玉香就有些吞吞吐吐:“道听途说呗,外搭林子里偷私的……” “林子?”眼前一亮,许惜风一臂垫着脑袋,颇感兴趣道:“快说,哪的林子?” “手借来!别老顾着自己舒服!今晚上,我才是主子!”花玉香娇噌一声,待枕着许惜风一臂,便将小嘴凑到他耳边:“就天音观后面那林子呀!” “那,还能藏人?”许惜风惊骇道。 “怎么不能?”拍了拍拖把头肩膀,花玉香接着道:“有一回,几个夜里出外打野食的师弟说见着脏东西。这话一传开,观里闹得那是人心惶惶。师傅当即下令,去查。于是,我们就去了!” 听得正入神,许惜风随手往丫头腰间一搭,煞是亲密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去了呀!这一来,就见一男一女在树丛里互咬,回来路上也见了!大师兄和师傅一说,她老人家脸都黑完了,最后只愤愤丢了句,那些脏东西,你们以后别管!” 这一听,许惜风噗嗤就笑。他可算明白过来了,天音观因为饥荒,把山上野味几乎都吃光了。没了兔子,老虎什么的当然也不会有,最后连蚊子都没了。 敢情灵山这条件,还真不比鹊桥差,成为私会的首选,亦无可厚非。大半夜,又有树丛遮拦,丫头看不清导致参不透,最后只能一错再错了。 俩人恰聊得起劲,许惜风亦分享道:“你那都是小儿科,上回我和笑言在莫府里看见的,才精彩呢!” “你们都看见什么了?”花玉香好奇地问。 “我给你说啊,那白清才婆婆妈妈的真像姑娘!他解鞋子是这样的……”两嘴一开腔,你一言我一语就没完,直到喃喃都睡着。 由于太投入,许惜风竟忘了两件重要事。一呢,是教丫头亲嘴;二呢,是演练演练。当然,花玉香也忘了提醒他。 这,导致第二天大早上,客房悲剧徒然而生。悲剧的苦主,当然是拖把头。犯错的丫头,理所当然就是花玉香了。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一睁眼,花玉香就发现自己和拖把头搂成团睡了一宿,除了说话,啥事没干。 丫头心里那个纠结啊,觉得特惋惜。于是,她瞄了瞄边上还在呼呼大睡的拖把头,就立歪心。 趁主人睡着的时候,用他来练练嘴皮子不好?她练好了,下回就不用被埋汰了。 抿嘴一笑,花玉香偷偷就向拖把头摸了去。恰巧许惜风半张着嘴,然后怎么了?该怎么弄来着?花玉香挠挠脑袋,还真没想明白。 于是,她又将先前对亲嘴的认识实践了一遍。当然是用呀咬呀,难不成还好心给拖把头磨嘴皮子。 “噢……”一声惨叫,许惜风突然立起半身来。 两脑袋瓜噗一下撞了个满怀。这花玉香做了亏心事,下场更惨,一下翻摔到地上。 出门的时候,俩丫一嘴肿了一块,一额红了一片,像干过架似的。连碧秀心都憋不住,对俩人一番仔细打量,才放过他们。 这一天,一早到晚,都是泪。早上就那点破事,然后呢?拖把头不是还得赶路嘛?天音的事处理完,大伙也该动身了。 京文阳这会儿那是意气风发,行装都提前备了。花玉香收拾倒也没费劲,就是搂着师傅碧秀心,哭得稀里哗啦的。折腾了老半天,母女俩才算完事。 启程也算顺利,在天音观上下的目送之中,众人再次上了马车。临行前,碧秀心还给他这金龟婿送了大礼。这,也是她身为师傅唯一能教徒弟的。 她,告诉了拖把头一个关于碧家女子的秘密。这位贴心的丈母娘究竟说了啥?我去,她竟说,丫头腰间那嫩肉最怕痒,发脾气时可以捏! ------------ 第086章、人前作秀 短短两月,天音观已脱胎换骨、生机焕然。得了好处的掌门碧秀心,自需兑现承诺。许惜风倒也不客气,眨个眼就将天音的左肩右膀先后挑了去。 山下,和七星军照面,大伙少不了一番客套;没想到主子能得七星军支持,京文阳愣罢,遂不动声色道:“金将军,别来无恙!” “京大哥,原来真是你!”遇着故人,金斗满也是一惊,心想金主是不一样,想当年七星军豁出血本,还是没把京文阳留住,没想到几天下来,却被金主挖角了。 见俩人熟络,许惜风也来参合:“认识?” “怎么不认识,当年还是同僚呢!留不住京大哥,是我七星军的损失!”金斗满好生感慨。 习武之人话不虚,同期入营的京文阳和金斗满,算是老战友。初识时,金斗满不但常受照顾,且得了几招防身术。而后,他才牵强在军营立了足。 只惜,京文阳锋芒太露,入营不久便遭到士官们的联合排挤。京文阳那时年轻气盛,把士官们狠揍了一顿,甩下侠名还真走了。现在,好些老兵提起这事,还津津乐道呢。 一转眼,金斗满已成了明威将军。虽只是南国四品散官,但在史太公曾家和的光环下,伏虎兵符在手的他,可动用的兵力已近两万余人。在月城,他已算是个狠角。 倒是京文阳意气用事,至今仍无一官半职。不过金斗满,当下还真羡慕他这位旧识。谁说京文阳不通世故?他韬光养晦这些年,一来就攀着许惜风这么棵大树,还真让世人刮目相看。 寒暄过后,大伙继续旅程。路上有京文阳做伴,活蹦乱跳的花玉香倒是添了几分乖巧。每回她要找茬,京文阳就出言喝止,许惜风倒省心。这招以夷制夷,看来管点用。 沿大路快马拉车,没几天大伙已身在月城。月城身为南国国都,听命于虹帝的朱雀军,自然会有所顾忌;而七星军,在朱雀军的地头,亦不会过分张扬。为此,这也算是个缓冲区。 身为城防军的朱雀军,统管城内安防顺理成章;倒是身为外城军的七星军,入城欠妥。幸来曾家和仗势,偏在城里加设了军营。这,才解决了外城军进城难的问题。 将庶子送抵月城后,金斗满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一番客套,七星军便打点回营。而许惜风一干人,则随意找了个客栈投宿。 月城是座旧城,在此基础上,外围又进行了扩建。眼下的新城区,如今也算是月城的一部分。 身在月城的众人还算平和,倒是大乡里进城的花玉香,感觉处处新奇,一个劲东张西望。 京文阳在外打拼多年,对月城还算熟,即便长长短短给大伙介绍起来,顺带也把南国的情况简要说了说。 月城原名伴月城,以夏氏王朝太祖夏馨宇(弥勒)的原配江伴月(凤凰)的名字命名。南国立国后,才将其更名为月城。 值得一提的是,弥勒的旧爱凤凰和新欢天凤是两个人。天凤在世时,乃西南紫凤帝国(凤朝)开国女帝夏紫琪。 换代后,位于希地南部的南国,立国不过百年,根基浅薄,宦官当道。这曾家和,就是宦官当权的典型,官威已直压皇权。 为应对千禧粮荒,夏朝右丞相伯因弃商重农,沿袭至今。虹帝主政下,邦邻友好,南国与位于希地东部的龙国更是关系匪浅。 这一听,花玉香简直瞠目结舌,对大师兄的广见好生钦佩。茶歇中,许惜风亦频频点头。长期经商的他,对南国当然不会陌生。听下属分析得头头是道,身为主子的他,倒也喜闻乐见。 简单用膳后,大伙即便回房歇息。为省旅资,四人分宿两房。应京文阳提议,自然是主子和丫头一屋、书童和车夫一屋。大伙都没意见,花玉香也不好逆大师兄的心意,只得乖乖从命。 旅途多险,意外常生。主仆俩才进屋,许惜风就嗅到了血腥味。庆幸没让师弟闻倒,不然他又得抓狂。 拍了拍身侧的丫头,俩人对了眼色,无声无息就朝榻沿踱了去。榻前一看,从窗台到这,果然有些血污。 长剑往暗处一指,花玉香沉声就喝:“不想死的,赶紧滚出来!” 丫头仗势唬了一轮,没久榻底下还真挪出个人来。许惜风这张眼一看,发现贼人竟是在清辉阁落跑那小偷。 许惜风再一细瞧,眼下这人比拦路劫车时更加落魄。确切地说,身负好几处箭伤的他,已剩半条人命了。 对于行盗之人,花玉香似乎并不怜惜,冷冷就问:“竟敢躲在本姑娘屋里,有何企图?” “姑娘饶命……噢不,各位大侠救命啊……”丁解牛强捂着淌血的肩,牵强磕头,那惶恐、悲愤的模样,好生委屈。 “你作恶多端,还想狡辩?”花玉香正要上前,把他抓送官府,许惜风却一把将丫头拉住,道:“慢着,我们得把是非曲直先弄清楚!” 大伙还说着话,门外已生了骚动。 刻不容缓,许惜风小声便道:“你快躲起来,这我们应付!” “谢俩位大侠!”丁解牛急急应罢,挪着那笨重的身躯,好不容易才滚回榻底。 见状,花玉香低声就嚷:“唉?你还想窝藏罪犯不成?” “他有没犯事,待会儿问问就清楚。但门外的人不打发走,会很碍眼!”许惜风释道。 这一听,花玉香已近抓狂,心想才进城就当从犯,若因此惹来牢狱之灾,那可怎么办? 念罢,花玉香无可奈何道:“现在怎么弄?” 没想到话音刚落,许惜风踏前半步,竟是一熊吻。霎时,花玉香只觉天旋地转,唇齿还没反应过来,味蕾已被肆意逗弄。 “嗯……嗯……”花玉香努力挣了几下,一时之间竟挣不开。 俩人正在舌战,门果然被踹开了。主人怎可这般旁若无人地大秀亲密?传出去,丫头什么名声都给败坏了!心猛地抽了抽,花玉香那小脸瞬间已红透。 “混蛋,你干嘛?”回神一愣,花玉香抓狂往外一下狠推,怒骂中一巴掌已将许惜风连人带桌掀翻在地。 来人不巧,正是刚从军营折返的金斗满。虽见多不怪,但金斗满当下仍是一惊。 咽了唾沫,探前两步将金主扶起,金斗满忙问:“殿下,你没事儿吧?” 从一地鼻血中好不容易爬起来,见屋内血污已被巧妙装点,许惜风踉跄着身子,这才苦苦笑了笑:“呵呵,没事没事……” ------------ 第087章、进退两难 经历吓晕路人一事,七星军不免对花玉香保有几分顾忌。恰许惜风让丫头重施故技,往事如目的金斗满即断然生畏。 掺着一身急汗,金斗满霎时已有些诚惶诚恐:“末将正奉命缉拿要犯,扰了殿下雅兴,真是抱歉!” “公务在身,殿下既安然无恙,末将先行告辞!”未待许惜风回话,金斗满已措辞急退,刚出廊道,却遇下属追问:“金将军,这屋还没搜呢……” “那贼人要敢进去,本将军还真特么得改姓了!走,去别处继续搜!”愤愤嚷罢,金斗满背身擦过汗,即领人快步离开。 纵使细细搜遍临近客房,七星军仍空手而归。骚乱过后,顾笑言和京文阳方来查看主子情况。 张眼一瞧,见师弟脸色不太好,许惜风就笑:“没生什么事吧?” “没事!”京文阳笑口代答。 七星军刚查房的时候,还真差点和顾笑言打起来。幸有京文阳按住,不然主人家又得破财消灾了。 有稳健的京文阳在侧,似乎确能省去不少麻烦,许惜风暗自点了头,抬手便道:“笑言,你去把背囊里的药拿来!” “小子,出来吧!”淡淡一语后,榻下却是了无声息。 心头咯噔一跳,许惜风忙蹲身查看。大伙这才发现失血过多的丁解牛,早晕歇了。待上了药、扎了伤、秘密烧了血衣,已是入夜。而伤者,依然昏迷在榻。 见京文阳神色凝重,许惜风抬头问:“这人,你认识?” “认识!”点点头,京文阳便把所知如实相告。 榻上躺着的人,原名丁解牛,盗名水牛,是流窜于西南一带的惯偷。常言为盗者,必鼠目寸光。眼下的他,却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但,他确确实实是个小偷,不仅是小偷,还是神偷的后裔,且身怀祖传神技。 因胆小,外加运滞,纵使混迹多年,丁解牛从未得手。京文阳和他算是同病相怜,只惜不是一路人。 往日,丁解牛行窃之所以老扑空,多半还是被克星京文阳堵截的。为此,丁解牛没少挨这位京大瞎修理,还为京文阳添了侠名。 听了京文阳的论述,大伙大概了解了些情况。七星军今日如此劳师动众,想必是这位瞎盗,行窃时发现了什么秘密。 敏锐的触觉告诉许惜风,这位水牛先生所知道的事,必然非常隐秘且重要。在许惜风的指示下,大伙耐心在榻沿守了近三个时辰。 丁解牛醒来时,屋里又生了些骚乱。神高神大的京大瞎立在榻沿,而丁解牛心中又有疑虑,不慌才怪。好不容易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水牛先生三跪九叩后,大伙才入正题。 “说吧,你究竟犯了什么事,闹出这么大个动静?”候了一晚上,许惜风委实也没什么耐心,语调自显清冷。 丁解牛左看右看,身负重伤不说还被团团围着,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从何说起:“这……” “丫头,做事!”将头上黄毛拨弄了一下,许惜风即背过脸去。 花玉香一听,就来劲了。惩恶扬善,那可是侠义之举,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当即,丫头凑前两步,张牙舞爪便道:“说不说?不说先打一顿,再押送官府!” “唉,京某劝你最好机灵点。若京某亲自动手,想必还知道分寸;若由师妹来,京某就不敢打保票了。”京文阳笑着提点了几句。 心头咯噔一跳,丁解牛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想来京大瞎已如此瞎,再加个师妹,那还得了?如不相从,他还真可能生不如死。 咽下唾沫心一横,丁解牛急抬手道:“我说,我说……” 见丁解牛开了口,大伙这才暗暗舒了口气。原来,瘦道劫车受挫后,丁解牛和拜把兄弟伍虎,遂落魄回了月城。 饥寒交迫中,小弟伍虎不幸病榻。为募集药费,丁解牛便决定干一票大的,自此金盆洗手。 目标是谁呢?要偷首选城里大户,并且得偷不义之财。这,才能光宗耀祖。 于是,他把目光瞄准了宦官曾家和的府邸。经过周密部署,他还真是一盗成了名。偷了啥?以丁解牛对宝贝的理解,在金库最里面,藏得最深的东西,当然最贵重。于是,他顺手牵羊就顺走了,并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本以为就此安然,没想到兜兜转转在城里躲了几天,回到破庙时,他竟糟遇了伏击,虽晓幸脱逃,但兄弟伍虎已落入敌手。 泣声说完,丁解牛倒头又求,说什么情非得已,希望大侠们出手相救什么的,不禁让人好生心酸。 京文阳这时也附言说,这曾家和身为三朝元老,品阶已在丞相之上。他年少时曾拜当时协助先帝稳固大局的老公公寿南山为干爹,借势而发,惜残缺之身,自卑感深重,渐追名逐利,妄图称帝。 宦官曾家和在月城嚣张跋扈,许惜风是早有耳闻。但很不凑巧,他偏是皇兄云帝的人。 与曾家和对着干,那岂不是找石头拌自己的脚?但这忙要是不帮,又有助纣为虐的嫌疑,怎么办?轻轻敲击着桌子,许惜风一时半会儿竟没法抉择,倒是丫头多口问了句。 “唉,你究竟偷了啥?”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伙齐齐便向丁解牛看去。 在大伙的催促下,丁解牛遂神色凝重道:“一套御用酒器!” “哦?”许惜风听罢一愣,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倒是丫头牢骚不断:“好啊你,御用的东西你都敢偷?” “御用御用……”在丁解牛尴尬的笑声中,许惜风缓缓敲击着桌子,灵光一闪,回神就问:“小子,你把酒器的样式细细说说!” 丁解牛脑袋一挠,断断续续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想起来了,杯底刻着个御字!” “酒器现藏何处?”许惜风沉声问毕,丁解牛道:“在城西的林子里!” “你把酒器的具体位置说说,大伙歇一晚,明日一早分头行事!笑言,你去把酒器先弄回来!我们……”许惜风话没说完,京文阳忽地插言道:“殿下,如此危险之事,不如让属下来办!” 话音刚落,见师弟脸面微微抽了抽,许惜风忙道:“京大哥,在月城你身负侠名,进出未免太过张扬,还是让笑言来吧!还有,为低调起见,大伙以后在外头,叫我许公子就行。丫头可随意点,爱怎么叫无所谓!” ------------ 第088章、替品之身 话锋一转,许惜风即转身对丁解牛道:“唉,小子!帮你这忙倒没问题,不过你得先答应一件事!” “我就伍虎这么个兄弟,只要能将他平安救出,解牛愿以命来换!”丁解牛斩钉截铁道。 “没想到你还挺仗义的啊!”花玉香咯咯笑着,就往丁解牛心窝赏了一拳,当即把他打得咳嗽连连。 待缓过劲来,许惜风道:“倒不至于让你去死,只是这小偷小摸之举,得戒掉!” “丁家世代为盗,解牛若从了戒,日后何以谋生?”丁解牛听着就有些犯难。 “许某自会安排妥当!”许惜风从容说罢,丁解牛眼一亮,忙道:“恩如山,解牛无以为报!只要恩公吩咐,解牛必拼死而为!” “不必张口闭口都是死,没那么严重。但要把你兄弟救出,犯点险,那是必然的,你得有心理准备!”提罢,许惜风便道:“现在也很晚了,大伙先去歇吧!哦,对了,京大哥和笑言,咱们今夜换个房吧,你们顺便把这清理一下。” “笑言!”顿了顿,许惜风回神又找事。 自从有了京文阳这么个替补,顾笑言当不能掉以轻心,即拱手手道:“公子有何吩咐?” “明早你出门前,替解牛把妆容收拾一下,你的也是!”许惜风抬手道。 话音刚落,花玉香憋不住道:“笑言独自出城,那我们去哪?” “咱们在月城还有熟人,你忘喇?”许惜风沾沾自喜道。 “谁呀?这么没眼光?还认识你?”丫头这一席话,说得京文阳眼皮直跳,许惜风倒不介意:“你这丫头,一竿子想把大伙都打死啊?当然是祝家!” “祝家?”大伙听罢同是一愣,倒是京文阳反应快:“酿造天香贡酒的祝家?” “对!和酒相关的事,想必祝家人最清楚!我也是时候该去见见这位小徒弟了!”对于能收下祝有成这么个徒弟,许惜风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论实力,祝家和通银虽然没法比,但祝有成年纪轻轻,已在商圈崭露头角,在许惜风眼里,那确实是块好苗子。说不准培养好,高徒日后还可以当通银的接班人,那老狐狸就可以逍遥度日了。 花玉香,却不这么认为。虽随主人蹭吃蹭喝已是习惯,但刚蹭完莫家和天音观,转眼又去蹭祝家,这要往外说,还真让人无颜以对。想来黄毛怪拖家带口确实不容易,不必露宿街头已是不错。念罢,花玉香看向主子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怜悯。 “徒弟?”顾笑言和京文阳听罢又是一愣,倒是许惜风比较从容:“多想无益,见一步走一步吧!南国的事处理得好,对日后龙都谋事,多少会有帮助的!” 这么一说,大伙方才恍然大悟。但顾笑言和京文阳,似乎都留意到了个中的蹊跷之处。主子说话听似头头是道,最关键的却没说。 说啥?当然是表态啊!倒向虹帝又或是曾家,若不选其一,老狐狸还想把小命搭在南国不成? 其实,不是许惜风不想选,是他真没拿定注意。虽答应了丁解牛帮忙,但又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悔呢? 打从心里,许惜风是不太愿意与曾家和过于亲近的。为啥?俩人根本不是一路的。但若真与曾家和干上了,这不是帮着外人嘛?诺王想必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的鼻子,没什么事吧?”丫头柔声一语,打断了许惜风的思绪。 回过神来,许惜风才发现自己已移步到了顾笑言先前的房间。 “没事!”许惜风爽朗一笑,就听丫头埋汰:“你要做什么,怎不先和我说一声?让我,还错怪你了……” “事态紧迫,下回我会注意的。”话语之间,俩人的目光不知不觉接到了一块。 感觉,那是情深深雨蒙蒙的。许惜风甚至能从丫头眸子里,看出几分爱怜,让人难以割舍。 纵使当前千头万绪,许惜风亦觉脑袋瞬间一空。情不自禁轻缓地将脸往前凑了凑,在他就要触到丫头唇沿的时候,花玉香心头亦是灼热难咽。 这一瞬,花玉香真想好好回味一下早时那个仓促的吻。该怎么接来着?脑袋急急一转,糟了,她不知道! 当下,丫头还真想亲亲,但一想到要把黄毛怪那唇咬破,她又有点心疼。加上下午才把人家修理了一顿,再闹那不成重伤啊? “啊!”花玉香这忽如奇来的一声怪叫,吓得许惜风鸡飞狗跳:“怎么了?” 咽下唾沫,花玉香左顾右盼,几分尴尬道:“这……时候不早了,那……咱们……还是先去歇息吧……” “傻丫头,你去吧!”许惜风抚了抚她的脑袋,立在那苦苦笑了笑,没想到却惹来丫头回神一问:“你不去?” “我这不是睡地板嘛?歇会儿再睡没差喇!”许惜风抬手道。 愣了愣,花玉香随即噌了句:“不行,你今晚得陪我!” “哟,变天喇?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一个人睡不踏实?”许惜风张口调笑了几句。 花玉香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有些扭扭捏捏:“这地儿生,睡不踏实……你那胳膊得借用一下……” 听着心头一热,许惜风遂彬彬有礼道:“好好好,那请问仙子,咱们可以就寝了吗?” “什么仙子不仙子的?老娘有名字,我姓花,名玉香!”冷哼一声,丫头已闷闷往简榻的方向自顾自踱了去。 是啊,眼前的丫头,她并不是仙子。花仙姐姐已经转世了,世上再也没有花仙,只有一个傻丫头…… 许惜风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日后可能会酿成大问题的问题。他喜欢的不是丫头,是花仙。那丫头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是替品吗?许惜风不知道,他真不知道。 无奈之下,他允许自己懦弱了一次。这是他第一次,选择将问题回避;对丫头,则选择了补偿…… 肩膀借丫头伏了一夜,早上醒来,许惜风肩头还有点酸。下楼的时候,大伙精神还算不错。经过易容的丁解牛和顾笑言,也生生变了脸。 顾笑言其实不懂这个,但师兄既然这么交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弄。这会儿,丁解牛脸上可是被抹得一块红一块紫,像大婶似的光鲜得很。顾笑言倒没把自己怎么样,就披头散发,脸上贴了道疤,根土匪差不多,只是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仍像鬼魅一般。 简单用过早点,大伙便按原计划分头行事。路上,他们还真遇着不少七星军的人。纵使七星军都已改穿便装,他们身上那味道可错不了。 幸来,不少金斗满随行的小兵对花玉香仍心有余悸,远远见着,便着兄弟们一块躲开。仗着几分运气,四人在大街上火急火燎赶了一整天,入夜时分,才牵强到了祝家。 ------------ 第089章、被欺上门 眼下的月城老区,仍保有几分古韵,历经沧海桑田后,变化却不小。随贫富分居的特点渐趋淡化,这地多呈现一种杂居之态。 富饶中会夹杂着穷乏,穷乏中亦隐藏着富饶。你看不清我是谁,我也看不清自己是谁。纵使在镜子前,这份猜疑仿佛从未停止。继而,造就了保守与封闭。 在身为农业大国国都的月城,即使是大户,院子里也免不了要栽几棵菜,以彰显城人的自力更生和自给自足。 像许惜风和祝有成这样的从商者,虽是富人,但在月城恰是最受埋汰的一类。在外人的唾沫星子下,盖了不知多少羡慕嫉妒。 富不过三代,更是月城农户对富人的诅咒。在这,纵使某些神话能被延续,确已无力为继。时间的洪流,淹没了月城无数的名门旺族。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变故莫过于改朝换代。 一朝天子一朝臣,夏氏亡国后,红极一时的伯家和孟家,如今也落得人去楼空。庆幸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孕育了月城的新生代,比方祝家和曾家。 其中,负有南国天香盛名的祝家,在月城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茶寮酒庄遍布凤、南两国,惜人丁不旺,只幸遗下祝有成这么个三代单传。难得同处月城,许惜风自然得会会这位乖张的徒儿。 众人赶到祝家门前时,发现顾笑言早已远远候在对面了。他,还愣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公举似的,加上那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险险让许惜风忍不住要上去狠踹两脚。 祝家大门正对着的西大街,在月城素以繁华著称。刚入夜,大街的这一头却静得离奇。从师弟不断抽动的脸上,许惜风早发现了端倪。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师弟的表现并不反常。 难怪这小子没先进屋,看来是怕自己失控闹事了。窃地一笑,许惜风凑近一瞧,祝家门沿果然沾着些未干的血污。这,的确足以让嗜血的顾笑言寸步难行。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丫头,这时的神色非常凝重,话也不多。许惜风侧目再看,胆子最小的丁解牛,早躲在了京文阳背后,并且一个劲拽着前人的衣角,显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大伙这份过渡的谨慎,仿佛随时都可能遭遇袭击。诡异感笼罩之下,许惜风摇头叹罢,便向丫头使眼色。 花玉香此刻并不从容,手脚却很麻利。战绩累累的她,曾毁坏过大大小小的门,不是拍就是踹。今天,她倒识趣,只轻缓将门扣了三两下。 即时,身后众人憋不住噗嗤一下笑歪了一片;随后,则迎来了花玉香一个鄙视的眼神:“笑什么笑,一会儿割了你们的舌头!” 吱呀一声,门开了道缝;大伙脸面急忙一肃,张目再看;屋里人用警惕的目光将众人上下打量后,方开腔慎言:“谁?” “在下姓许,名惜风,乃祝公子旧识。适逢初到,特来拜会,还望小哥代为通传。”许惜风从众而出,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你等会儿。”眼珠子一转,来人不冷不热回了句,即便将门随手合上。 来人话音刚落,那嘭的一声,扇得黄毛怪脸上灰溜溜的。门上扬起的尘,还把这位挂名师傅呛咳了两下。如此待客,未免有些冷。这份寒气,亦压得众人眉头同是一触。 “那咱们就等会儿吧。”挠了挠脸蛋,许惜风若无其事缓和了一下气氛。 直来直往的花玉香却踏前要讨说法:“他们这什么态度嘛?” “唉?师妹,你要干嘛?”幸来京文阳一把拽住,沉声喝了两下,丫头这才牵强安分下来。 抓了抓发上的黄毛,许惜风默不作声,只回神瞧了瞧,耳朵还抖了抖,与淡定的京文阳相持一番苦笑,气氛还算和谐。 “快、快……”随一阵轻促脚步,来人急得直嚷;门才开,祝有成三两下凑上来,即泪喜道:“徒儿有失远迎,还望师傅恕罪!” 见了来人,大伙同是一愣。眼下,祝有成脑袋上扎着纱布且不说,还披麻戴孝的。 在他身后,慌慌张张的家丁们手里更握着长强棍,小侍从唐三贵也不例外。 恰逢如此尴尬之境,礼数难免有所不周。许惜风倒也没计较礼节的事,对徒儿的情况却非常关心。 有感祝家生了状况,许惜风眉心一紧,低声就问:“怎么回事?” “师傅,此处不便多言,咱们进屋说!各位,请!”在祝有成的前引下,大伙刚进大堂,外头就生了兵刃交碰之声。 “保护酒庄!”对眼下徒生的变故似乎并陌生,随祝有成老练一声高喝,早已埋伏在屋檐下的家丁们一涌而出,与翻墙而进的黑衣人很快打了起来。 祝家内院虽大,但一时也免不了碎瓦遍地、花木四倒。鸡飞狗跳之际,真是混乱至极。 “师傅,你们先待一会儿,徒儿去去就回!”随手操起墙边一根长强棍,祝有成转身也没入了人堆之中。 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竟被外人欺上门来?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呀? 念罢眉心一紧,许惜风冷冷就道:“帮忙!” 大伙憋得可久,尤其是尚武的顾笑言和花玉香,早已摩拳擦掌。初来报道的京文阳,亦迫不及待想在主子面前露两手。恰得许惜风一声令下,三人即跃身而去。 “许公子,咱们……”丁解牛咽下唾沫,尴尬问了句。 “你还有伤,就别逞强了。”言罢,许惜风回神道:“对了,你不懂武功吧?” “只会点轻功和缠丝手,老爷子临终前特别交代,不到迫不得已时,还不能用。”丁解牛红着脸道。 “呵……”有感通病相连,摇头叹罢,许惜风随口就道:“得空让笑言和大瞎教你两招!” 眼前一亮,丁解牛凑前两步即恭维起来:“谢老大栽培!” “攀亲戚呀?也行吧!完了这些事,你随有成先混混,祝家正需要人手!”掂量一阵,许惜风顺口便答应下来。 丁解牛一听,简直喜出望外,乐得几乎拢不上嘴。许惜风侧目看见,不免又是一番训导。完了事,他张目往外再瞧,得三位大瞎助阵,局面已基本稳定。 ------------ 第090章、保家卫徒 在满布血腥的地方械斗,顾笑言显然骁勇异常。他那不长眼的拳脚下,好些黑衣人折了骨头,逃都逃不了。为证明自身能耐,京文阳也不示弱,击晕数人之后,又生擒了两个。花玉香倒没什么建树,胡击乱打中还错踹了祝有成一脚,那个疼啊! 更有趣的是,久未露面的辛彩妍一伙,因担心来人伤了许惜风,竟也掺上一手。这几号人分立墙头,见逃兵上来就补一招。但因同是黑衣,差点又和花玉香打了起来。 许惜风在堂下自个找了茶泡上,刚喝两口,就喷了一地,连忙奔去劝架。好不容易劝扯完,内院的事已平息。 辛彩妍不爱客套,帮了忙就走。许惜风也不追,只暗叹没能揭穿她的庐山真面目。 完了事,许惜风正坐在椅子上等汇报,京文阳还没开口,丁解牛正儿八经就道:“老大,械斗已平息。此番乱战,祝家府兵一百一十八人全员出动,伤了六人,包括祝公子。来袭的黑衣人倒不多,为数才六十六人,逃十六人,其余全部生擒!” 听罢,众人不禁大吃一惊,许惜风也措辞夸了几句:“嘿?你竟然还有这本事?” 丁解牛却不敢邀功,只点头哈腰道:“行盗多年,解牛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家的事,咱也该尽一份心对吧?” “呵呵,好小子,嘴还挺巧的!”许惜风笑了笑,见京文阳手上俩黑衣人还活蹦乱跳的,便抬手道:“把人拎过来!” 在祝家,身为新当家的祝有成已是一家之主。但在许惜风面前,他仍非常乖巧。将战后的内院交由唐三贵打点后,祝有成遂规规矩矩便守在了师傅身后。 向爱徒投了个赞赏的眼神,许惜风方才开始正视眼下闯宅之人。 将黑衣人往前狠狠一甩,京文阳即沉声问:“说,谁派你来的?” “老子喝多了,翻墙进来看看不行啊?”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嚣张,明明已落入敌手,还逞那口舌之利? 这一听,许惜风暗暗就叹:“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之所以惋惜,因为许惜风对随行的人,还算了解。今天这颗无名天雷,比丫头花玉香更要危险百倍。 果然,话音刚落,尚未尽兴的顾笑言有意无意往前踱了一步,已踩在这人手背上。大伙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嗑啦一声,骨已碎开。这,许惜风都有点不忍直视了。 惨叫声中,京文阳的心不禁抽了抽。想来,能如此毫不造作却轻而易举地造成硬伤,造诣之深,已然出神入化。京文阳心底尚有的,那一丝与顾笑言一争名位的想法,无奈也只有悄然抹去。 殿下身侧藏龙卧虎,看来还是规矩些比较好。暗暗念罢,京文阳不自觉地就往后站了一步,示意堂下的事,他不再随意干预。 顾笑言倒没太介怀,只歪着脑袋补了句:“碎是碎了,还可以治;你若想永远治不好,我不介意帮帮你。” 这淡淡一语,在哭嚎中的黑衣人听来,简直如闻天雷。这,还是人吗?他才收那么点酬劳,却要拿一只手去换? 悔恨中,黑衣人忙张口大叫:“我说我说……”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暗暗骂毕,待稳了心神,许惜风这才摆了摆手,让顾笑言收脚。 “马家,我们都是马家的人!”这一听,大伙不禁同是一愣。 恰许惜风侧目一瞧,祝有成忙道:“师傅,这人口中所述,想必是马家酒庄。” “哦?”眼珠子一转,许惜风就知道事有蹊跷,遂大手一挥道:“压下去,把他们的伤简单处理一下,然后通通绑好来!” “是,公子!”本想在主子面前显摆一下生擒的功劳,没想到反被这傻帽打了脸,京文阳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幸来身为侠客的他,仍保有几分侠肠,也没再落井下石。张手一提,人已被他生生拖了出去。 见没了外人,许惜风这才安心:“有成,这怎么回事?” “百年一遇的贡酒竞选日已近,那些人想必是来盗取天香秘方的!纵使只能偷到酒,亦可偷龙转凤,混个名头,视机吃掉祝家,再把酿酒配方坐实!”祝有成愁着眉把事儿说了一下。 点了点头,许惜风淡淡便道:“平日里,若遇到同类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能击退,就已经不错了……”祝有成几分尴尬道。 笑了笑,许惜风就叹:“幸亏我们来得巧,要是被他们这样再弄几回,你祝家可就没了!” “徒儿愚钝,还请师傅明示!”危难在即,祝有成唯有硬着头皮求教。 “必须让他们知难而退!”沉声说罢,许惜风又道:“回头核实一下,若真是马家所为,送个信去,让他们拿赎金来要人!有成,你是生意人,这赎金该开多少,你自个儿掂量!若没人赎,转送官府!人送走的时候,记得把他们上衣都扒了,带着伤贴大字,在街上先游一圈!” 眼前一亮,祝有成倒头就拜,眼中还掺着泪:“谢师傅提点!” “唉?干嘛呢你?你是我徒弟!我告诉你,你以后真得争气,别给我丢脸!”许惜风气话才说完,没想到花玉香上来就往他后脑勺来了一技:“干嘛呢你?当个挂名师傅,就了不起喇?没见人家正苦着吗?这忙,你不帮也得帮!” “哎呀!”为妖多年,有些习性还是不好控制,许惜风好不容易稳了身子,才回想起来,刚把京文阳叫出去,丫头撒野没人管了! 倒是祝有成反应快,几步上来就劝:“师娘请息怒,严师出高徒,师傅都是为我好。也是我自个儿不中用,做生意是有两手,打打杀杀还真不懂,这才惹师傅生气的!” “怕什么?现在不是还有我们吗?笑言,你说对吧?”花玉香刚朝顾笑言俏皮眨了眨眼,和她想到一块的顾笑言咯咯就笑:“笑言确实不介意让来犯之人都横着被抬出去!” “你们还想造反了?特别是你,笑言!这笔帐我一会儿真要和你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惜风刚挽着袖子站起来,祝有成也还在拉劝,这黄毛怪又吃了丫头一掌:“你这么凶干嘛?书童不是人啊?” “行行,我就说两句!”这会儿,许惜风直接蹲地上捂着脑袋就没起来。 但心急如焚的他,仍不忘提点师弟几句:“别老念着打打杀杀!人这么多,你得杀到什么时候啊?” 好不容易直起身,许惜风这才嘟囔着嘴噌道:“要彻底解决这事,必须得从根源着手!” ------------ 第091章、天香之秘 “根源?”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许惜风嘴角一扬:“笑言,东西!” 将怪人递来的神秘包袱拆开一看,祝有成的眼珠子生生不动了:“这……” 良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他,方开口道:“师傅,能否随弟子耳房走一趟?” “好!”许惜风毫不含糊,几句闲话将堂下众人打发后,即移了步。 既然师傅能得到包袱里的东西,祝有成也不卖关子。到了耳房,门一关,祝有成细细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许惜风说了一遍。 这套御用酒器,确藏了不小的秘密。它,不但和天香贡酒的由来有关,和南国政局也扯上了边。 立国初年,在前朝旧臣的搅合下,南国人心动荡。为稳大局,张高祖听取祝氏谏言,以白水代酒,在月城上演了一场指鹿为马的站队国宴,据此辨清敌我。 铲除异己后,南国局势方才日渐稳定。时隔百年,悉事之人,已然先逝。他们的家族,却因祖上馀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曾家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老公公寿南山过背之后,凭借群带关系,寿家势力已尽收曾家和麾下。祝家,则抱着南国天香的名头功成身退,下海经商,世世代代守着这秘密渡日。 若非家父祝文博新丧,祝有成还一直以为自家只是普通商贩。只可惜,听取遗言的同时,祝家已成了众矢之的。纵使祝有成是商才,也独力难支。这,才造成了他今天遍体鳞伤,惶惶度日的局面。 缓慢敲击着桌子,许惜风根据这些蛛丝马迹,终于想明白了一连串的事情。 在宦官当道的南国,主政的张元虹并不得势。与之分庭抗衡的曾家和,虽早有取缔之心,但若没抓住张氏的把柄而徒然篡位,也是自寻死路。 天香贡酒,便是眼下打开局面最好的引子。若能揭开天香之密,张氏当年坑杀贤臣的劣迹,自昭然若揭。 这,对主政方的威信,是个极大的打击。如能火上浇油生点事,再借机讨伐,胜算还真不小。 天香国宴所用的酒器,明显是证物,被丁解牛盗去,则是曾家意料之外的事。七星军满大街明察暗访,闹得月城好不安宁,想必是迫切将失物寻回,并想方设法让肇事者保守秘密而已。 如此看来,连番找徒儿麻烦的,还真不仅是同业杂碎这么简单。他们幕后的主事人,很可能就是那位娘娘腔曾家和。 依酒器的藏储位置可以判定,曾家和心中最重的是江山;而遣人滋事一举,则证明他早已迫不及待了。 乍眼看,这只似一场简单的同业之争,没想到个中酝酿的隐忧,竟是国难。 曾氏当权虽不一定是坏事,但若张氏和曾氏互捏起来,南国少不免伤筋动骨、殃及池鱼。希通银号,自然没办法幸免于难。做生意,没有稳定的局面怎么行?这,又该怎么整? 凭借几分才智,以及通银的能耐,许惜风觉得自己要助其中一方谋事并不难。关键是抉择,第一步不能错。翻来覆去想了想,许惜风头真疼。但在定夺前,他觉得自己还是先见一个人,比较稳妥。 “有成,你先把这东西好好藏起来。”下了师命,没在乎身后一头雾水的祝有成,许惜风自个儿沉着步就出去了。 械斗才刚平息,见黄毛怪要外出,花玉香当然不放心,门前把他堵住即刨根问底:“唉?你去哪?” “这里闷,我到外面走走。”许惜风只苦苦笑了笑。 听了当然不高兴,花玉香冷哼一声道:“我和你一块去!” “就门外转悠转悠,我很快回来!”许惜风和声细语还说着话,花玉香即赌气瞪了他一眼:“想开溜?你老实说,是不是约了人?” 小丫头长聪明了呀!看来不老实点,她是不会放心的! 念罢,许惜风道:“外头那几个兄弟,刚帮了不少忙,咱总得向人家道个谢嘛!” “噢……找机会到外面搭讪小姑娘是吧?我才懒得理你!”想到主人要去见那黑衣女子,花玉香心里就不是滋味,冷冷又哼一声,转身就走。 许惜风这一听,也觉逗趣。那些人都蒙着面的,谁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这也吃醋?女人呐,真不好伺候! “唉,快开饭了!你去找有成,喜欢吃什么吱声,让他给你备点儿!”许惜风也不希望闹得太僵,朝花玉香冰冷的背影一番吆喝,没想到丫头回身竟是一字:“滚!” 出了身冷汗,许惜风张目再看,丫头已没了影。可惜,该办的事还得办,摇头叹罢,他还是出了门…… 祝家后巷,长着几棵茂密的香樟。这是附近的至高处,也是辛彩妍新觅的落脚点。对于能找到这既可一览祝家全貌,又便于监控的地方,这位密教之花,真是好生得意。 加上刚帮忙干了一票,存在价值又长了几分,心情大好的辛彩妍把几位小弟挨个夸了一遍,便倒挂在树上歇息。 “辛大人,这藏身之处会不会太显眼了些?”老二冒昧来了句扫兴的。 辛彩妍却自得一笑,满不在乎道:“谁会想到大树上除了鸟,还有人啊?” “可是,殿下好像不但发现了,还正朝咱们走过来呀!”老二颤颤道。 听罢笑得更开,辛彩妍手一摆道:“老二,你累花眼了吧?怎么可能?” 话音没落,她回神一看,许惜风已站在树底下。 小脸蛋儿抽了抽,辛彩妍便自我安慰道:“殿下只是随意走走,恰巧路过而已……” “唉!聊会儿天,可以吗?”许惜风这冷不丁的一喝,吓得辛彩妍险险从树上掉下。 这家伙是怎么发现的?明明躲得有够远了!辛彩妍真想不通! 众人看见,暗地就笑:“真以为殿下是吃素的呀?” “你们在胡说什么?”瞪了几个家伙一眼,咳嗽两声,这位不可一世的美貌杀手,方才回落地面:“找我们有事?” 笑着脸,许惜风即点头哈腰道:“不瞒妹妹,确有事。” “有事说,没事死一边去,别碍眼!”见辛彩妍快言快语,许惜风也不打哈哈,开门见山就问:“不知曾太公与贵教关系如何?” “他?”眉心一紧,辛彩妍这才把曾家和的真实身份缓缓道来…… ------------ 第092章、今夕醋味 身为密教老人的曾家和,只是个堂主,在密教份量却不轻。可惜,依仗密教及寿家势力做大的同时,这位栋梁之材对两家竟然采用了吞并的策略。 放眼南国,密教和寿系的势力已被蚕食得一干二净。对曾家和的目中无主,教内虽是怨声载道,但苦于曾氏已做大做实,纵使是身为少主的许立云,也无能为力。 当下,许惜风最担心的,是徒然介入南国政事,会招皇兄许立云不瞒。得知曾家和自立山头,在密教只是挂名堂主时,许惜风可谓大舒一口气。 “那娘娘腔,欺我爱徒也罢,竟还吃皇兄豆腐?如此过河拆桥、大逆不道的人,放哪都是个祸害!”长谈后,许惜风终于拿定主意。 念罢,许惜风当即表示,将对曾氏展开报复,并借此机会,替密教清理门户。言语之间,辛彩妍隐隐透露的相助之意,更让许惜风喜出望外。一拍即合的俩人,就细节一番斟酌后,已是月上梢头。 许惜风回到祝家时,众人已凑合着相继吃过饭。忙活了一整天,许惜风刚进屋,就觉呛。咳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京文阳一伙人还躲在门外。而饭桌那,只坐着祝有成和花玉香。 “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心情正好的许惜风倒也没往心里去:“今夜,没你们什么事了,早点歇吧!” 好不容易盼来这句话,顾笑言、京文阳和丁解牛相持一笑:“公子,你也早点歇!” “得了得了,别磨叽!”大手一摆,许惜风张目再看,昏昏欲睡的三人已不见了影。 摇头叹罢,许惜风大步进屋,见食就愣:“糖醋排骨、酸菜腊肉、醋片泡菜、番茄炒蛋?” “师娘亲手做的……”祝有成尴尬笑了笑。 细细瞅了瞅眼前的异食,许惜风咽了一下唾沫:“一块吃呗?” “徒儿吃过了,师傅你慢用吧……”祝有成用方巾擦了擦汗。 “没事没事,那我自己吃!”想来丫头要复仇了,将就受着吧,许惜风挠了挠脸蛋,一屁坐下,提筷就往嘴里送吃的。 一口下去,真特么酸到胃里!味道虽还不错,但这醋未免放得太多了吧? 花玉香更可怜,足足在这候了两个时辰,对黄毛怪这般小惩大诫,已是够和气了。 一想到主人在墙外和那神秘女子不知道干嘛磨蹭了这么久,花玉香就憋屈。自个儿偷偷惦着大师兄的事,她倒没往心里去。见黄毛怪舍得回来,她的心稍安了几分,可仍不舒坦。 这时,花玉香两肘一直搁在桌上,双手也一直捧着脸蛋,眼珠子往边一晃,煞是不冷不热:“不好吃?” “好吃!”一滴冷汗沿额而下,许惜风咯咯笑着,举杯一口全喷了:“噗……” “这是啥?”哆嗦后,许惜风回神再看,徒弟脸上已全是酸,发髻那还挂着几丝菜叶。 牵强笑笑,祝有成战战兢兢便道:“是白醋,师傅!” 未免再殃及池鱼,许惜风搁下酒杯,嗽了两声,方抬起手一本正经道:“有成,你让伙房弄点小菜,送到屋后那几棵香樟下面,完了在近处替他们打点一下住宿。对了,篮子里顺带放点碎银。还有,你赶紧和外面几位兄弟熟络熟络。祝家的事,他们能帮上忙。” “那师傅、师娘,徒儿先去办事了!”眼前一亮,祝有成应罢,急急就退。 见没了外人,许惜风往嘴里扒一口饭,淡淡便道:“唉,还在生气呀?” “谁生气了?本姑娘正乐着呢!”交手往桌上一放,花玉香的脸却撇到了另一边,明显口不对心。 呆了呆,许惜风提着凳子往丫头那挪了挪,肘还故意触了触她的臂,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笑一个呗!” “嘿嘿……”咧着嘴笑了笑,花玉香瞬间又板起了脸。 “我把桌上的都吃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许惜风长筷指指桌上那几道酸味,轻声哄两句,又往嘴里送了一片菜叶子。 卧槽,这怎么吃啊?打了个激灵,许惜风脸面都扭成团了。 爱就是相互伤害,花玉香气归气,侧目瞧见,也几分肉疼,眼睛瞬间泛了泪花:“难吃就别吃,又没人逼你!” “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欢!”许惜风咯咯笑笑,夹一块骨头没敢嚼,囫囵一咽,竟咔脖子里了:“咳咳咳咳……” “唉?干嘛呀你?”忙给主人拍了拍背,小丫头急得泪都掉出来了。 “不碍事,不碍事……”趁机撇下碗筷,许惜风摆手之时顺势一拽,扯着丫头的手,眨眼就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要你高兴,我咳咳……” 甩开黄毛怪的臭手,待心气消了些,丫头闷闷往凳上一坐,方从怀里掏出个大馍馍道:“吃这个!” 那不是早上吃的吗?丫头手真快,竟从桌上顺了一个,敢情是怕晚上闹饥荒,留着当宵夜呢! “妹妹待我真好!”许惜风接馍馍时,故意又拽上花玉香的手。 这死皮赖脸的还有没完没完?面对主人的真心实意,花玉香感觉特别扭,急将手缩了缩,却抽不开。她虽也想被他这么一直拽着,但在饭桌下确实不好过于张扬。 终于,丫头憋不住噌了一句:“吃个饭,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待你,我一直很专心的!”正儿八经说着话,许惜风又往丫头手背上搓了搓。 这软若无骨的、白白嫩嫩的小手,真是让人百搓不厌!要是这手能回捏他几把,那他真是快活过神仙了! 许惜风还在享受修仙的妙乐时,花玉香的眼皮却一直在跳。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花玉香冷不丁问了一句:“唉,你干嘛看着馍馍留口水?” “是吗?”愣了愣,许惜风巴掌把嘴一抹——我去,被骗了! 丫头学坏了,为了脱身竟撒谎?不行,得好好惩罚一下!她阴谋得逞后还在笑,这不是相当于向主人下战书吗? “嘿嘿……”俩人贼贼又笑了笑。 见主人摩拳擦掌那图谋不轨的样,花玉香就不省心。 待身子颤颤往后挪了挪,花玉香这才壮着胆子道:“你……要干嘛?” “向主人撒谎,是不对的吧?”占着理,许惜风眼一眯,遂怪里怪气道。 ------------ 第093章、斗智斗勇 花玉香也不示弱,腰杆一挺,壮了壮声势,张口就嚷:“偶尔开个玩笑,不行哦?” 像小姑娘似的甜甜笑过,许惜风即正儿八经道:“行是行……可我一直都想知道,你那衣领里边,到底还藏了些什么?” 心咯噔一跳,花玉香就知不妙。 她张目再看,这王八羔子两爪一伸,果然要往前扑:“嗨!” “啊……”幸早有察觉,骇然中,花玉香手上馍馍一飞,脚尖往地一踮,已迅速从凳上弹起。 虽余悸未消,但花玉香总算险险躲开。 回神一瞧,见黄毛怪那落魄窘样,丫头失声就笑:“大傻瓜!” 扑了个空,余光见丫头嘚瑟,许惜风真赌气。于是,搁简木圆凳上那手一下侧滑,身子顺势一倾,他竟把凳子扑翻了。 “哎呀!闪着腰了……”嚷嚷中,许惜风面露痛苦,假惺惺蜷在地上:“哎呦……疼疼疼……” 花玉香果然信了,忙蹲身查看主人的情况:“唉,傻子!你怎么喇?” 偷开半眼瞄了瞄,见丫头被下了套,许惜风一个翻身,已占据了主动。 耳边当是丫头骇然声:“嗷……” “你干嘛?”混乱中,花玉香胡推乱蹬着,却被许惜风灵巧的单手摁住了双腕:“搜身!” “你个臭流氓!放开我!”斥骂声中,许惜风将自个儿唇沿舔了舔,食指尖往丫头衣领一抠,腊肠着脸探头探脑就往里瞅:“我就看一眼!噢不,我就瞅一小会儿!” 没想到平日柔柔弱弱的黄毛怪,力气竟这么大,花玉香绷红着脸急得直蹬腿,蹭得地上唦唦直响:“不行!” “那先亲亲!”抬起头,许惜风嘟着嘴脖子就探了过去。 情急之下,花玉香一咬牙,冒出这样一句话:“漱口没?” “什么?”愣了愣,许惜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窃地一笑,花玉香傻眼一瞪,即埋汰道:“你才吃东西就胡来,找我洗牙啊?” “行,你说怎么着吧!我听你的,完了你再听我的!”许惜风挠挠头,这才将身子撑起来些。 一时间后,花玉香已舒舒服服泡在满大木桶温水里。她本想哄黄毛怪去梳洗,没想到这家伙倒挺贴心,竟说什么姑娘优先。 他那鼻子东嗅嗅西嗅嗅,没想到真把澡堂找着了。他不但摸来了茯苓煮成的膏药和杨柳枝等牙具,还烧来了热水,甚至连替换衣物也恭敬搭在了屏风上。 边泡着澡,边嚼着参膏药的齿木,花玉香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消了,牙齿也分外清新。 她还咧嘴,借着油灯的光,在水面照了照自己的样子:“咦……” 待会儿,她是不是该稍行奖励一下那家伙?缠绵之景在脑袋一闪而过,理智却告诉花玉香不行。 如果让那家伙吃了甜头,他必再三纠缠。到时候,若再生什么骇然的事,她可就亏大了! 为确定黄毛怪的行踪,花玉香沉着脸,往门外又唬:“唉,老娘告诉你,你可别偷看!要是被逮着,老娘断了你的腿!” “知道喇,大姑娘!哥哥我腿长着呢,你可得抓稳了,不然真会跟人跑!”托着脸蹲在门外,许惜风等得好不耐烦,闹心回了几句,喃喃又自语道:“待会儿有的是机会,你着什么急呀?” 许惜风还在念叨着,嘭一响门开了,丫头在里被气得不行,换过素寝衣,出门就一脚,把许惜风踹在泥地上:“洗你的黄毛去!” “好好好……”捂着屁屁爬起来,许惜风嘟着嘴小声又嚷:“有话不好好说,怎么每次都踹这?要是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嘛!真是的!” “你说什么?”丫头回身瞪了一眼,虽凶神恶煞,但刚泡过水的发还真香。 念不是陶醉的时候,许惜风回过神来,忙张手道:“没,没说什么!我这就去!” 为免花玉香从后突袭,许惜风一个侧闪进了屋,反手就将门关上:“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我呸!”大大咧咧在门外骂了一通,眼珠子一转,花玉香就笑了:“能嘚瑟到最后的,定是本姑娘!” 少时,吱呀一声,澡堂窗户开了道缝。一根长强棍徐徐探入,往屏风那就撩起来。这丫头在干嘛呢?除了戏弄主人,她还能干嘛?偷衣服呗! 许惜风这会儿洗得正欢,耳朵抖了抖,侧目一瞧,就发现了端倪。嘴角一扬,他掌心往水面轻轻一掠,暗含内劲的水花即向屏风泼了去。 啪嗒一下,屏风应声而倒。 花玉香刚收了衣服,正窃笑不已,看着就呆:“啊!” “看什么看,没见过俊男洗澡啊?”许惜风故作从容,两腿搭在桶边还晃了晃。 他正是得意,背往木沿一靠。啪噗又一响,浴桶散架了。 “哎呦……”好不容易爬起来,许惜风挠挠屁屁,这才想起来那桶受不了他的真气,侧目再看,此刻的花玉香已经吓傻了。 大大咧咧往前踱了几步,许惜风抬手在丫头面前晃了晃,莫名道:“唉,怎么喇?” 良久,丫头缓过劲来,才想起不吼两声太不给力了。 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从丫头嗓子底绷了出来:“啊——” 屋里睡得正死的众人虽没当一回事,但屋后香樟上那守夜的辛彩妍,不幸即被吓得从树上直接翻了下去。 “噢……”地上啪嗒一响,她真特么疼:“死丫头,这笔帐老娘迟早要跟你算……” “这么大惊小怪干嘛?”澡堂内,好不容易张开眼,许惜风发现丫头已吓没了影。 冷风沿窗缝一袭,许惜风打了个冷颤,回神一愣,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当即破口大骂:“卧槽,亏大了!被丫头看光了!” 抱着大团衣物落荒而逃的花玉香,去哪了呢?当然是想办法回客房!早些时候,祝有成带她去过。可是每间都一样,这怎么分? “对,定是这一间!”深吸一口气,花玉香把门用力一推,竟见京文阳一丝不挂、四大八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我什么都没看见!”愣了愣,花玉香红着脸忙把门关上,一个转身,正准备开另一扇,就听里面顾笑言喃喃梦呓道:“边……上……那……间……才……是……” ------------ 第094章、蹭蹭软骨 欲哭无泪,花玉香硬着头皮又挪几步,闭了眼一二三踹。破门后更糗,直接把丁解牛吓傻喽。 薄被慌一裹,这家伙颤颤就往榻角缩:“大嫂,你要干嘛?” “查房!”嘭地把门一关,花玉香气得直跺脚:“今夜怎么这么丢人?都是那臭流氓害的!” 花玉香还没缓神,身后已传来许惜风的呼唤:“唉!你去哪?” 一想到那黄毛怪还赤着膊子,花玉香直打哆嗦。三两步奔到隔壁房把门一推,她终于摸对了! “唉!”许惜风嚷嚷着几步跟来,刚要进屋,嘭的一下被门撞了鼻子:“噢……” 把门一关,花玉香背倚门后,眨了眨眼睛,总算长长舒了口气:“累了半天,先歇会儿吧……” 黑灯下,花玉香还记得墙边有把官帽椅,搁下偷来的衣物,扶着墙探到椅那,张手一摸:“嘿?这什么时候铺了虎皮,还带虎头虎脑?” 那虎皮柔中带刚,花玉香往下一坐,还挺过瘾。就是老感觉怪怪的,哪不对了?她握着扶手随即蹭了蹭,身下酥让她瞬间打了个激灵,险险怪叫起来。 顿了顿,花玉香又细细品味了一下。这新鲜的体验,怎就让人这么难以忘怀呢?她才停下这么一小会儿,心间又生了几分牙痒。 四目一瞧,想来黑灯瞎火,椅子上再歇会儿,不打紧吧?咬着唇,搭扶手那爪又紧了紧,花玉香壮着胆子就像骑马似的在软垫上跳了跳。一下子,骨架都酥透了。 敢情这虎皮做工不是一般的好,还带保温。搁上边,直躺矫男怀里似的。花玉香感觉,还压着块活跳跳的虎软骨。她挪了挪屁屁,掀开最上层的虎皮,背手一掏,烫烫的。 心头一热,她小心翼翼捏了捏,那玩意手感真好!可是,客房里怎会有这样的宝贝?好奇心驱使下,花玉香踮着脚尖摸到桌上,点上油灯。回身一瞧,她就见许惜风大大咧咧正坐在官帽椅上。 细细再看,被盗了衣物的黄毛怪,腰上裹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桌布。那布刚还被她揭开了,所谓的虎软骨原来真是软骨,但不是老虎的,是黄毛怪的! “你……你……”往前一指,惊愕、羞愤、大窘,哽着得花玉香的嗓子,像哮喘病犯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咽下唾沫,花玉香这才抓狂把话说清:“你是怎么进来的?” “窗户不是没关吗?放心,我进来以后替你关上了!”许惜风撵着桌布边角,把软骨销魂一掩,锐目一眺:“好不好玩?” 倒吸了一口凉气,花玉香已无语到极点。握着沙包大的两个拳头,把脚一跺,她真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那黄毛怪刚说完话,就径直过来了。 “别动!”花玉香气得不行,指着黄毛怪就嚷:“你要干嘛?” 抓了抓乱发,许惜风随口道:“这么晚了,当然是休息呀!” 没想到黄毛怪竟敢赤着膊子满屋跑,花玉香闷坏了,几步过去把衣服取来,往他身上一砸,便没好气道:“先把衣服穿上!” “你,打算看着我穿呀?”主人冷不丁的一席话,差点把丫头气吐血。 无奈背过身,花玉香就补了一句:“快点!” “哦……”喃喃应罢,扯了腰间的桌布随手往地一扔,许惜风蹑手蹑脚就向丫头摸了过去。 他干嘛呢?当然是报仇!被丫头耍半天,他还真不能轻易罢休! “啊!”骇然声中,许惜风背袭得手,提着丫头健步就往香帐那走。 花玉香有点慌,大夜里却不敢声张,在主人怀里小猫似的胡踢乱蹬着:“你要干嘛?放我下来!” “好,本公子这就放你下来!”许惜风点点头,平抛一甩,花玉香一个漂移,已飞身入帐。 “嗷……”榻上摔了一跤,花玉香抬头再看,黄毛怪已扑上来了。 “干嘛你?”丫头被吓得不轻,脸都红透了,许惜风却不饶她:“惩恶扬善!” “我是好人,待会儿轻点,可以吗?”尴尬笑笑,花玉香可怜巴巴地将身子蜷了蜷,许惜风却没理会,抬爪就往她腹侧捏:“啊哈哈……不要……哈哈……啊嗯……” “哎呀!”被奇来的一巴呼倒后,许惜风张目一看,母夜叉已挽了寝衣的袖子,瞪着火眼倒骑上来了:“让你三分,你还得寸进尺是吧?” 咽了口唾沫,黄毛怪忙颤声求饶道:“妹妹,我刚开玩笑的……别……别打脸……嗷……师傅,你竟敢骗我?哎呀……” 夜里能睡踏实的人,是幸福的。老狐狸和转世花仙仍于客房嬉闹时,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却亮起了夜灯——那,便是曾府。 官虽越做越大,位也越做越牢,连皇上似乎都不必放在眼里,但曾家和连日来也没闲着。国宴在即,该打点的事还得打点。他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有人找上门。 大褂一披,往貂皮大椅上坐下,曾家和奶声奶气就噌:“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哒?扰了本太公休息,皱纹要冒出来,怎么办?” “太公,今夜派去祝家的人被逮着了。祝家还送信来管咱要赎金!”下属战战兢兢道。 “哦?”愣了愣,兰花指理了理发髻,曾家和遂怪里怪气道:“祝家,有那能耐?” “探子来报说,许广帝幼子刚入驻了祝家。”下属慎言对答。 眉心一凑,曾家和莫名道:“一个庶子,也能整出事来?” “他身边多了几个随行的怪人,包括京文阳!还有个小丫头,传闻是京文阳的师妹!”下属不敢隐瞒。 “去去去,一个小丫头你们慌什么?”顿了顿,曾家和眨了眨眼睛就问:“唉?那京文阳是谁?” 下属恭敬道:“早年大闹七星军军营的京大瞎!” “噢……大瞎呀,是有点能耐!”曾家和想起来了,喃喃自语道:“当年眼角比天高,入营没几天就要当将军的大瞎,会为区区庶子,心甘情愿当车夫?” “确是车夫,金将军亲眼所见。”下属几分尴尬。 “阿满不是说,庶子答应和我们结盟了吗?难不成庶子想一脚踏两船?”曾家和脸面瞬间阴冷下来。 下属忙道:“据说许公子和祝公子是故友!” “哦,看来是有点误会了!赎金给他们!过两天本太公寿宴,发个请柬去,若不是聪明人,赶紧收拾掉,别碍眼!”曾家和抿嘴笑了笑,言罢起身就走。 “太公……”下属刚抬头,曾家和回眸一瞟,摇头直叹:“若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大半夜,你们这些大男人,真不贴心……” “小人明白!”看着主子花枝招展的背影,下属暗暗就叹:“这老家伙真糊涂,关键时刻如此草率,要翻船就都玩完了……” ------------ 第095章、公子的蛋 次日晨,见丫头脸上余韵未消,主子却如往日悠然自得,众人即生敬畏。可是,他那会儿明明叫得跟杀猪似的,门面怎就一点伤没落下呢?难不成是丫头手软? “公子……”顾笑言壮着胆子上前瞅了瞅。 许惜风背手而立,张嘴便敷衍道:“今儿天气不错!” “公子,你的手……”只惜,机敏的顾笑言早已看出蹊跷。 愣了愣,许惜风忙搪塞:“被热茶烫着了!” “噢……”大伙总算明白过来了,这家伙定是用手护着脸去偷袭,遂发感慨:“有够拼的!” “还得靠脸吃饭,能不拼吗?”被夸得飘飘然,许惜风免不了嘚瑟几句。 直到丫头横眉瞪了一眼,他才安份下来。只惜,主人现出的几分乖巧,并不足以平息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你们干嘛,看猴呐?瞅了半天,还没看够?”昨夜的新败,确实让丫头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这,不能怪她,只能怪他们喽! “咱只是路过,凑个热闹嘛!成哥,你说对不对?”捅了捅边上的祝有成,丁解牛尴尬笑笑,忙寻垫背,没想到这家伙也不傻:“刚想起有点事,有成先失陪了!” “大伙都别走,今天还真有事!”许惜风话音没落,唐三贵急急奔来,张口禀道:“马家的人把赎金送来了!” “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闲银?”接手一看,足有十万两,祝有成当即生了几分疑惑。 “敢于设局勘探敌情,不错!”许惜风点过头,即向爱徒投递赞赏:“小子,学聪明了啊!我正准备说这事!阿阳,你把人绑回去;笑言,你在后面盯着;犯人队形要保持好,知道吗?” “是,公子!”领了任务,俩人当即眉飞色舞对了一眼,兴致勃勃便去放羊。 一个转身,许惜风神秘兮兮又道:“有成啊,东西备得怎样?” “还需要点时间!”祝有成恭敬回道。 “好好干,这一笔,才是大钱!”笑了笑,许惜风转言道:“丫头、解牛,咱逛街去!” “不怕有人上门找事啊?”花玉香愣了愣道。 “他们昨天才吃过亏,杀回马枪没这么快!外头不是还有几位兄弟看着嘛!放心,待会儿自有好玩的!”许惜风诡诡道。 “好好,快带我去!我今天这身衣服怎样?”不悦一扫而空,眼前一亮,花玉香就来劲,明明每天穿的都差不多还臭美,引得大伙一阵哄笑,倒是许惜风嘴巧,夸得丫头心里可甜:“和昨天一样好看!” 他们这是打算去哪呢?身在弥勒的故乡,月城人初一十五都喜欢去磕个头烧炷香。这祈福的习惯,却来自原名古龙郡的雷城。 五百年前,龙都还叫双龙城的时候,升龙帝国皇后华柯忆子成疾,常年至古龙郡斋戒祈福,渐造就了国人朝圣的习俗。 一连被禁足的姑娘家,亦可借机外出转转,求姻缘一说遂街知巷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集出游、赶集、祈福为一体的庙会。 在各大商号的鼎力支持下,月城的庙会并不比雷城的逊,同样是红红火火,同样是人头挤挤。 若以为黄毛怪发好心,领着丫头去玩,那就错了。弥勒寺里有位贵宾,他才是今天的主菜,也是黄毛怪将要寻访的目标。 一个时辰后,身在弥勒寺中的花玉香三人又稽首一堂,并鬼鬼祟祟蹲在人堆里。 歇过脚,许惜风便捅了捅身侧的丁解牛,道:“唉,水牛!你能跑多快?” “若解牛不受伤,在月城应该没人能逮着我吧!”丁解牛摸了摸大肚皮,尴尬笑笑。 “那正好,你在这练练轻功!每撑过一柱香没被丫头逮着,赏金百两,回头你尽管问有成要!”顿了顿,许惜风又道:“唉,半个时辰内逮着他,奖一只香鸡;一时辰内逮着,有冰糖葫芦吃!跑的时候要喊抓贼,就这些。” 话音刚落,俩丫撒腿就跑。随那抓贼的嚷嚷声,前后推推撞撞,旁人东歪西倒,弥勒寺竟真被整出几分慌乱来。 没久,一位沉着的中年男子正在祈福,花玉香和丁解牛先后在堂下飞驰而过:“你这小贼给老娘站住!” “保护公子!”呼声中,数位健硕壮汉已将中年人团团围住。 “你们几个,去看看!”中年人发话后,壮汉们即领命而去。 虽没了侍卫,大庭广众之下,中年人亦不胆怯,自在镀金铜像前继续焚香。参拜间,一只熟鸡蛋却忽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这人倒没什么架子,鞠身捡起,即物归原主道:“这位公子,你的蛋!” “两文钱一个,要多少有多少,干不干?”许惜风借故将身子挪了挪,不动声色跪在中年人身侧,一同参拜。 似乎对这笔交易颇感兴趣,中年人笑了笑:“敢问公子大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江湖上只有一个戏称,单字为财!”许惜风喃喃留了话,缎袍一甩,假惺惺就要走。 “公子请留步!禅室备了香茶,一同下个棋如何呀?”虽未能尽信,愣了愣,中年人仍抬手相邀…… 片刻后,俩位主子已在轻烟弥漫的禅室里享起了对弈之乐。花玉香、丁解牛和壮汉们,则规规矩矩同立于门外。 这会儿,丁解牛刚被踹了一脚,还捂着屁屁:“姑奶奶,你逮就逮嘛,干嘛起脚?” “你还说,害老娘差点没饭吃!下回还跑,抓着打断你的腿!”花玉香还在唬,壮汉们听着就急:“唉,你怎么当丫头的?主子们还在里面谈事呢!” 眨了眨眼,花玉香随口道:“能有什么事?那家伙出门时就带了枚鸡蛋!” 没想到,众人听罢却是一愣。这鸡蛋,在宫里的水可深着,大伙都知道。一枚上百两,虹帝一天还舍不得多吃。 找虹帝扯蛋,不等于动曾太公碗里的肉吗?这天大的忌讳,能在寻常丫头嘴里脱口而出?如此骄纵,难道是通房?主子,显然决非善类;丫头,更非比寻常!瞬间,大伙看向花玉香的眼神都变了。 “小弟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见谅。”为首的哥们当即软了嘴。 没想到花玉香更逗,竟回了人家一句:“什么山,本姑娘才不稀罕。告诉你们,我待会儿有鸡吃!” 吃货的世界,凡人果然不懂!又是一愣,大伙只能尴尬笑笑。不知不觉中,旁人的站位又挪开了些。敢情像花玉香这样的怪咖,连虹帝的近卫,都觉得远远躲开她,比较万全。 异动之中,唯独丁解牛,一直蹲身捂着脸。他感觉和这位大嫂走在一起,比人赃并获更丢人。 丁解牛仍在苦逼时,忽被认出来了:“唉?你是嫌犯吧?和皇榜上的人像怎么一毛一样?” “坏了!”丁解牛暗暗一惊,忙向花玉香打眼色。 花玉香也不知道该怎么着,窝藏嫌犯,罪可大了,当即就有些吱吱捂捂:“这……” “七星军的事,咱们可管不着。待主子们忙完事,你们赶紧遛,跑得越远越好!”一人蹲下身,神秘兮兮道。 边上的几名壮汉见着,咯咯直笑,笑得花玉香俩人心里直发毛。丁解牛挠挠脑袋,这才恍然大悟。他得罪了曾家和,就是得罪了七星军。在月城敢与七星军为敌的,只有朱雀军。 “难不成,禅室里面的人是……”明白过来时,丁解牛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倒是身边的这位哥们见多识广:“嘘……别声张,不然咱还真得掉脑袋!” 点了头,缓了神,丁解牛泣声就叹:“虎子,大哥大嫂没骗咱们啊!你有救了!” ------------ 第096章、牵线搭桥 门外众人调侃之际,室内俩主棋意正浓。对弈间,许惜风漫不经心于险处安插一子,局中人已渐露难色,煞是举棋不定。 观其饰,简明轻巧却贵不可言;察其举,落落大方却谨言慎行;窥其韵,亲切随和却不怒而威;探其志,自是龙凤却悠游寡断。 见前人的这些微征,和皇兄许立云的颇为相似,许惜风嘴角不禁扯了扯。难不成当皇帝的人都这样?老龙既然未醒,不如使激将法逗逗他。想着想着,黄毛怪噗嗤一下不禁抿嘴笑出声来。 忽被冷嘲,前人果然触眉头:“胜负未分,公子喜从何来?” “陛下心神不宁,纵使步步为营,不免功亏一篑啊!”许惜风扬手道。 帝君微服出巡,全程绝密,外人再有门路,也难以知晓。纵使行踪泄露,对方何以在茫茫人海中寻得,并且一眼辨出他的身份? 许惜风对嗅觉的自信,恰如前人看待均衡术一般。在南国,曾家和是颗天雷。但只要它没炸开,城人即道太平;为帝者,便是明君。烂摊子上残喘至今,他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不料,今日竟在自家地方被外人泼了头冷水,听罢脸一沉,前人更为谨慎:“公子何出此言?” “这没有外人,咱俩交个心如何?”皎洁笑过,许惜风掏出随身玉佩,便往棋盘上搁;前人亦不推脱,即呈上随身宝玉。 俩人交换一看,其一刻有精工财字印章,眼下财爷如假包换;另一朱雀展翅栩栩如生,虹帝在此货真价实。识货的俩人相持一笑,只惜相逢恨晚。 “心是交过了,咱们还是入正题吧!”相比之下,张元虹似更迫不及待些。 念关说时机已至,许惜风即面无表情道:“鸡蛋的事先搁一搁,祝家近日连番受扰,陛下知否?” 张元虹亦不是吃素的,疑心便问:“财爷竟关心此事?” “徒弟,可置之不理;国难,总不能置身事外吧?”许惜风喃喃说着话,袖中先帝御用酒器往桌就是一压。 拾起一看,张元虹的脸即时抽了抽:“财爷不必拘泥,但请直言!” “那咱们来扯扯蛋!”顿了顿,许惜风接着道:“蛋是甜头,当甜头填不满心,会生何事呀?” “财爷非要让朕为难吗?”张元虹眼一眯,即生言质问。 许惜风却直言不伪:“陛下当知许某家在龙都,于月城只是个过客,所言全凭公心,绝无它意!” “惜风殿下竟是财爷?呵,朕真是看走眼了!”眼珠子急一转,大骇之中,张元虹的脸上已添几分尴尬。 深吸一口气,张元虹言语徒然一转道:“既同为深宫之人,殿下应知,纵使王侯将相,亦身不由己!” “许某愿闻其详!”虽财大气粗,但许惜风也没摆架子,即侧耳倾听。 “数年前,毛遂出使南国。”顿了顿,张元虹便摊手叫屈:“没想到对饮间,那厮却忽言十步之内可刺朕于堂前。换殿下是朕,殿下该如何?” 派人来杀老子,还想狡辩?暗暗将虹帝连祖宗骂一遍,念在今天是来关说的,许惜风这才平和笑了笑。 “许某百步之内,亦可取陛下首级。若陛下是许某,陛下又该如何?”对于虹帝的刁难,许惜风也不计较,悠悠拾起棋盘一子,捏手成灰,淡淡一语草草应付。 咽了口唾沫,张元虹自知在此问题不便纠缠,遂转言道:“生死有命,且放一放。但朕既为南国帝君,百姓总得顾吧?” “陛下爱民如子,当是南国福气。机会难得,许某亦想向陛下多多请益!不知便否?”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两句,许惜风暗暗唾罢,即刨根究底。 对诺王的要挟早有不满,张元虹愤愤道:“龙南两国比邻,非友即敌。广帝驾崩后,龙都人心浮动,面以云帝为尊,实却诺王掌权。诺王要是封闭国门,南国粮草都倒银江不成?” 原来老家伙在愁这事,既然有缺口,那就好办了! 许惜风眼珠子一转,已生笑意,遂抛砖引玉道:“无巧不为商,牵线搭桥、广开门路对希通银号一点都不难!” “哦?粮草生意,殿下亦感兴趣?”张元虹听罢眼前一亮。 见虹帝上了套,许惜风自然得拿出好处:“有人的地方,就有钱赚!有生意的地方,当然少不了朋友!通银分号广布,要在希地中部的太城添设一间米铺,可谓轻而易举!南国粗制大米,米金一掉再掉;不若改头换面,卖个好价!” “取名太粮米铺,如何?”这招偷龙转凤确实高明,利字当头,张元虹动心了。 暗地笑罢,许惜风亦不拘小节,即应道:“此名甚好!” 解决了粮草销路,张、风两系的合作便有了契机。许惜风相信,只要绑着张元虹,就能得朱雀军支持,对七星军也是一种牵制。 兴致正浓,如草草完事,未免可惜,许惜风即沿竿而上:“粮草的问题解决了,蛋和酒,陛下可有决心?” 相比起诺王,曾太公更是张元虹心头刺。 惜处弱势,张元虹不可能没有顾虑,当即吱吱捂捂:“这……” “若许某鼎力相助,陛下可有决心呐?”见虹帝面有难色,许惜风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许惜风这话不虚,如在一条船上,张系确实可能获得希通银号的支援! 眼前又是一亮,张元虹遂探身道:“殿下有把握?” “强强联手,还干不过一老妖?”许惜风笑了,张元虹也笑了。 “妙,真是妙!能结识殿下,是朕的福气,也是南国的福气呀!”叹罢,俩人即将杯中茶水一干而尽,真是畅快。 就细节一番斟酌后,俩位主子先后秘密离开。两天后,城里不少事情仍密锣紧鼓得筹备着,面上却相安无事。 直到曾府张灯结彩的那一晚,久未谋面的张元虹总算屈尊降驾露了个脸。像孙子一样赐了礼、祝了寿、喝了酒,还说了几句场面话,这看似窝囊的张元虹,才以朝事繁忙为由,托辞离开。虽不动声色,这位有心人心里早已笑开,溜人后就等着听戏了。 张系的不冷不热,曾系早已见多不怪,亦不挽留。仅为邻邦庶子的许惜风,他的迟到或缺席,更没人放心上。 然而,曾系的又一次轻视,为对手的行动再添了几分胜算。可就那几分,能胜吗?是曾系胜券在握,故以静制动,还是风系更胜一筹,占尽先机呢?请待下回分解。 ------------ 第097章、鼠狼拜年 太公寿宴夜,场面如旧。有言,一进曾府胜登山,双目难尽四海秀。客于奇石林立、怪枝压顶的前院七绕八拐后,方见琉璃顶瓦。 凑近看,梁耸槛高门也阔;进屋瞧,壁金堂煌无虚席;往里走,更是朱道玉柱沿梯躺。 踏上高人一等的几步矮阶,是榉木罗锅枨圆腿的长炕桌。光是上头覆着的精工松花锦,已非凡品。 坑桌后的雕龙檀木美人榻,还覆着白虎皮。能坐于此,便是南国最高殊荣——万万人之上。上座俩人,亦是今日的主角。 荣登花甲仍着青衣朝服,捏手还持兰花指的姚瑶长者,就是史太公曾家和。在他身侧,有位着宫缎素雪绢裙的桃李女子,小心翼翼伺候着。 对于这位风华绝代的歌姬,朝臣并不陌生。躬身凑近的寒暄者,过半都想借机多瞅她几眼。若碰上时运当头,他们还能受赏,甚至于曾府留宿。那,真是妙不可言。 主桌上,曾家和众星拱月般,享受着百官的簇拥。意气风发的他,为展示阳刚,当着众人的面,还将歌姬临场调戏了一番。他虽是残缺之身,过过手瘾总是可以的。 这位名叫楚甜甜的菜户,因无名分,待遇比通房丫头还差一大节,在曾家和心里却是块宝,极少拿出来显摆。更多的时候,曾家和会把她绑在屋里往死里玩。 对于眼前这个能让百官俯首称臣的特殊存在,曾家和可是费了近二十年的心血。为她精挑细选的教书先生换了又换,其中更不乏权臣和国将;授业之法更是层出不穷,甚至包括刑具和怪汤。 当然,楚甜甜来头也不小,还沾着点夏氏血脉。身为平乐四花叶娇婷后裔的她,国姿天香谁不稀罕? 比身为平乐四花刘若溪后裔的莫菲,更胜三两分。自古红颜多难,千禧年摧花如梦,眨眼五百载又来了。 为一亲佳人芳泽而投靠曾氏的,甚至还包括曾家和的义子,川北城主沈力行。在国民的眼里,那可是神一般的人。只可惜,为了避嫌,那丫今天没来。 百年前张氏篡位,夏氏女眷遂沦为寿家家奴。寿系被吞并后,她们才被曾家强占。 依南国政令,家奴不可通婚,却被允许生育。不巧主人家又是偏好传承的公公,自然得想办法讨要孩子。 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数千名女眷死的死、疯的疯,唯一人晓幸残存,就是楚甜甜。亲目生母郁郁而终后,她仍忍辱偷生,仅凭这份坚韧,已足以让百官自愧不如。 凭借绝佳的容姿,前朝的血脉,以及骨子里那几分倔强,楚甜甜在曾家和心里还是有着相当的份量的。 但份量并不等同于怜惜,尤其是在曾府。曾家和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只有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服从,能让他忘却低人一等的事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头来还不是被他踏在脚下,尽情羞辱?每逢对食嬉乐,曾家和都有如同驸马爷的感觉。他甚至认为,若哪天成功篡位,强称自己与皇室沾亲带故,也不为过。 只要委屈一下这位年纪轻轻却长得沉鱼落雁的女子,让她生一位储君。他就可以义父之名,挟天子以令诸侯,让南国人俯首称臣。 乘着大好的兴致,曾家和桌下的手自然不闲着。雷动的掌声中,位于上座的楚甜甜,却觉羞愤难耐。 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不男不女的老家伙搂在怀里,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端酒的一会儿功夫,曾家和在裙下捣腾良久的毛手已探入蜜境。 “嗯……”一下激灵,楚甜甜险险翻了酒壶,没想到还迎来曾家和一声怪噌:“拿稳了,酒若洒出来,无论泼到谁,你都得舔干净的。” “太公请息怒,甜甜会小心的。”屈辱应着话,眼泪即刻已在她灵眸中打起了转转。 咬着唇,楚甜甜颤颤又为主人满了杯。可是刚起杯,幽谷又传来一阵酥,惊得她险险叫出声来。情急之下,她忙用手强捂着杯口,以免酒水洒出。见她如此用心,曾家和这才牵强点了点头。 连番羞辱,简直让人生不如死。轻生,她何尝没想过?但她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着这老不死先死。 楚甜甜倔强的眼神,曾家和最讨厌,桌下又狠狠弄了一把。直到她脸面一抽,整个儿伏在他的怀里吐着香兰气,他心中的愤懑才稍行纾解。 “今夜和昨晚一样,没人能救你。当然,明天也是。你要知道,留在曾家,是天大的福份。若你继续冥顽不灵,尽便宜府上男丁,那多可惜!”捏了捏楚甜甜的下巴,曾家和粉装的脸上狰狞尽显。 余悸中暗暗惊心,楚甜甜咬咬牙,即泣声应道:“身为罪奴,甜甜自知分寸。待完了寿宴,甜甜会让太公满意的……” 旧事重提不免闹心,寿宴哭哭啼啼更是丢人,曾家和眼一眯,冷冷便道:“曾家没有罪奴,只有歌姬。要记住,你永远是本太公的棋子!曾府圈有十余比特犬,他们足以让你在榻上躺上一个月!” “太公的话,甜甜自当铭记于心,不敢遗忘。”楚甜甜掉着泪,面无表情凝视着密不透风人群中仅有的缝隙,颤颤哽咽。 “那我们再来……”老妖嘴角扬起的那一刻,楚甜甜小脸一热,无奈又闭上了眼。 对于楚甜甜的遭遇,堂下众人无不同情。簇拥在曾家和身侧的朝臣们却不敢吱声。咽唾沫的咽唾沫,发愣的发愣,仅此而已。 在她身上,曾家和的手腕,触目惊心。让人生不如死,这点曾家和与顾笑言非常像;南国人只知曾家和而不识顾笑言,是万幸。 乐此不疲的曾家和玩得正兴,目瞪口呆的、低头闷酒的、尴尬笑着的看客们,眼都没敢眨一下。敲山震虎,这便是曾家和所求的威慑力。哪怕只是寻常家宴,他也不忘提醒众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女人落在他手上已如此难耐,何况男人? 屈居宦官之下,惶惶度日。除了楚甜甜,在场似乎没人想过要改变这一切,直到丫头花玉香的出现。 “走开走开!”迎着丫头大大咧咧的嚷嚷声,不知死活的奇葩们终于来了。 风系今儿的架势可不小,花玉香在前面旁若无人地开着道。她,还真没把这些附势趋炎的家伙当回事。 丫头进门没久,已推倒了好几名小吏。混乱中,有位尚书还被顾笑言踩了脚,一时之间竟直不起腰来。 许惜风则低着头,揣着两箱子,规规矩矩随在丫头身侧,仿佛她才是主子似的。 好不容易盼到充大瞎的机会,京文阳倒神气,一手持剑,一手提着根粗麻绳,绑着丁解牛和顾笑言,牵小狗似的正儿八经走在后头。 门前的骚乱,让曾家和愣了愣。桌下异动徒然而止,这让晓幸脱难的楚甜甜感到有些意外。张目一看,她才发现来了几位怪客。 ------------ 第098章、礼尚往来 迎客对楚甜甜而言,并不是件好事。往事如目,她脸面霎时就有些发青。 许惜风却不见外,大步到了台前,便向寿星道贺:“许某来迟,请太公恕罪。薄礼献上,祝太公九千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丫祝寿说这话干嘛?曾太公官位已高于丞相,要一步登天,难不成得造反?听着这话,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复杂神思于脸面一闪而过,曾家和却生几分笑意。这份笑意,足以让百官不寒而栗。 并没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许惜风抬手便将寿礼逐一献上。曾家和亦想借机探探庶子诚意,抖了抖袖子,即捏指揭盖。 放眼一瞧,盒中精雕朱雀玉碗,可谓玲珑剔透,造价不菲。拾起再看,北地田玉,奇货可居呀! 美滋滋点了头,老家伙迫不及待就去揭第二个盖。这回,曾家和更是喜出望外,小盒内装的竟是失而复得的先帝御用酒器? “很好!很好!”曾家和乐得连声称赞,百官却哑言失色。 很快,堂下已生了些碎语:“那黄毛怪是谁?竟能博太公一笑?” “不认识!”旁人眼珠子一转,道:“那丫头倒是和传闻中的几分相像!” “什么传闻?”宾客你一言我一语即炸开了锅:“就是在山北吓晕路人那丫头呀!你们没听说吗?” “噗……”这惊人的发现,当即呛着好些达官贵人。 洒地上的、洒桌上的,酒在这一霎,还真浪费不少。大伙这份无名惊骇,更多地来源于家里那母老虎。 感同身受的众人回过神来,不禁对丫头身后那黄毛怪,生了几分钦佩。这份突如其来的敬畏,甚至盖过了对曾家和的。 在楚甜甜看来,却觉黄毛怪一伙人为虎作伥,不是好东西,冷冷一眼,即将脸面挪开。 误会难免,乘着喜庆,许惜风谦卑又道:“沾太公的福,于府上作乱的贼人及其党羽,皆已擒获,现交还太公处置!” 话毕,许惜风便向京文阳使眼色。 这京文阳也会来事,装模作样往丁解牛和顾笑言屁屁上各一踹,跪在地上,俩丫参差不齐就哭:“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误闯贵府,还望太公恕罪啊!” 为掩人耳目,这俩家伙出门前,祝有成还特地找人摆弄过。鼻青脸肿那是基本功,衣服不但弄得破破烂烂,而且泼了鸡血。 乍眼一看,他俩还真像被打得很惨的样子。甭管庶子真心还是假意,丁解牛这身形化了灰大伙也能认出来。曾家和见状,脸上笑意更浓。 阴阴笑罢,曾家和即大手一挥道:“来人,把俩个毛贼押到后面,立即行刑!” “太公,大喜日莫开杀戒!”眉心一紧,楚甜甜便出言相谏。 “那把他们先扣地牢,明日与党羽一同受死!”眼珠子急一转,曾家和遂将楚甜甜拦腰往怀里凑:“这份人情本太公先记着,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表现,知道吗?” “嗯……”待楚甜甜点过头,曾家和转眼又恢复了如常的样子:“来人,赐座!坑桌放本太公边上!” “什么?待遇这么好?”听罢,堂下众人又是一愣,纷纷品论道:“果然还是咱们的礼太轻了!” 在曾府,曾家和的话就是军令。话音刚落,侍从急急便将桌子抬出。可这走着走着,没想到其中一人突然滑了脚。椅子连人,一同甩了个翻天。 俩位侍从恰离曾家和不远,这太公横眉一瞪,几步上去抬腿就踹:“没给你饭吃是不是?干个活都干不好!” 眉心一紧,花玉香就要往前冲。幸来京文阳反应快,不但将她制住,而且暗地使了眼色。 见前人以强凌弱,花玉香真憋气,当下已把京文阳的手甩开。幸来,丫头的这份冲动被适时缓了缓,还不至于发难。 许惜风这下,可惊出了一背的冷汗。念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与京文阳相持一笑,老狐狸把发上黄毛抓了抓。当下,他还真有几分无奈。 台阶上,曾家和一轮拳打脚踢,侍从嘴角已淌出血丝来。堂下虽无勇士,但不代表女人们能熟视无睹。 几步上去,楚甜甜张手挽起曾家和的臂往外扯:“太公,大喜日,莫动气。” “早几天才偿鲜,这么快就难舍难分了?”没想到曾家和回神竟噌了那么一句,众人当即瞠目结舌,楚甜甜也被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甩开菜户的手,曾家和冷冷便道:“把人押下去,明日阉了往宫里送!” 顿了顿,曾家和又道:“你们赶紧把坑桌摆布好,别让客人等久喽!” 一番折腾,许惜风三人已就座。见庶子中规中矩却有几分能耐,曾家和还是挺欣赏的。酒器这事,七星军两万人翻遍月城都搜不到人,竟被这小黄毛找着,真是福星! 再看庶子边上那埋头只顾着吃的丫头,曾家和就觉得花玉香与楚甜甜真没法比。暗暗摇了头,曾家和便生了几分显摆之心。 酒过三巡,借着几分醉意,曾家和即措辞道:“丫头,还不过去敬殿下一杯?” “甜甜明白。”将凌乱的衣物稍行整理,挽裙挪了几步,凑许惜风坐下,楚甜甜提杯便道:“初次见面,甜甜先干为敬!” 楚甜甜言语柔和,目光却冷冷的,甚至藏着几分鄙夷。举止虽不拖沓,但仍十分谨慎。言与之间,她抬手就要喝。仿佛在说天下乌鸦一样黑,走走过场完事就好。 朝夕相对,曾家和怎看不出此女的心思。握着杯沿的手微微颤了颤,这老家伙隐隐就要发作。 许惜风可谓胆大心细脸皮厚,还晓一眼观七。这翻眼一瞧,俩人动静已了如指掌。 出乎意料的是,黄毛怪竟还发现了个秘密。佳人那白玉腕上,被绳扎出的红印还没退。一位弱女,怎受得了如此折腾? 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神思,许惜风嬉皮笑脸一把拽住佳人的手,后爪一下横张,便扣住了她的腰肢:“妹妹急啥?既然太公发了话,你留下陪哥哥便是。” 如此妄为,众人见着同是一愣。反应最快的,莫过于受害人楚甜甜。 “殿下……”当即,她微微就挣了挣,没想到竟脱不开。怒目一瞪,若不是曾家和在旁看着,敢情她真会唾他一脸。 ------------ 第099章、同杯共酒 没想到黄毛怪今天,竟敢当众调戏良家,待嘴里牛骨嗑啦一下碎开,花玉香已是火冒三丈。堂下碎语更让她觉得丢脸,是主人丢了丫头的脸。腰上嫩肉被狠手一捏,许惜风脸面瞬间青完。 花玉香正惩恶扬善,堂下早已一片哗然:“胆敢当众调戏曾家的人?还惹边上那母夜叉?这小子不想活了?” 总把自己当汉子的阴阳人曾家和,却不这么认为。有言,一起进过红楼,才算兄弟。这则古训,娘娘腔一直都惦着。 通过歌姬楚甜甜,曾家和与不少老臣成了同杯共酒的好兄弟。曾家和这一喜好,在曾府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人们怎么都想不到,贪得无厌的他,竟想结交更多的兄弟,以证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念罢搁下酒水,曾家和即向拉拉扯扯的俩人瞟了一眼:“殿下喜欢?” “若太公能割爱,许某求之不得!”许惜风当仁不让,这胆识让曾家和好生钦佩,便顺水推舟道:“心头肉怎能搁?借你一宿,倒是可以的!” “太公刚说的什么?”堂下人这可惊呆了。 大伙心里那个悔啊!早些时候没人吱声,现在倒好,花魁有主了,大伙今夜都没戏了。谁不羡慕? 但又能怎么着?人家有这胆!要换一人,脸皮还真没这么厚,胆子也没这么壮,敢直接问太公要女人的! 外人七嘴八舌正感慨着的时候,许惜风却并不好过。当下,腹侧丫头的爪子又添了几分力,他可谓度日如年。 为了让今晚的计划顺利完成,他不得不强忍着疼,艰涩开了口:“小弟尚有个不情之请,望大哥成全!” “哦?”听着一愣,曾家和转念一想,有心人正合用,庶子言辞中大哥二字更是悦耳。 乘着好心情,曾家和悠悠便道:“说吧!” “小弟素怕寂寞,恰把丫头和车夫都带来了。大哥能否备间大房,好让小弟玩个痛快?”许惜风皎洁道。 “双龙战两虎?好小子,你行啊!别的大哥可帮不上,这事倒简单!”笑罢,曾家和扬声即道:“来人,备间嬉乐大厢房!” 三言两语与太公成了拜把兄弟,看似比虹帝好应付多了。但许惜风心里明白,和直来直往的张元虹不一样,这一肚子坏水的老家伙,肯定不像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想必还有后手。 念罢,许惜风不敢怠慢,嬉眉又开了几分,装出一副煞是唯唯诺诺,却十分乖巧的模样。 话音刚落,有感腰间一松,许惜风就觉不对劲。回身一看,花玉香已张牙舞爪要扑过来把他往死里揍。 丫头那饿虎扑羊的架势,当即把他吓出又一身冷汗。幸京文阳在侧,先一技连环锁,已牢牢将那母夜叉扣住,不然就完了。 看着花玉香气急那样,曾家和暗地就笑。若他们狗咬狗,曾家等着看戏就行;如不巧,庶子真有能耐独战二虎,便是可以结交的真男人。这千算万算,还是曾家最划算! 念罢,曾家和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了:“贤弟呀,你那丫头等不急了,去准备吧!” 话毕,曾家和大手一挥,便道:“奏乐、起舞!” 少时,堂下已是纸醉金迷。在曾家和的示意下,楚甜甜很快便被人带去梳洗。接到传唤,许惜风连番谢罢,即向老大哥托辞告退。 春宵一刻值千金,曾家和亦不强留。悠悠的乐声中,许惜风三人已在侍从的前引下快步离场。 “你吃撑了是不是?”一出门,许惜风耳朵就被花玉香拎着。 幸来京文阳在,忙上前劝阻:“师妹,你干嘛?” “哎呦,别闹!疼……疼……”嚷嚷中,三人已到了厢房门前。 “殿下,可否听奴才说句话?”耳边忽如奇来的一语,平息了眼下这场干戈。 愣了愣,许惜风回神就道:“小哥,有话但说无妨。” 那妹子待下人都还不错,尽管许惜风是贵客,侍从仍提着胆,低着头,颤声恳求:“甜妹子已经几天没歇了,各位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心里虽是惋惜,眼下许惜风还真没办法充当好人!暗暗叹罢,眨眼之间,他就现出一副极其迫切的样子,探头探脑已往门缝里瞅。 而他那狗嘴里,只生了几句赖皮怪噌:“这可就难办了!许某答应过太公,要好好待那丫头的。天没亮,怎敢歇?你说对不对?” “那,就当奴才什么都没说吧……”侍从一听,眼眶红了:“甜妹子已沐浴更衣,殿下请自便……” “你刚说的什么?”这朦外人的话,连自己人都骗了,花玉香听见不得了,一巴掌当着主人脑袋就呼过来,京文阳拦都拦不住。 啪啦一响,门被撞开了。黄毛怪脸上火辣辣的,还没缓过神来,丫头三两步进来,揪着他就一轮拳打脚踢。京文阳见师妹怒发冲冠,也只能从旁劝着。 默默将门合上,泪于侍从眼中徐徐而落。纵使肇事人被揍,小侍这一宿似乎已没办法笑出声来,只能失魂落魄回去向太公复命。 “说吧,怎样了?”见侍从哭丧着脸,念庶子明刀明枪,所言非虚,曾家和这才稍舒了一口气,心态也平和了些。 擦了把泪,侍从方吱声:“客人进屋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随手一摆,劝退了下人,曾家和张手又唤来一批,沉着声音道:“一个时辰后,你们去探探那屋里动静……” “是!”下属躬身应罢,遂悄然退去。 曾家和还在张罗试探风系意图时,花玉香刚在嬉乐大厢房里捡了把官帽椅坐下。好不容易直起身,许惜风张目一看,才发现眼下连体厢房还真是怪趣浓浓。 光是进门茶歇间的架子上,就放了不少珍品,墙上还挂着春宫图。中庭由帘幕隔开,依水汽而判,是个温水池子。内室,得再往里拐。小丫头,应该就在那。 泄了愤,花玉香正渴,咽了口唾沫,提起身侧一杯茶就要往喉咙里灌。 “慢着!”经验老到的京文阳却一把拽住她的手。 对于大瞎的反应,许惜风还是满意的:“对,咱们先看看!这的东西先最好都别动!” “别岔开话题,赶紧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搁下杯,花玉香即刨根问底。 身在狼窝虎穴,担心隔墙有耳,许惜风也只能压着声抱屈:“我那是救她!总比让那丫头落别人手里好吧?” ------------ 第100章、头上动土 为了在宦官曾太公头上动土,黄毛怪今夜还真把身边的丫头们都得罪了!他容易吗?不容易!但因太匆忙,他确实没把丫头们哄好。当下,他那狐厚小脸,又被人冲着吼了! “嗨?你还有理了?南国这么多姑娘受苦,怎不见你把自己卖红楼去呀?”花玉香嘴不饶人还揪着不放。 折腾了半天,许惜风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我这一时半会儿真解释不清!大瞎,你盯着她!走,咱三先进屋看看!” 大瞎?听这绰号,京文阳就愣。虽早有耳闻,但从主子嘴里说出来,京文阳总感觉听着不太自在。幸他转念一想,唤亲昵点也好,证明熟络。 掂量片刻,京文阳这才开怀道:“师妹,殿下说得对!咱们走吧!” “哼!”冷冷吭了一声,花玉香闷闷起身,这才牵强移了步。 穿过满是花瓣,让人浮想联翩的温浴池,大伙揭开帘幕一瞧,三面环榻的大屏风,将里面春光裹得严严实实的。 细一看,屏风上还立着月城四绝娥眉、伴月、艳玲、宓菲的美体彩绘。这幅妖气十足的春宫图,来头可不小,恰是出自财爷许惜风之手,又称四花争日。 向以稳健著称的京文阳稍瞅一眼,已是血脉沸腾。定力还好的许惜风,不禁也频频点头,为自己的佳作叹为观止。 “看什么看?”直到花玉香喝了一声,俩大男人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屏与屏之间,有两道可供一人过的空隙。 大伙张目再察,屏风外的陈设倒简单,大概好东西都藏里头了。美中不足的是,为了透气,墙上纸窗半开半掩,各由短棍支着。幸来,屏风内虽烛影晃晃,但外头还是难窥其妙。 缎袍一甩,许惜风领着俩人就进去。到那榻沿一看,三人都吓傻了。半掩的轻纱落帐之内,刚作陪那丫头,身着粉边对襟的素面羽纱裳,已呈大字被绑在黄花梨十柱拔步大龙榻上。 榻沿喜字坑桌的桌面,则搁着白玉代龙、灼情虎鞭等各式刑具。酒水和大大小小盛放仙丹的彩瓷器皿,一样没少。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秀气的青花烛台外,这里竟然还有个精致的珐琅莲花香炉。炉内焚着的檀香,似乎也很有问题。 屏沿还立着着三角木马和吊锁,甚至挂了秋千。各种嬉具,真是一应俱全、样样皆备。 见了来人,楚甜甜显然有些慌,使劲挣了三两下。可惜被绑得太严,半会儿后,她仍是个大字。许惜风探着脑袋一瞅,发现她樱桃嘴上还被方巾堵着,只能牵强发出点呜鸣。 回过神来,许惜风轻声便道:“大瞎,上!” 凑前一瞧,京文阳就触眉头。更确切地说,是他早些时候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眼下那真是天物。 珠圆玉润的的富土耳,润红色安;形如满月的朝霞脸,眉弯带秀;睛黑波长的双鹿目,心坚气韧;准头丰满的蒜头鼻,随和亲善。 再瞧那亭亭玉立的曼妙之身,长娇尽显却不失硬朗。软而滑净的手足,更是筋骨不露,其白如玉、其滑如苔、其软如绵。上上下下,简直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完美组合。 虽有师妹花玉香在侧,但逢此情此景,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咽了口唾沫,京文阳缓过神来,仍觉难以自持。 眼下佳人,如待宰羔羊般被束缚着。那坚韧的目光,还掺杂着羞愤与惶恐,煞是楚楚可怜,却硬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纵使只是造作,她也足以燃起男人的征服之念。 更让人欣喜的是,少女那渐显朦胧的双目,香汗满布的圆额,娇颤微缩的身子,恰似一江春水。情意荡漾之间,已快泛滥成灾。仿佛只要将坝口一拉,即刻倾巢而泄、抵死相迎。 这一切,都像勾魂的魔爪,撩动着京文阳的心扉,让他巴不得义无反顾扑前就啃。难不成她在装腔作势、假意推却,实已寂寞难耐、心火难咽? 京文阳想了又想,主子纵使也有同样的念头,碍于体面,总得含蓄一点。先锋却不一样,临阵对地,纵使刀山火海,也难不倒勇武之师。这是美差,更何况军令如山,他是身不由己啊! 这蛊惑人心的妖精就交给我吧!念罢京文阳一咬牙,回手就去抽解自己的腰带。 “唉?你干嘛?”身后主子忽如其来的一席问话,让京文阳惊出了一头冷汗。 难不成大瞎会错意?错在哪呢?做戏不该做全套吗? 以防万一,京文阳结巴笑笑,即小心翼翼道:“衣带有点松,我先扎紧些!” “快弄,完了赶紧替她松绑!”许惜风何尝不知大瞎会错意,念花玉香在这,为免再生是非,确不便纠缠,即假装糊涂抹了这事,顺便提醒了两句。 暗地舒了一口气,京文阳三两下系紧了腰带,忙上前松解楚甜甜身上的束缚。可是,绳结刚抽开,楚甜甜的手抬了抬,不知怎的却又软软滑落了。 “姑娘,你还好吧?”京文阳见她身子疲软,单膝往榻上一挪,便将她半身托起。 楚甜甜在屋里憋了好一会儿,束缚虽已解开,但神智仍有些迷糊。她脸上此刻还沾着三分妩媚,心中却闷着两分鄙视。心想反正今夜逃不掉,于是借着糊涂,她便冲来人一番嘲讽。 “既然来了,俩位爱郎何必在这强装圣贤?男人都一副德行,甜甜见多了!”冷冷一笑,楚甜甜喃喃又道:“谁先试?还是一块试?若胆子小,那边有仙丹!若胆子壮,甜甜先来一颗也无妨,就怕你们招架不住!” 这一听,京文阳就有些心虚,当即搪塞了几句:“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是来帮忙的!” 没想到,这话却惹来楚甜甜另一番调笑:“呵,是来帮甜甜舒解一下苦闷吗?还是爱郎憋得慌,急着想尝鲜了?爱郎不是才把衣带解开,怎又系上了?松了绳,是想让甜甜倾力伺候吧?” 待怀里美人一轮嘴说完,京文阳已彻底无语。在旁看着的许惜风,却有些急。 凑前两步,他刚想张口说点啥,身后花玉香却来了一句:“这……怎么这么闷?” 回神一看,发现花玉香满脸绯红,许惜风忙将她身子托住,一下侧目,就问:“怎么回事?” “炉上烧的是情香……”与花玉香同是呼吸紧促的楚甜甜有气无力道。 愣了愣,待将花玉香扶到榻沿坐下歇脚,许惜风转身拎起壶里的酒,就把香炉浇了:“麻辣隔壁的,那老妖竟把咱们都算计了!” “老妖?不是你大哥吗?”听罢,楚甜甜冷冷又笑。 想来不解释清楚还真碍事,许惜风深吸一口气,即诚心道:“桌上的话你能信?逢场作戏罢了!念你心善,许某实话说吧。日前你救过那胖子,就那大水牛,他是我小弟!” “连兄弟都卖,你真行!月城的男人,为了能与甜甜共榻一宿,不惜一掷千金的多不胜数。今天,倒是你这样的坏胚得了势,甜甜还真是头一回看见!”楚甜甜冷嘲热讽道。 这一听,许惜风就气急,忙抬手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行,我不和你计较!时间不多了,快告诉我小虎被扣在哪?还有府里的守卫分布,我们得赶紧把他们逃跑的路线整理出来!” “你凭什么认为甜甜会帮这忙?”鄙视一扫而空,迎着心中那份莫名的希冀,楚甜甜嘴角扯了扯,就笑。 目中精光一闪,许惜风皎洁道:“因为,曾家和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似乎盼了这一天很久,楚甜甜不假思索,沉声便道:“出门左拐到尽头再左拐,地牢今夜是金将军看守。曾府西面墙最高,守卫最薄弱。倘若你们有本事翻出去,就那最快。府里千名侍卫都配强弓和马刀,逃窜必须很小心。” ------------ 第101章、焉得虎子 为向身处地牢的顾笑言传话,京文阳很快动了身。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主子今夜要闹的是曾府,万一出了岔,小命就得搭。现时,他们不但身陷虎穴,还得设法弄到虎崽,确实不易。 京文阳煞是平静地走在路上,纵使艺高胆大,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初行,还算顺。尽管很小心,但是他终究避不开巡防的耳目。 “站住!”身后这一声吆喝,当即把京文阳吓了一跳。 他刚刹住脚,身后的兵士们已嚷嚷起来:“曾府禁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你鬼鬼祟祟在这干什么?”吆喝声很快引起临近兵士的注意。 京文阳佯作镇定刚转身,跟前已围了近二十位身披战甲、手持铁盾、腰系马刀,且一脸严肃的兵士。 他细一看,不少兵士还真背着强弓,装备齐全得很。要是和这些傻大个硬拼起来,恐怕没杀到牢房,他已经挂彩了。 幸来,曾府侍卫多是七星军精锐,好些和京文阳真有几分交情。那年,京文阳狠揍士官,以致他在军中立了威,不少小兵到今天仍把他当大哥。 “瞎哥,你怎么在这?”灯笼往前一晃,不少人还认得他。 形势徒然一转,大伙很快七嘴八舌便凑起热闹来:“早些时候,不是听说哥你享福去了嘛?怎样怎样?那丫头还行不?” 簇拥下,京文阳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早年刚入营那会儿,打遍军中无敌手的日子。彼时,他是那么的受爱戴和拥护。大伙,甚至为他冠上了七星大瞎的封号。 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不少富家小姐为见他一面,竟不惜代父从军,还嚷嚷着不生娃不让走。那虽是很久以前的事,但京文阳始终相信,只要抓住机会,昔日的光辉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京文阳成功了。他今朝的得势,真多亏了师妹花玉香。若不是她充了通房,他这位当大哥的,可没这么风光。 被问到今夜的美遇,京文阳更是沾沾自喜。他虽没尝到甜头,比起眼前这些旧人,那是幸运多了。 最起码,他刚才还侧身搂了那么一下下。被嘲讽的那几句,当是套近乎也不碍事。若再添油加醋,不得让人口水淌一地?这些事,光想想,都让人开心。 “沾惜风殿下的福,文阳今夜在府上作客,兄弟们想必都知道。”兴致一来,京文阳还真是有的没的胡吹了一轮:“只惜殿下心慈,不好下手。文阳只好越俎代庖,牵强做了个示范!谁知那丫头底子这么薄,刚被回马鞭抽两下,就跪地求饶了!” 仿佛身临其境,早已羡慕得不行的大男人们,听完咯咯就笑。哪怕只道听途说,他们也想体验体验。当下,好些眼冒金光的人,还缠着京文阳继续往下说。 逞了一会儿威风,念时间耽搁不得,京文阳回过神来,只好将旧人草草打发:“难得来一趟,惜风殿下特交代文阳向兄弟们问好。这里有些碎银,是殿下所赏,大伙拿去喝茶。” 按主子教下的套路,发了好处,京文阳就入正题道:“殿下正忙,故再三嘱咐,文阳定要代他拜访一下金将军。” 悉知京文阳已是曾太公拜把兄弟的跟前红人,小兵们自然热情,收下好处后,更为恭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下还真跳出几位热心人来:“瞎哥,兄弟一场,咱们带你过去!完了事你早点回房,不然要吃亏的!” “对!对!”京文阳乐得不行,一言一语之间,众人已行至地牢:“麻烦各位兄弟了!” “那是小意思!”几位擅离职守的小兵没敢下去,朝看门的弟兄打过招呼,匆匆便走:“瞎哥,兄弟们只能送到这。金将军在里头,你自个儿进去就行!” “改天一块喝酒!”京文阳亦不耽搁,装模作样一番谢别,径直就找金斗满。 喜日都在大堂品乐赏舞,金斗满却奉命看犯人,心里自然不畅快。两口的怕巡府,更怕没人惦记,见京文阳大老远过来寒暄,金斗满心中不悦即一扫而空。 感觉脸上都有光,金斗满三两步迎过去,即佯装熟络:“京大哥,士别三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本将军可是听说了,殿下今夜可是红人,有大哥你一分功劳啊!若不是你盯着那丫头……噢不,若不是你教导有方,令师妹恐怕要在曾府翻天了!” 这一听,京文阳就暗笑。待会儿,那才叫翻天呢! “哪里话?没有金将军,这曾府的人恐怕喝个水,都不安心呐!”收敛心神客套几句,京文阳转言便道:“实不相瞒,文阳此番,乃受惜风殿下之命,特来看望金将军的!” “本将军区区四品武散,能得殿下抬爱,愧不敢当呀!”闻京文阳受庶子之命前来看望,金斗满更是喜出望外,忙邀京文阳至地牢喝酒:“本将军自斟自饮正闷得慌,京大哥若不嫌弃,咱俩小酌几杯如何呀?” “金将军相邀,文阳恭敬不如从命!”机会难得,京文阳当然不客气。 言语间,俩人大步下到梯子尽头,待到牢前,当着顾笑言他们的面大碗大碗就喝起来。七星军所用的杯,还是碗那么大,京文阳一口闷下去,感觉真畅快! 酒过三巡,京文阳见时机已至,便向金斗满暗使眼色。这金斗满也机灵,心想定是庶子有什么吩咐,当即把身侧几个小兵叫到外面巡视,回过神来,才压声探听大瞎造访的目的。 京文阳虽是大瞎,但也没笨到扬言助犯人脱逃的地步,于是凑着身,神秘就道:“这些毛贼被擒获后,曾当众辱骂殿下通房。那丫头可是殿下的心头肉,金将军你是知道的。所以……” 还说着话,京文阳已悄然塞给金斗满一张银票。金斗满揭开看,又一千两进到口袋。 没想到看个地牢也有甜头,他就乐:“殿下要尽兴,那好办!本将军这就亲自为他们上刑!” “殿下的意思,是让文阳亲自动手……”京文阳皎洁笑了笑。 会过意,金斗满即道:“那更省事,本将军去撒泡尿,京大哥你自便。只要犯人留着一口气明日问斩,就行!” ------------ 第102章、夜伴呜鸣 言罢,俩人勾肩搭背清掉桌面的酒。开了牢门,金斗满装模作样就往外走。临行前,他还特地交代外头看门的几位弟兄不得打扰大瞎行刑。 哄开了坐镇的,京文阳三两步凑到被铐在墙的兄弟们跟前,就问:“你们怎样?” “水牛和竹竿倒没什么,大虎伤得不轻!”丁解牛遗憾道。 侧目一看,见伍虎鼻青脸肿,京文阳就暗惊:“能走吗?” “放心,看牢的人楚姑娘都交代过,伤都上药了,一日三顿没少吃!只要能把锁打开,虎子就能跑!”伍虎低声道。 听罢眉心一凑,京文阳就犯难:“这可是铁架子,怎么整?难不成要我去偷钥匙?” “这样的锁,老子一弹指的功夫就能开!”为息京文阳心虑,丁解牛尴尬笑了笑。 坏坏瞅了丁解牛一眼,顾笑言道:“不如直接挣脱,更快!” “都别急,殿下交代,一刻钟后才能行动!这锁怎么开,你们看着办!”顿了顿,京文阳又道:“西墙守卫最薄弱,从那离开!万全起见,先到嬉乐大厢房与和殿下会合!具体位置,你们知道吗?” “曾府的图纸,水牛先前看过。”丁解牛应道。 点了头,京文阳忽道:“对了,我刚骗他们说是来行刑的!你们闲着也叫两声,别让人怀疑!” “哎……哎呀……”大伙对了眼神,丁解牛假假就喃。 这一听,京文阳可生气:“你添乱是不是?” “哎呦……”说着话,丁解牛的大肚子还真中了一拳。 “叫大声一点!”京文阳急得直跳脚,吼了一轮,水牛和大虎已朝门外嚷嚷不停:“哎呀……麻辣隔壁答,老子出去弄死你!” 侧目一看,见顾笑言不吭声,京文阳也不知道该怎么整。那可是主子的近身,武功相差这么远,现在公报私仇,到了外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死。 京文阳还担着心事,顾笑言随口也应了两声:“哎……哎呀……” 都是一船人,见顾笑言给面子,京文阳暗自庆幸。曾府和外面不一样,要杀出重围,必须同心协力。待相持一笑,俩人竟生了几分患难与共、惺惺相惜的感觉。 忙完了事,金斗满也回来了。见犯人都没死,他还是满意的。寒暄了几句,京文阳便请辞。为掩饰心中忐忑,在路上,他还不忘与相熟的兵士打招呼。 京文阳离开这会儿,许惜风也没闲着。顾着俩中了情香的丫头,又递面巾又打水。幸来,香炉被浇灭后,俩丫很快都恢复了神智。 借着当下的空当,许惜风还打听了楚甜甜的来路和想法。大敌当前,俩人责无旁贷,联盟根深蒂固。 “待会儿,让他们带你一块走!”寒暄过后,许惜风语重心长道。 苦苦一笑,楚甜甜却摇了头:“天大地大,甜甜能去哪?” “到祝家暂避一段时间,待曾家和倒台,让当家的打本给你做点小生意!”许惜风认真道。 “要搬倒曾家和那老贼,没这么容易的!甜甜留在这,替你们当个内应不好?”楚甜甜晓有深意道。 听罢,许惜风就不高兴:“你这是在怀疑许某的能耐?” “不是怀疑,只是太难了!”楚甜甜惋惜道。 看来不露一手是不行的,自得一笑,许惜风即道:“你可知屏风上的四花争日,是出自何人之手?” “是你?”楚甜甜反应也快,愣了愣,已猜出前人的身份。 能得希地第一财阀的相助,胜算是有的。一时,楚甜甜已是热泪盈眶。念近身的人并没有称呼他为财爷,楚甜甜当知许惜风是个大智若愚、藏而不露的高手,亦不揭穿。 牵强下榻,她往地就跪:“大恩不言谢,日后只要是殿下吩咐,甜甜自当竭力而为!” 话才说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花玉香,终于发现了问题。 往黄毛怪那耳朵一拧,她就闹:“你还画了多少这些脏东西?老娘明明撕了一幅,怎么还有?” “疼……疼……我也就偶然起兴的时候练练手罢了。你也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憋得难受……”许惜风忙求饶道。 一听,楚甜甜噗嗤就笑。敢情跟前这小丫头真是极品,撕了主子价值千金的名作,回头还嘚瑟。 看着小俩口妇唱夫随那样,楚甜甜可羡慕。暗暗一叹,她便觉得人与人,真不能比。这一比之下,她才知道,再美的容颜,也不及心头好。 嚷嚷之际,忽闻门外异动,许惜风忙压声道:“别闹,来人了!我去看看!” 话音落,花玉香忙捂住自己的嘴。见丫头活跳跳的样挺可爱,楚甜甜不由微微一笑。许惜风却不从容,蹑手蹑脚到了屏风那,忽地就撞了道黑影。 “啊!”俩人同是一惊,回过神来,黄毛怪才发现原来是大瞎。 愣了愣,许惜风忙问:“怎样?” “都办妥了。”京文阳自信满满道。 俩人才交换了眼神,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很轻,但还是逃不过老狐狸的耳朵。 一把将京文阳拉进来,许惜风悄声便道:“外面有声音!” “会不会是笑言他们来了,我出去看看?”京文阳请示道。 “骚乱未生,不可能是他们!”顿了顿,许惜风才恍然道:“糟了!” “糟什么糟,天还没塌呢!”见主子慌兮兮那样,花玉香就憋气。 待回过神来,许惜风忙道:“大伙快叫!” “这大半夜的,叫屁呀?”花玉香没好气回了一句。 闹得许惜风有些抓狂:“别忘了,咱们是在行乐!打酱油的事,觉不能让外人发现!” “行乐?”花玉香听着就有些犯傻,把许惜风急得直跳:“怎么回事你甭管,瞎叫就是!” “怎么叫?”花玉香皱着眉头又问。 这一回,彻底把许惜风急坏了。幸来,还是楚甜甜有经验,当即向众人做了示范。 “啊嗯……公子轻点……不要……”那酥媚入骨的喃喃之声,听着俩大男人心里火辣辣的。 步声渐近,许惜风乱发往后一拨,低声就令:“光一人叫还不行!大瞎,别愣着!” “噢……”挠了挠脑袋,京文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整,唯有红着脸,像便秘一样,好不容易憋了几声:“噢……嗯……呜嗯……” “你们都在干嘛?”怪叫声一时四起,听得花玉香好有几分脸热。 “别废话!”许惜风终于等不及了,几步上去往丫头的鞋子狠狠就踩了一下。 这一回,花玉香终于叫了:“呜……疼……呜……” 可惜,丫头明白过来的时候,黄毛怪便要受报应:“噢……不行……你不能这样……嗷……” ------------ 第103章、牛出西墙 待门外侧听的人走远,许惜风终于舒了一口气。向来谨慎的京文阳却不太放心,边嗯嗯着闪到纸窗那又瞄了瞄。 回过神来,许惜风忙查看花玉香的情况:“还疼不疼?” 这时,楚甜甜已将她扶到榻沿,可刚坐下,丫头就怨:“脏我鞋子,我不要和你说话!” “我也是情非得已的嘛……”被闹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许惜风挠挠乱发,低声下气哄着。 还是楚甜甜比较贴心,知道嘘寒问暖:“殿下,你还好吧?” “我早习惯了,没事!”许惜风摸摸自个儿腰间的小嫩肉,张着苦瓜脸摆了摆手,嘴却没停下:“这婆娘下手真特么狠!” “你说什么?”花玉香哭哭啼啼问了句,吓得许惜风愣了愣,忙改口:“妹妹小手这么嫩,能被你捏,是哥哥的福气……” “这还差不多!告诉你,别在本姑娘眼皮底下耍花样!不然,下回捏你软骨!”迎着丫头这冷冷一哼,黄毛怪结巴道:“我胆子这么小,哪敢呀?大伙说是不是?” 敢在太公府劫人,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听着前人口不对心的话,楚甜甜噗嗤就笑。她笑得真好看,京文阳刚查探回来,简直看呆了。 “殿下说得对!师妹啊,你也知道,他胆子就那么一丁点,不会骗你的!”接过主子的眼神,京文阳咽了口唾沫,唱完双簧又补充道:“殿下,外面的人走了!” “大伙赶紧歇,待会儿才是正戏!”边说着话,许惜风驾轻就熟扒了丫头的鞋,就为那脚丫子细细揉了起来:“好点没?” 脚丫不疼,只是怪痒痒,痒得花玉香心里美滋滋的。 难得有机会和黄毛怪亲近,见屋里没外人,她咳嗽两声,就耍赖:“还疼,你继续揉,没我命令不许停!” “我还巴不得天天这么着呢!”许惜风嚷嚷着,借故往别处刚蹭了一把,即刻又惹来花玉香一番牢骚:“唉?手搁哪呢?再胡来,剁了你的手,本姑娘再自己揉!” “行行行!”敷衍了一下,许惜风随口道:“本想顺便检查一下别处疼不疼,既然你这特别疼,我特么就特地伺候这,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见黄毛怪虽调皮,但还算乖,丫头也没纠缠。 她开始明白,大师兄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了。若她喜欢,还真巴不得他漫无止境呢!可是,什么叫喜欢?她仍不明白。 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黄毛怪,花玉香心想,有了大师兄这么完美的一个心上人,她为什么还惦着眼前这死不要脸的呢? 难不成是他脸皮厚?对,是他脸皮厚!她只是迫不得已,才和他纠缠的!这叫啥?叫反正不花她的银子!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更因为他是主子,所以她才牵强相就。这掂量下来,花玉香便觉得,自己喜欢的还是大师兄,没人能跟他比。 暗地一番自我安慰,花玉香又把自己骗了。对于黄毛怪的辛勤,丫头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连花玉香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真正惦着的,或许需要经历更多的波折,才能明了。 比方孤单,比方相思,比方明明很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这些情感,似乎只有在分开的那一刻,她才会懂。 感情路上,花玉香迫切地想要体验更多的新奇,许惜风则希望丫头永远活在那个无忧无虑单纯的世界里。 只惜,他俩转世的这一趟,路不会永远一帆风顺的。许惜风心里都明白,但仍希望自己可以竭尽所能,守着身侧的小丫头。他的这个念头,似乎没人能改变,除非他遇到的不是人。 黄毛怪为丫头揉脚这会儿,四人都沉醉在各自的世界里,楚甜甜也不例外。看着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火烧眉毛还不忘秀秀甜腻,楚甜甜忽然觉得,自己想要嫁人了。 待从希冀中回过神来,这位美艳歌姬不禁感到几分失落。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是,歌姬怎会有未来? 南国取妻,讲求三从四德。四德之中,又以妇德为首。败柳之躯,怎得圆满?算了,还是放弃婚嫁吧,有生之年,能将曾家和这老贼送入黄泉,为已故的父母报仇,楚甜甜觉得就不错了。 相比之下,京文阳更逗!自遇见楚甜甜后,他心里的波澜还真不小。此刻,他惦着的却不是红颜。是啥呢?尽管血气方刚,但是心怀大志的他,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倾城佳人在前,谁不心动?只惜,在京文阳的心中,名利永远高于一切。依这理念,除了攀高枝,他别无选择。对于楚甜甜,京文阳只能概叹红颜祸水,强求不得。 大伙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期待已久的骚乱终于起了。杀伐声中,四人急急收敛了心神,即往房门的方向走。因为只有那,大伙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会面。 可是,开了门缝往外一瞅,许惜风就急:“那水牛怎么一直在院子里转悠?” “估计是被箭射慌了,进不到屋里来。”京文阳喃喃叹道。 眼珠子一转,许惜风忙道:“这没他俩什么事!丫头,你去把他们往东墙的方向赶!就是踹,也得把他们踹到墙外面,不然他们准成箭靶子!” “怎么赶?”花玉香愣了愣道。 “自己动脑子!无论我在或不在,有或没有交待,你才是自己的主子!”说着话,大门一开,许惜风就把花玉香推了出去。 “唉?”忽地来了这么个任务,花玉香真不知所措,回眸瞧了瞧,只见黄毛怪立在门头,几分憔悴道:“小心点,别伤着!” “大傻瓜!”笑了笑,花玉香长发一甩,便加入了追兵的行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见贵客的丫头都来帮忙,七星军可谓士气大振。虽是恶女,好歹也是母的嘛!吆喝声中,众人一窝蜂便朝丁解牛涌了去。 沦为逃犯的丁解牛,这时候可不轻松。伍虎是三人里最弱的一个,还负了伤。晓幸当大哥的丁解牛轻功不错,搀着拜把兄弟,连躲带逃还没死。但七星军的人实在多,他俩绕了几圈仍进不了屋。 慌乱之间,见花玉香从人堆里突然杀出,丁解牛就发傻。唉?怎和约定的不一样?担着心事,他习惯地便北躲南藏起来。可他刚向左踏了几步,就被花玉香砍了去路。 当下一惊,丁解牛忙往反方向逃。却是没跑两步,那剑又来了。这回,他可急坏了,心里暗暗就骂,姑奶奶这是怎么了? 花玉香这时比丁解牛更急,刺了几剑,见他还未明悟,她憋不住就吼:“再不往西逃,看你怎跑出本小姐的手掌心!” 眼珠子一转,丁解牛算明白过来了,就是不照面,径直往西跑呗!念罢不敢拖沓,丁解牛搀着伍虎撒腿又跑。 ------------ 第104章、险中求成 丁解牛搀着伍虎亡命西逃之际,花玉香装模作样从后追赶着。晓幸,为免误伤贵客的侍女,射向逃犯的乱箭比先前少了。借机于花圃中一技蜻蜓点水,丁解牛和伍虎转眼已近西墙。 没想到逃窜看似顺利时,曾家和却领着人来了:“怎么回事?” “末将失职,那犯人突然挣脱了枷锁,拦都拦不住!”被酒壶砸破脑袋了金斗满,捂着伤惶惶禀报。 “哦?”愣了愣,曾家和横眉一眼,道:“你们这两千人干嘛吃的?还不快把这些兔崽子逮回来?” “末将明白!”急急应了话,金斗满领了一队人,即仓促追去。 冷哼一声,曾家和抬头再看,俩名先行的逃犯已跃至西墙墙头。 “想跑?”夺过将士背弓,曾家和双箭已在弦上。 这时,花玉香正跃步往墙上攀,丁解牛回神瞧见曾家和手上那弓,就知不妙。为免殃及池鱼,丁解牛回手便撒了把胡椒粉。 “阿嚏!嗷!”打了个喷嚏,花玉香稳稳摔在花圃上,挠了挠屁屁,还哭:“你个死胖子……” “大嫂,水牛先走啦!”时不待人,回手将兄弟往墙外一推,丁解牛旋身一技蚕丝手,还真接了一箭,但很不巧,射来的是两支。 肩头中箭后,丁解牛头皮一阵发麻,脚一滑便摔了下去。 “牛哥!”迎着伍虎一声嘶吼,前来接应的辛彩妍抬头一看,就见一猪从天而降。 “哎呀!”不偏不倚在地上摔了一跤,丁解牛张口就怨:“干嘛不接住我?” 幸好他是向墙外摔,辛彩妍暗舒了一口气,这才冷冷道:“那是美男才能享受的待遇!你,就别想太多了!” “老三老四,把人带走!”令罢,辛彩妍眉心一紧,回神问道:“还有个人呢?” “为吸引七星军主力,竹竿还在里面转悠呢!”丁解牛回神道。 “竹竿?”愣了愣,辛彩妍眼珠子一转,大概明白了,胖子嘴里说的应该是祝家遇见的那个身手不赖的白面怪人。 辛彩妍在西巷外指挥撤退时,她的教友曾家和也在内院指挥着:“派两队人,到西巷包抄!犯人受了伤,跑不远!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逮回来!” “老家伙,你要小楠绝子绝孙,小楠今天就和你拼了!”迎着怒骂声,曾家和转身一瞧,就见宴上受罚那侍从,举着盆花奔来。 “不自量力!”夺下旁人的剑,曾家和反手一挥,那袭主的奴才不动了。 近卫们反应过来,张目再看,腥红已沿额而下,盆挫人亡。暗暗一惊,大伙才知道,曾太公武功这么好! 回神一眺,曾家和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不踏实:“他是谁?” “贼人党羽,因未受审,故身份不明。”随行的人躬身道。 曾家和听着当然不高兴。“这是在向本太公问责咯?” “属下不敢!”旁人咽了口唾沫颤颤对答。 “这笔帐待会儿再跟你们算!”曾家和气不过,当下又一通数落:“千余七星军竟被个毛孩牵着鼻子走,传出去丢不丢人?” 曾家和还在浪费唇舌的时候,见水牛和大虎已成功脱逃,做完了热身的顾笑言咯咯一笑,脚尖掀了把沙子就往追兵脸上泼。那脚使的是阴力,好些沙子当即扎到肉里。 惨叫声中,前排的兵士瞬间哭倒一片。乘着慌乱,鬼影一闪,顾笑言已在嬉乐大厢房之中。门一关,尾随而至的箭枝随即哆哆哆在门上掀起一阵怪响,闹得楚甜甜心里直发慌。 “和你说过多少遍,下手轻一点!”见师弟归来,许惜风踏前一步,劈头就骂。 顾笑言抬头一瞧,见有外人在,恭敬便道:“可是,笑言已经放水了的!” 听着这话,京文阳和楚甜甜就暗惊。一骑当千竟还绰绰有余?这什么怪物嘛! “别贫嘴,带她走!”沉沉一声,许惜风转身又道:“大瞎,你待会儿追着他俩跑,做做样子就行。” 话音刚落,却迎来了门外的嚷嚷声:“你已经被包围,识相的即刻投降!” 没想到对手反应这么快,许惜风回过神来,连忙将楚甜甜和京文阳的头发、衣领挠了挠,而后还往自己头上抓了抓。完了含一口茶就往大伙脸上喷。噗地一声,妆已化好。 “准备功夫差不多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呼了一口气,许惜风手一摆,便示意行动开始。 阴阴笑罢,顾笑言前手一扯,楚甜甜已在他怀里。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只见白面郎长腿一伸,门木啪啦一下飞甩而出,还压倒了内院好几人。 即刻,一只大手稳稳扣住了楚甜甜的咽喉。嚷嚷声中,顾笑言挟持着人质,不慌不忙踏门而出。 “殿下,他在干嘛?”京文阳见着当即一愣,许惜风忙使眼色道:“去,随机应变!” 京文阳点点头,长剑往逃犯一指,缓步亦跟随而出。 随行而至的曾家和忽见心头肉被挟持,当即一愣,从众而出,怪里怪气就骂:“她若少一根汗毛,本太公定将你五马分尸!” “来呀,相互伤害呀?”阴阴一笑,扣在倾城佳人喉咙那手又添了两分力。 只觉脑袋一朦,楚甜甜已几乎喘不过气来:“啊……” “你要干什么?”曾家和急得直冒烟,气急败坏一通乱吼。 顾笑言却很淡定,似笑非笑道:“人散开!马上,立刻!” 曾家和弄不过他,把手一抬,七星军缓步便往后撤。顾笑言倒轻松,一步一步往侧挪。待到西墙边,楚甜甜的脸已发青。 “再坚持一会儿……”低声安慰了几句,待楚甜甜微微颔首,顾笑言旋身一跃,俩人已身在墙外:“快,带她走!” “老二,送她离开!”见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辛彩妍眉心一紧,放了话,急急就往院子撒了把雾雷。 随一阵轰鸣,曾府大院已是浓烟弥漫。 雾前,辛彩妍却不敢大意:“你怎么不走?” “我们还走不了,不是吗?”话音刚落,曾家和已立在墙头。 京文阳和花玉香这时也蹲在了西墙的另一角。待两旁包抄的七星军随行而至,顾笑言和辛彩妍已被围困在西巷的三岔口。 若顾笑言和辛彩妍往小巷退,丁解牛他们就会有危险,若牵强应战,谁能占便宜还真是未知数。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见暗巷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已被先后带走。顾、辛俩人对了一眼,这才齐齐看向曾家和。 ------------ 第105章、烧人狗窝 为拦截追兵,顾笑言和辛彩妍一时在曾府外的三岔口身陷重围。幸来,这俩奇葩还算见过世面。逆境之中,辛彩妍一如既往的冷静,顾笑言则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 “辛大人,别来无恙嘛!”雾雷是密教特有暗器,它投放的那一刻,曾家和已猜到贼人党羽的身份。 见身份曝光,辛彩妍也不隐瞒:“曾堂主,有何赐教呀?” “赐教倒不必,不过这堂主之称,恐怕已无意义了!”曾家和媚眼道。 踏前一步,辛彩妍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教内一直想尽办设法欺我南堂,还派你这样的杂碎来搅浑水,别以为本太公会傻傻蒙被在鼓里!”娇声吟罢,曾家和又道:“本念同僚一场,若井水不犯河水,大伙相安无事便罢。既然你们要找茬,别怪本太公翻脸不认人!” “张嘴闭嘴本太公,你还否记得,为助你登上今天这个位置,教里死了多少弟兄?”辛彩妍逼问道。 曾家和咯咯笑了笑:“既然要抢功,付点代价那是必然的。本太公只是为兄弟们某一条出路,总比缺衣少食的好!” “你……”辛彩妍被气憋了,正是词穷,就听顾笑言道:“对付杂碎还是老头,你挑一个!” “当然是清理门户!”辛彩妍瞟他一眼道。 “随你!输了别赖我!”顾笑言喃喃一声,便立在那了。 见形势紧张,墙头的花玉香捅了捅身侧的京文阳,低声就问:“大师兄,怎么办?” “装模作样也得打一打!”和存心训练花玉香才能的许惜风不一样,京文阳倒没考虑太多,言罢挥剑就朝顾笑言跃去。 “唉?大师兄,等等我!”喝罢,花玉香弹腿一飞,三人又聚在了一起。 看着正没事找事的俩人,顾笑言就闷。由于没心思和自己人玩,顾笑言显然对虚招没什么耐心。才应了三两招,顾笑言摆手将京文阳持剑的腕拨开,就往他肩头踹了一脚。 那脚虽没出几分力,却也不轻。中招的京文阳当即往后飞倒,还撞伤了好几名七星军的人。 七星军的兵士们见名震全军的大瞎被一招击退,暗暗就惊,忙上去搀扶:“瞎哥,你没事吧?” “是高手,大伙小心……”和主子混久了,京文阳自知应变,借机退下火线,话毕还咳嗽几声,装出一副站都战不稳的样。 花玉香的待遇显然比京文阳好些,顾笑言闪过她的剑之后,只在她的臂上点到即止地扫了脚。那脚比较悠,没伤着人,却同样把她扇飞了。 迫于无奈,花玉香也只能装。着了肉垫,她就嚷嚷着说自己拐着脚,自个儿跳边歇着。 两侧的七星军将士见状果然又是一惊,一时半会竟没敢轻进。暗暗笑罢,花玉香抬头再看,辛彩妍和曾家和已经打起来了,并且杀得昏天黑地的。 眨眼对了十几招,俩人分立墙头之后,辛彩妍就问:“你这是什么剑?” 自从当了太监,由于不用担心扯着蛋蛋,曾家和的武功可谓突飞猛进。数十年的功力,已直逼东南西北四使,像辛彩妍这样的教内八大杀手显然稍逊一筹。 “太公剑!”曾家和最喜显摆,亦不避忌,报了家门还不忘耀武扬威一番:“自创的,净了身子就能练!少主若喜欢,本太公不介意帮帮他!” “混帐,竟敢侮辱少主?老娘这就提你人头回去领赏!”冷斥一声,辛彩妍短刃一抬,又攻了过去。 不料眼前快剑一闪,哐噹一声后,小丫头心窝还中了一脚。见摔倒在地的这位八大杀手之一竟吐了口逆血,曾家和得意就笑。可他没笑多久,脚下轰隆一响,围墙塌了。 见曾太公莫名奇妙摔了一跤,七星军的人忙上前搀扶。好不容站直了腰,曾家和张目却是一愣。 伤员遍地的西巷三岔口,零零丁丁几个人牵强站着,其中就有顾笑言和曾家和。 待将搀扶的人甩开,曾家和不禁咽了口唾沫。什么武功?竟能破坏高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内劲外发?这气功一说,两百年前不是早失传了? 一声呐喊,却断了曾家和的思绪。他回神再看,更不得了。曾府之中,已是火光冲天。 “太公,不好喇,着火了!”旁人颤颤还说着话,就被曾家和踹了一脚:“去你奶奶的!本太公没长眼睛,看不见是不是?还不快去救火?” “是,是……”躬身应罢,下属领着还能站的伤员便往屋里奔。 “现在一决高下?”迎着怪人的回眸一笑,曾家和深吸了一口凉气,即沉声道:“你们……可以走了……” “算你聪明!”顾笑言咯咯笑了笑,扶起辛彩妍便往小巷悠悠踱去。 没想到,上来的兵士比主子还急:“太公,怎不追?” “追你妹!你是太公还我是太公?不是让你们去救火吗?烧坏了东西,从你们军粮里面扣!”正在气头上的曾家和,当即又往来人屁屁上踹了一脚。 那人往地一扑,前牙都磕掉了。墙被拆了,屋被烧了,妞被掳了,贼却逃了?今夜怎么这么窝囊?长剑往地上狠狠一砸,曾家和气得头上直冒烟! 这时,坏事做尽的许惜风心里可乐着。待拍尽了手上的灰,他装模作样还往金斗满身上撞。没啥,他总得找个目击证人,证明他没放火嘛! “哎呀,金将军,你的脑袋……”熟人见面,许惜风即明知故问道。 “真被那群王八羔子害苦了……”捂着伤深深一叹,金斗满抬头也是一愣:“殿下,你的发烤焦了?” “哎呦,正想问你呢!这玩得正兴,怎突然闯进来个人,二话没说就把那甜妹子带走了?走了就走了,小弟本想借机休息一下,屋子怎么就着火了?”许惜风大惊小怪还恶人先告状。 金斗满被折腾得真想哭,难得遇着金主,便诉苦道:“我也想知道咋回事呀!这回完了,今夜可是兄弟我负责巡防的!” “还不快扶我去看大夫?”俩个大男人还在闲扯,迎着身侧嚷嚷声,许惜风张目一看,就见丫头被大瞎搀着一瘸一瘸过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许惜风痛哭流涕,忙上前搭一把手,完了便借机开溜:“丫头不能不管,都知道的!金大哥,我得走了,后会有期!” “去吧去吧……”有气无力应了一声,金斗满感觉一夜之间身子都被掏空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慌乱之中喃喃一语,花玉香三人大摇大摆便离开了曾府。背过身,三人不约而同便是一通狂笑。 “你烧人家狗窝干嘛?”嬉闹中,花玉香瞪了黄毛怪一眼。 “还不是你们手脚慢?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助助兴罢了!”笑罢,许惜风回神又道:“走,咱们回祝家看看大伙情况!” 三人对了眼色,屁颠屁颠还真笑了一路。唯独曾家和和金斗满,这一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第106章、满城色变 家贼逃匿之际,浓烟处,曾家和脸已熏黑,嘴却在怨:“怎还没扑熄?” “回太公,这火诡得很,好些苗子水都浇不灭……”下属诚惶诚恐,话没说完,一人提着灯笼就奔来:“太公,不好喇!火快……快烧到大堂喇……” 回身一脚,将下人踹倒在地之后,曾家和没解气,踏前两步还一顿暴打:“烧你妹!还嫌不够火,提灯笼来幸灾乐祸是吧?” “太公,且慢!”见近身们都来劝阻,曾家和一把甩开众人的手,抓狂噌道:“你们都想造反,是不是?” “不是啊太公……您朝服着……着火了……”瞪着下属们的苦瓜脸,曾家和惊呆了:“什么?” “嗷……烫……烫死我喽……谁?谁特么在本太公的朝服上泼灯油?”反应过来的时候,曾家和已被烧得直跳脚。 迎着主子的询问,下属忙道:“灯笼上的火油和苗子是您老人家自个儿蹭来的……” “哎呦……我的眉毛……嗷……”来不及骂娘,惹火烧身之后,曾家和嚷嚷着沿地就滚。 他那混球舞跳得真好,把后院弄得一时尽是飞沙走石,简直让围观的人都看傻眼了。 急中生智,曾家和扭着屁屁,闭着眼就喝:“快……快倒水……” 十桶一倾,这位不可一世的太公瞬间成了落汤鸡,嘴吐一口怪味浓浓的泥浆后,花圃里两片湿叶子霎时还搭脑袋上:“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究竟是谁?” 兵多将广、权倾朝野、一言千钧、剑法如神的曾家和,怎会落得现在这模样?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刚登花甲,这位曾太公不但受了委屈,还吃了大憋。后来,便有了“太公当头坐,无福恐有祸”的说法。 遇上太公年,希地人喜将焦饼作为和合二圣雕像的垫子,就含压制曾家和的意思。因为只有那俩奇葩,敢于并且成功在太公头上动了土。 迎着主子撕心裂肺的嘶吼,不远处俩位挑水的七星军将士偷了闲,便窃窃私语:“曾太公是不是疯了?” “别胡说,赶紧干活!这换谁不疯?你要试试?”旁人喃喃说完,就听弟兄道:“老子才不净身,就是娶个母夜叉,也比当公公好!那绝子绝孙的老家伙还要和皇上争长短,他拿什么跟人比呀?” “皇上算个球?太公今宿没准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以后也低调点,别太嚣张的好……”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一说开,便发现英雄所见果然略同:“对对对……” “唉?你俩干嘛呢?还不快干活?”士官上前一瞅,就不高兴了:“慢着,你们桶里装的是什么?” “是水啊,长官!”小兵颤颤说罢,当即被拍了脑袋:“水,提这么满干嘛?真想逞英雄啊?倒半桶在地上,再过去扑火!” “是,长官!”三人对了眼色,往地上放了水,先后往桶里撒了泡尿,士官提了提裤裆,这才正儿八经道:“大伙快去救火,烧光就完事喇!早点撒完……噢不……早点忙完早点歇,都给老子动起来……” 曾府鸡飞狗跳之际,太虚殿的御书房内,频至的捷报早让张元虹笑歪了嘴:“你刚说什么?曾府墙被拆了?屋被点了?丫被掳了?那老不死的朝服和眉毛也被烧了?” “哈哈!称心!太称心了!”好不容易直起身,张元虹一手背腰,一手抬指道:“国宴在即,为保国泰民安,加强巡防,尤其是祝家那一片!外城军和闲杂人,就别让他们在那头瞎晃悠了!” 待下属离去,张元虹喃喃又道:“财爷果然名不虚传,这仗有得打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元虹这阵此起彼伏的笑声,一直传到了后宫,闻者皆胆战心惊:“娘娘,陛下怎么了?” “本宫也想知道陛下怎么了?天都快亮了,这王八蛋怎么还没来?”妃子言罢,回神又问:“秋月那丫头回来没?” “娘娘,陛下他……”迎着宫女仓促的脚步,妃子迫不及待已从座而起:“陛下他究竟怎么了?” “陛下他……他在御书房自得其乐……”宫女还颤颤说着话,妃子听罢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第二天大早,踏着雨后的舒爽,人们三三两两走在街上。碎语中,抬手仰颔的、眉开眼笑的、花枝招展的,一连奔跑的孩童,都特有活力。他们仿佛都在用自己行动,来迎接这奇葩主仆为月城带来的新的一天。 对于昨夜的鲜事,爱国爱家的城人最是喜闻乐见:“唉,听说太公和皇上昨夜都疯了!” “别胡说,要掉脑袋的!他们那些鸟儿长头顶上的,哪天正常了?”话音刚落,大伙就听见卖烧饼的在吆喝:“新鲜出炉的火烧眉毛嘞,大伙快来买呀!” 好不容易挤进人堆,许惜风探着脑袋一瞄,这亮瞎眼的奇货已经被扫荡得差不多了。而他身后的丫头,双眼仍冒着金光,口水险险还淌衣服上。 “大哥,给我来二十个!”许惜风付过钱,拾起烧饼一看,那黑不溜秋的焦饼上,还真刻着曾家和的脸书,再一瞧,眉毛没画! “别磨蹭,早饭时间都过了!快,给我给我!”花玉香抢来一块,就往嘴里塞,许惜风见着一惊,忙去拉扯:“唉?小心烫!我给你吹凉了再吃!” “嗨?”还说着话,许惜风回神一愣,草纸里包裹的烧饼已被吃没了:“给大伙留着点,咱们是出来叫外卖嗒!” “笑枣,好鲜的炸笑枣嘞!手快才有啊!要慢可就没喇!”迎着不远处的吆喝,丫头又扯黄毛怪的衣角:“那个那个!快买!” 借宿在祝家,又刚立了新功,作为挂名师娘的花玉香,这阵子倒不担心银子的问题。幸来,小丫头也只是嘴馋,一点碎银就能打发。若她要买一两座城池,许惜风那才头疼呢。 为满足丫头小小的愿望,主仆俩大早上便找借口遛出来瞎逛。这倒巧,平日里没见着的七里杂八吃的,都亮出来了。见丫头欢喜,主子自然不会太吝啬。他,也没必要吝啬对吧? “好好好,都买!”温心叹罢,许惜风随口便道:“大哥,这一扁担直接挑祝家,到了说丫头要吃,会有人付银子的……” 待吃饱喝足,心情大好的花玉香懒洋洋就挽着主人的臂来回晃:“我困了……” 许惜风这才想起来,为了营救伍虎,大伙着实一夜没睡。 摇头一叹,这位豪爽的主,张口即道:“来,我背你回去!” “嗯啊!你真乖!”花玉香乐坏了,捧着落一头黄毛,主人几分憔悴的脸蛋,狠亲了一口,就往他背上跃:“午饭的时候再叫我!” “知道喇,小馋嘴!对了,你怎么吃不胖?”还说着话,许惜风侧目一瞧,丫头已经睡了,还打鼾。 摇头叹罢,许惜风沉着脚便往祝家的方向走。岔道前面的路很多,和他们将要办的事一样。 虽尝了点甜头,但许惜风相信,凭借曾家和的手腕,他很快便会发现个中的蹊跷。 新雨来临之际,也是风系与曾系正面交锋的时候。南国的天,会不会变,没人知道。许惜风只晓得,为了丫头,他不能输! 南国的布局若出了偏差,龙都谋事将会受制。兵不在手,天灾一至,希地就没有下一辈子了。 “放心吧,我是谁?是你男人耶!我怎会输给一老妖?”喃喃自语说着话,许惜风背着丫头向前又迈了一步…… 给读者的话: 迁网线,断网几天。日更一章,晨七点定时发布。码字不易,望朋友们多支持。 ------------ 第107章、暗箭难防 雨后的曾府,满目狼藉。散发着孜然烤香的乱瓦堆,更是七零八落。搬砖的、担瓦的、抬木的长工短工,把泥巴脚印、星子唾沫、黄痰骚尿踏一地。里外,闹得跟菜场似的。 曾府大兴土木之际,不远处一座奢华的小别院,亦添了几分生机。自从曾家的官轿莅临后,府邸内外立了不少侍卫。 客堂摆放的榆木罗汉床上,曾家和眯着老眼,一肘抵着坑几,一手翻来覆去地把弄着寿宴获赠的玉碗。 身后,俩位容姿具佳的侍女缓缓为他打着芭蕉扇;跟前俩位嫩青点的,则细细为他捏着足。 “停停停……捏豆腐吗?一边去!”没了楚甜甜,曾家和浑身不自在。 适逢下属惶惶而进,这位太公兰花指一抬,即面无表情道:“都退下!” “是!”待侍女们应声离去,下属已躬身凑近:“太公,追查已有眉目!依血迹而判,贼人的据点很有可能在祝家!” “他们人呢?”迎着主子的问话,下属眉心一紧,道:“我们前往搜查的时候,被朱雀军的人拦下了!” 听着话,曾家和即瞪了来人一眼:“斗满不是和庶子有交情吗?这需要本太公交待?” “金将军以拜访的名头进去过,只是……”见下属面有难色,曾家和身子往前探了探:“后来呢?” 下属颤颤道:“一个时辰后,他被横着抬出来了……” “混帐!”忽地反手一巴,将来人扇倒在地,待站直了身,曾家和搔首弄姿道:“因什么事被抬出来的?” “大夫说,金将军被灌了两斤的祝家家酒……”爬起后,下属仍席地跪着,为免挨揍,他的身子仿佛压得更低。 眼皮急急跳了跳,曾家和正要发难,门外又来一人。 往前单膝一跪,这人即道:“禀太公,早朝时分,工部侍郎奏,祝家鸡寮物美价廉,谏言太虚殿换蛋!皇上已准!” “竟让区区一工部侍郎蹦跶?工部尚书他人呢?”曾家和似望天打卦,老脸却越发阴沉,为稳大局,待深吸一口气,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话说完。 受问之际,来人便恭敬道:“据说是烧饼吃闹了肚子,没上早朝!” 缓缓在屋里踱了几步,眼珠子一转,曾家和已有所悟——玉碗贵重,却不比金碗牢靠!这,不明摆着是下战书吗? “好你个庶子,竟存心砸本太公的饭碗?”玉碗于地哐啷一甩,曾家和愤愤道:“盯着祝家,有消息立即上报!” “属下遵命!”未待来人退去,曾家和喃喃又道:“谁要砸本太公的饭碗,本太公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主子这话,属下们眉头就凑。刚才那碗,明明是曾太公自己砸碎的。难不成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呸呸呸,老大栽了,跟班的能捞着好?不能诅咒自己!念罢,属下们回了神,这才继续洗耳恭听这位太公的牢骚。 “也罢,国宴那天,他们通通都得死!”冷哼一声,曾家和扯扯嘴角,脸上已是凶光尽显…… 曾系忽地沉默时,许惜风师徒刚送走前来知会的张系侍卫,祝有成就生感慨:“贡蛋的圣旨,下得还真快!” “手慢还有蛋吃吗?”拍了拍爱徒的脑袋瓜,许惜风回过神来却不从容:“本想扰乱一下老贼的视线,没想到那家伙还挺聪明的!不好对付啊!” 刚随师傅走了几步,祝有成乐呵又道:“能得朱雀军协防,我们只需把分内事做好就行,师傅你还担心什么?” “过几天才是关键!”淡淡说罢,许惜风转言就问:“国宴的事备得怎样?” 迎师傅问话,祝有成忙道:“一切顺利!若无变故,祝家理应能延续南国天香的神话!” “事情得看远一点!取得太虚殿的特供资质,充其量多赚几个钱,外加捞点名罢了!”顿了顿,许惜风又点拨道:“要把生意做实,必须搬倒曾家和!早上交代的事,饭后马上着手安排!” “徒儿明白!”眼前一亮,祝有成恭敬应道。 俩人还说着话,唐三贵已碎步奔来:“少爷,开饭喇!” “大伙先吃,我去把那赖皮猪揪起来!”许惜风一听就乐,径直便向客房去了…… 屋里众人正备用膳,屋外香樟树上当值的辛彩妍一伙,也适时收到了膳食。 侍从依照吩咐,将盖了布的饭篮子搁树下,转身就走。饭毕,只要辛彩妍他们把篮子搁在树后,自会有人来取。 这几天,彼此都已习惯。虽来自不同地域,在许惜风的撮合下,两伙人相处还挺有默契。 对于密教辛彩妍一部的鼎力相助,祝家还是很感激的。和充满敌意的曾系不一样,身为风系的一员新人,既然师傅有交代,祝有成当然上心,一日三顿没少往外端,时不时晚上还加宵夜。 昨夜虽受了点小伤,辛彩妍脸色还是挺润的。有这么个美姐牵头,小弟们自然也勤快。 绳勾沿地一个倒拉,香喷喷的饭篮子已在老二手上。他迫不及待揭布一看,五菜一汤,酒肉没少,皮壶里还灌满了水。祝家的招呼那真叫周到,敢情把大伙都当自家人似的。 见老大姐带伤当值,老二便有些肉疼,取了食物,当然得先孝敬她:“辛大人,先吃饭吧!” “你们先吃,我盯着,完了再换!”辛彩妍淡淡道。 往嘴里夹了个菜,老二随口便道:“辛大人,你今天一直盯着边上那废屋干嘛?附近这么多朱雀军的人来回巡视,蚊子也难飞进来呀!” “那屋今天来人了!”辛彩妍沉声说罢,老二听着一惊,往那方向一瞅,就问:“该不会是……” “对,行事如此隐秘,很有可能是教内的兄弟!近年,教内虽对南堂颇有异议,但始终动不了他分毫。原因在于曾家和凭借一方财力物力,在各部都安插了班底。究竟有多少人彻底倒向他,还是未知数!一旦教内要清理门户,必将受到反扑。所以,我们必须很小心!”辛彩妍话音未落,饭篮子一滑,老二一口逆血已夺腔而出。 见状一愣,晓是辛彩妍反应快,一手揪着老二的衣领,往他背上就一掌。 “噗……”黑血连同刚下喉的食物一并吐出后,老二这才牵强稳住了身子:“怎么会?” “别说话,快吃解药……”对于教内的常用毒,杀手们身上还是配有解药的。 囫囵一咽,闭着眼又歇了会儿,老二好不容易方缓过劲来。 见跟随多年的下属平安无事,辛彩妍暗暗舒了口气,却不敢大意:“竟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施毒,恐怕八大杀手之中,已有人迫不及待了!” “辛大人,你的意思是,其他几位大人……”老二听着简直难以置信,喃喃就发颤。 但辛彩妍不得不承认,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默默点过头,她回神便道:“今天起,每膳必先以银针试毒!回头,也得提醒殿下他们多加提防!” 看着那破旧的废弃屋子,辛彩妍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若参与人只是八大杀手的其中一部,大伙半斤八两,她自问还可以牵强应付。若是两部或更多,那就糟了。 明刀易挡,暗箭难防。尽管祝家有白面怪人这样的高手,密教南堂究竟要做什么?何时动手?都是个疑问! ------------ 第108章、神秘来客 密教之花辛彩妍在香樟上发愁时,祝家膳房却是一片喧哗。伍虎获救,又逢月城美人楚甜甜莅临作客,大伙吃个饭都特别欢。 “别抢,这块鸡本姑娘先相中的!”刚从丁解牛筷上夺了片肉,花玉香就往嘴里塞。 “这块明明是水牛先夹上的!”正发牢骚,忽觉碗里添了肉,丁解牛侧目一瞧,还是小弟最贴心:“牛哥肩有伤,你多吃点!” “别急,不够再煮!唉?别用手抓,会吃坏肚子的……”为花玉香抹了嘴,又为她添了菜,许惜风回神就怨:“水牛!待伤养好,你真得把那功夫练练!一支破箭都接不住,真是的!” “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也和本姑娘比划比划?”忽被丫头噎了句,许惜风忙道:“我就是不会,才让你们多练!不然谁来保护我呀?” “不会就少嘚瑟,你的活还没完!我要吃那个,赶紧给我夹!”言罢,花玉香长筷一指,就等着了。 拿这丫头没办法,许惜风点头就叹:“好,最大这块给你!” 看着大伙其乐融融的样子,楚甜甜也是感慨。往日,她虽锦衣玉食,但时时都得夹着尾巴。今天,她仅一副侍女打扮,却舒坦得很。在财爷关照下,粗茶淡饭比想象中温馨多了。 像眼前这小丫头,一片肉就能很满足,楚甜甜真羡慕她。可惜,对楚甜甜而言,家仇未报,再美的佳肴,也是素然无味的。 尽管无缘相守,但是有幸同桌供餐,京文阳仍大献殷勤:“别见外,多吃点!” “谢京大哥,甜甜自己夹就可以了!”喜搭讪的何止大瞎一人,楚甜甜刚言罢,就听小侍从唐三贵道:“神仙姐姐这么温婉可人,令堂必是秀外慧中的才女吧?” “可惜双亲在甜甜很小的时候,便谢世了……”随她淡淡一语,堂下顿时雅雀无声。 “吃饭,吃饭!”倒是主人家反应快,这才缓解了尴尬…… 饭后,京文阳翘着狐狸尾巴,闲来无事又到楚甜甜那打转:“楚姑娘,这还习惯吗?有需要尽管开口!” “谢京大哥关心,这挺好的,不缺什么……”顿了顿,楚甜甜忽道:“京大哥找甜甜有事?” “恰巧路过,顺道看看……”京文阳自感唐突,见也算混了个脸熟,便措辞告退:“对,想来还有点事,京某得走了!” “那甜甜就不送了……”待京文阳出门,楚甜甜摇头就叹:“这屋的人还不赖,就是怪了点……” 另一扇纸窗后面,花玉香大眼睛眨了眨,已慌极:“唉?大师兄迷路了吧?他不是该来这看我的吗?” “楚姑娘在那,大瞎怎会迷路?”许惜风正躺在榻上小憩,晃着脚踝随口应罢,就听丫头道:“有个这么可爱的师妹,他还搭讪别的姑娘干嘛?” “还想他娶你不成?”许惜风听着咯咯就笑,笑得花玉香小脸直发烫:“不行哦?” “他若娶了你,我怎么办?”许惜风打趣道。 愣了愣,花玉香结巴道:“你怎么办……和本姑娘有啥关系?” “没良心呐!哥这么帅,才华横溢,对你又好,这年头,哪找呀?要我是你,早以身相许喽!”许惜风闭着眼,就一番孤芳自赏。 主人那臭屁样真让人不爽,听罢花玉香回身就噌:“谁要以身相许?唉,本姑娘像那没良心的人吗?你对天音观有恩,本姑娘会记住的!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许惜风开了半只眼道。 虽有点心虚,但花玉香还是壮着胆子讨价还价起来:“大不了……本姑娘一人嫁俩呗……” “一看你就没心上人!”朗声一笑,许惜风摆了摆手便挖苦,气得丫头直跳脚:“怎么没有?本姑娘豆丁这么大的时候就看上咱家师兄了,你一定是嫉妒他!” “当你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分量只会越来越重,重到最后连沙子都容不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听着主人的点拨,花玉香刚想说点什么,迎着新生的脚步声,她探着脑袋一看就发傻:“唉?笑言怎么也去了?” “你说什么?”待从榻上一蹦而起,主仆俩争窗就往外瞄:“这小子可以呀,有眼光!” “你不觉得笑言和我更般配吗?”花玉香话音刚落,就被许惜风敲了脑袋:“春天明明过了,怎还有人发花痴?你还想立男宠?行不行啊你?” “你说谁花痴?”侧目一瞪,花玉香冷冷又道:“最好是开玩笑,不然你可要担心自己的耳朵!” 说着话,丫头随手一拧,黄毛怪已是叫苦连天:“哎呦……哥哥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 黄毛怪和丫头闹得正欢,楚甜甜已察觉到门外的异动:“谁?” 吱呀一声,门开了。顾笑言只倚着门,却没进屋。 对于他的到访,真让人有些意外。未待楚甜甜发话,顾笑言已随手抛了个小木盒子过去。 “里面装的是什么?”楚甜甜刚抬起头,就听顾笑言似笑非笑道:“毒药,给你的!” 小心翼翼把盖揭开,楚甜甜探前一嗅,发现竟是顶级的千草安神丹:“谢你的毒药!” 俩人相持笑罢,见顾笑言转身要走,楚甜甜忙问:“为什么送这给我?” “我和你一样,是孤儿!”话音刚落,顾笑言已不见了影。 虽只寥寥数语,但这人说对了。他们都是孤儿,带着仇恨活在痛苦里,没有人比他们更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和需求。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再看空荡荡的门,楚甜甜忽然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他甚至,没心情正视她一眼。萍水相逢,各自还有大仇要报,他们确实不会有心思想别的事。 莫名其妙添了几分怜惜,楚甜甜便喃喃自语道:“是因为对男女之事不削一顾吗?” 苦苦一笑,楚甜甜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送这个来。这药,可以舒缓她心头的郁结…… 两系暗斗刚拉开序幕的这天夜里,曾家和的小别院却来了位特殊客人:“家主爱才心切,实不忍太公自毁前程!” 面对张元虹、辛彩妍又或是许惜风,曾家和从未退让,但在此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老脸却很不从容:“家主的意思,是让本太公以退为进?” “不,是劝太公弃车保帅,放弃当前无谓的挣扎,改投我武林联盟麾下!”来人阴森森道。 听着这话,曾家和就笑:“家主厚爱,本太公感激不尽。但你们,也未免太小看我曾家和了吧?身为史太公,我难道连自保的能耐都没有吗?” “家主所言,从未出现偏差。既然太公无意归附,不才告辞!”练武之人不喜废话,三言两语道了事,已风一样消失在漆黑中。 良久,下属惶惶而进,就觉不对:“太公,屋里刚是不是生了什么事?” “武林联盟的人来过!”曾家和面无表情道。 “区区一武盟,何足挂齿?”还说着话,忽地一愣,下属脸面已是惨白:“外头数百的七星军来回巡视,还有南堂的暗哨,竟能飞进来人?” 感属下已若有所悟,曾家和淡淡道:“若是数年前,本太公自不会把他们放眼里!若把密教当小人,那现武盟就是伪君!你说谁更难对付?也罢,只要他们不插手,这盘棋本太公还是有胜算的!” 国宴在即,太虚殿上,一全副武装的士官行过大礼,张口便道:“禀皇上,外城军近日异动频繁,多有向月城靠拢的迹象!” “他们这次,又打的什么名堂啊?”张元虹道。 士官道:“练兵!” “让他们练!”话峰一转,张元虹背手又问:“交办的事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迎着士官的回话,张元虹点点头,随手一挥,即将来人请退…… ------------ 第109章、愚公一杯 国宴当日,满香楼内外摩肩接踵,近道亦是水泄不通。月城除了太虚殿,就数这地历史最悠久。 与此相关的传说,更为人津津乐道。先来神女登顶听风,又迎忠臣乐典死谏,还办天香品酒国宴,大事它真没少沾边。 楼座之上,曾家和从容歇着。对于打点过的事,他显然信心十足。时机到了,一言便可揭穿虹帝坑杀旧臣的劣迹。若虹帝在此发难,曾系正好再扣他一顶昏君的帽子。 凭借楚甜甜干爹的身份,助夏氏复国后,曾家和即可稳坐太上皇的宝座。朱雀军群龙无首之际,七星军只要稍行施压,曾系江山可谓十拿九稳! 一旦登顶成功,逆我者必亡。乱臣贼子,届时再好好折磨也不迟。只要这么一想,曾家和就乐,盼得老爪都颤。 铜锣一响,酒宴如期开幕。经海选后,寥寥数家入围的陈酿,座前品鉴人已各分得一小杯。 三两口,酒下了肚,曾家和的目光便落在这最后一杯祝家天香上。难不成祝家又拿白水代酒? 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日了!只要张系这么干,便会落得口实,正合了曾家和的心意。 笑罢,曾家和举杯浅尝,忽地一愣:“竟是精酿的祝家家酒?口感是不错,在南国确算极品!但仅此,天香之名还轮不上它!” 曾家和一饮而尽,再看杯底,果然还是个“御”字。想到虹帝为稳大局,特重制了一套酒器,曾家和便觉他多此一举。 只可惜,张元虹的面子,如今值不了几个钱了,还不如曾家和的!环视一圈,见品鉴者多是曾系的人,曾家和就想笑。 可是,他还没笑出来,一位曾系老人忽然扬了声:“南国天香,果然名不虚传!这衔头,看来还是祝家最合适!” “什么?”愣了愣,曾家和张目再看,那马家酒的当家亦纵身而起:“对,祝家精工酒色香味俱佳,我马家是自愧不如啊!” “怎么回事?”曾家和还没反应过来,堂下你一言我一语已炸开了锅:“对对对……祝家酒确实香!” “混帐,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曾家和终于憋不住,杯往地一砸,纵身就骂。 迎着曾家和这一声斥,堂下顿时瞠目结舌,曾系的人更是面面相觑。许惜风却没理会这老不死在嚷嚷的什么,凭借希通银号的手腕,他要上台念几句词是很容易的。 唯唯诺诺往台上一走,这黄毛怪张口便道:“这位老先生,您的意见可以先保留。堂下悠悠众口,您总不能挨个堵上吧?” 话语间,花玉香和京文阳已为围观的人分了酒。大伙一尝,口感果然好。祝家家酒,本是佳酿。今日所选,更是家酒中的极品。其余几家,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祝家天香!”花玉香躲在人群里忽地一喊,喝得正兴的围观者随即空杯高举:“祝家天香!祝家天香……” “住口!住口!”曾家和听罢气急,长桌一掀又喝。 只惜,在悠悠众口之下,他的声音显得很小很小。 见时机已至,许惜风清了清嗓子,暗运了几分真气,便扬声道:“既然各位都这么认为,许某代表满香楼郑重宣布,获得此次南国天香美誉的是——祝家精工酒!” “不可能!不可能!”踉跄晃了晃,曾家和眼珠子一转,就觉不妥。 三两步过去,随手拾起曾系之人桌上的祝家酒杯,翻转一看,他简直想哭——杯底刻着的竟是“曾”字!难怪曾系的人都说祝家酒好,原来都被蒙了! “谁?谁这么缺德?竟敢乱用本太公的姓氏?”曾家和简直气疯了。 可他回神一想,还是不对。若假传太公的心意,为啥张系的人支持的也是祝家?蹬蹬几步,他抄起张系的杯底一看,发现上面刻的竟是“御”字。 甩了杯,曾家和就闹:“这次评选不算!祝家天香,明明应该是水才对!” “曾太公,你老喇!”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曾家和的话。 曾家和回神一看,张元虹已从众而出:“酒和水都分不清,若让你继续任这史太公之位,恐怕难以服众啊!” “狗皇帝,你竟敢耍我?”撕破了脸,曾家和也不避忌,指着张元虹劈头盖脸就一通责难。 张元虹听着也闷,这明明是风系的点子,锅竟让他来背? 念不是计较的时候,张元虹脸一肃,即孤注一掷道:“公道,自在人心!曾家和,你身为三朝元老,不思报国,反辱君主,你可知罪?” “待将你手刃当前,你张元虹的罪状本太公自会昭告天下!”冷哼一声,曾家和跃身便向张元虹扑了去。 幸张元虹有备而来,一声护驾,近卫们已将他围在居中。 “区区几个兵,能奈我何?”曾家和亦不是省油的灯,话语间就击倒了好些人。 老家伙打得正兴,许惜风背后忽然来了一句:“动手!” 等得早手痒了,花玉香和京文阳应声即从人群中一跃而出。曾家和武功虽高,无奈赤手空拳,平日所擅闯的太公剑更无用武之地。恰碧秀心的俩位爱徒宝剑在手,又是左右夹击。一时,曾家和竟占不了上风。 眨眼之间,三人便对了十余招。曾家和虽处劣势,但身手仍可圈可点。见僵持不下,许惜风蹑手蹑脚便摸了过去。 “唉,老头!”听着一愣,曾家和一脚扫开前面俩人,回身就噌:“谁是老头?” 脑袋果然还是年轻人转得快,何况重生前许惜风还是一只老狐狸。石灰往这位太公脸上一撒,曾家和只感眼前一黑。 “混帐!”曾家和还在嚷嚷,花玉香冲他屁屁就赠了一脚。 “唉唉唉……”非常不巧,这曾家和牵连了黄毛怪,俩人煞是亲热即翻跌在地:“哎呀!” 待曾家和反应过来,花玉香的长剑已抵在他的咽喉之处。 不料,曾家和倒地后却不慌忙。 徐徐站直了身,他眯着眼睛愤愤便道:“你们少得意,七星军已将月城围困!若本太公少一根汗毛,你们通通都得死!” 曾家和想来虽行错一步棋,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张系要扭转败局是不可能的。城内城外都是七星军,月城想要固守,怎么算都行不通。 “唉,老头!你不觉得今天来的人里,少了几张熟面孔吗?”许惜风摸着屁屁爬起来即嘚瑟。 听着一愣,曾家和回神就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辛大人最擅为民除害!想必七星军的叛将,已所剩无几了吧?”许惜风咯咯笑了笑,笑得曾家和心里直发毛。 待稳了心神,老家伙却仍不服气:“只凭七星军,本太公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你们太天真了!” 难不成是南堂?听着这话,许惜风暗暗就惊。 ------------ 第110章、二逼大侠 愣时,众中忽然蹿出一伙顺民打扮。十余短刃同一亮,来人即向张元虹和花玉香扑去。 “小心!”许惜风话音未落,杀气已逼近。 应声急回剑,险守命门,花玉香转眼陷入苦战。京文阳则稍从容,一技连环腿,近身俩遂负伤瘫倒。 逢乱,人最不安分。难得丫头分神,曾家和掌心回转,冲步便要偷袭。 “唉?”许惜风不敢拖沓,佯作劝架,脚尖在前一搁,肩头还往人背上靠。 着了道,老不死果然在丫头身后狠扑了一跤。蹦得急摔得重,曾家和着地那一霎,场面简直触目惊心。 磕破鼻头的同时,老不死还发了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哎呀!” “你!”一地鼻血中,曾家和闷透,捂着腥,起身便找茬。 “许某真不是故意的……”尴尬笑笑,许惜风话锋一转,张口就喝:“护驾!” 发现张元虹身前的侍卫们已陷入苦战,京文阳从命即往。里外静待多时的朱雀军,亦在惶惶退散的人群中,先后逆流而进。 曾家和见行刺受阻,正要死拼,不料下属却道:“太公,此地不宜久留;落得灵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小子,咱们走着瞧!”冷哼一声,曾家和长袖一甩,落下些红花雨点,便与近身仓促退去。 老不死那背影,七分愤懑中又夹三分惋惜。看着他,许惜风不禁摇头,长叹何必。 为安心神,许惜风特张目瞄了一眼。当下,张元虹那头,得京文阳助阵,势已稳住;而花玉香这边,自领头人撤离,局更明朗。 丫头秀腿横空过,煞是天际一道虹。跟前刺客,转眼已哀声连连。 许惜风正暗地点头,不料丫头缓了剑,心却没闲着:“弄脏老娘衣服,别想跑!” “鼻血沾了衣角而已,这没什么嘛……什么?”许惜风反应过来时,花玉香已紧随曾家和沿窗翻出。 “唉!穷寇莫追!”踏前两步,许惜风急口还在喊,丫头已不见了影。 这时,京文阳刚收拾了脚下几个杂碎,即开口请示:“殿下!” “以防万一,你留这护着皇上!”撇下一语,许惜风快步也追了出去。 虽挂心,鉴于不便出面劝阻,京文阳只得默默祈祷,这位奇葩主别生状况。 沿迹西追,花玉香没久便进了条窄巷。她抬头时,前道已被贼党堵死。见来者不善,丫头也懒得废话,于墙就一蹬步穿剑。 母夜叉跟前不容拖沓,拦路人后仰单臂往地一撑,翻闪间便是一技倒挂金钩。 “嗷!”不料劲敌攻守兼备,后脑勺受了一脚的花玉香,当即昏歇而去。 扑杀素重时效,毫不怜香惜玉。溃敌之际,这人脚尖顺势一带,落地时膝已压实丫头的背。 阳光下,刀刃耀着冷艳的光。手起刀落,将行灭口时,巷中鬼影忽闪。轰隆一响,刺客已被连人甩飞。 谁也没看清,谁都不知道。当下,八竿子摸不着边的伏兵们心里皆是七上八下。这,究竟什么情况? 不约而同张目一眺,大伙已生生愣住。巷尾的土墙上,竟开了个血窟窿?堂堂七尺大汉,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大伙转念一想,感觉就不对了。确切地说,应庆幸受袭的不是自己。 好不容易回了神,大伙再一细瞧,只见倒地丫头的跟前,早已立了一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身板精炼的黑衣人。 这人从头到脚被夜行衣捂得严严实实,煞是酷冷。衣上,却偏用金线绣了“二逼”两字。 大伙愣神那一小会儿,余悸尚未消褪。轰隆一声,前墙却崩塌了。墙倒后,眼前一幕更为骇人。见者无不抓狂,甚至孕吐。幸来埋伏之人,皆身经百战,不然早已软腿。 极度的惶恐中,生出了异口同声的简明感慨:“天呐!” 并不是常人大惊小怪,意图击杀转世花仙的罪人,在许惜风心里,那是得千刀万剐。待尘土散开,映入众人眼帘的已是一具男尸。 这具深陷后墙血肉模糊的歪脖尸首,此刻早与泥巴浑然一体。那是打蚊子吗?一拍,已抠不出来? 为首那人咽下唾沫,待稳了心神,即鸣哨警示。声落,屋背、墙后、窗台各翻出一人。眨眼之间,许惜风前后路已被牢牢封死。 念曾家和已逃远,许惜风亦没打算落井下石。当前,护着丫头才是首务。回神时,许惜风已暗地聚气,以应来敌。 他张目看,平民打扮的三人,除一微胖外,余俩都不高不矮,亦不蒙面。若把他们丢人群里,自是一帮偷袭的好手。 稍行估量,许惜风便觉他们武功不差,至少与京文阳在一个档次。依藏身的位置再判,黄毛怪更确定他们埋伏已久,是专门负责拦截追兵的。 “不愧是老江湖,后路早铺好了!”许惜风仍在沉思,一敌担心露了破绽,不容分说,张口就喝:“让还是不让?” “想让,可腿不好使。”许惜风亦不客气,侧目一瞧,当即噎了两句。 听罢,来人眼皮直跳,架了马步双拳一紧,便道:“离岛八仙烟、消、云、散在此,你不让也得让!” 密教生离死别烟消云散离岛八仙,只是个绰号,实力却不容不容小觑。销声匿迹前,他们的名头比密教七大杀手更为响亮。只惜,他们都是犯了事,被族内驱逐的可怜人。 难怪连希通银号,都查不出他们的去向,原来是被曾家和藏起来了!这场架,开始有点意思了!念罢,许惜风嘴角稍抬了抬。他感觉心头那阵莫名的雀跃,是一种尚武者遇上对手时的兴奋。 “噢……是离岛八仙啊?那具皮囊,是散仙吕伟吧?名头都没报就挂了,可惜可惜!他的穿肠一戳据说还能屠龙!呀,真不好意思,在下出手稍重了一点点!”前额一拍,许惜风就作恍悟状。 没想到对手竟能轻易道出他们的名号和绝活,三人愣罢额已冒汗:“你是何人?” “人见人爱,马车见了都要载的二逼侠,正是在下!”难得蒙着面,黄毛怪真敢把人当猴耍,随口一说,三人脸已黑完。 “上!”不知谁喊了话,三人不再耽搁,即先后攻来。 给读者的话: 扑街至今,从未断更一天,希望朋友们多支持! ------------ 第111章、吓尿四仙 烟仙霍元,练得一手好汉长拳,绝活七步成伤不简单。可他没凑前几步,就被叉了狗眼,当即疼得跪地直嚷。 “呀……”他眼珠子是真疼,哭那可怜样,爹妈都认不出来。 消仙朱桦,血滴子下从不留活口。绞首分尸,更是家常便饭。不料暗器刚投出,宝贝已被一脚送进了墙缝,拔都拔不出来。回旋之间,那血滴子顺道还为主人剃了个平顶山头。 “啊……”脚下一软,这位受宠若惊的消仙的屁屁已着了地。 云仙陆晓的挫骨针来袭时,许惜风正冷冷看着。指头于空中一通乱划,针已散落一地。叹罢虐心起,许惜风弹指还回赠了一针。 “噢……”脚掌负伤后,消仙也只能席地半蹲。 “不行就别显摆!”说着话,许惜风忽感脊背生凉。 没敢拖沓,他回身就击了一掌。嘭的一声,心气腾涌的俩人各立一端。许惜风抬头,便见一位年逾半百的长者屹立于前。 乍看黑顺胡下,皑襟苍服,儒雅有余;细瞧风霜脸上,面容安详,却如狮瞌。博闻强记的许惜风脑袋急转,已了然于心。离岛八仙之中确有这号人,身为医圣首徒的他,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 试探双方虽只出了几分力,但许惜风仍觉得,对手很不简单。至少,他是个通晓内息运转的高手。纵使自信有余,一想到他的特长,许惜风亦感头皮发麻。 无奈对手有点斤两,不想节外生枝的许惜风,抬手即寒暄道:“这位,想必是八仙之首——生仙安老前辈吧!” “真是后生可畏啊!”沈长安点点头,亦是笑脸相迎。 听罢,许惜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神思。这家伙,竟能在此要紧关头谈笑风生?真不简单!殊不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许惜风歪脖即道:“这丫头,昨夜偷了晚辈的鸡!” 竟为一只鸡,大动干戈?尼玛!沈长安听着一愣,暗暗就一通臭骂。但他回神一想,区区丫头无关大雅,还是别招惹这奇葩的好!于是,沈长安瞬间已做出英明选择。 “随你处置!”待沈长安回了话,许惜风佯作从容,半膝及地将花玉香往怀里一抱,蹬墙三两兔子跳,已不见了人。 尚有余力的朱桦凑前两步,探声就问:“安老,真放他们走?” “不是放,是没法追!”沉沉应了话,沈长安噗的一口逆血,夺腔而出。 “安老……”属下们慌了脚,忙上前作扶,却迎来一句艰涩的嘱咐:“撤……” “是!”待将老大掺起,朱桦抬头再看,场面真是不堪入目:“二逼侠?他,还是人吗?” “你的裤子怎么了?”迎着老大忽地一问,朱桦心头咯噔就跳:“地上有一摊水……” 满是尿骚味尴尬的笑声中,沈长安真觉今日脸面丢尽。无奈之下,他只得在众人搀扶下缓步离开…… 一个时辰后,主仆俩似已脱离险境。许惜风将夜行衣藏好时,花玉香刚醒来。丫头一睁眼,见自个儿躺在祝家客房的香帐内,就觉莫名其妙。 “唉?我怎么在这?”屋里久盼的一语,早把许惜风乐坏了。 于是,他三两步扑到榻沿,扶着丫头就问:“没摔着吧?后脑勺还疼不疼?” “我倒没什么……只是,我明明记得早些时候在打架,怎么转眼就在这了?”花玉香翻眼一想,简直恍然如梦。 见丫头思绪还算清晰,想必脑袋没被驴踢坏,许惜风舒了口气,便开口搪塞:“哦……那时路人正喊抓贼,把坏蛋都吓跑了。我恰看见,就把你背回来了。” 喃喃说着话,许惜风忽觉心气上涌,憋不住一口逆血,浇花似的喷了丫头的脸:“咳……咳咳咳……咳……” 愣了愣,花玉香回神时仍有些不寒而栗。 张手忙将黄毛怪扶住,丫头就急:“唉?你怎么了?” “没……没事……走得急,岔着气了……”摆手正笑,脑袋一朦,许惜风身子一软,便倒在了丫头的怀里。 “唉?别闹了!你这样很吓人的!”战战兢兢将黄毛怪的身子晃了晃,花玉香就觉不对劲。 和往常嬉闹时不一样,他面青、肢软、汗急、脉弱。细察之下更不得了,吐出那血竟是黑的。 急中生智,花玉香即把黄毛怪的身子上上下下摸了一把。连虎软骨,都探了一遍。捏到他右腕时,丫头就发现主人握着拳的手有些僵。掰摊来看,紫黑紫黑的。 难不成他中了剧毒?念罢,花玉香即感脊背生凉。怎么办?脑袋再不好使也得使啊! 眼珠子一转,待将黄毛怪搁榻上,花玉香回身即夺门而出。当前,她急需一位高明大夫。 “啊!”可是刚把门打开,她的心咯噔就跳:“怎么回事?” 花玉香前探几步,细细再看。满院的尸体,足有三十多具!祝家看巢的人,都死了?祝有成、丁解牛他们,也失踪了?不,还有一个——在屋里半死不活的躺着! “怎么办……”喃喃一语,花玉香愣愣往地一跪,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淌。 “唉,我还没死呢……”迎着身后虚弱的叫唤,花玉香回步就往里奔,待到帐前,已是泣不成声:“你,还活着啊……” “你在哭……我怎么睡?”艰难抬手抹了丫头颊上的泪,许惜风好不容易撑了个笑脸,声音却越来越小。 黄毛怪装神弄鬼是家常便饭,当他真的奄奄一息躺那,丫头慌极。借着几分动容,她一把拽着他。俩人的手,顷刻都有些发颤。她真担心,黄毛怪眼睛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于是强挤着笑脸,丫头颤声许了个愿:“我陪你说话!你过一会儿再睡,好不好?” “能不能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是谁?我……真的很想知道……”迷糊中,许惜风仍有些期待。 花玉香的目光也不闪躲,只是有些为难。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小丫头只知道打打闹闹很好玩,鸡鸭鱼肉、地瓜甜薯能吃的都好吃。当然,她也不太懂撒谎。 往事如目,花玉香感觉自己都有些糊涂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明明是青梅竹马、亦父亦师的京文阳。 情窦初开时,在她身边的一直是他。武功卓绝且臭味相投(整天就知道打打打)的贴心知己顾笑言,似乎也很优秀。 当下,她却为这一无是处、死皮赖脸的傻子瞎焦急。这,究竟是为什么?花玉香想不通,也没办法作答。 ------------ 第112章、喂晕苦主 身为侠女的花玉香,撒个小慌可谓轻而易举。但面对将死之人,她终究没能狠下心肠。 待深吸一口气,花玉香壮了熊胆,吱吱捂捂便道:“我……不知道……” “那我不问了,你别哭……你那哭相,敢情比笑旦还丑!”为缓解当下沉闷,许惜风随口打趣了两句。 主仆俩正说着话,房门吱呀一下开了。可是,在这尸首满布的院子里,怎会有活人? “谁?”花玉香快手往榻沿一掠,海纹剑已回指身后。 这会儿,她才看清来人,原来是日前救下的月城之花楚甜甜。 看着满面血污且一脸肃杀的花玉香,楚甜甜颤颤往后退了半步,顷刻背已抵着门框,并发出一声骇然惊呼:“啊!” 楚甜甜的出现着实诡异,以致慌乱中的花玉香很不放心。 敌友未分,丫头的语调自然清冷:“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被这么一说,楚甜甜即感委屈。但她身在凶案现场,是不争的事实。而能证她清白的许惜风,又半死不活的。 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我……” “人不是她杀的……”许惜风迷迷糊糊扯着丫头的衣角,喃喃劝了句。 花玉香仍不放心,气急又问:“难不成是本姑娘杀的?” “那老不死趁我们去赴宴时,火烧鸡寮,引开了有成他们。水牛和伍虎被掳走了,我是在酒缸里找到楚姑娘的。怕你醒来的时候饿,我刚让她去厨房给你弄了点吃的……咳咳……”喃喃说着话,许惜风又吐了半口逆血。 花玉香细一看,发现楚甜甜怀里真端着一盘香鸡。没想到都这模样了,黄毛怪还挂心她的吃喝。这一刻,花玉香真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点都不成熟。 愣了一会儿,随心底那份自责和愧疚越发殷实,长剑于地狠狠一甩,花玉香跺脚就闹:“我不爱吃鸡!我不吃鸡……” 看着眼前情景,楚甜甜也觉心疼。但财爷一番美意,她真希望花姑娘能理解。 “那甜甜取些糕点来……”楚甜甜正尴尬笑着,花玉香已越哭越烈,失魂落魄往地就跪:“呜……我不饿……” “吃一点吧,午饭时间早过了……你不吃,哪有力气保护我?”许惜风满嘴是血,有气没力得将脑袋侧了侧,深情盼着。 “你特么能不能少说两句?指不准省点力气,能多撑一会儿呢……”丫头擦了把泪,满心不悦地挪了几步,抱了香鸡,凑到黄毛怪跟前乖乖就吃起来。 掺着眼泪鼻涕一口咬下去,真苦! 许惜风却欣慰笑了:“好吃吗?” “好吃……”学会撒谎了,花玉香狠狠又往鸡上咬了一口。 丫头满嘴是油、满口鼓鸡的时候,迎着身后急急的马蹄声,顾笑言一个箭步已闯进门来。 “让开!”推开丫头,顾笑言把脉一探,就皱眉:“多久了?” 许惜风苦中作乐道:“才一个多时辰而已,死不了……” 见师兄在紧要关头还嘚瑟,顾笑言气急,脱口就骂:“都快死了,你特么还瞎逼逼什么?” 没想到财爷这书童这么凶,楚甜甜哭着脸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花玉香也觉顾笑言骂得对,这黄毛怪臭嘴最不干净,大难临头还开玩笑,是得教训教训。 时不待人,往怀里一通乱搜,顾笑言即捣出一颗黝黑的鸽子蛋。 “好小子,你竟然还私藏了一颗!”见着灵药,许惜风即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不藏着,你就得见弥勒了!”兄弟俩还在都嘴,就听花玉香问:“这是什么?” “百香正气丸,纵使是奇毒,也能暂缓发作!”顾笑言正劳心讲解,许惜风却道:“块这么大,我怎么吞?” “笑言自有办法,让你吞!”顾笑言皎洁笑着,笑得许惜风头皮直发麻:“男男授受不亲,你……可别胡来啊!” “我才不稀罕和你亲!”顿了顿,顾笑言转言即道:“甜姑娘,麻烦你了……” “唉,都是斯文人……你们能不能别这样……”许惜风哭丧着脸求了几句。 “对了,忘了你是斯文人!”眼珠子一转,顾笑言已恍然大悟:“花姑娘,你来!” “我?”花玉香正发愣,就听楚甜甜在耳边道:“别用牙咬,用舌推……” “这……”花玉香仍在迟疑,顾笑言哀声又叹:“不喂就让他在这等死好了!笑言这两月的工钱,看来又得打水漂了……” 他那可怜模样,仿佛在责怪花玉香一举害了好多人! 丫头哪受得这种气,当即把心一横,道:“我试试……” “唉,你们怎能公报私仇?”许惜风一听,简直吓坏了。 “别……别……呃……”黄毛怪仍在嚷嚷,已被顾笑言一手捏住了下巴:“楚姑娘,麻烦你帮按住他!花姑娘,快!” “你,死定了!”花玉香装模作样在黄毛怪耳边唬了一轮,挽了袖子,鸽子蛋往嘴一含,压身就喂。 “呃……”嚷嚷中,鸽子蛋很快被送进许惜风的嘴里。 楚甜甜看着急,忙又安慰了两句:“公子,你再坚持一下……吞下去就好了……” 丫头长舌往里重重一压,鸽子蛋卡黄毛怪脖子上了。挣扎下,许惜风的心气极不顺,又一口逆血沿咽喉缝隙倒灌而出。咯咯一响,猩红已染了主仆俩的唇。 见主人额上汗如雨下,花玉香简直心急如焚,暗暗就想,我该怎么做?又不能说话!脑子急一转,丫头乖乖闭了眼。 顷刻之后,俩人的手已紧紧拽着,仿佛即将离别的爱侣,在行那最后的痴缠。血池中,两尾活鱼则四下寻觅。 不知谁的味蕾被轻触了一下,麻得竟让人有些依依不舍。浅尝中,两鱼又轻触了触。仿佛不是鱼,是饵。他在逃,她在追。赶到尽头一扑,她终于逮着了。 心咯噔同一跳,俩人壮着胆子再探,竟甜得有些牙痒痒。没久,摸着了窍门的俩人已是有恃恐惧,很快缠在了一起…… 四人的努力下,丫头终于把黄毛怪的舌头勾稳。咕噜一声,鸽子蛋终于被吞了。看着精疲力竭的大伙,顾笑言可算舒了口气。撑起身时,花玉香的脸却有些烫。 发现大伙眼神有点怪,花玉香抹了把嘴脸上的血,便道:“我怎么了吗?” “她撒谎,那鸡太咸了……”许惜风正笑,头一歪,已陷入昏迷。 “唉?你怎么了?”花玉香见着慌极,顾笑言忙安慰道:“让公子休息一下吧……能撑到把药服下,已不容易……” ------------ 第113章、毒中之毒 入夜,尸首已被移入灵堂。腥味满布的院子里,善后的人却没歇。打扫、巡视、祭奠,仿佛都搀着几分哀伤。 神色凝重的亲们,显然不好过。其中,最为提心吊胆的,莫过于簇拥在客房的那群人。 御医刚为许惜风就诊完,帝君张元虹已迫不及待问东问西:“什么情况?” “回陛下,惜风殿下身中的,乃离岛八仙秘制的毒毒!”老者不敢隐瞒,即面有难色道。 众人听罢同一愣:“毒毒?” “所谓毒毒,乃毒中之毒。百毒之华,刚烈无比。若不是及时服用了百香正气丸,恐殿下此刻已无力回天。”老者喃喃叹着,听得张元虹脸一直抽。 他大老远领御医过来,相助盟友的同时当然也想借机显摆一下。没想到这狗奴才,一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众人失望的眼神,似都在嘲笑他这当国君的无能。 人家好歹也帮赶走了曾家和,那可是大忙。他却连一点小恩小馈都给不了,这太丢脸了,张元虹想想都气。 嚼了嚼舌,他终究没忍住,瞪目就骂:“信不信朕把你调去洗马池?” “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大半夜跑这来挨骂,委屈不是一两点,念前人毕竟是皇帝,老头只得中规中矩对答。 当着众人的面,张元虹也不好发作,稳了心神,便指手画脚道:“这么着吧,你就给大伙说说,该怎么弄!若耽搁了时辰,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言罢,张元虹已背手而立,连身子也背过去了。似极扔下烂摊子,就撒手不管的赖皮。瞟了他一眼,众人不禁暗自摇头。这皇帝,虽没啥建树,幸来火心热肠,已属难得。 众人正长短叹,为保乌纱的老头已道出解铃之法:“放眼希地,毒毒唯臣师,神医梁辰可解。如能在七天之内,把他老人家请到这来,殿下还是有希望的!” 花玉香听罢眼前一亮,即抢话道:“神医住哪?” “城南一千八百里外的桃园!”老头斩钉截铁道。 眼珠子转了转,祝有成就觉不对劲:“日行六百里的宝马,来回也需六天!寻访并把神医请出桃园,岂不只余一天?” “如有血汗宝马,时间或许会充裕一点……”老头无奈道。 听着这话,祝有成就有些不淡定:“可是,我们这只有一匹血汗宝马,这怎么弄?” “朕这还有一匹!”想到终于能做点贡献,张元虹可算舒了口气。 欣慰一笑,顾笑言即晓有深意道:“京大哥、花姑娘,那麻烦你们了!” “唉?笑言,你不去吗?”花玉香问。 顾笑言皎洁笑道:“血汗宝马只有两匹!” 主子家的二号人物,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众人听罢,一连身为许惜风首徒的祝有成,也没有出言反对,何况他人。 京文阳也想借机讨好这位极不一般的书童,遂与花玉香道:“师妹,那我们赶紧去收拾。” “嗯!”应了话,师兄妹俩即快步离去。 跨出门槛时,花玉香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傻子,你给老娘撑住了!我一定会把神医带回来的……” 悄然抹了泪,花玉香长发一甩,已消失在廊道的拐角。 待大瞎和丫头离去,张元虹和祝有成心知当下才是正戏,亦先后将无关的人陆续劝退。 下人都走完,顾笑言终于又开了金口:“楚姑娘,今天究竟生了什么事?” “财少,还是让有成来说吧!”祝有成恭敬道。 这冷不丁的一席话,主要是为了在患难中稳住张系的信心。张元虹和楚甜甜听着果然一愣,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凉气。 在座这位白面怪人,哪是什么书童?作为希通银号的二哥,他的光辉事迹可不是一两天能说完!那可是希地能只手翻云的人物啊! 待绕木圆简桌坐下,张、楚俩人看着顾笑言的脸色,皆正襟危坐倾听起来。 见话已凑效,深吸一口气,祝有成即悔恨道:“今日,师傅赴宴后,收到祝家鸡寮着火的消息,有成和三贵便领着人去了。没想到,竟是个调虎离山的陷阱!” “鸡寮现在什么情况?”顾笑言问。 话语间,祝有成已是满眼红丝:“大门和窗户都被堵死了,待火扑灭时,鸡寮当值的二十余人全部蒙难。仵作化验说,他们的尸体被烧焦前,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戏谑。钢钉扎着手脚的,被蓄意放血的,不同程度骨折的,手段非常残忍!” 眼珠子一转,顾笑言冷冷便笑:“这做派,想必是离岛八仙的离仙所为。南宫喜没遇着本少,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待顾笑言说完话,楚甜甜稳了心神,便接话道:“来祝家捣乱的那伙人,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斯文俊美,醉眼流光,使的是醉拳;女子妖媚冷艳,容姿俱佳,使的是鬼爪!解牛和伍虎被带走了,他们在梁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楚姑娘果非凡人,你真不怕我们把你卖了?”顾笑言接手一看,就笑。 “呵呵!”冷冷一笑,楚甜甜即坚毅道:“甜甜生来命贱,不敢妄图安逸,只求苍天公道,能将杀父母的仇人送入黄泉!” 听罢,感同身受的顾笑言咯咯笑了:“本少会让你如愿的!” 见客人如此愤慨,祝有成也觉怪异,转了手,喃喃把纸条上的内容一念,就愣:“带我们要的人到川北?” “川北乃军事重镇,城军足有十五万,城主还是曾家和的义子!若他们挥军南下,月城危极!”张元虹听着就不太淡定,忙问:“财少,七星军情况怎样了?” 没想到这家伙辛勤一晚上,竟是为了拐弯抹角问这个,大伙暗暗鄙视着,险险没把中指竖起。 顾笑言却不见外,神色一正,即病娇道:“成周的曾系将领都死了,只惜副将们要稳住军心,还需要点时间。如今的七星军,好比拔了牙的老虎,无大患,却无大用。” 其实,顾笑言想说七星军和朱雀军都一个鸟样。念身为盟友,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张元虹好生感慨,也为自己的无能找了托辞。 看着这守城有余、霸气不足的张元虹,祝有成也感无奈,唯指望顾笑言能代许惜风指点一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往香帐的方向看了一眼,顾笑言意味深长道:“川北是财爷回朝的必经之路。那就是铁板一块,想必财爷也有办法把水搅浑!但财爷能否撑过这一关,就得指望京大哥和花姑娘了!” “在财爷康复前,我们得设法把月城的局面稳住!”顿了顿,顾笑言又道:“曾家和蹿逃,曾系军心必乱!陛下驾轻就熟之举,本少就不多管闲事了!” “哈哈,财少尽管放心,若家门都看不好,朕这皇帝真白当了!”念分下的活不算太难,张元虹当即拍着心窝打了保票。 笑罢,顾笑言转言便道:“有成,鸡寮就交给你!长强棍都扔了,回头让通银给你们配一批马刀和强弓!刀锋和箭头,使用前必须抹上剧毒!” “财少,师傅向来心慈,若他责难起来,该怎么办?我们的人手也不够,酒庄呢?”听着一愣,祝有成顾虑重重道。 顾笑言听着却笑了:“挨训这点小事,本少自会担着。酒庄,通银亦会调人来守。祝家,留我一人足以。谁要来闹事,本少定让他把小命搭在这!” 顾笑言这么一说,祝有成安心多了。他身侧的张元虹和楚甜甜听着却是暗惊。有闻财少办事雷厉风行、杀戮果断;今日一见,果不一般。 非但临危不乱,他甚至不把人命当回事,比那毒中之毒还要毒!幸来是盟友啊!张元虹悄然舒了口气,楚甜甜的脸上却添了丝红韵。 ------------ 第114章、一缕情丝 月城南也叫渺林,顾名思义只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林地。两匹血汗宝马出城后,就沿林道南下。 映入眼帘的景观,除了荒村和孤坟,都是树。如果是白天,大伙还能够分个方向;但到了晚上,林里面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所以,即使时间再赶,花玉香和京文阳也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连三天的餐风露宿不算累,俩人心里面却不上不下。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身为大师兄的京文阳,自然要多担持些。 好不容易遇见一条小溪,借着马儿喝水的空当,京文阳就向花玉香递了一块干饼:“吃点吧!” “我不饿……”花玉香双手托着脸蛋,扭头看了一眼,说话有气没力的。 京文阳听见就笑:“平常还嫌吃不饱,现在觉悟了呀?”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成熟……”花玉香唉声叹气道。 为了劝这傻妹吃饭,京文阳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唉,成不成熟和吃不吃饭明明是两码事。” “以前,我一直希望能够除暴安良,当一位顶天立地的侠女。但是这段时间,我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为大家做的事,其实很有限。好高骛远、贪吃懒做、撩事斗非,缺点几天都说不完。这些,我都仔细想过了——吃饭只是为了活着,清茶淡饭,不饿就行!余下的心机,可以努力为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花玉香看着眼前一棵小树苗,似乎若有所悟。 想不到师妹脑袋里面竟然可以塞下这么多东西,京文阳当时就吓呆了。佩服归佩服,但老大交代的事他总是要办的。于是,他只能出必杀! “拿着!”一面说着话,一面在背囊里面捣,京文阳没久真翻出一包东西。 接手后,满腹疑惑拆开看,发现竟是一小袋精致的桂花糕,花玉香刨根究底就问:“你身上怎会有这东西?” “殿下担心你吃不惯干粮,叫人连夜整的。你如果不吃,都让给我!”京文阳咯咯笑着。 “谁说我不吃?”花玉香半责怪地瞪了大师兄一眼,拿起一小块糕点就往嘴里面塞。 这份酥软的桂花糕,明显多添了糖,一口咬下去,还真甜!想到黄毛怪都半死了,还记挂着她。当下,她心里面已经甜到发酸。苦瓜干那样笑了一下,花玉香的眼就有些湿。 伴着皮壶里面的水咽下去,花玉香抬手抹了一下嘴,即自言自语道:“大傻瓜!” 但是刚说完话,将余下的糕子小心翼翼藏好,海纹剑一拎,花玉香就站了起来:“休息够了,我们走啦!” “咳咳……”京文阳吓了一跳,干饼刚咽到喉咙就喷了一地:“那两匹宝马水都没喝完呐!” 想来时间确实紧,三两下把手上那半块干饼囫囵吃完,京文阳拍拍屁屁也起了身:“难得师妹干劲十足,大师兄陪你!” 俩人相持一笑,几步走到溪边纵身一跨、缰绳一扯,两匹可怜的宝马哭爹喊娘咴咴叫了一阵,最后也只能乖乖向前跑。 驰骋的时候,花玉香突然问:“我们距离桃园还有多远?” “今天是我们南下的第四天,剩不到五十里路,如无意外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京文阳很肯定道。 “太好了!”花玉香听见当然高兴,马鞭一抽,单骑即向前飙了出去…… 半个时辰不到,俩人果然已经走在桃林里面。现在是夏天,桃花没有开,桃树的枝叶却很茂盛,绿悠悠的,像在怪叉上串烤青椒。 将马在树叉上面拴好,俩人对了一眼,踩着三寸长的草,就向树丛里去了。但是,在桃林里面才走了一会儿,俩人就见一位紫衣姑娘蹲在地上喂兔子吃萝卜。 京文阳放眼一看,没发现这位与师妹年纪相仿的姑娘有什么特别。花玉香却觉得,遇见她的时候,心里面忽然添了些困惑。一阵悠然而生的痛,就像身上的桂花糕,突然飞走了。 丫头仔细再看,妹子西瓜子似的脸上,落着两道清秀柳叶眉。笑眯眯的瑞凤眼里面,散着柔和而亲善的目光。 那妹子比花玉香矮半个头,病态的白肌,及腰的长发,配上娇滴滴的身形,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站在不远的地方,花玉香像根木头似的呆呆看着。草地上面,那妹子的每个动作,却是那么的自然。 她那身体,简直就像天地的一部分,灵气满载。她甚至,能凭借这份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和小动物进行零距离接触。 容姿虽然不相上下,但俩位姑娘显然分属两种不同的类型。清新傲娇与深情软妹,一东一西。 对花玉香来说,那妹子显然是怪咖。但奇怪的是,妹子不仅不惹人讨厌,感觉还很熟悉,就像花玉香失散多年的姐妹。 “姑娘,请问桃园怎么走?”身为男子汉,京文阳搭讪的本事一点也不弱,三言两语,已经打开了局面。 待将萝卜放下,妹子缓缓起身,随手理了一下耳边的发,即朝桃林深处指了指:“在那边!” “谢姑娘指路!”京文阳冲女孩拱了拱手,回头就对花玉香道:“师妹,我们走!” “等会儿!”迎着心头的悸动,花玉香的脚步滞了一下:“交个朋友,怎样?本姑娘名叫花玉香,惹草沾花的花,冰清如玉的玉,红袖添香的香!” 女孩尴尬笑笑,红着脸蛋道:“爹说我是在这桃林里面捡来的,做梦还常呼唤一位叫子贤的哥哥,所以给我取名桃梦贤。” “子贤?这名字怎么这么熟?”花玉香还在发傻,京文阳已经沉不住气:“师妹,正事要紧!” “噢,对!”回了神,花玉香就向新交的姐妹道:“姐姐先走了,晚点聊!” 简单的话别只后,师兄妹已经匆匆离开。 “啊!糟了!”过了好一会儿,桃梦贤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声惊呼,提着裙角唦唦地也跟了去。 人间这一幕,恰好被天上的弥勒看见,就触眉头:“那女孩,怎么没有灵魂?” “因为,她根本不是人。”身侧的天凤淡淡道。 眼珠子一转,弥勒已经若有所悟:“你的分身?” “一块泥巴而已……”深深吸了一口仙风,天凤转眼已经消失在白云深处。 “唉?我就多嘴问问!”回头喃了两句,见前妻今天心情欠佳,甚至避而不见,弥勒也只能望地轻叹:“泥巴?肉身确实是泥巴,心是情丝造的吧?老狐狸转世都两回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给读者的话: 女二终于出场了,唉... ------------ 第115章、瞎闯桃园 练武的人走得快,没多久就出了桃林。抬起头一看,花玉香就见面前一座约十丈石山挡了道。 山不算高,坡却很陡,土中带石,林木瘦耸。如果以枝杆为支撑去攀爬,肯定会摔得很惨。 深吸了一口气,花玉香放眼再看,很快已经发现,山脚下的六丈池。碧水上除了蓝天的倒影,还立着三尺高的梅花桩。 桩头宽平,桩与桩的间距也不是很大。跨过梅花桩,就可以进入碧池对面的石洞。难不成要穿过那个洞,才有机会找到桃园? 掂量后,花玉香正要向前走,却被人称瞎哥的大师兄叫住了:“师妹,这桩有蹊跷!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从树上爬过去吧?” 好好的有路不走,舍易求难?花玉香真是郁闷!但是大师兄既然开了口,她也只能将就。 “能行吗?”看着那干干瘦瘦的树枝,花玉香就生疑。 见师妹担心,京文阳立刻拍着心窝道:“我先试试!” 师妹点头之后,京文阳三两下跃步,已经翻上树叉。 “大师兄,你小心一点!”花玉香不是很放心,正大小声叮咛着,就见京文阳扶着树干,故意在那树叉上晃了两下。 这晃着晃着,迎着耳边嗑啦一响,京文阳的心咯噔就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啪啦一响,断枝连人已经一起摔在了地上。 本想过去将大师兄接住,可花玉香小跑了两步,一团奇怪的东西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上。 眨了下眼睛仔细一看,花玉香就发傻:“这是什么?” 在距离丫头不远的地方,京文阳刚摸着屁屁爬起来,当即吓一大跳,忙甩手道:“快扔了,是马蜂窝!” “马蜂窝是什么?什么?是马蜂窝?”深吸了口凉气,马蜂窝往上一抛,尖叫中,花玉香丢盔弃甲就往梅花桩上蹿:“啊……” 不愿当粽子的京文阳,慌着脚也跟了过去。眨眼的功夫,俩人已经快踏过碧池。 原来桩上真的没有机关,早知道就不爬树了。京文阳悔得肠子发青,只可惜为时已晚。 由于跑得太急,花玉香过最后一个桩的时候脚下一空,嘴角抽了一下,即时就哭:“呜……” “嗷!”花玉香心里面正发凉,屁屁忽然被踹了一脚。 连飞带滚扑了三丈,她抬头再看,强守洞外的京文阳已经是一番恶战。 “大师兄!”花玉香憋不住一声哭喊脱口而出,好不容易盼到纷乱平息,京文阳这才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冲着肿成包子一样的大英雄,花玉香小声问了句:“大师兄,你的脸……” “没事,我们走吧!”虽然生了些波折,但见梅花桩已顺利踏过,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的京文阳,仍然感到几分自豪。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俩人已经一前一后到了个空旷的洞天。借着天窗折进来的光,看着两边成排的木头人,京文阳就不太淡定。 “难不成是木人阵?师妹,这些东西,我们最好别乱动!”稍行掂量后,京文阳好不容易提了点建议,抬头一看,好奇的花玉香早已踱到一个木人前。 “长得真挫!”喃喃怨了一句,花玉香随手就往木人的脑袋瓜上拍了一下。 “啊!”迎着怪叫转身一看,见大师兄被木人踹了一脚,盛怒中的花玉香当即踹散了跟前的木人:“不许你们欺负我大师兄!” “师妹,不要!”京文阳话音没落,木头们慢慢都动起来了。 “完了……”欲哭无泪,苦逼的京文阳唯有打起精神迎接又一轮恶战。 一番激战后,这位身先士卒的大瞎又添了几处伤。 “大师兄,你还好吧?”迎着师妹的问话,京文阳暗暗骂了一轮,好不容易挤了些笑脸,才道:“没事,我们走!” 大瞎和丫头前脚刚离开,桃梦贤后脚进来,已经是满目狼藉。 往地上一瘫,又生一个欲哭无泪的人:“呜……” 为马蜂安了新居,桃梦贤正塌着大汗小汗,打扫自家山洞的时候,俩位添乱的大瞎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关。 “生死门?”念着门头的字,花玉香就觉得莫名其妙。 身侧的京文阳亦不从容:“生门主生,死门主死。只可惜,我们不知道那一道,才是真正的生门!” “上面不是写着的吗?”有这么个师妹,京文阳感觉真头疼。 未免师妹再殃及池鱼,京文阳咳嗽两声就道:“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这样,我们当中至少有个人,可以找到神医!” “哦……”无奈点过头,花玉香随意开了扇门,沿着石道就往里走。 没久,沾了狗屎运的她,还真找到了出口:“我就说嘛,没有机关!” 喃喃说着话,想起大师兄走的是死门,花玉香暗暗就惊。她侧目一看,边上那道石门果然没开。心里一跳,花玉香连忙过去掰。可是不管她怎么拉,大师兄所在的那扇门仍然纹丝不动。 “完了!万一大师兄饿死在里面,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尽快找到神医,就是拷问,也得找到开门的办法!”回过神来,花玉香疾步就向院子里奔去。 身在石山中的这座院子,可谓小桥流水,古色古香。沿石道走,有座木棚搭建的寒舍。推开门,花玉香就见一老顽童,津津有味翻看着黄毛怪所画那花仙图。 “唉?这里怎么还有……”花玉香握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巴不得扑上去把这些脏东西通通撕掉。 迎着丫头的怪噌,老头脸一热,翻手把花仙图一掩,愤愤就嚷:“哪家的丫头?进屋怎么都不敲门的啊?” 花玉香翻眼一想,老娘没踹门就不错了!说着话,老头放眼就见一傻愣丫头站在门前。他擦亮眼睛细细再看,这小丫头和画里的花仙实在太像了! “画那脏东西那家伙快死了,想请神医你去一趟!”回了神,花玉香三言两语忙表面了来意。 眼珠子一转,老头却在想:“花仙都求上门了,还救财爷干嘛?” 于是咳嗽两声,神医梁辰就张口搪塞:“没好处,凭什么要我帮你这个忙?”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想趁火打劫不成?”花玉香听着就愣,梁辰却连连摆手:“我拖家带口,就是不吃饭,也得为闺女备嫁妆吧?就是不备嫁妆,讨媳妇的本钱总是要的!” ------------ 第116章、二试蛊丹 花玉香一听当然不高兴:“闺女都有了,你还讨媳妇干嘛?” “这哪一样?我不管,孩子总得有个娘!”二郎腿一翘,梁辰四仰八叉就躺凳子上。 这话说得,花玉香直皱眉。她细一瞧,老头都古稀了,没准姑娘前脚进门,马上得守寡,哪家姑娘会这么傻? 但仔细一想,花玉香也觉得求人办事,确得给点甜头,就是蒙,也得把他蒙回去才行! 于是,她收敛了心神,咳嗽两声,这才结巴道:“那家伙和虹帝熟,只要把他治好,虹帝定为你张罗亲事!” “张元虹那小子眼光不行,比曾家和差远了!”梁辰一听,倚老卖老,摆手又嚷。 花玉香被气得直冒烟,想来黄毛怪还没这么挑剔:“月城美人楚甜甜正在舍下作客,要不本姑娘为你引荐引荐?” “万人迷?”虽然心头一热,但梁辰稳了心神,架子一摆,还是不愿意:“留不住,要不起!” 踏前一步,花玉香来势汹汹就逼:“大男人,你爽快一点行不行?” “你……你别乱来啊……这好歹是我家!”梁辰战战兢兢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忙张手叫停。 花玉香双手撑腰,一跺脚又唬:“你到底想怎样?” “这样吧,一命换俩!”梁辰诡秘一笑,开了金口。 “什么?”愣了愣,花玉香当下就被说朦了,梁辰却道:“只要你留下,死门和你家那俩人就能活过来!” 眨了眨眼睛,花玉香就觉奇怪:“学武你不去灵山,求本姑娘干嘛?” “谁想学武功?是要你绑十个八个姑娘回来,给我当媳妇!”这惊人一语,吓得花玉香冒了一额的汗:“不行!” “不行就让他俩去陪弥勒!”梁辰一摆手,装模作样拿起一本医典就在那翻。 探着脑袋瞄了一眼,花玉香抬手就道:“唉!” “没事别烦我!”梁辰爱理不理。 “你的书拿反了!”听着这话,梁辰就闷:“我喜欢这样看,不行吗?没大没小的!” 见这怪里怪气的老头和黄毛怪一副德行,花玉香挠了挠头,就有些为难:“要是本姑娘绑不来怎么办?再说,这荒野之地别说姑娘,汉子还没几个呢!” “就是担心你们勾汉子,我才搬到这来的!”梁辰洋洋自得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抓不来,你替她们!” 这一听,花玉香更急:“不行!” “不行?那就算!反正老子也不亏!”梁辰有一句没一句应着话。 见劝不来,花玉香脑袋瓜一转,正儿八经就哄:“好!本姑娘答应你!” 耳朵抖了抖,梁辰从架子翻出个坛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不到媳妇吗?” “那是为什么?”花玉香确实有些好奇,要说老头现在上了岁数,没对象理所当然,但年轻的时候,机会总是有的吧? “来这求医的人,我都会向他们讨个承诺。老子盼啊盼,等啊等,直到今时今日尚未娶亲,这代表希地人已经没有信誉可言!”愤愤说完,梁辰意味深长又道:“这里有一坛蛊丹,你要是敢吃一颗。我梁辰以老命担保,你那俩位朋友不会死!” “蛊丹是什么?”迎着丫头的问话,梁辰抓狂噌道:“就是虫卵研成的细粉,再提炼的丹药。人只要吃一颗,他日如果违背承诺,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是怎样?”这话问得梁辰几近崩溃,手一甩,即张牙舞爪道:“简而言之,就是肚子疼,很疼很疼!” 咽了一下唾沫,花玉香一咬牙,道:“我吃!” “你说什么?”丫头转态过快,梁辰竟感觉有些唐突。 他本想吓唬吓唬人,谁知道竟遇着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你肉疼哦!” “谁说我肉疼?这些毒药吃没了,大不了我再熬一罐!”梁辰尴尬应着话,花玉香摇头叹罢,三两步凑到桌前,拾起一颗就要往嘴里放,梁辰却忽然抓着她的手道:“小丫头,你可得想好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尝试!”待丫头扬着嘴角,坚定说完,梁辰几分钦佩,松了手便晦气:“吃吧,我不拦你!” 谁知梁辰刚背过身,丫头就道:“唉?挺好吃的!” “真的?”眼前一亮,梁辰忙凑前问:“快,快告诉我,味道怎样?” “软软的,初时有点涩,慢慢嚼起来还挺甜的!”花玉香说着话,又抓起一把怪药往嘴里塞。 梁辰正暗自欢喜,打了饱嗝的花玉香,已经抢过椅子坐下。梁辰探着脑袋一看,翻转坛子又抖了抖,竟吃没了! “还有没?”花玉香这话问得梁辰直发晕。 深吸一口气,他二话没说拽着丫头就往榻那走。 觉得莫名其妙,花玉香张口就问:“哪有时间休息,本姑娘既然吃完了,你快去救人啊!” 俩人几步到了寝帐边,梁辰翻手把丫头往里一推,就嚷:“那你先救我!” “你不是活跳跳的吗?还用老娘救?要是困,赏你一耳光提神倒不错,先扇左边还是右边呢?”花玉香挽了袖子,正要扇人,梁辰横眉一瞪,道:“老子就知道你绑不来姑娘!待我们圆了房,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你要救谁,我便救谁!” “圆房?你确定?”面对为老不尊,花玉香正要发难,忽然一扫把盖在了梁辰脑袋瓜上:“爹,你干嘛?” “唉?别……别打!爹和那姑娘开玩笑呢……”梁辰边嚷嚷着,很快被闺女桃梦贤追着在屋子里跑了一圈。 “呜……”父女俩好不容易歇下来,桃梦贤往地上一蹲就哭。 梁辰大惊,忙凑前安抚:“哎呀……好闺女,你先别哭……这坏习惯爹一定改,一定改!” 一时间后,四人已经在屋外篱笆边的八仙桌上坐下,待客的小吃,又是一坛蛊丹。 “巧磕腻是什么?”迎着花玉香的问话,梁辰洋洋自得道:“老子秘制的甜点,本想给闺女庆生用的,都便宜你们了!” 看着邻座满身粪泥,脏兮兮的男人,桃梦贤几分于心不忍道:“哥哥,你还好吧?” 见师妹吃得那么香,他却在粪池里挣扎了老半天,京文阳真是无语,只能陪着笑脸道:“文阳倒没什么,但家主危在旦夕,还请神医屈尊去一趟。” “急什么?”梁辰前口刚说完,就听宝贝女儿发噌:“爹……” “好好好,我去我去……”面对闺女的同情心泛滥,梁辰也没办法,深深叹了一口气,唯有认栽了。 好不容易盼得神医开金口,京文阳暗地舒了一口气。只要靠山山不倒,他觉得明天还是有希望的。 回神一瞧,他对师妹花玉香真是刮目相看。那小丫头是怎么办到的?难不成和殿下待久了,都能沾点狗屎运? 这一天,虽然被马蜂蜇成了包子,又被木人揍得不轻,还掉了粪池,但是托丫头的福,大瞎的心情还挺好的! ------------ 第117章、南柯一梦 四人二骑扬尘直奔,无奈林道崎岖,花玉香牵着桃梦贤踏进祝家大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傍晚。 花玉香离开的这一周,时间不算短,在顾笑言的亲力打点下,月城的隐忧已经去除。确切地说,这份安然主要受益于曾家和北逃。 不思进取的张元虹,忙于城务整顿及星军收编,已不亦乐乎。对于大恩人许惜风,他只是时不时派人探望,表示慰问。 幸来,大伙对于这位南国帝君,期望都不高。相比之下,祝有成对师傅的安危明显上心得多。 鸡寮和酒馆的生意虽然红火,长短工的招募也要忙活,这位好徒弟还是不忘抽空回家。 许惜风续命的最后一天,祝有成大清早已在院子里来回打转。他甚至粒米未食,生意上的事也只交代唐三贵等下人去办。 丫头进门后,众人很快便将桃梦贤团团为住,赞誉声早已络绎不绝:“银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神医真是一位赛一位年轻啊!” 作为真正的神医,跟在京文阳身后的梁辰听见,老脸即时黑完,三两步挤进人群,将男人们往边一推,就嚷:“凑这么近,都想干嘛?” “爹,你别这样!他们没有恶意的!”鲜见外人的桃梦贤小脸有些热,却不忘安抚爹爹几句。 “这位,想必是神医粱老前辈吧?有闻神医莅临,家人欣喜过望,故有失礼,莽撞之处还请粱老前辈见谅!”长期经商的祝有成不但眼力好,说话还头头是道,一番客套,总算缓解了尴尬。 梁辰见主人家神医前神医后地叫唤,耳根子一软,言语随即也温和下来:“小子不错,有见地!” “家师尚危在旦夕,还请粱老前辈客房走一趟!”时不待人,祝有成见风使舵躬身便请。 难得年轻人有情有义,待将嬉皮笑脸收敛几分,梁辰亦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好吧,老夫今天就给你面子!” 没想到,大伙踏进客房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景象。本应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黄毛怪,此刻竟坐在简木圆桌前,伏着身子津津有味地吃面。顾笑言则阴着脸,仿佛在下毒,于旁一个劲地为师兄的面撒着葱花。 见这家伙安然无恙,感觉瞎忙活了好几天的花玉香当然来气,二话没说三两步上去就抽了他一耳光,还说了句气话:“混蛋!” 许惜风吃得正费劲,突然被扇,只感脑袋一朦,已经连人带椅飞倒在地,黑血还吐了一地。当下,在场的人全惊呆了。 家仇能不能报,一全指望师兄回朝的顾笑言当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公子……” “这……唉……”手抬了抬,叹罢京文阳无奈合上了眼。 “我没事……”许惜风喃喃吐了几个字,重重咳嗽几声,示意众人不要为难丫头,完事还真晕过去了。 这下,大伙彻底无语了。一连家主祝有成,都慌成了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梁辰经验老到,张口就喝:“快,把他抬到榻上!” 大伙一听,七手八脚都来帮忙。 唯独如鲠在喉的花玉香,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待将师兄安顿好,顾笑言无语道:“你不在,公子几天都吃不下饭。直到笑言哄他说,你待会儿要回来了。为了不让你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公子才爬起来牵强吃了两口……” “怎么办?呜……”心知犯了大错,花玉香身子一晃,已是欲哭无泪。 见丫头如此懊悔,楚甜甜和桃梦贤急忙上前安慰。俩伙人各自忙活了好一阵,梁辰皱着眉头,终于发了话。而这席话,足以左右许惜风的生死。 “这毒毒,老夫解不了。”梁辰认真说完,屋里人当即一愣。 花玉香听着往地一瘫,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笑言更为激动,揪起梁辰的衣领冷冷就斥:“你再说一百遍试试?” “别别……大伙先别激动!老夫只说他无药可治,没说不能治对不对?”冲着梁辰的话,花玉香抬手一指,就哭:“他都快死了,不吃药怎么活?难不成得求神仙啊?” “求神仙倒不用!”怪里怪气说完,梁辰话锋一转,忽道:“闺女,你上!” 在大伙怪异的目光下,桃梦贤羞着脸,小步到了榻沿,尴尬笑了笑:“我试试……” 听着她那小得像蚊子一样的声音,京文阳不禁暗自摇头。 他回眸一瞧,门外的祝家人早已指指点点:“那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究竟行不行啊?” 虽然自己也这么想,但是听着这些不吉利的话,京文阳仍触眉头。祝有成也感突兀,咳嗽两声后,下人们这才安分下来。 一时,客房里静悄悄的,每个人却都提心悬胆。不知谁的汗落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响,大伙方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似乎有那么几丝若有若无的水雾,弥漫在四周。榻沿,名为桃梦贤的女孩,则闭目凝神,十指于帐内一张,真不知道要干嘛? 可是,大伙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怪事发生了。水雾之中,女孩指间蓝芒一闪,客房霎时如同白昼。 沁人心脾的柔光,掺杂着雾气在病号身周渐渐萦绕。随虚汗淋漓的桃梦贤小脸渐现苍白,许惜风如死灰般的老脸却温润了几分。 难不成是失传多年的水愈之术?博闻广见的顾笑言和祝有成虽能猜出端倪,但对于眼前的女子,仍一无所知。 外人对此,更是瞠目结舌,只觉前人简直是天凤再世,无不惊叹。一连刚才冷语的下人们,亦无不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知道黄毛怪渐转危为安,花玉香正悄然舒了口气。可是,大伙仍在为之惊叹时,更为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朦胧眼开的许惜风,迷迷糊糊竟拽着了桃梦贤的手:“紫琪,别走……” 没想到为黄毛怪奔波劳碌,梦醒时分他竟喊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花玉香心里真不是滋味。对他们而言,平日里打打闹闹是常事。刚才心里抽动的那几下,却让花玉香提不上力气。 几步过去,花玉香红着眼就劝:“唉!你拽着人家姑娘干嘛?豆腐还吃不够啊?” 可是,当她想扯开他俩的时候,发现许惜风的手,拽得竟是那么的紧。 “你快放开她喇……男女授受不亲,这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这样像什么话?”情急之下,花玉香真有些不知所措,泪光早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说话都有些颤了。 可是回过神来,花玉香竟发现,被黄毛怪拽着的桃梦贤的手,也有些颤。 “子贤……”随一声轻声的呼唤,桃梦贤两行热泪已先花玉香一步夺眶而出。 边上悠悠坐着的梁辰听着当即呛了口茶,猛然一立,喃喃就叹:“这回完了……” ------------ 第118章、覰探天机 得医女桃梦贤施术,身中毒毒的许惜风终于转危为安。但适逢祝家死难者头七,大伙吃过安乐茶饭,无奈只得各自回歇。 就诊时的纠葛,众人惊诧之余虽是满腹疑问,但鉴于许惜风身份特殊,大伙不便细究,唯有绝口不提。 百感交集中,久别重逢的主仆俩,话也很少。这一夜,花玉香刚梳洗完,已蜷缩在榻。为躲避许惜风的目光,她甚至还将身子背了过去。 花玉香,似乎在盼待着什么。这份期待,或许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或许只几句暖心话。可惜,傻丫头一着急,便是心乱如麻。再加上脸皮薄,放在嘴边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夜酷热,在榻沿为丫头扇凉的许惜风,仍惦着今天的怪景。感觉有些事必须得弄明白,几番思量,扇子一收,他还是起了身。 相识至今,花玉香渐习惯了通房丫头的身份,周公之礼虽没行,但共寝已很寻常。她,甚至对黄毛怪夜里的动静非常敏感。 面对主人的突然离去,尽管难以启齿,她还是涩涩开了口:“你要去哪?” “找答案!”许惜风淡淡笑了笑。 翻过身来,花玉香的眼神显得非常坚定:“我也要去!” “那我们一起去!”轻手捏了捏丫头的鼻子,他那笑容暖暖的。 听着一喜,小丫头一手将黄毛怪推到榻外,香帐一合,唦唦就捣腾起来。香帐再次揭开的时候,花玉香已穿戴整齐。榻沿海纹剑一提,小丫头即现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对于花玉香的反复无常,许惜风早已司空见惯,咯咯一笑,俩人煞是亲密便出了门。 无言的尴尬被打破后,主仆俩又恢复了交流。但相比起言语,能被主人一直拽着手,更是一种直观的呵护。对于黄毛怪的举动,花玉香感觉,还是挺暖心的。 亥时,夜阑人静。廊道上,虽挂着寥寥几个灯笼。眼下草木屋瓦,仍较白天朦胧。 黑灯瞎火好承欢,花玉香壮着胆子也去迎合。没走几步,主仆俩的手已是十指紧扣,尽是难舍难分。 借着并肩而行的契机,花玉香小声就问:“唉,我们这大半夜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找什么呀?” “找一个人,要一本书!希地的大户人家应该都有!”许惜风皎洁道。 只觉莫名其妙,花玉香张口又问:“大半夜要书来干嘛?” “书上有我们想要的答案!”顿了顿,许惜风意味深长道:“你不觉得今天的事很蹊跷?” “这和书有啥关系?”花玉香眨着眼睛打破砂锅问到底。 笑了笑,许惜风即行点拨:“身周所生的事,从古到今,我觉得有股力量,在冥冥中操控着!但我们,不能像棋子一样活着!” 这时候,云上忙活了一整天的弥勒刚要去歇,恰探头瞧见,就生疑惑:“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现在,他只是个凡人而已。我们去歇息吧……”担心弥勒有想法,天凤忙在边上安抚了几句。 淡淡一笑,弥勒捏着神珠子串儿的手徒然一止,佯作不为意道:“我听你的。” “过几天,他们就要动身了。不知道这一次,顺不顺利?”挽着前夫的手,天凤有一句没一句闲扯起来。 对于前妻的疑惑,弥勒自然愿为释怀,即笑口应道:“前面,有个人在等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和许惜风一样,天凤对此也有疑惑。 待将嘴巴凑到前妻耳侧,弥勒悄声便道:“我偷偷翻了地书《重生之绝宠通房丫头》的后面几章。” “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这又没什么!”天凤无语道。 虽然明知前妻蓄意而为,弥勒也不想隐瞒,咯咯笑了笑,便道:“天书所载,乃希地的过去;而地书,则为希地的现在和未来!凤凰用生命幻化的这两本书,就是支撑希地恒久不灭的天地之力的载体!要说通俗一点,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每个人,哪怕是神,他的生死和际遇都写在里面,不会出现丝毫偏差!” “这样说来,天地万物岂不是很可怜?”天凤抬头,看着弥勒,几分怜悯道。 无奈一笑,弥勒道:“主管轮回,只是表明活。我们真正的使命,是守护这两本书。只要两书完好,希地才有未来。” 听着前夫的话,天凤就有些感伤:“原来这五百年,你一直在守护着凤凰姐姐……” “我们,是在守护每一个希地人!”顿了顿,弥勒又道:“作为天地二书的守护者,你应该知道,凤凰之所以涅槃,婧芯之所以舍身补天,都是为了什么?只有天地之力,能够克制无常,阻止天地归复混沌!你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世人在混沌之中惶惶度日吧?当然,那里面也包括了你所爱的人!” “我明白了……”深深吸了一口仙风,天凤感觉当圣人还真累…… 极乐国中,天凤仍在长短叹;小书房里,面对着厚厚的账本,祝有成依然挑灯夜战。他正是全神贯注,吱呀一响,房门开了。 抬头一愣,祝有成从座而起,忙探身相迎:“师傅,你大病初愈,怎不多歇歇?” “废话少说,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这有没?”许惜风急于复读,单刀直入就问。 眼珠子一转,祝有成即恭敬回话道:“师傅,你先坐会儿,有成到架子那翻一翻。” 许惜风倒也不客气,沉沉应了声,屁颠屁颠又搬来一张椅子,和丫头挨着身就坐下。没久,祝有成真捧着一卷薄薄的旧书来了。 吹了吹封面的灰,祝有成道:“师傅,你找的是不是这本?” “对对对!”一把抢过书,许惜风全神贯注即翻阅起来。 花玉香识字不多,只能在旁眨着眼睛装模作样看看皮毛。 “紫琪紫琪……夏紫琪……难不成是天凤?”没久,许惜风已是满额大汗,脊背生凉:“怎么可能?天凤明明在天上!不对,梦贤身上确实有天凤的气息,还有个奇怪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呢?” “对,一定是泥巴,这不会错!可是,为什么会是泥巴?这和天凤有毛关系呀?”晃了晃脑袋,许惜风揉了眼睛再翻:“子贤子贤……黄子贤……竟是妖王?成妖前,他还是龙都贤亲王?不对不对,他和我有毛关系呀?” “啊!”继续往下翻,许惜风忽然奇来的一声惊呼,吓了祝有成一大跳:“师傅,怎么了?” 花玉香听着也很闷:“你嗑错药了哦?” “亏了亏了,贿赂弥勒那把破铁,竟是魔具移花接木!倘若运用得当,用它撕开轮回的道,可谓轻而易举!”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许惜风这才摆手道:“没什么,我就随便翻翻!” 搪塞了两句,许惜风静心一想,已是眉头紧锁。对于先前的疑惑,他虽然有了些眉目,但是仍不能确定。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桃梦贤定和天凤有关。她的出现和他一样,定负有某种使命!如此一来,若要打开慧眼,通晓古今,窃尽天机,那女孩必须留在他们身边! ------------ 第119章、妹砸别跑 出了书房,许惜风就往丫头身上打注意。才回屋,他壮着胆子便把话说开了。花玉香起初还不同意,无奈黄毛怪死皮赖脸又是倒茶又给捶背,张口就说了一轮有的没的。 最后,他竟然厚颜扯到京文阳那头,说这旅途如何凶险,万一她大师兄负了伤,有位医女从旁照料也是好事。 花玉香被折腾得真是一烦二燥,但回想柔柔弱弱的桃梦贤,在桃园孤零零连个伴都没有,丫头也觉得她可怜。 二来,软肋被黄毛怪捏着,若丫头不答应,她大师兄没准真被赶回灵山。 再说,黄毛怪也不是娶亲,大伙结伴同行确实无妨。无奈一叹,小丫头可算大发慈悲了一回,竟答应了许家增添医女的计划。 对于主人能屈尊降驾找她共商家事,花玉香也觉庆幸。这,至少证明黄毛怪还是在乎她的。 谈妥了正事,白天的不快一扫而空,屋子里的气氛顺势就一个逆转。久别重复的主仆俩,很快在榻上相互依偎着说起了悄悄话。 路上的奇遇没少,花玉香兴致勃勃张嘴就说个不停。在丫头张牙舞爪的比划下,那马蜂的个子比拳头还大;那木人阵里的怪兽还晓群魔乱舞;那屎门没改错名,门里面真堆满了屎;然后大师兄怎样威武,过三关后喝了黄酱,才把神医父女请到这来…… 安然睡了一宿,主仆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这天的事说难不太难,说易也不容易。 对于昨天的惊慌失措,桃梦贤的心仍不上不下的。直觉告诉她,那位立一头黄毛的公子哥,正是她苦寻多年的男人。甚至遇见他的第一时间,她就有一种扑上前狠狠拥抱的冲动。 桃梦贤胆子特别小,很多事没办法向人倾述,也没办法解释昨天的事,但无可否认,这并非一见钟情。 她觉得自己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公子,前世定是相守多年的伴侣,只因天意弄人暂时分开。这辈子,他们还是可以再续前缘的。 房门被咯咯叩响时,深思入神的桃梦贤吓了一大跳,甚至还发出骇然声:“啊!” “屋里什么声音?”许惜风挠了挠脑袋。 侧目一瞪,花玉香就往黄毛怪脑袋上狠狠推了一把:“哪有声音?你耳聋哦?” 外头闹得正火,屋里的桃梦贤慌着脚在铜镜前照了照,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门急急打开。没看见黄毛怪,她感到一阵失落。 “桃姑娘!”许惜风刚在边上摔了一跤,爬起来忙上前搭讪。 见着许惜风,桃梦贤眼前刷的一亮:“许公子,你们来啦?” “进屋坐……”她那柔和而朦胧的目光,充满着期待,仿佛千言如堕烟海,又像溪水延绵不绝,更似不能相认的母子,见面便是泪眼汪汪。 动容之时,桃梦贤情不自禁已经挽着花玉香姐姐的臂,将主仆俩迎进屋里。 待心怀鬼胎的小两口刚坐下,桃梦贤理了理鬓角的发,忙为客人倒水。那真挚的贴心伺候,简直比侍女们要周到百倍。 “许公子大病初愈,不知昨夜睡得可好?”桃梦贤倒水的手有些发颤,为掩饰这份尴尬,自然有一句没一句东拉西扯。 这话说得,主仆俩的脸上一热。适逢黄毛怪大病初愈,又是小别重逢,小两口昨夜还真是狠狠亲了把。虽只是点到即止,但那余悸确未平息。 颤着些热汗,许惜风忙捅了捅身侧的丫头。花玉香愣罢,头皮直发麻。明明说好了是黄毛怪开口的,见着姑娘还害羞不成? 咳嗽两声,好不容易稳了心神,花玉香这才探声道:“妹妹,想不想去龙都看看?” “哈?”倒水的手突然一滞,桃梦贤往凳子上坐下,无奈就叹:“梦贤也想四处走走,就怕爹爹为老不尊,没人看管便借机胡来,会苦了远道桃园就医的姑娘……” “爹爹?”愣了愣,若有所思的主仆俩相持一笑,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若要桃梦贤如愿作陪,得把那老顽童搞定才行! 没久,三人已蹑手蹑脚来到神医梁辰的门侧。大伙探着脑袋往里一瞧,这老家伙哼着小调,正四仰八叉靠在椅上喝酒。 恰侍女端来小盘花生,梁辰眼前一亮,拽着来人的手就发痴:“妹砸,你叫啥名字?” 嘴角猥猥一扬,梁辰的金睛火眼很快眯成了小缝。那满是皱纹的嬉皮笑脸,看起来还冷飕飕的,和蟑螂一毛一样。 “啊!”小姑娘吓了一跳,抽了小手失魂落魄碎步就逃,甚至连果盘都忘了取。 身后,则是梁辰深情的呼唤:“唉!妹砸别跑!你还没说名字呐!” 有够丢人的桃梦贤眼睛一闭,脑袋往下又垂了些:“爹一直这样……姑娘被他看一眼,跳银江都觉得洗不干净……” 三人试探了敌情,蹲在窗外便商量对策。 “我有办法!”花玉香头一扬,食指一竖率先开了口。 猜着丫头心思,许惜风即打趣道:“绑起来打一顿?” “你怎么知道本姑娘想这样的?怎样怎样?办法好不?”花玉香眨了眨眼睛,满腹期待问着,把许惜风闷透了:“你咋和笑言一样,整天就知道打打打!打得完嘛?你先别说话!” 埋汰了几句,许惜风静心一想,诡诡就道:“要不这样……” “不行!你怎能污人清白?”花玉香一听就气愤,桃梦贤羞着小脸却道:“为了爹爹,梦贤愿意一试……” “你见没,这才是办大事的人!”没夸桃梦贤两句,许惜风耳朵就被丫头揪住了:“你要办什么大事?” “哎呀……别别……我只是想让你们省点心……”哭丧着脸,许惜风忙去央求。 主仆俩打闹这会儿,还真让桃梦贤看了笑话。噗嗤一笑,她感觉这样的光景,仿佛以前也经历过。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和大伙待在一起,挺舒心的。 打铁趁热,在许惜风的安排下,名为回头是岸的大行动即将展开。所谓本心难移,梁辰见了姑娘眼睛就发亮,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要他痛改前非,是得下点手段。 饭后,女眷们收拾碗筷时,梁辰果然又以赏花为名,在灶房外打起了转转。呼哧呼哧摆弄着手里的纸扇,瞅瞅路过的小姑娘,他特么还挺惬意的。 浪着浪着,见俩位容姿不俗的侍女交头接耳走过,老顽童的眼珠子生生就不动了。 侍女却不为意,仍咯咯笑个不停:“楚姑娘好厉害,平日正儿八经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可不是嘛?连大病初愈的病号都不放过!客房那头,刚还有些怪声,真不要脸!”探着脑袋听了几句,老顽童就觉好奇:“天还没黑完,竟有这种事?” ------------ 第120章、仙人跳跳 待侍女们离开,好奇心正盛的老顽童梁辰收敛了神思,蹑手蹑脚就沿廊道摸了过去。可这走着走着,他在拐角处就被黄毛怪撞了一把,还险险摔了个底朝天。 “哎呦……”梁辰稳了衣冠,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只听许惜风大惊小怪:“哎呀,粱神医,许某找你好久了!” 见这家伙脸上还粘了些脂粉,偷了腥嘴都不抹,简直不把闺女的情意当回事,梁辰就有些生气:“找我干嘛?” “听说你这有久久神丹,借来用用呗!”许惜风嬉皮笑脸问了话,梁辰更闷。 “怎么好菜都被猪拱了?”摇头一番暗叹,老头正儿八经道:“没有!” 说着话,他却煞有其事向许惜风递了颗药丸。许惜风当然不傻,往鼻前一嗅,就知是泻药,但还装模作样往嘴里搁。 待将假药藏袖里,许惜风正要拜谢,忽地脸面一拧,愁眉道:“哎呦……肚子疼……咋回事呀?” “虚不受补!”梁辰没好气道。 哇哇叫了一轮,许惜风忙扯老头衣角:“粱神医,麻烦你到屋里和楚姑娘说一声,许某待会儿再回去!” 许惜风放了话,急急就往茅房奔。得意笑了笑,梁辰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便往前走。 “唉?”这走着走着,他没想到竟被一只忽如其来的芊芊玉手拽进了屋。 香风一袭,梁辰当即魂神颠簸,回神却见月城美人楚甜甜醉眼朦胧缠着他说话:“许公子,你上一趟茅房怎么这么久?” 心头咯噔一跳,梁辰以为楚甜甜真喝高了。 虽爱胡闹,但老家伙毕竟是个正经人,忙推托道:“楚姑娘,你真是折煞老夫喇……” “明明就是许公子,你还想耍赖?怎么?怕妹妹吃了你呀?”咯咯笑着,楚甜甜几步上来竟把老头推进了香帐:“唉?你干嘛?唉?别别……” 梁辰还没弄明白咋回事,衣领就被扯开了些。他虽然糊里糊涂,但跟前的毕竟是国姿天香,岂是凡人能够把持。把心一横,梁辰战战兢兢便合上了眼。 只可惜,老顽童还没开始享受,房门啪嗒一下就开了:“你们在这干嘛?” 迎着这声暴喝,梁辰心头咯噔一跳,即时立起了半身。 “啊!”楚甜甜更逗,一如当头棒喝,已瞬间清醒过来,尖叫过后,还一副含冤受屈、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会是你?呜……小女子不活了……” “这……是误会……”梁辰老脸一热,边整理着衣冠,边张手搪塞。 许惜风却嘴不饶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粱神医竟是这种人?” 嚷嚷声中,门外很快聚满了看客,七嘴八舌看着笑话。 梁辰无暇思索,正是百口莫辩,桃梦贤忽地从众而出,跪地求道:“许公子,爹定是喝高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吧!” “也行,父债女还,你先陪我一宿,这帐自然一笔勾销!”说着话,许惜风把桃梦贤的手一拽,就往外走。 “唉?许公子,别这样……”在桃梦贤的嚷嚷声中,俩人已踏出房门。 这下,梁辰可吓坏了,提着缎袍,忙急步追去。 心急如焚的他,才出门,已听到不远处的哭闹声:“许公子,求你了……不要这样……啊嗯……” “爹……救我……啊嗯……”梁辰被这声音吓得不轻,跌跌撞撞寻到那屋前,正要破门而入,却被顾笑言和京文阳挡了道:“公子有交代,闲人勿扰!” 这一听,梁辰悔得老脸青完,扑地就求:“俩位大侠发发慈悲,放过我们父女吧……” “想要许公子改变主意,得找玉香师妹,我们帮不了你。”京文阳好心提醒了一句,顾笑言随即也唱起双簧道:“刚看见她在凉亭那吃东西!你得趁早,待她吃完,就来不及了!” 没敢拖沓,梁辰眼珠子一转,就改向凉亭那扑。 大汗压着细汗见了丫头,梁辰慌兮兮忙扯花玉香的衣角:“你在这太好了!我们走!” “唉?本姑娘还没吃完呐?”花玉香津津有味啃着只鸡爪,对梁辰的话,倒不放在心上。 梁辰一听,简直心急如焚:“别吃喇!再迟些,闺女就要完玉不保喇!” “那定是你自讨苦吃!”花玉香爱理不理道。 梁辰听着有些动容,喃喃说着话,哭哭啼啼竟伏地磕起响头来:“老夫自知罪有应得,但祸不及家人!花姑娘,你发发慈悲救救小女吧!她怎么说,也是你金兰姐妹呀!” “本姑娘救得她一次两次,你若再三惹事,她为你受罪也是迟早的!”语重心长说完,花玉香悄悄瞟了一眼,只见老头拭着泪,已是泣不成声:“若花姑娘愿救小女一命,我梁辰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必痛改前非,持戒行医……” “若你违背了誓言,那该怎么办?”眼睛一眯,花玉香探着脑袋就逼问。 深吸一口气,梁辰脸面一肃道:“弥勒天凤二圣在上,天地同监!誓言如有违背,就保佑老夫一辈子讨不着媳妇!” “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桃梦贤喜极而泣,从花圃里忽然奔出,拽着梁辰就喜。 梁辰一愣,便知中计,无奈毒誓已立。往地一瘫,老头真是欲哭无泪…… 入夜,为安抚梁辰受创的心灵,祝家行了个小夜宴。宴上,梁辰却一直黑着脸。楚甜甜这位大美女赔了几杯小酒后,老顽童的心情才稍舒缓几分。 “今日之举,实属无奈,还望粱老前辈见谅!”见气氛回暖,许惜风当即斟酒道了几句不是。 梁辰只冷冷哼了一声。被一屋人当傻子似的愚弄了半天,他真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劲来。 往嘴里塞了口香菜,花玉香无意也插了两句:“桃姑娘也只是希望,你能正正经经立一头家。” 这说到心坎上的话,听得梁辰几分羞愧。 瞧了邻座的闺女一眼,他就叹:“真拿你们没办法……” 见老顽童主动认了栽,许惜风笑口又道:“粱老前辈,你们深居桃园,未免会给就医者带来诸多不便。不如由祝家在月城代为打点,立一所医馆。一来,粱老前辈可以广立门徒,行医济世;二来,城里姑娘多,也好张罗亲事不是?临街几位容姿不俗的小寡妇,正愁夜里找不到良医呢!” “爹,好嘛好嘛……”桃梦贤忙附和。 侧目一瞪,梁辰收敛了喜色,胡子一摞,大手一摆道:“行,你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爹……”迎着闺女的怪噌,梁辰缓了心神就问:“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呀?” “梦贤,想随玉香姐姐去龙都走走……”那蚊子般的声音,听得老顽童直摇头:“还玉香姐姐?惦着许公子就直说!即是天意,爹也不拦你!” “谢谢爹!”桃梦贤还咯咯笑着,梁辰忽然神情一软,道:“爹老喇,知道留不住你。日后你在外面,要多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女儿会的!”见梁辰父女已经释然,大伙终于舒了一口气……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黄毛怪自觅书童、丫头、车夫、徒弟这些奇葩后,可算为许家添了个正常点的人——她,还是位医女。 ------------ 第121章、骑驴找马 盛夏南国,高树凉归。逢云涕歇,晴空万里。远眺阡陌,美稻如胚,梨花带雨;阑风日下,青流似水,三尺千层;起伏之中,绿波撩禾,轻吞慢吐,简直有让人说不出的酣畅。 近观花间,芳草萋萋。泥石道上,一笨脚驴,悠悠踏蹄。轿载的淘气丫头们,则不时探窗张望。五指曲伸,于飘香处兜来蒲公英的花葶。回手再吹,小伞盖还晓连蹦带跳。 如天凤意料,为营救身在川北的神偷丁解牛兄弟俩,许惜风痊愈后,没几天众人便动身北行。除商圈新秀祝有成主仆,以及神医梁辰外,其余的主菜都在。 为掩人耳目,许惜风特地找了这辆没花几个钱的破玩意。幸来,载的人多,驴车这回没拉柴。 为照顾姑娘们,车上还立了木盖子,整得跟马车似的。车夫京文阳坐最前面,书童顾笑言则蹲车尾巴。 一行好些天,本应凑姑娘堆里的家主许惜风却迷上轿顶沉思。浑身不自在的他,一会儿坐一会儿卧,木架子都被蹭烦了。 内里三位貌美姑娘倒热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三女之中,丫头花玉香最得家主宠溺,无名无份的俩女自然以她为焦点。 日上三竿,轿顶刚传来些呼噜声,花玉香便托辞埋汰:“这家伙懒病又犯了,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川北?” “能赏花不也挺好的?”对前事一无所知的桃梦贤,敢情真把这趟旅程当云游,见姐姐毛躁,忙挽她臂膀安抚。 倒是楚甜甜见的世面多些,即提点了几句:“沿路拖沓,事出必有因。依甜甜看,许公子定在琢磨救人的办法。” “那家伙平日里挺机灵的,这回怎么耽搁这么久?”心知大师兄急于求名,花玉香也觉无奈。 听罢,楚甜甜咯咯就笑:“谈商论贸,许公子自然如有神助;比武斗技,顾公子却要更胜一筹;领兵征战,京大哥想必责无旁贷;行医济世,桃妹妹神技无人能及;对酒关说,小女子才是一把好手……” “那我呢?”没等楚甜甜说完,花玉香急急插了话。 “你呀?”抚了抚小丫头的脑袋,楚甜甜触了触花玉香鼻头道:“能得一人心,希地已在你指掌中了!” 羞羞一番打闹,楚甜甜缓了劲,才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当下,许公子的担子是重了些……” “那能怎么着?这就他脑袋瓜好用!他还常说,京大哥太死板,笑言和我又爱打打杀杀什么的!”说着有些晦气,花玉香很快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楚甜甜看得,似乎要开些:“古往今来,女帝除天凤外,尚无二者。倘若人人争皇称后,以我为尊,那不得天下大乱呀?身为女家,知贤而为,就可以了。” “什么什么?”听罢同一愣,俩女遂异口同声张口讨教。 楚甜甜也不噎着,即细细解说:“君臣有道,各司其职,则国泰民安。倘若把‘家’比作正要越障的兵士,那夫君就是兵士的刀,妻子则是兵士的盾。相辅相成,自然相得益彰!” “不太明白……”迎着俩女的尴尬,意犹未尽的楚甜甜适时往下道:“简而言之,我们恪守本分,尽心竭力就行!营救盟友似寻驿站,咱们的路还远着。许公子要在龙都立足,还得再添一臂!” “添一臂?”丫头们似乎对于楚甜甜所言很感兴趣。 “添一位谋士!这路上,咱们多留意留意,有合适的人选,也向许公子引荐引荐!”一语惊醒梦中人,俩女听罢恍然大悟。 可转念一想,花玉香已哀声连连:“茫茫人海,这怎么找呀?” “你们说呢?”楚甜甜笑而不语。 “一骑当千!”花玉香刚说完,桃梦贤也来凑热闹:“德贤兼备,以德为先!” “都对!”欣慰点了头,楚甜甜亦开门见山道:“要找,得找祝公子这样的!祝公子赢商,咱们另寻一位善政的就行!” 轿顶的许惜风侧目听见,便暗自庆幸,除添乱外,丫头们似乎能想点事了。只可惜,希地当前人心浮动,要找一位货真价实的贤者,真不容易! 蹲后面的顾笑言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聪颖的楚甜甜,就是块好料。她为什么只提祝有成?明白人自然通透! 如果说侠女花玉香能掣肘忠犬许惜风,那么歌姬楚甜甜比商才祝有成更具优势。 她不但可以掣肘很多男人,而且方方面面都略懂一二。虽不通情趣,顾笑言已了然,只要擒杀曾家和,手上将再添一子暗棋。 月城到川北,需要历经中川、原池两座古城。一言一思之间,驴车已至中川城。 在七星伴月格局的南国,伴月七城之一的中川不大也不小,距离国都月城不远也不近。与军事重镇川北截然相反,经历千禧两役后,夜不闭户的中川甚至连城墙都没修,只草草往缺口处堵了篱笆。 这里地势平坦,雨水又足,自然便于耕种。只惜,受重农抑商的国策影响,中川的商贸明显萧条,虽是丰衣足食,但年终不少滞销农作物还得烧毁。 大伙稍行溜达,已知中川是个自给自足,却极排外的地方。果然,大伙牵着毛驴转悠了好几圈,竟然找不到客栈。城人对借宿也不感兴趣。 傍晚,见人扛着大袋粗米去换猪肉,许惜风就知道银票在这用处不大。希通银号在中川也有分号,不惯劳师动众的这位大老板显然忌讳甚深。财爷的身份盖得越实,日后运作才有空间。 正想着到城外架篝火露宿的他,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哥哥姐姐,你们是不是在找地方落脚?不如到我家,每人一宿十文钱,很划算的!” 回神看,许惜风就见一位穿四寸芒鞋、着补丁粗布的男孩扯着他的衣角。干瘦的他,立着干练的黑短发,发下还掩着两处伤疤。 那皎洁的童目,则现几分精明。龆年之华,已能从众中轻易辨出家主,确不简单。 “小朋友,你家住哪?”京文阳谨慎探了两句,没想到顾笑言更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露宿吧?” 回头瞅了一眼,许惜风正偷笑,没想到花玉香竟道:“你们怎能欺负孩子?” 听着这话,许惜风就知道小丫头定是担心孩子们食不果腹,希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照顾。 侧目又瞅了瞅,许惜风还发现桃梦贤对孩子也挺怜惜。而楚甜甜,只尴尬笑了笑。她默不作声,就是反对呗! 想来既然大伙各持己见,自然是主人表态的时候。虽来者不善,许惜风倒也想看看这些孩子究竟能整出什么花样。 “小子,带路吧!”面对主人这样的答复,花玉香还是满意的,扯着桃梦贤,已狠狠沾沾自喜了一把。 另外几个人,言行却拘谨了几分,煞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 第122章、投石问路 在男孩的前引下仓促东行,大伙出城没久,还乡牌坊已映入眼帘。杂草丛生的村头,内外只用篱笆隔开。张目看,是勾肩搭背的破瓦房和旧茅庐。一眼望穿,全村还不到百户人家。 “还乡?这村名挺有意思的,有什么来头没?”迎着花玉香的无意一问,男孩的脸即时抽了抽:“一直就这名字……” 对于南国的情况,楚甜甜倒是略有耳闻,抬头一眼,即生怜悯:“还乡所居,多是归城游子,以及他们的儿女,因受中川人排挤,故被迫蜗居在这无田无地的村子里。” 听着这话,许惜风和顾笑言不禁暗自点头,对于楚甜甜的话里有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博文多见的月城美人没说出口的,那才是关键。以宰客为生的这条恶村,在南国早已臭名远播。 同为生意人,许惜风着实也想长见识。对了眼色,无畏无惧的汉子们陪着不怕虎狼的丫头们,最终还是大步踏进了屠宰场。 没一会儿,大伙已经来到孩家门前。抬头看,门外立的那块木牌就很有意思。 “止戈客栈?里面不许打架的客栈?看来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花玉香口最快,每次都是她嚷嚷在先。 见身后的人都在窃笑,许惜风也很无奈。止戈为武,言下之意当是一语不合就要开撕。 进屋瞧,十丈不到的旧瓦房,在村里还算气派。屋后的茅房和澡房虽简陋,好歹还有。干柴堆放在屋檐下,锅灶则搁在露天的黑棚里。边上两套八仙桌凳那,显然是吃饭的地方。 屋内只有一厅一室,铺满石木搭成的简榻。里头是客人休息的地方,厅堂则是小主人的住所。这没有长者,忙上忙下全是孩子。女孩居多,年纪也比较小。男孩四个,迎客的大娃是大哥。 说是客栈,这其实只是间普通民房。幸来丫头们都不娇贵,汉子们更是常年东奔西跑,折腾惯了,即便凑合着落了脚。 许惜风见暂时没什么事,也就领着花玉香四处溜达。为什么只带她?顾笑言不合群;桃梦贤羸弱,走一小段路已经面青唇白,正由楚甜甜伴着屋里歇;京文阳,则打点毛驴和轿车。 主仆俩刚出门,就留意到瓦房边上那座破茅庐。和中川城正好相反,无依无靠的还乡多是生意人。这茅庐,想必是个店。 在还乡,如果立一块“童叟无欺”的牌匾,定不会有人信。这家倒标新立异,竟贴着“莫问”两字,敢情店主真是钓鱼好手! 咯咯一笑,主仆俩正要过去,就听边上扫地的二娃嚷:“只是个疯子,别理他!” 孩子话刚说完,正巧大娃出来,即瞪了他一眼:“要我重复多少遍,不许说孟先生坏话!” 听着一愣,二娃灰头灰脸走开。四处张望一阵,见不会再来客人了,大娃这才自个儿回到屋里。 “孟先生?”许惜风眼珠子转了转,正琢磨那人的来头,就听花玉香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瞧丫头雀跃那样,许惜风摇头叹罢,主仆俩三步并两,揭了门帘就往里走。相比起止戈客栈,这地方要小得多。 隔间里头睡人,外面则立一张搁着文房四宝的长桌,两边各一小方凳。主仆俩抬头一愣,竟发现顾笑言在和孟先生说话。 正处不惑之年的这位美髯公,乌巾帕头,着一身蓝靛琵琶襟素服,沾着几分儒雅,目中却是慧光深藏。 先生谈吐间眉开眼笑,举止也落落大方,煞是无官一身轻,却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 大伙还没开口,倒是主人先发了话:“哟!今天真热闹!” “这做什么生意的?”许惜风刚笑口探了句,顾笑言即回了个皎洁的笑脸:“公子,这是问路的地!” “哦?”听着又是一愣,俩人凑前看,就见顾笑言搁下笔墨,向先生递了一纸,上面只写了个仇字。 先生悠悠看了看,当下回书了个好字。顾笑言满意一笑,在桌上搁了定白银。 “一字百两?”客人看笑,老先生忙搪塞:“公子如有兴趣,长青只收一两,并且是买一送一!” “为什么?”小丫头憋不住问了句,孟长青摞摞胡子便笑:“交个朋友!” 待师兄点过头,顾笑言又掏了一两碎银。许惜风从容上前,在白纸上写了个险字,先生即回了个江字。 看得莫名其妙,轮到自己的时候,花玉香尴尬笑笑,递先生一张白纸。先生也逗,装模作样看了看,将白纸又递了回去。 “什么跟什么嘛?”眼下尽是哑谜,丫头看得直跳脚,许惜风忙道:“笑言,你告诉她!” 咯咯一笑,顾笑言遂张口道:“笑言所思,怎报家仇,指望一男一女,就是你俩。公子近忧,归城险处,自是银江。花姑娘不识字,倒不必担心。孟先生,不知道笑言猜得准不准?” “俩位公子言笑了!”花银子买来安心,大伙笑得正欢,花玉香忽然想起白天楚甜甜说的一番话,忙扯许惜风衣角,口没遮拦道:“唉?傻子,这位大叔脑袋瓜好使,咱们把他抓走!” 这话说得,孟长青冷汗直冒:“小姑娘真会开玩笑……” “丫头确爱开玩笑,然先生八斗之才,却长居于此,实为憾事!”一语惊醒梦中人,许惜风眼前一亮,言罢又道:“孟家,南国仅此一脉,乃夏朝辅相孟子恒后人,张氏主政后方迁离月城。不知许某说得可对?” “殿下童龀之年,已深悉进退之道,他乡十余载,如今一见,更是内外兼修,长青自愧不如啊!”顿了顿,孟长青即拱手谢绝:“只惜长青心结未开,暂不能北上,还往殿下见谅。” “先生放不下止戈客栈的孩子?”许惜风认真道。 苦苦一笑,孟长青意味深长道:“年幼无依,着实可怜。长青心慈,教了大娃相人一技。本以为孩子们得了一技防身,即可衣食无忧,没想反倒造就了他们坑蒙拐骗的本事!” “若许某能让孩子们改过自身,又如何?”迎着许惜风的话,孟长青中肯道:“才德兼备之主,长青当至死追随!” “君子一言!”许惜风抬手笑罢,即得孟长青承诺:“驷马难追!” 屋里俩人还说着话,外面忽然起了些嚷嚷。许惜风侧耳一听,竟是京文阳的声音。 “怎么回事?”花玉香还在发愣,孟长青已经反应过来:“想必是孩子们耐不住寂寞了,咱们出去看看?” “先生所言极是,许某正有此意!”言罢,大伙快步出了茅庐。 ------------ 第123章、通家之交 四人外出一看,止戈客栈的屋后,已聚了二十余手持棍棒的村人。牛高马大的京文阳首当其冲,身为主子的许惜风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喝住众人,许惜风忙问究竟。 恰巧主子回来,京文阳三言两语即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在喂驴的时候,这位大瞎一听借宿要收押金,便细细追问。 不问还好,一问不得了。每人十文只作订钱,茶水、膳食、驴菜、打扫、住宿的钱得另付,孩子们跑腿还不包括在里面。 杂七杂八算下来五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确实不是小数。不巧大瞎师出天音观,朝不饱夕的日子熬多了,自然较真,加上心直口快,没几下竟和孩子们争论起来。 听了京文阳的简述,许惜风可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村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希通银号各分号每年都会呈来详尽的报告。 还乡人无田无地,身处的瓦房和茅庐还是租着城里大户的。他们每年光是交赋租,已经非常吃力,更何况还得吃穿。 早年,村人曾进城行过一次关说。无奈地主托辞千金卖断,便将大伙草草打发。 夏朝太祖夏馨宇(弥勒)曾言,民之所以为盗,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无暇顾耻。 千金在中川不是个小数,更何况是在还乡?失望而归的村人无可奈何,只得重操故业,虽多坑蒙拐骗,亦属情非得已。 区区五十两,对许惜风只是凤毛麟角,但为免京文阳有失脸面,他还是开口讨了个价:“算优惠点可好?” “还乡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吗?”事关弟妹生计,大娃当人不让,不料孟长青几步上来,却将了他一军:“那打个赌怎样?” “既然先生开口,面子得给。”愣了愣,大娃的脸当即有些阴沉,面对师傅,他确实不能从容:“怎么赌?” “要赌,当然得赌大点,大伙都来做个证!”笑了笑,孟长青直指顾笑言道:“许公子如果输了,这书童身上的财帛都归止戈客栈所有;若许公子赢了,客栈日后明码标价就行!” “区区一位书童,身上能有几个钱?”大娃听着并不高兴,围观的人也觉啼笑皆非:“那疯子脑袋摔着了吧?” 顾笑言却没理会外人,接过师兄的眼色,几步上去就往兜里翻。没两下,他还真抖出不少东西来。 “唷!”探着脑袋一看,见桌面的银票加上碎银,竟有两千,众人当即哑言失色:“这……” 花玉香却以为那些假银票还没扔,脸蛋儿一阵发烫,暗暗就骂:“真是盗亦有道,一个比一个黑!” “行!”见有利可图,大娃也不推托:“往下说!” 心知两波人都上了套,孟长青随即从八仙桌上拾起十两白银:“赌许公子在七天之内,能把这十两白银变成千两黄金!” “怎么可能?”冲着孟长青的话,围观的人即时炸开了锅,大娃更觉天方夜谭:“先生真会说笑!” “长青从不说笑,兵不厌诈和坑蒙拐骗是两码事!”孟长青中肯说罢,全场都笑了,包括大娃:“倘若这样的局,先生都能赢,我们止戈客栈以后都听你的!” “我们还乡人就不信那黄毛怪能无中生有!他要真行,村里以后你说了算!”嚷嚷声中,孟长青笑了,许惜风也笑了。 与孟先生一宿长谈后,第二天一早,许惜风和花玉香俩人沿路拦了顺风马车,即动身前往原池。 借着沿途的空当,许惜风还不忘打趣:“唉,这事要交给你,你会怎么办?” “路边办一台比武,打个七天七夜呗!如果运气好,没准我真能赢个千百两!”花玉香咯咯直笑。 “来比武的,多是江湖中人吧?他们哪来的钱?这样能赢一千两白银就不错了!可惜咱们要带回去的,是金!”摇头叹罢,许惜风即提点道:“生意要做实,人财物缺一不可!咱们先得找对人!” “找谁?”迎着丫头问话,许惜风皎洁道:“谁能帮上忙就找谁!设法攀上原池大户,就对了!” 许惜风嘴里说的原池,是距离中川最近的一座城,恰位于川北和中川之间。城里的商贸气氛要比中川浓厚,关键是人多,钱自然好赚些。 进城没久,主仆俩径直就到了希通银号。许惜风把身上值点钱的东西,主要是那玉佩,拿去典当。银号里的人一看都傻了眼,知道大老板来视察,战战兢兢就在门外站了一排。 谁知黄毛怪这么逗,偏要拿玉佩换银子。掌柜哪敢要老板东西,只好拿来纸墨,让他立个借据作罢。 区区一千金,许惜风画一幅花仙图,又或是直接从存银里取都行。他却偏要兜兜转转,这样做归根到底还是有原因的。 精工玉佩作为财爷身份的象征,暂搁在自家银号,一来可以避免被行内人识破;二来顺便捣点零钱周转;三来既然立了约,降服大娃的心才是关键。这办法,可谓一举三得。 凑了百两银子,主仆俩在城里溜达一圈,便找地方草草落了脚。立约的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主仆俩蹑手蹑脚摸到一间大宅的后巷,就在角落蹲着了。 “我们这是干嘛?”迎着丫头的问话,许惜风神秘兮兮道:“抓贼是你的强项,待会儿见人翻墙出来就逮,别让他声张!” 按希通银号的确切情报,俩人蹲了没一会儿,墙上果然翻出来一位衣冠不整的白面书生。 这人面目清秀,手持一纸扇,看就是逾墙偷腥的人。眼前一亮,丫头劲步一技饿狼扑食,很快锁住了书生的琵琶骨。 书生做了亏心事,大惊之下即扑地嚎哭:“富爷,小生只是路过,和嫂夫人真没什么的,求你大发慈悲,放我走吧……” “急什么呀?不如交个朋友,怎样?”许惜风蹲下身,当即往书生手里塞了袋碎银。 书生抬起头,眼睛里尽是迷茫。幸来,银子在原池还是非常实用。一个时辰后,三人已身在大户何大富的府邸之中。 “你们说的话可得算啊!完了这事,刚才那袋银子全归我!”书生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女主人听见。 许惜风当然不会揭穿,亦低声回话:“那是当然!” “你怎么又回来了?”没一会儿,徐娘半老的女主人闻声而至,慌兮兮就朝书生嚷嚷。 “我的小心肝……”情急叫错,书生忙改口道:“噢,不……夫人,这位是我表弟白清才,边上这一位是他媳妇莫菲!” “山北莫家?”徐娘听着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便听书生道:“恰逢弟妹探望,听说夫人口不绝吟、风华四溅,(在地摊)特觅来《待月西厢记》珍本,望博夫人一笑。” 白面书生之所以叫白面书生,还真有两下子,眉来眼去之间,含情脉脉,借那递阅时机,更是摸摸蹭蹭。 徐娘老脸一热,心情好得不行,忙张手招呼:“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 第124章、还乡惊飘 干柴烧水沸得快,攀着徐娘从旁侧击,待小白脸逃之夭夭,主仆俩已经和矮胖臃肿的大户何大富共坐一堂。 “老爷,这位是贱内的小贱弟白清才,邻座是他高……贵的媳妇,远近驰名的山北之花莫菲……莫大小姐。”花玉香被说得连连点头,很习惯地朝众人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咳……”险险喷出一口清茶,许惜风忙向丫头使眼色,示意她淑女一点:“咳咳咳!” “噢……”花玉香会了意,慌兮兮把手回搁腿上,这才尴尬笑了两声:“嘿嘿……” 见惯世面的大户人家当然不会和土包子一般见识,为免老爷见外,徐娘忙帮口说了几句:“大伙正巧都在原池做生意,自家人照个面,遇事好有个照应!” 对于突然冒出来奇亲怪戚,何大富也感到错愕,但他细一瞧,见有备而来的俩人(裁缝店租的新衣服)像模像样,亦生结交之心:“贤弟有啥发财的路子,也算上老哥一份呗?” 作为生意人,许惜风当然知道把握机会,当即眉开眼笑,信心十足道:“富哥,原池人多。所谓民以食为天,舍弟与月城祝家素有交情,天香贡酒手到拿来。只要咱们合伙,在原池开间凤香楼,银子定赚不完!” “天香贡酒?”想到不但能与祝家、莫家攀上交情,而且还有赚头,何大富眼前一亮,语调霎时客气了几分:“怎么整?” 两指一弹,许惜风就笑:“凑两千金即可,舍弟自筹一千!” “两千金?不是个小数啊!”何大富食指大动,惜现银不够,显然有些为难。 见何大富上了套,许惜风这才神秘兮兮道:“有闻富哥家田万顷,你出一块地怎样?所赢一分为三,咱们再添个伴!” “银子不赚白不赚!”雀跃的何大富大腿一拍:“不如这样……” “地,哥多得是,随你怎么挑!伴,哥为你引荐引荐!”这一听,主仆俩心中已是暗喜。 兵贵神速,嘴边的钱当然得进口袋才安心。何大富二话没说叫来三顶轿子,竟将这俩假亲戚引荐给了他大舅子。 身为原池刺史的这位大舅子银子真不是一般的多,苦于不能抛头露面,下海经商的夙愿一直没能实现。 今天倒好,来了个门路广,又知根知底的硬气远亲。几杯水酒后,刺史即命人于账房取了张千金的票子。 打铁趁热,以巡察为名,饭后大伙陪刺史大人挑了块风水宝地,许惜风没久还收了一张货真价实的地契。 以筹备生意为借口,告别了这些富亲戚,主仆俩在街上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希通银号。二见财爷和夫人,掌柜又是一惊。 “怎么三头两天来巡一回?难不成这地出事啦?”没敢拖沓,银号的人诚惶诚恐便去迎接:“许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万老,你看我手上这张地契能押多少钱?”顿了顿,许惜风又道:“哦,对了!兑成金票吧,银票太厚不好拿!” “这地,位于官道和主街交汇处,位置一顶一的棒,怎么弄到的?”接手一瞧,通银的人瞬间傻了眼,感觉主子们真有才,溜达一圈,竟弄回来这么大一笔,忙找人来验:“快快,把牛生找来!” 完了事,又一张千两金票往兜里一塞,许惜风随口道:“两天后原池有个雅妆盛典,点妆阁和淑芳斋的人不会错过吧?” “像妆典这样前所未有的盛事,想必各大香粉卖家、城内城外的大家闺秀和长短夫人都不会错过!”待掌柜恭敬回了话,许惜风点了头,便往他怀里塞了封信:“这是给祝公子的……” 掌柜虽然战战兢兢,眼中却是神采飞扬:“许公子尽管放心,原池定不会掉链子!” “有劳万老了!”拱手谢罢,主仆俩借马扬尘,即往中川赶。 回程的马背上,花玉香纵着缰绳,不时挥鞭驱赶。许惜风则于身后轻揽着怀里的丫头,偶尔还撩撩她的发丝。忙活了两天,赚钱的事大有进展,主仆俩的心情却不太一样。 借着赶路的空当,花玉香终于憋不住,决定问个明白:“傻子,我们骗了人家的银子就跑,这样真的好吗?” “拿了不还,那才叫骗!银子是水,只有不断流动的水,才能盘活人生。用句行话来讲,这就叫运作。如果运作得当,银子可以生银子,从而换得更富足的生活。”许惜风笑口道。 “如果人人都这样,咱们岂不成了投机倒把、浮而不实的先驱?”心里不踏实,花玉香回眸又问了句。 许惜风笑翻了,对丫头的领悟,却感到十分欣慰,即提点道:“你说得没错,凡事都有个度!倘若各地君主为一己之利,都盲从鼓吹这借鸡下蛋的本事。人人惦着一毛不拔、空手套狼,日后安分养鸡的鸡农,像祝有成那样的,真会饿死!然后鸡和蛋,都会成为一纸空谈!” “那能怎么着?明眼赚钱的事,还不让人干了?”花玉香刚说完,许惜风就接了话:“要换我当虹帝,我会鼓励养鸡!不然,你就没鸡吃了!” “我现在不爱吃鸡!”丫头的娇噌,许惜风听着心里可痒,身子往前凑了凑,揽腰的手适时一紧:“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我不告诉你!”丫头俏皮哼了一声,头一甩,脸上烫烫的。 许惜风借机眯着眼又蹭了蹭:“你不说?” “我就不说!”没想到丫头胆挺壮,鱼在板上还晓折腾,往她那娇嫩的地方捏了把,黄毛怪的手真带感:“看你说不说!” “嗷!猪啊你,在骑马呢!”被欺负得满脸红透,丫头当即一顿臭骂,骂得主人都醉了:“猪不但会骑马,还会拱白菜呢!” “唉?干嘛干嘛?啊嗯……”主仆俩闹得正兴,一晃一晃的,让座下的老马不禁想起自个儿年轻的时候,和母马草原纵情奔驰。 共餐那会儿,马马眉来眼去、这浓那浓、怎样怎样……无奈辗转人尽可骑,还得看人眉来眼去,老马真是气堵。咴咴一串哭嚎过后,主仆俩已经身在止戈客栈。 “老王?你来干嘛?婆娘不在!”本应夜阑人静的亥时,一位还乡倒卖次品的大叔刚合上眼,家门就响了:“你说什么?那黄毛怪海龟了?还富得掉渣?” “怎么可能?”制假药的大鼻子还在磨砺碗里的杂草,上门报信的赖皮狗已瑟瑟发抖:“北鼻,老狗没骗你呀,那家伙真弄来了金票!上面刻着银号的印章和票号,不会错哒!” “走,咱们也看看去!”四下漆黑的还乡活起来了,一连八旬老头老太,都睡不踏实,非得过去瞅一眼。 “哟,李老太,你还活着呐?”几位高寿的老人难得见面,话特别多:“去去去,就你那乌鸦嘴,孙子都掉钱洞里切喇?” 没久,还乡人已经挤满了止戈客栈,非得看一眼黄毛怪。不对,应该说,他们非得看一眼那金票。 “窝滴马儿牙!着诊四鸡……惊飘咧!”说话的时候,哑唬子有些口吃:“冷翻剁烧姨……姨子?” “这真是金票,但不能换剁烧姨子,只能换多少银子!”他爹听着,差点没把祖宗气活:“你姨子已经嫁人了,别老惦记着!” 堂下,七嘴八舌的人们早炸开了锅,一连客栈的几个娃娃,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哥,真是千两金票!这……才两天……” “我们输了……”大娃呆呆往榻上一坐,眼看要到手的银子已经不翼而飞。 相比起大惊小怪的还乡人,许惜风却悠哉得多:“这张金票,足以让你们村脱胎换骨!许某可以考虑把它留下,但我需要你们帮个小忙!” “你说什么?”大伙一听,全傻了…… 给读者的话: 对于有心去翻前传,以及支持新作的朋友,鸡翅在这里再次说一声谢谢。最近老是大半夜发章,人气低迷。鸡翅码字特别慢,总喜欢抠字眼什么的。写得不好的地方,希望各位朋友们多体谅。近期发章的时间或有调整,维持每日一更,偶有加更。广而告之,祝朋友们顺心如意。 ------------ 第125章、美腻颜神 “号外!号外!雅妆盛典,就要在原池开幕喇!”没两天,原池的大街小巷已经洋溢着浓浓的商机。 迎着孩子们的吆喝,本应安坐轿子里的徐娘何夫人就有些好奇:“小翠,外头咋呼什么呀?” 小丫头递来一张广而告纸:“夫人,据说是您小贱弟捣腾的美颜神膏,就连那月城美人楚甜甜都在用!” “你说什么?”听着一愣,何夫人细细又问:“具体什么情况?” “盛典就在明日,一连三天,每天仅售四百份!”丫头刚说完,徐娘眼珠子一转:“美颜神膏?” “小翠,你赶紧找人预订!哦不,找那小贱弟,让他给自家姐姐留着点!万不能被隔壁刘夫人她们占了先机!”说罢轿帘一掩,这位徐娘已经在幻想早年那个肤如凝脂的自己。 隔壁喜福多布艺,掌柜媳妇多,不容易,小媳妇们也在嚷嚷不停:“老爷,我要……” “才开门呐,宝贝儿……晚点再给你们……”老掌柜一听,眼睛直冒青光,揽着媳妇们小腰就晃:“大街这人多,咱们在店里亲昵,被客人瞧见多不好意思啊?” “谁要和你亲昵?我们要的是¬¬¬——美颜神!”老掌柜接过告纸当下大惊:“十两白银?” “怎么?你肉疼啊?就知道,在老爷心里,姐妹们连十两白银都不如……”还说着话,媳妇们已喃喃哭了起来。 老掌柜被闹得不行,手一甩,道:“行行行,买买买!” “真哒?老爷真乖!”小媳妇们听着眼前一亮,往老爷脸蛋儿上拍了拍,这才花枝招展地走开:“美颜神带回家,姐们有犒赏!” “唉?点妆的,你怎么在这?”原先那块风水宝地的一角,排队的人已备上马车早候着了:“你淑芳的都来了,我能不来嘛?” “看?月城美人在那边!”人群中一位脂粉客无意抬头,简直惊呆了:“卧槽,用了美颜神,果然不一样!” “你们说,这美颜神到底是什么玩意呀?”迎着路人的问话,旁人耸耸肩道:“鬼知道咧!不过听说盛典那天,刺史大人都去撑腰,想必是好东西!” “准备得怎么样?”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那宝地中间的暗棚里,许惜风为花玉香呼哧呼哧摇着扇子,村里的哥们则捣腾着稀泥。 事关孩子们未来,孟长青忙得还挺起劲,踏着大汗细汗喜眉就报:“回公子,一切顺利!” “先生,喝点水吧……”接过桃梦贤递来的一碗清水,孟长青呼噜一口闷下去,真是甘甜:“多谢桃姑娘,好久没这么畅快喇!” “唉?你们怎么知道这东西能美颜?”迎着花玉香的问话,大伙咯咯就笑,许惜风乐罢抬手一指:“医书上写的!中川最不缺的是什么?是米,是田,还有田里的泥巴!精工的塘泥不但天然,还可以补水润养,这个大发现多亏了梦贤妹妹!” “嘿嘿……”牵强笑了笑,花玉香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唉!”许惜风知道翻书是丫头弱项,借故蹭了蹭她的肩膀,丫头却爱理不理:“怎么?想打架呀?” “忙完这些事,我教你识字吧?”许惜风认真说着,花玉香头一甩,口不对心道:“不识字又怎么了?本姑娘才不要你教!” “我这辈子还没教过字,你就给我个机会吧!”许惜风知道丫头放不下架子,屈尊求了几句。 “你最好挑老娘心情好的时候教,不然本姑娘定让你伤到骨子里!”花玉香大拳头在主人面前舞了舞,小手忽然被抓着了:“来,你把爪子松开!” “干嘛?”主人当着大伙的面这奇怪的举动,让花玉香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许惜风却很悠哉,待将丫头的爪子一点一点抚平,捧起那手背装模作样又看了看:“不握拳的时候,这爪子还挺好看的!” 这忽如其来的一语,说得花玉香脸面红透,小手一缩,道:“谁让你看了?无聊!” 看着主仆俩打情骂俏的样子,桃梦贤不禁觉得心里有些酸。眨眼的功夫,她又向过来帮忙的还乡人递了一碗水…… 第二天,意料中的事情发生了:“我出二十两!”“我出三十!”“我出四十,先给我……” “这都在干嘛?”看着眼前群情汹涌的样,何大富惊呆了,许惜风却只憨厚一笑:“凤香楼动土前,先聚聚人气,旺他娘个昏天黑地的!” “哈哈!小贱弟呀,你真是一表银才!”何大富正在笑,许惜风抬头一喜,道:“富哥,给你介绍个朋友!” “哟!这不是万老?您怎么来喇?”见了通银的人,何大富简直喜出望外,立即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 不料万老对这位贱弟却非常恭敬:“公子,老万来迟,请莫要见怪!”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以后多聊聊!”一言一行之间,许惜风很快成了众人的焦点……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三天过后,两千金转眼翻了一翻。归还通银一千,筹建凤香楼的两千闲资也备齐了。将两千金交由万老代为打点后,众人带着一千救命钱,大胜而归。 得孟长青和楚甜甜相助,许惜风可谓如虎添翼,中川购地的事也没磨蹭。有趣的是,地主为了和他攀交情,竟还折了半价。于是,这剩下的五百金,辗转竟成了还乡改头换面的本钱。 数日后,许惜风一干人准备离开还乡的那天清晨。村里人早早已在村头跪了一片,个个哭哭啼啼,家家愁眉苦脸,像屋里死了猫似的,并且不是死了一只,是死了一窝那种。 “大娃,你们起来吧!孟先生最挂心的就是你!有了自己的地,你们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知道吗?”晨光撒在肩头,再配上一头乱发,黄毛怪显得洋气十足。 “大娃明白!”常说父凭子贵,主子牛得不行的时候,丫头也很显贵气,孩子刚擦了眼泪,一位小女孩突然从人群中蹬蹬奔出,霎时飞扑到花玉香的怀里。 “想学武功?别像姐姐这样,整天打打杀杀!”花玉香见孩子们热情,自然欣慰,只惜适逢离别时分,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女孩却很激动:“六娃长大以后,要像美颜神姐姐一样光明磊落,还要学姐姐走起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三娃长大以后,也要向许大恩人一样,娶个美颜神姐姐这样俊的媳妇!”一孩子没说完,另一孩子又来起哄了。 “你们可别被带坏了,他是瞎子!”花玉香被这么一整,真有些难为情,那美颜泥巴明明是楚甜甜代言的,和花玉香八竿子搭不上边,于是她当即将许惜风一通数落,以转移大伙的视线。 不料这黄毛怪胆大包天,竟将她蛮腰一揽:“不怕,我使坏的时候,他们都看不见!别理他们,咱们找个时间,悄悄地坏!” “不要脸的,你已经坏到骨子里了!”花玉香躲了他一脚,愤愤上了轿车。 “哥哥,快追呀!”迎着孩子们的话,许惜风一个转身,三两步轿帘一揭,纵身就跃进了轿子里:“嗷!你干嘛?混蛋你,放开我!” 迎着轿里的嬉闹声,桃梦贤摇头直叹:“人和人,真不能比……” 俩女还没缓过神,一声惨叫中,许惜风被踹下了驴车…… “看来得等他们打完这一架,咱们才能动身了!”顾笑言捂脸叹罢,抬头一看,这一天的的朝阳艳极,真的很美:“距离复仇的日子又近了,真让人期待啊!” ------------ 第126章、鬼童南行 许惜风离开中川的这天,龙都的瑞和殿生了件怪事。大早,诚惶诚恐的医官、医女,已经在太医院扎堆跪成一片。 主管太医院的御医上官庆,是位精瘦的白眉老人。面对下属的疏漏,他显然很不满意。 拽着手里的只字留言,上官庆早已一脸阴沉:“那小子离城几天了?” “回上官大人,他没来举司约莫二十天了……”首当其冲的提举有口难言。 将留字搁在桌上,上官庆细语慢言,却不怒而威:“你们提举司怎么搞的?” “大人请息怒!呱呱他说,下官若是漏了嘴,就毒死我!完了再撒化骨粉,让下官尸骨无存!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也是迫于无奈啊……”提举为难道。 “够了,你们都退下吧!”上官庆刚摆手,就听大长今道:“上官大人,太后和诺王都还等着呢!” “你们闯出来的祸,自己收拾!”顿了顿,上官庆晦气又提点了两句:“就说呱呱回乡探亲,让慈宁宫和诺王府找别人下棋吧!” “明白!”众人离去后,太医院的廊道上,生了些私语声:“区区一位不入流的医子,怎么闹出这么大个动静?他,竟能同时惊动慈宁宫和诺王府?” “这,咱们真没法比!别看呱呱才束发之年,听说他下棋从未输过呢!”丹医女一板一眼刚说完,青医女又问:“呱呱他留了个南字是什么意思?” “想必,他是南下了吧!前阵子,听说南国生了不少事。估计有亲戚在那边,他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喽!”顿了顿,丹医女突然打趣道:“这么上心,妹妹看上他了?” “姐姐别逗我,妹妹就是有心,自问也没那本事……”叹罢话锋一转,青医女神秘兮兮道:“那天,我见大长今姐姐从他屋里出来的时候,腿还瘸着的……” “你别胡说,坏了呱呱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听着心中咯噔一跳,丹医女绷红着脸说完,又补了两句:“大长今姐姐能做到的,我可不比她差!” “丹医姐姐,你好污啊!”青医女咯咯笑着,没一会儿,俩位怀春的女孩已经在廊道上闹成一团:“谁污了?是谁先污起的?” 太医院还在为一位寻常医子善后的时候,慈宁宫和诺王府的气氛也很诡异。 身兼太后和密教教主双重身份黄玲韵,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在龙国,要说她是女中豪杰,一点也不过份。 许广帝驾崩之初,全凭黄玲韵和军机大臣黄歇,朝中局势才得以回稳。不仅强势亲王许依诺,甚至连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医院,在她的光环下,也显得相对安分。 孝子许立云,对生母敬重有加。接太后传召,这位龙国新帝刚下早朝,就往慈宁宫赶。进门一看,见下人早已屏退,只皇后辛彩妮悠悠为太后捏着肩,他就感觉不对劲。 “你们都下去!”待慈宁宫的大门合上,许立云几步上前,忙问:“母后,急急召见,是不是生了什么事?” “鬼童失联,是哀家疏忽!”黄玲韵的语调非常沉郁。 听着一愣,许立云不禁也有些焦虑:“彩妍有什么消息回来没?” “她就没识几个字,能弄回来什么消息?”为妹妹叹了一声,辛彩妮回神才道:“传闻钰部和南堂早些时候在曾府打了一架,彩妍她受了点小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心中咯噔一跳,许立云觉得真是难以置信:“南堂反了?” “不仅是南堂,虹帝近期也不对劲,龙都米金最近长了点!”母后突然奇来的一席话,说得许立云直发蒙:“母后的意思是,不仅南堂反了我们,虹帝也反了诺王?南国的水怎么这么混?”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十弟呀?过个境,把人家南国闹得鸡飞狗跳,他回朝以后要是生个什么事,我们也会很被动!”邻国政局突变,眼下皇儿又未成气候,黄玲韵真不省心。 有感母后对十弟猜忌,许立云忙打保票:“母后,十弟打小不好功名,还把‘生为花仙、死为花仙’常挂嘴边!只要我们找到并盯着花仙转世,十弟他绝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的!在朝,诺王日渐强势。多十弟一份力,怎么也比眼睁睁看着诺王把持朝政的好啊!” 黄玲韵对新帝的稚嫩显然不太满意,抿茶缓了缓心神:“南国的事,哀家可管不着!鬼童坐不住了,你十弟能不能平安回朝还说不准!” 事关皇弟生死,许立云自然忧心,踏前一步又问:“鬼童只是一位不入流的医子,纵使棋技出神,母后为何如此介怀?” “那鬼童若只是一位寻常医子,倒让人省心!”黄玲韵这一声短叹,闹得许立云心里极慌:“母后言下之意,那鬼童还有别的身份?” “太医院的事,你们还管不了,就别瞎操心了!当下,盯着诺王府的动静才是首务!只要哀家一天没死,诺王翻不了天!”黄玲韵话音刚落,许立云忙道:“母后万福,自然寿与天齐!皇儿只担心诺王情急之下,会做出糊涂事!” 见新帝再三追问,黄玲韵也担心自己言多必失,只得草草把他打发:“云儿尽管放心,天皇头上总还有个天!” “多谢母后教诲!”每次提到太医院,许立云总觉母后忌讳甚深,为免惹来不满,他唯有点到即止。 他这新帝虚得很,和南国的张元虹,真是半斤八两。止了问,许立云真心期盼,皇弟许惜风能早日回朝。 和慈宁宫一样,诺王府里的人也没闲着。这时候,府内一个昏暗的房间,正飘着袅袅的檀烟。 一位被影子盖住半身的老人,在棋盘上刚下了一手:“殿下,你又输了!” “本王很好奇,先生棋技已然出神入化,为何仍对鬼童敬而远之?”朝堂强势的许依诺,在这屋里倒显得非常安分,确切地来说,他的言行之间,甚至现出几分敬重。 老人嘴角一扬,拂袖点了两句:“殿下谬赞喇,老夫和鬼童要是真来一局,差距不会大于四子。但若仅为一盘棋的输赢,在龙都冒了尖,咱们这些年的部署可就白费了!” “先生所言甚是!”朗声笑罢,许依诺慎言道:“有闻鬼童突然南行,不知动机为何?” “鬼童太聪明喇!他私下南行,不过是为了寻找对手而已!”迎着老人的话,许依诺眉心不由一紧:“先生的意思,是鬼童觉得,挑战十弟比挑战先生更有趣?” 给读者的话: 反面教材一例,小反派抢风头了,鸡翅已被墙壁。 ------------ 第127章、牛犊炸天 “非也非也!狐狸都喜韬光养晦,牛犊方才显了锋芒!”顿了顿,老人又道:“相比月城,龙都的水更深。谁若马虎大意,先机也就丢了!” 听了老人的话,许依诺就好奇:“鬼童与十弟较劲,先生更看好哪一边?” “惜风殿下虽生来聪颖,但面对鬼童的突然南行,想必会乱一阵子。胜败一线之间,很难说啊!”老人总喜欢卖关子,言罢他才悠悠道:“但若惜风殿下真能平安回朝,他必不是省油的灯!” “先生尽管放心,十弟就是有本事回来,本王也不会让他在龙都待太久!先帝膝下十子,仅七位能尽孝,未免太可惜了!”许依诺这番话,让老人很满意:“殿下,要否再来一盘?” “本王正有此意!”笑罢,许依诺又命人焚了一支檀香…… 龙都的风波刚平息,暗潮腾涌的川北,也迎来了众人嘴里说的这位极不寻常的男孩。 作为五百年前南康复国的起兵地,位于伴月七城之末的川北,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直到今天,不少大儒仍坚定地认为,只要守住川北,一统南国便指日可待。 在月城,曾家、祝家无人不晓,但在川北,城人只知沈家。张系之所以能推翻夏朝正统,当时把持兵部的沈氏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多年以来,拥兵自重的沈氏虽为历代帝君猜忌,但能在这块世泽封地当土皇帝,也不失为一件让世人津津乐道的美事。 沈氏当代家主沈力行,就是个在川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如果不是相中了楚甜甜,他绝不会心甘情愿认个娘娘腔当干爹。 月城人常笑话沈力行攀附权贵,川北人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曾家和才是真正攀附权贵的人。 这里面谁是谁非不好说,但正处落难之时的曾家和,确实为他早年的盘算获益良多。 川北的八仙斋,就是沈力行孝敬他干爹的一块风水宝地。门头的三字牌匾,刚换上去没久。 在此之前,这叫南国一堂。顾名思义,这是密教南堂的据点。它,既是曾家和的老巢,也是他现在的避风港。 曾家和身在川北,虹帝自然动不了他半根汗毛。但这几天,落难太公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原因在于许惜风挟持的人质楚甜甜,日前不但在原池街上大摇大摆地晃悠,还莫名其妙代言了一款前所未闻的稀泥——美颜神。干女儿这掉价之举,实在让曾家和觉得脸面无存。 入夜正是嬉乐之机,难得糊涂的曾家和已早早躺在弥勒榻上尽享温柔。堂下的歌舞声中,两侧醉意横生的众仙东倒西歪。不食人间烟火的离仙南宫喜,则百般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酒器。 曾家和刚于别仙崔艳红的膝间吃了几颗葡萄,就见生仙沈长安,领着个男孩大步进了屋。 身为八仙之首的沈长安,虽不像爱徒南宫喜那样孤僻,但也不是很爱凑热闹的人。再加上密教南堂鲜有客来,屋里人不禁对男孩报几分好奇。 大伙放眼一愣,就觉这脸面清秀、耳高于眉、额前宽耸的小客人不仅傲气十足,那黑白分明的双眼更是灵气逼人。 前人的这些微征,和天赋异品的神童南宫喜颇为相似。众人见着,即各有所思。屋里一时静极,这沉闷的气氛,就连曾家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借故理了理衣领,又抖了抖袖角,这位过气太公才正儿八经坐起身来。 待主子正了衣冠,早已站稳脚跟的沈长安方开口道:“太公,这位是在下的师侄,鬼童呱呱!其闻南国多变,特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鬼童?”众人对这号天外来客显然陌生,只知他进屋至今,见人不拜,甚至连曾家和也不放在眼里,表现甚是骄横。 沈长安言后,屋内仍是鸦雀无声。有如冷水泼面,曾家和好不畅快,待深吸一口气,才将兰花指抬起:“小子,你擅哪一门?” “比啥都行!只要八仙斋有人能胜,呱呱愿为牛马!”鬼童皎洁笑了笑,比健硕大汉还要硬气。 曾家和一听,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禁笑道:“沈老,你施毒的本事竟比不过一位寻常童子?” “不瞒太公,在下确实比不过……”老脸一热,沈长安无奈应了声。 见师傅示弱,南宫喜眉心一紧,即从众而出:“既是同门同辈,咱们过两招,怎样?” “离仙,退下!论武技,你不是他对手!”听着一愣,沈长安大惊,长袖一甩,忙将爱徒喝退。 沈长安对八仙的能耐,可谓了如指掌。他这么一说,众人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 唯独死仙欧阳俊,自持面如冠玉,轻蔑瞟了客人一眼:“贤弟,和你欧阳哥哥比比姿容,可好?” “易容术这点小把戏,呱呱孩提时已手到拿来!如图便捷,将欧阳哥哥变丑,弹指之间就可以!”面对挑衅,鬼童一点也不示弱。 被唬了几句,欧阳俊当即哑言失色,待惊汗沿额而下,这位花样美男只得尴尬笑了笑:“还是择日再分高下吧……” 见属下个个被压得灰头土脸,曾家和不禁摇头直叹,虽心有不甘,无奈事实已摆在眼前。 眼下,退守川北的曾系,保有余力且有人质在手。曾家和、沈长安又是城主的长辈,川北已然铁板一块。曾系只需控制楚甜甜,反攻月城指日可待。但面对庶子的悠哉,曾家和总觉如芒在背。 纵使耍枪弄权有一手,谋略之事着实不是八仙斋的强项。面面俱到的鬼童,正弥补了这一缺漏。曾家和对此,是喜闻乐见的。 只惜,这位太公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适应鬼童的做派,更不愿承认当下的无力,当即质问了几句:“鬼童,依你所见,我川北反攻月城,胜算有几分呐?” “庶子一日未除,谈何反攻?”鬼童这话一出,曾家和的老脸瞬间黑完:“这……” 待一笑而过,鬼童忽然义正言辞起来:“夏氏遗孀仍在敌手;沈氏偷安又无反意;沾亲城主还不牢靠;才艺谋略更不如人。放眼南国,只有我呱呱,能做到力挽狂澜、克敌制胜!有闻太公庸智,知人善用当不难!” 面对口若悬河的鬼才,曾家和不能不服,但仍不是很放心:“应敌之事若由你全权操办,可有把握?” “成败一线之间,六分胜算,已然足够!剩下四分,当为不能轻敌!呱呱所言,如虚半分,自当人头奉上!”鬼童皎洁笑了笑。 有感鬼童虽自负,但并不莽撞,曾家和大腿一拍道:“好!从今天起,八仙斋的人任你差遣,包括本太公!” ------------ 第128章、双凤余荫 如虎添翼的曾家和正暗自得意,刚在原池客栈落脚的许惜风,也因察觉到自身变化,而喜出望外。 虽已转世,为妖多年的他,对妖族的本能并不陌生。妖容易招惹是非,主要在于族群异于常人的体质。 许惜风还是狐妖的时候,虽能耐平平,好逮有一两分小本事。比方说,他可以变只野猪,吓唬独行的剑客。 凡胎重生,他固然可以和转世花仙再续前缘,但为此妖力尽失,终归遗憾。 晃眼二十年,游历在市井中的他,依然默默无闻,没想到仅助还乡摆脱困境,善根一扎,那沉寂已久的凡躯居然生了躁动。 翻掌来看,身上那层薄透妖气,和他的黄毛一个调。那是妖力觉醒的迹象。 铜镜前一照,脖子上还有个凡眼看不见的的吻痕。妖气就是从这溢出来的,还能收放自如。 天书曾有记载,这扇通往存储元力的异界的大门,又称魂印。这道龟裂的封印,如果完全崩塌,他成为妖王指日可待。 许惜风甚至能察觉到桃梦贤身上所散发的灵气。那淡淡的紫华,让他感觉非常亲切,就像天凤同行。 他接近她时,两气相吸,缠绕难舍,外连身意,内触于心,不免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加剧。 虽有天心诀加持,他也免不了心生悸动,不禁暗骂,那桃梦贤真是个六道之外的异类。 他回神想过,她会不会只是个幻象,就像集结妖力,凭空变的白猪。但一琢磨,许惜风就觉不妥。桃梦贤似乎并不是单纯集结的灵气,她身上定还有什么秘密。 尽管不知道无量劫前,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直觉已告诉他,只要随从命运的脚步,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当他细细品味,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虽不及当年的花仙,相对于羸弱的狐妖,现在的妖力已经是个质的飞跃。 不但这样,在妖力的驱使下,内力也有了极大的提高。把玩着手里的空药瓶,许惜风不禁暗叹,千斤丸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现稍行运气,即感丹田充盈,真气不绝;气行一个小周天,更感神清气爽,舒活得不行;他还抬手试了半招,有如行云流水,仿佛添了好几年修为。 妖力加上武功,倘若灵活运用,纵使身陷敌阵,被千人围困,他应付起来似乎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了。 再行沉思,他虽身怀秘籍,但转世花仙终归是块短板。月城一役,同是凡胎的小丫头甚至走不过离岛八仙一招。 转世前,花仙好歹算是妖族当代的佼佼者。为啥他的妖力觉醒了,她的却没有?许惜风真想不通。 和曾系正面冲突时怎么办?以许惜风现在的修为,教丫头两招可谓轻而易举。只惜大战在即,他们已经没时间了。 许惜风正挠着黄毛乱发,恰巧花玉香梳洗完回屋。看着丫头手上的海纹剑,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唉哟……”见黄毛怪无病乱呻,花玉香沉声就哼:“怎么?你便秘哦!” 被说得一愣,许惜风回神往桌上一伏,忙道:“突然好饿……唉哟……这位神仙姐姐,能不能弄点吃的来……填我猪肠……” “就一次啊,下不为例!这些粗活,平常都是你去的!”埋汰了几句,花玉香刚要往外走,许惜风即生龙活虎一跃而起:“你把剑搁这,我替你擦擦,就当酬劳好了!” “可是,这剑我刚擦过了耶!”花玉香正觉莫名其妙,许惜风三两步上来将佩剑一抢,忙将丫头往外推:“再擦几遍不打紧!对了,吃的慢慢挑,要最新鲜的!” 吼罢把门关紧,许惜风屁颠屁颠背过身,嗑破指头往剑就抹。屋内乱气荡了会儿,原力已溶于血,并深注剑中。 “唉?你干嘛?”开门一惊,花玉香搁下盘子,几步上来拽着黄毛怪的手就肉疼。 “我刚依古书记载,向这宝剑施了咒,还许了愿。危难时只要紧握剑柄,喊句唉(呀)玛(呀),它就能飞!”撒谎不眨眼的许惜风指着这烂铁,正是得意,花玉香已被这些胡话气得火冒三丈:“哎你妹呀!” “唉?没喊咒语呢,这剑怎么老追着我呀?”心感不妙,许惜风拔腿就跑。 他的身后,则是丫头的穷追猛打:“看你还敢不敢撒谎?” 黄毛怪奔得正屁滚尿流,云颠上的天凤已收敛了心神。他的妖力终于觉醒了,这让她感到非常欣慰。往事如目,真让她好生盼待…… “忘情汤喝完了,我得走了!”那年,立在轮回道前,这位已故妖王喝下了他生前为她所流的泪。 那时,她情不自禁,扑前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的魂身上,自此添了道淡淡的紫华。 她的男人强忍着疼痛,撕开眼睛问了句:“唉?这是什么?” “这是礼物!它会一直在你身边,代我看着你!”她含泪说了这些话。 为了让她安心,男人柔颜笑了笑:“傻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屁事,你就别上心了!纵使我黄子贤妖力全失,大不了在这轮回道上多跑几趟。有朝一日,我一定可以像弥勒那样,超脱生死的束缚,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时,云恰巧遮住了月,让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沉郁:“你和弥勒兼具人神魔三界血脉,而我只是凡胎。纵使我借助魔具成了妖界至尊,生老病死在劫难逃。哪怕能常年待在极乐,我的魂身还是会腐化,直至湮灭。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去这一趟!” “别太惦着我,我只是个努力待在你身边的无赖而已!”半低着头,男人假装潇洒,牵强说完了最后的这番话。 纵身往那轮回道上一跃,他再也没有回头;她的眼泪,则化成了星光…… “夜了,回去歇吧……”耳边弥勒的一席话,打断了天凤的思绪。泪光一拭,她的圣体已消失在星空之中。 往下界回窥一眼,喜忧参半的弥勒却喃喃道了这样一番话:“哦?被命运选中的这个男人,妖力觉醒了?你们,竟然在他身上留下了蜜钥?伴月啊,为什么你俩待他这么好?因为他痴情?还是报复我待你们不够专注?我也为你们放弃成魔了不是?唉,女人呐,真让人搞不懂……” ------------ 第129章、狐蝎斗法 原池到川北,只需七日里程。在原池客栈待了两天,男女主终于踏上这段极不寻常的路。 他们的座驾,这回改用了正儿八经的马车,不是很破的那种。大瞎京文阳仍坐车头,边上却雇了车夫。 果然,马车上路没久,就入了曾系的法眼。迎轿的一男一女是死仙欧阳俊,和别仙崔艳红:“殿下别来无恙!” “哟,俩位神仙接风来了,失敬失敬!”为此,许惜风领着花玉香,特地出轿寒暄了两句。 “和传闻中的一样,狗主子和野丫头都长得不咋滴……”欧阳俊悄悄话说得很没水平,竟被主仆俩听去了:“唉,一人一个!” 丫头久没闹事,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不许跟我抢,男的归我!” “麻烦俩位老远跑一趟,真是折煞许某了!”借这机会,许惜风几步上去拽住崔艳红的手,霎时已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啊!”不光在她那吹弹得破的娇嫩处好好蹭了一把,许惜风还调戏了人家两句:“小圆肉不错,挺水嫩的!” 花玉香嘴巴倒干净,就是手有些痒:“混哪的?” “在下离岛八仙,欧……”欧阳俊见小丫头媚眼直甩,洋洋自得即报家门,没想到话才说一半就被打住了:“停停停,一杀猪的还报什么名号?” “啪!”听着一愣,欧阳俊还没缓过神来,面如冠玉的脸上已被打了只苍蝇:“这脸不行,还招蚊子!” 崔艳红是没太在意,欧阳俊早已气得冒烟:“你!” “唉?”要不是女人碍脚,这位品行高尚的大众情人早撒野了。 念在尤物相劝,愤愤把手一甩,欧阳俊的脸已黑成糊。 好好爽了一把,坏事做尽的主仆俩这才意犹未尽地上了轿…… 复行没久,马车却被生仙沈长安截住了。 “沈老,怎么了?”见计划有变,陪行这俩汗流浃背的假神仙忙上前询问。 沈长安对疏忽大意的部下却不理不睬:“哼!” 他径直走到轿前,把那帘幕一揭。空荡荡的马车里除了一头被五花大绑的母猪,啥都没有。 “混帐!”长袖一甩,沈长安回身就问:“人呢?” 咽了口唾沫,欧阳俊几步上前一把掐住车夫的脖子:“问你呐!人呢?” “小……小人只……是个驱车的……”车夫还颤颤说着话,欧阳俊抬手就要泄愤,不料崔艳红又一次制住了他:“唉?算了吧!” “滚蛋!”迎着沈长安的宽恕声,车夫颤颤谢罢,跌跌撞撞就逃:“谢……各位大侠不杀之恩……” 却是没遛几步,一股劲风从后透心而入,车夫往地一扑,瞪着眼睛断了气。 “这……”欧阳俊和崔艳红见着一愣,不料沈长安把掌一收,只道:“鬼童交代,助庶子者死!” “属下明白!”抬头那会儿,欧阳俊的目光,果断朝母猪投了去。没久,他真成了杀猪人。 提前开遛的许惜风一行人再次路过时,马车近处已是血迹斑斑。车前倒地那马,嘴里吐着白沫;就连车上那母猪,也翻了白眼。 见上轿查验的京文阳直摇头,躲在箱子里的许惜风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察觉?那娘娘腔变聪明了呀!” “公子,咱们遇上高手了!”另一箱子里的孟长青刚发过话,许惜风即谨慎道:“都小心一点,咱们继续上路!” “是!”押镖的众人沉沉应了声,握着马刀的手又紧了两分。 应话这十余人,隶属希通银号旗下南通镖局的原池分局,是风系的自有武装。它的源头,甚至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的振威镖局。 平乐一战,振威五虎死于非命。幸紫凤立国后,天凤和武圣对镖局还算照顾。由西子书院的同窗后辈,接着捣腾。直到许惜风归隐平城,才把镖局和银号系在了一起。 南镖早上了的历史舞台,创始人枪神王振卿却是万万没想到,他这行当,竟是在许惜风这只老狐狸手上,才被真正发扬光大。 按鬼童的原计划,将庶子一伙连根拔起,楚甜甜自然无处可逃。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却吃了憋,这又是咋回事呢? 话说昨夜,风系一伙正聚在客栈商讨对策。他们本想应娘娘腔的话,大摇大摆走进城,再行某事。 不料花玉香多嘴噌了一句:“吃过亏谁还这么傻,被你再烧一次狗窝啊?” “还真被那乌鸦嘴说中了!”摇头叹罢,许惜风悄悄合上了箱子的盖…… 大伙还在官道不紧不慢赶着路,不远处一座山头上,曾家和仍踮着脚四处眺望:“他们在哪?” “看,在那!”将望远镜一递,鬼童抬头即指明了方向。 “这是什么?”曾家和接手稍愣,一时还真不懂怎么用,鬼童只得面无表情道:“太城的玩意,名窥喜神器!” 众人听罢,捂嘴就笑。直到曾家和回眸瞪了一眼,那嘲笑声方才止住。 把玩了好一会儿,很不容易得了要领,曾家和却是举目一惊:“南镖的车?” “怎么?你怕喇!”鬼童的声音依然清冷。 “依童子高见,如何是好呀?”曾家和有些不太高兴,鬼童却不把他当回事,眼睛一眯,这才喃喃自语道:“卸下川北的军服,着人先探一探!要是城主追究起来,赔通银点银子!” “好小子,你还挺阴的!”笑了笑,曾家和兰花指一抬:“来人,去准备!” 晌午没到,该来的已经来了。兵贵神速,十余头戴斗笠,江湖打扮的人已堵住了前方的官道。 京文阳当仁不让,踏前一步张口就喝:“哪路的?” “送你们上路的!”话音刚落,背藏马刀一亮,来人已向镖队杀去。 “就你们这点人,还想闹事?兄弟们,上!”镖师指挥权在手的京文阳,好不容易当了个小头目,当然得显摆显摆,喝罢已一马当先,与来人缠斗。 兵刃交碰之中,两路人马正是难分难解,树丛里忽然又窜出一伙人。身未至,血滴子已向囤宝箱的木车呼呼压来。 本是游刃有余的京文阳回眸一惊,正琢磨着该怎么好,人群里忽然蹿出个诡异脚步。心窝中拳后,大瞎咬牙回了一脚。 俩人再次抬头时,已分立两侧。待前人斗笠摘下,京文阳才看清这没皮没脸的,原来是死仙欧阳俊。 顾笑言却没他们悠哉,旋身一刀炸了头顶这块破铁,才保住箱里的人命。 烟消云三仙见着同一愣,不料这哭丧着脸的顾笑言还会说话:“来呀,相互伤害呀!” ------------ 第130章、虎狼争锋 待众仙群涌而至,场面混乱至极。前方的京文阳和欧阳俊斗得最凶。转眼对了十余招,俩仍未分胜负。幸来这大瞎使的是剑,擅醉拳的死仙却是两手空空。一比气势,已见高下。 彼时许惜风曾大胜三仙,师弟顾笑言也不逊色。恰捡了破刀,他才出手,已经杀得三仙屁滚尿流。 又一刀下来,失足后摔的云仙裤裆开了道缝,还被折了两根手指头。没了血滴子的消仙本就如同废物,挨了一脚后,更是爬都爬不起。烟仙运气也差,才出长拳,胳膊就脱了胶。 病娇男还没尽兴,疏林里又跃出一人。他正欣喜若狂,不料劲风忽然袭来。愣罢,这坏蛋纵身跃起。轰的一响,箱飞车翻。 “哎呦……不是叫你看着车的嘛?”不便显露武功的许惜风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爬起来忙去查看大伙情况。 幸来,花玉香他们只脏了衣服,都没什么大碍。顾笑言落地一抬头,才发现是是个孩子:“你就是南宫喜?” “能遇见我,是你的运气!”离仙南宫喜咯咯笑了笑,那表情和顾笑言竟有几分相似:“笑言运气确实好,看来今天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高手过招,刀剑反而碍事,顾笑言当然知道这破铁挨不了几下,手一松,刀已脱开。话音未落,俩人已在空中缠斗起来。他俩速度快极,轰鸣声中除了影子啥也看不见。 大伙缓了神,衣冠还没整理,藏在另一侧的沈长安已破空飞出。许惜风正暗自叫糟,幸来辛彩妍及时赶到。挨了一掌,这位密教之花当即摔在了许惜风的怀里。 “你们快跑!”将美女往丫头身上一推,许惜风往箱底一摸,连弩抬手就扣扳机:“放箭!” 接过财爷号令,几位腾出手来的镖师包袱一拆,霎时箭雨纷飞。辛彩妍的伤不算重,两下起身又跃了去,花玉香则紧跟其后。双凤合璧,加上乱箭掩护,方才勉强将这位生仙牵制。 在众人掩护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孟长青三人提着连弩,很快已逃到六丈之外。 “楚姑娘在那!”却是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晃过神来的砸碎已经提刀追来。 慌乱中,孟长青向敌方放了两箭,没想到却射偏了:“该死的!” “孟先生,咱们还是快逃吧!”迎着楚甜甜的劝导,孟长青气急把连弩一甩,无奈提着衣角急急逃命。 不料脚下一滑,桃梦贤却摔在了地上:“别管我,你们快走!” “桃姑娘!”孟长青见状大骇,刚要往回赶,却被楚甜甜拉扯住:“孟先生!” 抬头一看,见几位杀气腾腾的大汉举着马刀奔来,孟长青无奈手一甩,唯有以自身为利,引开一些追兵。不料,来人对他这位文弱大叔倒没什么兴趣。 “唉?这姑娘不错啊!没比楚姑娘差几分!”一位大块头很快赶上了她,边上那人也是眼前一亮:“趁乱,先拖到那边!”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没久,桃梦贤已经被这俩人捡尸体似的扔到林子边:“别怕,很快就好了!” 俩人刚生了几声怪笑,轰隆一声,怒雷沉沉落下。这惊魂未定的小丫头才睁眼,跟前俩位健硕大汉已经成了碳。 “怎么回事?”山头上的曾家和刚骇然往前踏了半步,鬼童却露出了皎洁的笑脸:“噢?竟能得到苍天庇佑?这下有趣多了!” 嘭!空中又一声惊响。待接到撤令的来敌一哄而散,众人眼前一片凌乱:三两负伤镖师,几棵燃火枯树,边上余两焦尸,还有那早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桃梦贤…… 云颠之上,天凤却有些惋惜:“只是块泥巴,何必为她伤了人命?” “今日起,天谴加一则,无法无天,减寿五十年!”刚撒手的弥勒扯扯嘴角,缓缓合上了眼:“放心吧,五百年前的事,我不会让它再重演的……” 骚乱看似暂时平息,幸来前不远有个驿站。许惜风一行人落了脚,便行休整。身中怪毒的辛彩妍,也因桃梦贤的水愈之术,得到疏解。负伤的几位镖师,也得到了相应的治疗。 路上又走了两天,镖师们可谓敬职敬业,不但轮番看守,而且一连食物和水,都用银针扎过。 在大伙的小心翼翼下,似乎还生没什么状况。唯独一匹通银的快马,在接到许惜风的密令后,独自去了川北。 第三天,外头依然风平浪静,箱子里也已鼾声四起。但这途中,还是生了意外。午间停歇那一小会儿,花玉香本想爬到草丛那边小解。不料脚下一空,又一次掉进了深坑。 这丫头爬出来的时候,官道两头已经空无一人:“完了,走丢了……” 幸来吃点心的时候,许惜风开了那个大箱子:“人呢?” 闻声大惊,众人齐刷刷跑来看,不约而同又一声惊呼:“完了……” “不碍事,我去找她!”许惜风刚发了话,孟长青就来劝:“公子,请三思……” “还是让文阳去吧!”这时,大瞎也挺身而出。 这悠悠众口,倒是被许惜风一票否决了:“你们先上路,我回头赶过来就行。我鼻子灵,比家犬管用多了!” “孟先生,这交给你!”留了两句话,许惜风一个转身,便往回奔,身后众人也只能一脸发傻。 许惜风走后一个小时,事儿又来了。迎着路边哭声,见只是一老太太搂着位中暑晕歇的老头,大伙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却是医女桃梦贤,闻声拽着裙角就过去了。 “桃姑娘!”孟长青爬出箱子忙抬手喝止,没想到还是不管用:“没关系,梦贤去去就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那病号忽然纵身而起。短刃一亮,霎时已抵住了桃梦贤的咽喉:“都别动!” 原来,俩人分别是消仙和云仙假扮。上回的伤没什么大碍,他们捣鼓两天又浪了。吆喝声下,一连顾笑言都没敢有什么动作。倒是镖师们的连弩,已对准了来敌。 这些事,理所当然是在鬼童设计之下。按他先前的构想,只要和这医女凑在一块,行凶的人自当不会被雷劈。 倒是天上那位文韬武略的魔君夏馨宇,现在叫弥勒,要道高一尺。 “吼!”没一个人反应过来,怪叫声中一只大虎忽地从林立蹿出,生生咬住了消仙的脖子:“啊……啊……” 云仙见着当即大惊,刚转过身,腿已被虎口叼住了:“不!不要……救……救命啊!” 嘶吼声中,俩位不信因果的假神仙已先后遭遇天谴。 “没事了……”见状,楚甜甜忙将桃梦贤扶回人群之中。 大伙都以为事态得到平息的时候,前路徐徐生起了马蹄声。京文阳抬头看时,前方已是黑压压的一片。 依声而判,骑兵和步兵约莫两千人。要说这是山贼,顾笑言打死也不会信。况且,领兵的还是他们熟悉的面孔——曾家和。身侧,则分别是擅长虐杀的离仙南宫喜和擅长击杀的烟仙霍元。 ------------ 第131章、移宫换羽 “干活!”曾家和摆手娇声落,城军即以骑兵为先锋一拥而上。马蹄之下,飞沙很快遮了半边天。 “放箭!”敌我差距显而易见,身为参谋的孟长青也只能硬着头皮指挥:“集中火力,对付骑兵!” 应那吆喝声,南镖众人连弩齐射,冲在最前面的川军随即人仰马翻。 “孟先生,我们怎么办?”乱军之中,楚甜甜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庆幸孟长青还是临危不乱:“我们都别走散,尽量聚在一起!他们有骑兵,散逃必死无疑!” 在箭枝的掩护下,顾笑言和京文阳踏着尘土转眼穿入敌阵。心知军力悬殊,俩人自然不能儿戏,拳脚之间,川军的阵中随即生了些骚乱。 俩人杀得正兴,谁知离、烟二仙忽然从众杀出。沾了血腥的顾笑言目光有些冷,迎着南宫喜的飞爪当即冲了一拳。京文阳也不示弱,强受霍元一技的同时,牵强挥了一剑。 轰的一声!四人目光再次交汇,南宫喜的手竟然有些颤。京文阳吐了口逆血,霍元的脖子上则添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官道上斗得正凶,岔道的另一边,焦头烂额的花玉香仍然有气无力拖动着脚步。 “唉!”迎着耳边熟悉的吆喝声,她抬头一看,就见林道那边许惜风急急奔过来,在树上紧追不舍的,显然是那并不讨她喜欢的黑衣女人。 “你怎么现在才来?”花玉香直起身噌了一句,话没说完,许惜风已经一把拽着她的手:“走,我们快跑!” “来不及了!”辛彩妍一跃而下,挡在俩人身前,主仆俩抬头再看时,敌人已经缓缓从前方的林子里走出来。 这时候,沈长安、欧阳俊和崔艳红三仙跟前,站了个小孩。小孩身上,还缠绕着一股常人看不见的极其浓烈的阴霾之气。 转世前,追着狐妖满山跑的天敌,也叫道人,是两百年前应除魔卫道口号而生的一群人。其中,出锐拔萃者又被称为妖道。 以禁咒窃取七灵之力并纳为己用,是妖道的标志。很不幸,眼前这孩子,显然是妖道的后人。希通银号曾多番秘密调查,皆无功而返,没想到今天却被许惜风遇上了。 “我们分头跑!”眉心紧凑的许惜风低声说了一句,丫头却不依:“为什么?” “你们把人引开,小孩我来对付!”应主子的话,花玉香眼珠子一转,觉得也对,这家伙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对付个小孩应该还可以。 “跑啊!”时不待人,许惜风侧手把俩丫头一推,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蹿。 来人显然经过周密的部署,孩子手一挥,沈长安和欧阳俊已经向丫头们奔了去。 虽然之前的试探,都表明庶子不懂武功,鬼童仍希望可以会一会他。简单布置过后,鬼童一个闪身也没入了林海。 众人之中,崔艳红武功最弱,除了负责诱杀外,更多的时候根本没她什么事。转眼跟前空无一人,为了聊表心意,这位看客也只能朝庶子的方向跟去。 鬼童的速度快极,瞬间已经将身后的崔艳红甩远。庶子逃命的本事,也出乎了鬼童的意料。嘴角一抬,这孩子仿佛在较技场上,找到棋盘里没有的乐趣。 他这跑着跑着,林里忽然蹿出一道黑影,二话没说那黑影还给了他一拳。鬼童当然不弱,冲步即迎了一掌。轰的一声巨响,四下林木倒了一片。 “哦?庶子竟还留有后手?”鬼童抬头笑了笑:“不对,你比他有趣!” “我二逼侠当然比一个草包能干!”黑衣蒙面的许惜风落地一稳,怪里怪气念叨起来:“不过哥哥我有个坏毛病,就是太喜欢风吹哪边倒哪边!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除弱扶强!” “少逞口舌之利,你今天来是找呱呱较量的吧?”冲着鬼童的话,许惜风点头道:“你叫呱呱是吧?输了别哭!” “就怕你输了,没机会哭!”棋逢对手,俩人一轮舌战没分胜负,转眼真动起了手…… “输一盘吃我一脚,是你说的啊!”在地上画了棋盘,俩位奇葩兴致勃勃已经蹲在各自的位置。 “能在呱呱面前张牙舞爪,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待对手搓枝成棋,鬼童捏手一把碎石咯咯落地,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可得想好了,不要后悔活在希地……” “童子竟稍逊一筹?怎么可能?”赶到的时候,见鬼童眉头紧凑,崔艳红当下一愣。 身为局外人的她细一看,黑衣人看似举棋不定,却游刃有余。鬼童虽棋高一着,但不知怎的偏偏落了下风。 这黑衣人施技的角度极妙,晃手又挪了鬼童一个子,还恰巧瞒过了他的金睛火眼。完了事,这家伙还朝崔艳红眨眼睛。纵使再精妙的布局,在关键处被摸两下,鬼童还真是无力回天。 “移宫换羽?”崔艳红当然知道这黑衣人在想什么,却也喜闻乐见。没久,输了棋的鬼童脸唯有沉着脸转过身。 “小子,走好喇!”许惜风一声贼笑,运足了力气往那小屁屁猛然一踹,鬼童一根针似的直飞入林:“哎呀!” “这脚替你踹的,不用谢我!”他还不忘调侃美女。 这话引得崔艳红噗嗤直笑,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许惜风却没闲心待在这,转过身拔腿又跑。只可惜他没蹿几步,一束天雷轰隆而下,险险将他烧成了碳。 “竟能引天雷?能耐不小啊!”许惜风刹脚一转身,见气急的鬼童要来真的了,当下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分身术!” 张口喝罢,影子一晃,许惜风已一分为三。鬼童见着一愣,眼中随即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你竟是妖?呱呱运气太好了!” “小子,别太得意!你不过就是个小妖道而已!要是我花仙姐姐没转世,单手就可以捏死你!”这话听得崔艳红的心咯噔就跳:“尼玛,他们还是不是人?” 没想到她才回过神,俩个家伙又吵起来了:“妖族已灭,哥哥如果要挑事,呱呱奉陪到底!” “竟敢恶人先告状?杀我族人的帐,我二逼侠今天就和你好好算算!”嘴里振振有词,许惜风喝罢一跃而起,三道劲已疾驰而去。 鬼童也不示弱,大手一挥,当空轰然炸裂。硝烟未散,黑衣人拳脚已至。霎时间,林里飞灰四扬;连响中,林木折倒、兔鼠奔逃。 ------------ 第132章、百婴葬月 西面二逼侠大战鬼童;东面病娇男恶斗离仙。林子两边莫名其妙的惊天轰鸣,震得花玉香和辛彩妍俩位美女,心中小鹿直蹦。 可惜,当下根本没她们喘息的机会。经过一轮激战,倒地的辛彩妍强捂着伤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深冷的沈长安缎袍仍无风自起。他身上那腾涌的真气,甚至迫倒了周遭三尺的芳草。 “辛大人,你身中奇毒,又带伤迎战,已经是强弩之末,束手就擒吧!”迎着沈长安的劝导,辛彩妍牵强将身子撑起了些:“彩妍想知道,即使助曾堂主成就了霸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沈长安放声大笑,笑得却是体无完肤:“在炼狱岛行医多年,沈某曾几何时问乡亲们要过好处?” “孩子啊,我的苦衷你是不会懂的!每天都有人在恶疾中痛苦地死去,只有死,才能让他们得到彻底地解脱!天下乱了,才能让更多的人得到安息!”沈长安喃喃说完,辛彩妍即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炼狱岛的每个生命,都应使命而生,由不得你肆意践踏!为了让乡里人摆脱贫困、消灭歧视,我们付出了五百年,死了更不知道多少人!” “彩妍不能因为你寥寥几句话,放弃我的梦想,还有我对娘的承诺!”说着话,辛彩妍握着短刃的手又抬了起来,她的目光里,甚至现出了一种女人本不该有的坚毅。 “放弃吧,孩子!你连真气怎么运转都不懂,就是较量一百遍,也赢不了我!”沈长安正是叹息,耳边忽闻疾风之声,侧身一闪,肩头竟中了一剑。 “御剑术?怎么可能?”沈长安抬头的时候,剑已回落花玉香的手中。 “你竟能胜过死仙?”迎着沈长安的话,花玉香几分尴尬道:“唉,老头!本姑娘事先声明啊,是他自己往剑那扑过来的!” “追了别仙几年没到手,他早该死了!”沈长安摇头叹罢,正要出招,忽闻林中一声暴喝:“玲珑心!” 沈长安反应过来时,一股强横真气已经从后方扑天袭来。心知不妙,沈长安翻手一掌,转身便击。只可惜眼前拳影弥漫,他根本看不清那一招才是绝杀。 嘭嘭嘭一串连响,这位半老大叔已倒在血泊之中:“不可能,鬼童不可能输……” “他不是输,是比你聪明!为了活命,他早带伤逃了!”听了许惜风的话,沈长安心头一气,霎时气血翻腾,待逆血倾吐而出,他的身子抽了抽,头一歪,已经断了气息。 “你是谁?”花玉香这莫名其妙问话,许惜风听着直想笑:“是朋友!” 黑衣上的二逼两字,当然瞒不过辛彩妍。见庶子还活着,她还挺庆幸的:“谢了……” “女人,别把事情都往身上扛。哥哥在这,你们尽管放心!”许惜风刚说完,辛彩妍会意笑了笑,眼前一花,安心倒下了。 “唉?”花玉香虽不是很喜欢她,鉴于同仇敌忾,忙将她的身子托住,这丫头还算没忘本,竟朝许惜风问了一句:“唉,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黄毛乱发,长得很样衰的男人?” “噢……他……躲那边树洞里了!我,待会儿把叫他过来!”许惜风挠挠脑袋,一时竟有几分尴尬。 许惜风三人还在收拾残局的时候,官道上激战也分出了胜负。 “财少威武……”南镖众人虽已伤痕累累,那惊呆的表情仍挂在脸上:“一骑挡二千啊……” 踏过南宫喜的尸体,接着又踏过一些城军的,京文阳的剑和顾笑言的衣衫几乎全染成了红色。 几步走到曾家和跟前,顾笑言咯咯笑了笑:“现在轮到你了!” “不,不可能!我堂堂曾太公,怎么会输给一个无名小辈!”负伤的曾家和颤颤又往后挪了挪,正是不知所措,迎着身后快马声,金斗满几步上来大手就挥:“来人,把这老头绑回去!” “你说什么?”曾家和刚回神,已被七手八脚制住:“姓金的,信不信本太公撤你的职,然后把你拖去喂鱼?” “老不死,大难临头你就别嚷嚷!八仙斋结党营私、祸城殃民,已经被城主立令查封了!你,等着回去受刑吧!”难得机会,金斗满好生得意,又冲曾家和吼了几句。 “不可能,城主是本太公义子!你们都看见了,那姓楚的,她是我干女儿!把她绑回去,城主就可以完婚了!”曾家和才嚷嚷完,金斗满却不待见:“城主爱谁娶谁,关你老头什么事?” “混帐!”曾家和喃喃又道:“姓金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噢,你既然问起来,本将军也不妨直说!惜风殿下身为希通银号的贵客,城主都没敢惹,你是老糊涂了!”说罢,金斗满大手一挥:“把人带走!” “我不服!你们这些黄毛小子欺负人!鬼童!你在哪?祸是你惹出来的!你个混蛋!”嚷嚷声中,曾家和已经被五花大绑拖走。 忙活完手头的事,金斗满刚转过身,许惜风三人已经从林子里穿出来了。见了金主,金斗满自然心情愉悦,几步上去就搭讪。 “小弟来迟,让殿下你受惊喇!”冲着金斗满的嬉皮笑脸,许惜风将辛彩妍扶到桃梦贤身侧躺下,回身才道:“金将军太客气了!” “城主备了宴,丁、伍两位兄弟也都在城里等着了,还请殿下赏脸!”说话的时候,金斗满的腰杆仿佛鞠得更低。 许惜风自然春风满面:“这到川北还需三两天吧,劳烦将军带个话,进城后许某定亲自拜会城主!” 三天后,许惜风众人已经身在川北。提心悬胆过了好些天,大伙可算稍舒了一口气。 宴后,楚甜甜和城主沈力行在厢房里见了个面:“沈大哥,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妹妹已经自由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沈力行说这番话,显然有些唯心,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断。 “多谢大哥成全……”楚甜甜应声往地一跪,霎时已经有些动容,沈力行却几分洒脱,大手一摆道:“别婆婆妈妈的,曾家和过几天就会被处死,完了你在谢吧!” 俩人正说着话,金斗满惶惶进屋,单膝一跪,忙道:“城主,不好喇!卫城将军朱梁他……他突然叛变了!” “你说什么?”沈力行听着一愣。 “随行的几位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被妖怪附身似的,也说要推举曾家和为新任城主!城军已经突破了地牢,那曾家和也被劫走了!”听着属下的荒诞之言,沈力行心中又是一跳:“哦?有这种事?” “东城的叛军,强掳了城里百名幼婴,准备放血!说世道不公,要……葬月!城民惶恐,皆往西城奔逃。城中已经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这信誓旦旦的话,听得沈力行眼皮直跳:“走,我们去看看!” ------------ 第133章、殊死一战 沈力行领着众人登高远眺的时候,城卫和叛军杀得正兴。中城大街小巷黑压压十余万颗脑袋都是兵,和那小蚂蚁似的。 更让众人担心的,却是头上遮天避日的乌云。四下阴沉沉的,简直就像人间炼狱。 城池四周,则黑雷频频。仿佛被施了禁咒,与世隔绝的川北一时之间已经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煞是孤立无援。 最惹眼的,是阵前马背上见人就砍的曾家和,以及川北叛将朱粱。一身素衣的鬼童,却宛如杀神般悬在空中,为恶人保驾护航。 看着当下的情况,众人不禁眉头一触,花玉香也不免叨三念四:“桃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烧还没退,由许公子和孟先生在共同照料。”对于眼前的困境,京文阳也有些无奈。 大伙仍不知所措,身后却传来了一把怪里怪气的声音:“还愣着干嘛?” “那个大瞎,像朱粱这样的杂碎,你快把他办了!那个小白脸,娘娘腔交给你!丫头,咱们去对付孩子!”迎着二逼侠的嚷嚷,大伙对了眼色,觉得还行,于是纷纷点头。 少时,屋檐上两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朱粱来不及呐喊,额上已经添了一道血痕;曾家和更夸张,断头的时候顾笑言还给它加了一脚,最终落得死无全尸。 主将突然阵亡,叛军霎时间乱成一团。见机,已无后顾之忧的金斗满踏着高头大马,领着城卫一窝蜂便向前冲。顾、京俩人相持一笑,抬头看的时候,当空已经打得昏天黑地。 “竟是妖道?”顾笑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只可惜他不会飞,当下也爱莫能助。 眼下,吸取了百名婴魂的鬼童怨气冲天,功力飞涨。许惜风虽是妖力加身,也感到吃力,几下拳脚,已经是伤痕累累。 云颠之上,天凤简直心急如焚。可惜她是已故之身,纵使下凡也无能为力:“怎么办?” “别担心,还有我!”弥勒喃喃说着话,手刀一掠,腕上随即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唉?你要干嘛?”天凤见着当即一愣,急得眼泪直掉,弥勒却面带微笑,从容手一洒,霎时之间圣光大盛,他口中所持,竟是天凤生前最擅长的净化咒:“一切众类,仰天地之力,闻诵此咒悉当合掌恭敬顶礼。汝等承十万八千法门,各来护卫,行住坐卧不相离舍,再严伏一切朋党眷属。汝等谛听,各归期所,向无上道,直至缘觉……嗡嘛呢呗咪……吽!” 吆喝声下,连雷穿云,乌光中金芒乍现。满城一震,霎时地动山摇。魔障之中,竟透出几丝曙光来。 “竟有神助?这不公平!”心头一震,鬼童抬起头的时候,结界已被破坏近半:“为什么?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嘶吼中,许惜风见机以妖气强灌丹田,一时竟迫出了十五分功力。天心诀急急运转一周天,静脉大通,灵台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丫头,准备!”朝屋顶吼了一声,许惜风回神就喝:“今天,就让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武圣绝学天心诀的第二境——金刚心!” “这一万拳的名字,就叫爱你一万年!”许惜风咬牙一个长蹬腿,金影在空中旋了三圈,待到鬼童近身处,随即冲天猛击。 数不清的拳影化成光,从说不出的角度瞬间穿飞而出。光束越来越密,渐渐化成一道三丈白芒,直入云霄。 鬼童虽然处于劣势,却也无畏无惧,即集结怨气强守。一时之间,鬼童那道乌金屏障虽有几分消减,仍不伤根本。 “糟糕,这样下去,那二逼元气耗尽的时候,我们就挂了!”面对当下的情况,花玉香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该你上阵了,听说你晓得御剑术?”迎着身后一声问,花玉香猛一回头,顾笑言已经缓步走来:“我将功力暂时加持在你身上,你看天音观有什么绝学能帮上忙?” “哦……”花玉香愣愣点点头,背上一热,只感身如火烧,手脚却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想想……我想……我想……” “有了!祖师爷胡道元的穿云剑!”小丫头眼前一亮,朝着鬼童的方向马步回剑,一声暴喝,剑光穿云直上。 顾笑言见着心头更喜,又在丫头背上添了一把力。花玉香当下可谓难受至极,但为了城里人的安危,抓狂又喊了一声:“绝杀——十道穿云!” 暴喝声中,又九道剑光急急追去,渐缠绕成一道犹如天龙的白芒。轰隆一声,鬼童的下腹竟穿了一个三寸的孔。心气一乱,鬼童身上怨气随即有些发散。 “你怎么还没死?”见机眼前一亮,许惜风踏风一跃,冲着鬼童一通乱骂,双拳朝那皎洁脸蛋随即胡抽起来:“这招叫送你回你姥姥家!去你奶奶的!” 待到那白芒散开的时候,一团糊肉直坠屋顶。膨隆惊响,碎瓦翻飞。许惜风朝众人笑了笑,嘴角稍抬了抬,眼前一黑,也从天下掉了下来,还不知道砸哪儿去了。 “花姑娘,你们看见许公子没?”冲着孟长青的吆喝,花玉香心中咯噔直跳:“你说什么?他不是在屋里的吗?” “公子说不放心,非要出来看看……这地兵荒马乱的,长青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呢……这怎么办呐?”孟长青急得直跺脚,旁人听着,也是目瞪口呆。 入夜,川北的战乱已渐平息。四下颓垣败瓦,火苗惶惶。焦炭上,花玉香满脸烟灰,张目四喝:“唉,傻子!你在哪?快回答我!” “在这呐……”瓦堆里忽然竖起个衣衫不整的黄毛猴子,衣服被烧得没剩几片布了。 “白痴啊你!”花玉香几步上去,抽了他一巴掌,眼泪却直往下淌:“没吃饭啊?没死也不会吭一声,害老娘找你半天了!” “我爱你!”许惜风忽然搂住了她,花玉香听着一愣,眼珠子不会动了:“你说什么?” “你没听见啊?那算了……”许惜风咯咯笑了笑,笑得花玉香脸蛋直发烫:“竟敢耍老娘?你别跑!” “别别,屁屁不能踹……哎呀!”满地尸骸中,俩人踏着不知道谁的脑袋瓜,欢快奔跑着,像极了重见天日的井底之蛙。 川北,也因为他俩,添了几丝劫后相逢的喜气。 ------------ 第134章、江山美人 晃眼五年过去了,看着齐天王府外密密麻麻的青龙军,许惜风好生感慨。这五年,仿佛发生了很多事,一时之间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轿出川北,渡船被银江大盗火炮炸沉后,大伙在荒岛当过俘虏。幸来桃梦贤救治了悍匪纱千里,才使众人不但平安抵达龙都,还和新帝许立云结成了同盟。 本想自此平步青云,在诺王的打压下,许惜风却在岭边县当了七品县令。还好修路有功,又精于疏通,仅一年他已调任雷城司马。还在许立云安排下,捞了救驾大功,借此晋升为雷城四品刺史。 因体察民情,赈灾有劳,没久他已名震一方。在京文阳和孟长青协助下,顺风顺水。随阴德渐涨,许惜风妖力和武功又上一台阶。闲时,他还教花玉香舞剑学字,为此赚了个师傅名头。 随美名渐响,在诺王搀和下,朝廷一纸调令,许惜风竟回龙都当了个议政大夫的散官。期间虽广结良缘,先后收复了彩艺轩、百花楼、仁心堂和无味坊这龙都四杰,还让徒弟祝有成当了商会主事,但许惜风失去的也不少。在仁心堂,桃梦贤完成了救治使命后散成泥粉,许惜风沉睡的记忆也被随之唤醒。 不甘被埋没的京文阳为谋功名,最先叛投诺王。在孟长青的谏言下,许惜风和孟长青也假意攀附。孟长青最先得手,年度盛典中大挫邻邦后,掌控了礼部。 不料神女初恋龚鸣转世的诺王,为试许惜风诚意,竟让他割舍通房。对前来关说的京文阳彻底失望,花玉香借故与许惜风闹崩后,去了诺王府,不但还清京文阳的情债,也让许惜风晋升了户部侍郎。 相思的日子,许惜风化悲愤为力量,利用公主许双双的爱慕,逐步取得诺王信任。强守完玉的花玉香,则在神秘女子宠姬吴莱的暗助下,于诺王府艰难度日。幸来,经分化蚕食,许惜风最终掌控六部,却得到诺王强娶花玉香的消息。 抢亲当晚,诺王府发生激战。吴莱的出手相救,改变了许惜风被乱箭射死的命运。从末世而来的她,却因为拆散生父和生母的婚姻,落得烟消云散。伤心欲绝的许双双,则改投京文阳怀抱。 随许惜风权倾朝野,诺王忌恨更深,遂已屠杀妖族为密教所为的惊天秘密,怂恿许惜风围剿密教。为查明真相,许惜风请战,无奈与许立云结下梁子。兵至炼狱岛,花玉香被掳,许惜风单枪赴会时与六大杀手及东南西北四使展开激战。 幸,辛彩妍及时赶到并出面调解。许惜风这才得知密教所为,是妖道指使。炼得的七颗灵石分别在妖道和抢石的蒙面人手里。作为秘密交换条件,许惜风出面为密教正名,更协助他们迁出了炼狱岛。他也因此被封安国侯,更受密教拥护,故惹许立云猜忌。 查找地灵石的时候,主仆俩无意发现通银账目存在问题。通银洗牌后,豪天赌坊倒闭,追查竟与武林联盟有关。俩人遂到太城共同参加新一届希地名人赛。 许惜风击败假武林盟主后,得知主事在玉华楼。沿线再查,宴中许惜风当众揭穿顾笑言,是幕后主事的身份,以及他借助通银暗中栽培自有势力的行径。兄弟大战,顾笑言技逊一筹,许惜风得到三颗地灵石。不料楼内中了机关,主仆俩无奈玩了一场密室脱逃。 在花玉香的家族百花宫的相助下,主仆俩艰难杀出被佣兵围困的太城。俩人在得知太后驾崩,诺王叛变的消息后返程救驾,途中被京文阳率兵拦截。双方在官道展开激战,京文阳因不知许惜风身怀绝世武功而落败。 击败假意投诺的师傅沐剑明后,许惜风得知太医院沐剑辉真实身份竟是当年刺杀许广帝,却迷恋太后的妖道,四颗地灵石去向也明确。他智降城军,生擒了诺王,待内乱平息,被封荣国侯。不料太医院妖道沐剑辉出手相助,诺王脱逃。 身为主战派的沐剑辉,自持乌国国师身份发动东征,并希望以神女转世金身炼取天灵石。为平战乱,花玉香私下出城关说诺王,失手为沐剑辉所擒。为救佳人,诺王师徒反目,营中大战。 恰许惜风奇兵来袭,杀妖道平封门之战后,封宁国公。营救师妹后,京文阳觉悟名利一场空,遂携妻子许双双回天音观修行。诺王则被关押在圆光殿。 在说客公孙龙协助下,两国于圆光殿订立和约,救出战犯许依诺后,许惜风得到剩余四颗地灵石,封硕德亲王。许依诺被受感化,遂出家当了和尚。 太平盛世,主仆俩的恩爱早已成为龙都佳话。大理寺保管的地灵石,却在这时突然失窃,经查竟是花玉香所为。许惜风发现时,花玉香已被怨灵附身并掌控了龙都。他这也才知道封门一战,花玉香被俘后,怨灵便选择了拥有转世金身的她。 许惜风孤战不敌,在辛采妍相助下牵强脱逃,遂令雷城军佯攻龙都,借机集合死士闯殿。惜风玉香大战,他终以爱将花玉香唤醒,惜不敌手持天地灵石,即将成魔的怨灵真身顾笑言。幸,主仆俩人在毕秀芯等拼死掩护下逃离。 野岭上,惜风玉香私定终身。许惜风产卵许惜月,是古月神毛发重生,受弥勒托付,授许惜风破魔之法。众人遂集二十八星宿,再次闯殿。 新魔觉醒,希地危在旦夕,弥勒天凤双双受制。殿中星将尽灭,许惜风沿用五百年前弥勒召唤亡灵的故技,以分身术启七星玄天大阵。许惜月则化追天神弓为花玉香助战,终合力将怨灵封印。 为平息顾笑言心中怨气,俩人追查顾家血案与国舅黄歇有关,幕后主事为先帝许广。黄歇自尽后,顾家遗骸送忠烈祠,花玉香代神女及真神古月向先世驿站掌柜张小四磕头忏悔后,怨灵安息。在许惜风协助下,顾笑言返回太城,和楚甜甜结了夫妻。 战后,许惜风获封齐天圣王。不料孟长青以及诺王四门客先后被斩首,税赋还突涨,风系备受打压。许惜风有感功高盖主,遂辞官云游。许立云满口答应,却立令围困王府。时至今日,许惜风觉得,这一切真是恍然如梦。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怀六甲的花玉香仍在厢房里练字。轻握着花玉香的手,许惜风觉得她的身子仍有些颤:“为什么不写你名字,却写我的?” “练好一点,让孩子以后记住他有个威武的父亲!”花玉香手捂着大肚子喃喃说话,许惜风听罢随即抚她的发:“她还有一个洋气的好母亲!” 主仆俩正粘腻,迎着门外兵刃交碰之声,闯府的青龙军已将宅门团团围住。千钧一发之际,已为皇后的辛彩妍手持圣旨前来相救。 第二天,许立云亲自送许惜风和花玉香出了城门,并低声下气请求恢复龙都粮食供应,许惜风朗声答应。离别前,许立云请求武斗,落得惨败,遂心悦诚服。 马蹄声中,主仆俩有说有笑。见爱郎为与她长相厮守,弃了大好功名,离城之际,花玉香感觉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云帝的江山!” “不,江山已在我手!你就是我的江山!”许惜风嘴角稍抬,侧着脑袋柔颜应答。 俩人相持一笑,霎时之间已是心领神会。随那缰绳轻甩,雌雄宝马绝尘而去,自此相伴相惜、浪迹天涯。 ------------ 第135章、天地无情 待形影相随的俩泥人渐行远去,站在山岗上的妖王许惜风依然面无表情:“寄存体内的妖力,足让他们百子千孙。他们会恩爱终老,并取代我们,成为希地的和合二圣!” 听了爱郎的话,花玉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遂有口难言道:“我不懂……” “你不会再受命运的束缚,也不必铤而走险,背着救世沉重的包袱,没玩没了地为众生某利,更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爱上一个人!你只需按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平平凡凡地活着,想干嘛就干嘛去!”话音落下,男人高袖一挥,扬长而去。 身后,则是花玉香源源不绝的呼唤:“唉?你要去哪?” 追着爱郎走了好远,直到他独自进了山洞,还用巨石把门堵死,花玉香捂着怀胎往地一瘫,落得满山野哭泣:“混蛋!你个大混蛋!命中注定我俩白头偕老,有什么不好的?” 三年后的某一天,花玉香抱着天凤转世的女儿许思思,又在山洞外徘徊。忽然地动山摇,诡异妖光之中,许惜风破土而出。 花玉香见爱郎妖气腾涌,琉璃金发无风自起,当即泪痕满面,冲着怀里的女娃喜泣言笑:“看,那是你爹!你娘的王八蛋主子!” 不料许惜风一语不发,挥手竟撕开了天地间的甬道。花玉香心头咯噔一跳,攀上岩顶时,爱郎已经进入甬道。白芒一闪,当空的裂缝亦已珠联璧合。哑言失声往地一跪,花玉香久久缓不过神来。 “娘,你怎么了?”迎着怀里许思思的童真一问,花玉香喃喃而泣:“你爹不要我们了……” 寡母正痛哭时,云颠白芒一闪,许惜风已身在极乐。弥勒回神一惊,牵强笑了笑:“子贤?你怎么来了?” “我该叫你弥勒、宇哥,还是该叫你创世者?”许惜风表情清冷,手里还持短刃。 “只是个名字而已……你既然已经领悟无常大道,不也是创世者嘛?”见杀气暗涌的妖王正缓步靠近,弥勒颤颤退了半步,晃神又是一惊:“魔具移花接木怎么在你手里?不对,这不是赝品,是货真价实的魔刃——无名!” “新魔魂安之前,都告诉本王了,你还想瞒天到什么时候?”许惜风言辞苛刻,如刺一般直憾弥勒心坎:“我哪有什么瞒着你?” “为洗冤化怨,骗我们历劫;因除魔卫道,至万妖灭族;以名利人间,换天国净土……这些,不都是你的安排吗?魔君大人!”冲着许惜风的话,弥勒长袍一甩:“天地二书所载,就是希地众生的命运,你还想逆天不成?” 话一出口,弥勒就觉不妥:“难不成……你……” “把书交出来!”果然,许惜风毫不含糊开了腔。 面对如此狂言,弥勒哪能省心,即生毛躁:“胡闹!天地二书,是凤凰的元神所在,绝不能毁!” “能不能毁了它,是本王的事;而能不能保住它,就是陛下你的事了!”许惜风嘴角扯了扯,随手带出的弥漫妖雾,渐凝成大大小小的妖,放眼竟有数万之多。 “我就是耗尽元神,也要守护这两本书!”弥勒听罢气极,撒手脖上神珠四散,圣光前随即天将林立。众神以天河为界,与妖物相互对持。 仙林之中,竟还有几个许惜风能叫出名字的故人:“若飞?你竟然没投胎?” “这里吃好住好,老子为什么要重生?”冲着故友的话,许惜风就觉逗趣:“谢世前,你曾说要守护娇婷,没想到你还甘心她在人间为妃为后?” “老子在极乐无妻无妾,却有宓菲等仙女作伴,还惦那红尘往事干啥?”春风满面的汉子王若飞大刀往肩一搁,竟好生得意。 “呵……”无奈笑了笑,许惜风回神又问:“月仙,你待在这,又是为了啥?” 冷冷一笑,美男花月仙道:“等你!” “原来在数百年前,你已经窥尽天机,本王真是小瞧你了!”顿了顿,许惜风又道:“找本王算五百年前九尾妖狐那笔帐是吗?” 花月仙一抬头,仿佛笑得更开了:“你这是明知故问!” “那,我们开始吧……兄弟们,上!”随许惜风一声令下,群妖四起,上下穿飞,扑天而至。 “杀!”弥勒不敢拖沓,当空暴喝,天将领命即广施仙技。 东边抓踢缠咬皆无所不用,西方剑戟刀盾却防不胜防。一时之间,业火烧云,赤雷轰鸣,圣殿巨震,天柱崩塌。 天将虽静修多年,面对这样庞大的妖界大军,亦落得连连败退。参透天地终极奥义的许惜风气势甚足,三两下功夫已将故友击退,面对弥勒却有些吃力。眨眼对了数十招,俩圣各有损伤。 无奈之下,许惜风以一技分身术缠住了弥勒,弥勒晃神即大骇:“子贤,你要干嘛?” “本王只想让所爱的女人自由自在地活着!”许惜风甩手一道若有若无的无名之光,在弥勒腹侧开了个洞,弥勒低头一看,竟是天书真本所在:“你……” “天书《逆天魔君的重生神妻》,是你的力量之源!当昨天的昨天都化为乌有时,魔君便不再是魔君,弥勒这名字也不会存在!”许惜风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圣光、魔光、千色光已在弥勒身上交炽生辉。 “混蛋!”撕心裂肺的嘶吼中,弥勒渐散灭成点点星华。随即天将和妖物也雾化成云。 宁静纯洁的白云之上,只悬着一本破旧的书,正是地书真本《重生之绝宠通房丫头》。 白芒一闪,书现人身。许惜风还记得,她是天凤的姐姐凤凰。曾几何时,她也是弥勒的原配——江伴月。 这位五百年前神魔大战后涅槃的圣灵,有着圆润的腔声:“陛下当真要毁天灭地?” “不,本王只是感慨天地无情,非要以意志强嫁于人!”顿了顿,许惜风沉声又道:“天地既是应缘而生,若能因果相随,自能如法传承!待到魂神合一,众生便无需再受那轮回之苦!” “再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父有子、子有孙、孙有曾孙……你中有我,我中有他,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这样的希地,比怪力乱神主宰痛快百倍!”许惜风中肯说罢,凤凰笑了。 “你看着办!”笑的同时,她将那本破书抛给了他。 仰颔笑罢,许惜风张手一分,地书自此散成片片,只字不留。凤凰一转身,亦散成风。待收敛心神,许惜风席地坐下。盘膝凝气没一会儿,腾涌的妖气已经紧缠魔刃无名,并散出百色千色光。 ------------ 第136章、人间有爱(终) 轰隆一声雷,轮回道彻底关闭了,再也找不到门。轰隆又一声,天庭立了棵撑天的因果树。轰隆第三声,雨歇了,云散了,天地之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六年后,在龙都城外一条人来人往的无名村街,母女推着辆破旧木车,于街上叫卖:“好新鲜的山果!新鲜的山果!快来买呀!” “阿弥陀佛!请问女施主,能否施舍贫僧一点素食?”迎着耳边呢喃,花玉香抬头一愣,发现竟是彼时的许依诺。 “是你呀?来,拿着!”花玉香说着话,捣手便是塞塞塞,转眼已将许依诺僧袍塞满果子。 许依诺将果子递了回去,只留一个,咯咯笑道:“知足长乐!” “真是的,老朋友还客气什么呀?”为掩饰眼下尴尬,花玉香抬起那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身侧拽着她衣角的许思思,水灵睛依然眨呀眨的,则现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来,叫叔叔!”花玉香捂了捂小丫头的脑袋:“叔叔好!” “真乖,叔叔送你份礼物好不好?”许依诺蹲身笑着,从怀里探出个锦囊来。 许思思却往母亲的身后缩了缩,那羞答答的样子,还挺可爱。花玉香见女儿胆小,尴尬笑笑,就吼:“接着!” “哦……”小丫头怯怯喵着嘴,这才伸出了白嫩小手。 “唉,里面是什么呀?”只可惜,花玉香抬起头的时候,和尚已经走远了。 “寻常福袋而已,没有神力加持,只是朋友祝福!”话毕,许依诺已消失在人海。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善恶变化,殃福异处,宿预严待,当独趣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善恶自然追行所生,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默默念着福袋里的小纸条,花玉香喃喃抽泣起来。 “娘,你怎么喇?是不是思思不乖呀?”小丫头有些慌,忙扯母亲衣角:“娘你别哭,思思以后不调皮了!” “娘没哭,娘只是想你爹了……”没久,母女俩已在大街上抱成一团,花玉香更是双膝及地,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大把。 “那谁呀?”一时之间,大街闲人已是指指点点:“不就村口那糟弃的女人吗?据说以前还给富家老爷当通房呢,现在混得连丫头都不如……” “还没嫁,娃都这么大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女人,谁稀罕呐?她刚才还勾搭和尚,你们也看见喇!依我说,她活到六十,也嫁不出去……”其中一位毒妇嚷得最凶,她还喃喃说着话,脑袋忽然被山果砸了个正:“唉哟……” “你说谁呐?有本事和老娘打一架?你少奶奶的,来呀来呀?”花玉香刚挽起袖子,毒妇已经在地上摔了一跤,拽着她那胖成猪样的男人,屁颠屁颠落跑了。 花玉香鼻头一搓,正是得意,一个沙哑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请……请问夫人……有木见过……这福画……画里的母女?” “我去,画得真丑!还没我闺女手巧呢!”接手一看,见焦炭在破布上涂那寥寥几笔,还歪歪扭扭的,花玉香直摇头:“没见过,怎么会有这么丑的母女……” “叔叔,你长得好像我爹呀!”迎着小丫头喃喃声,花玉香抬头一愣,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前蓬头盖脸、衣衫破损、素面赤足的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看,脑袋一晃,擦亮了眼再看:“我家那丫头比你好看多了!” “混蛋啊,你!”花玉香冲他扇了一巴掌:“哎呦……” 男人身子羸弱,摔了一跤,竟爬不起来。花玉香见着又是一愣,颤颤往前踱几步,蹲身就问:“你的妖力和武功呢?” “希地不会再有怪力乱神喇!我以毕生功力毁了那两本破书!从那天起,我们每个人都自由了!想嫁谁就嫁谁,想娶谁就娶谁!”待将身子撑起些,许惜风越说越起劲,说着说着,突然却哑巴了。 俩人都静静的,没坑一声。转眼六载,虽物是人非,彼此也容颜大改,但看见对方的那一刻,俩人的目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离舍。 一霎,又一霎,忽然之间,花玉香再也忍不住经久的思念,一把搂住了他朝思暮盼的男人。 “原来真是你呀……”说着话的时候,许惜风已经满目通红,花玉香哭得更是裂:“这些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掉回人间的时候,不巧落在大西北了。我好不容易才从那走回来……”冲许惜风咯咯的笑声,花玉香忍不住就问:“你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不搞一辆马车?” “呵呵,自从那一天,我好像变傻了,脑袋不太好使……”许惜风尴尬笑了笑,待俩人身子稍分开些,花玉香又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呀,不懂路,也不懂方向,就拿着刚才那画,其实也没画很好,见人就问龙都往哪走,就这样……”顿了顿,许惜风突然道:“我知道,你会等我的!为了你,也为了孩子,就是再花十年,我也会一直找,直到找着你!” “傻瓜!”花玉香从兜里掏出那花字梳,为他梳了梳黄毛,禁不住一下扑身,俩人竟当街缠吻起来…… “噢……”一时之间,路人都惊呆了:“这小寡妇连乞丐都勾上了?了不起呀!” “爹……娘……我们回家吧……这里好多人呀!”小丫头比较害羞,胆子也特别小,当即生了几分尴尬。 “走,我们回家!”迎着许惜风的话,一家三口咯咯笑了。 入夜,三人围在破木桌那吃山果,许惜风狠狠咬了一口,就问:“唉?不是教过你捕鸟的嘛?” “你以为抓鸟很难啊?还不是你闺女心肠太好,见我捏着那鸟脖子就哭!”花玉香刚怨了那么一句,许惜风忙触她肩头道:“唉?一会儿带你抓鸟去?” “你说什么呐?教坏了闺女老娘跟你没完!”花玉香装模作样噌了两句,不但脸蛋儿有些烫,一种久违的期待已挠得心如火烧。 “唉?你在干嘛呀?”入夜,待许惜风梳洗完的时候,花玉香已在山果皮上刻满了双喜:“拜堂,成亲!” 许惜风挠了挠头上乱发:“也行吧……唉?你拉我去哪?这不还没拜嘛?” “爹!娘!你们干嘛呀?”冲着许思思喃喃的问话,花玉香把被子往她手里一塞,嚷罢嘭一声,门关了:“今晚,你在外面睡!” 小丫头耳朵往门一凑,已是爹爹失魂落魄声:“唉?你干嘛?干嘛啊你?” “你够了!老娘不当通房,不当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正房!你不准纳妾,通房什么的都不许再有!”花玉香喃喃说着话,扑身已压着了她的男人,许惜风却有些紧张:“我可以先上个茅房吗?” “不许!我是正房我说了算,明天起你帮忙卖果子,卖不完别回来!”花玉香正嚷着,许惜风咽了口唾沫忽然道:“卖完了,有犒赏吗?” “稿赏,我先给你!你得记着,这是你欠着的!”冲着花玉香的耳语,许惜风笑口翻身就一个逆袭:“装,让你还装!” “嗷!轻点,混蛋啊你!”嬉闹声中,俩人久久掺合在一起,他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在天外天,弥勒探着脑袋往人界瞟了一眼,喜眉就笑:“这不挺好的吗?” “那小子越来越没志气了,竟甘愿当个卖山果的!”许惜月摇头叹了一口气,弥勒闻声就笑:“多亏了你小子的歪点子,让我搬到天外天来,还用分身之术骗过了你爹的眼睛,不然都玩完了!” “凤凰啊,你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连我,都逃不出你的掌心啊……”弥勒正在叹,就听许惜月噌:“磨蹭什么?你答应过,替我取个新名字的!” “就叫菩提吧!”弥勒还在笑,许惜月眼珠子一转,便挠头道:“也行吧,反正叫啥也没人关注!我们的故事,只能当传说了!” 天上俩位神仙还嚷嚷没完,地下新婚夫妻已经忙活了一轮:“我想再听一次,你说那三个字……” 迎着爱妻的痴缠,许惜风柔颜就笑:“大傻瓜!” “不是这三个字!”花玉香往爱郎身上狠拍了一下,小缠脚又紧了两分。 许惜风憋得不行,声音有些发颤了:“我……我爱你……” “你说什么?”花玉香伏身再问,耳边这一声惊天表白,简直甜入心扉:“我说——我——爱——你!¬” 给读者的话: 今天第五更,终于把这坑填完了。码得不好的地方,希望能在新作有改善。感谢所有支持和鼓励鸡翅的朋友们,祝好运连连,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