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001 深夜撞鬼 丛音恢复意识时，身体正在飞快下坠。 凛冽的风灌进她耳朵里，令她产生近乎失聪之感。 这算刚重生，就要再死一次么？ 远处车灯大亮，一辆超跑驶的飞快。 车上青年声音开朗健气，大大咧咧，“知道知道，先生交代我的事已经办妥，我马上就回——” 下一秒，他失去声音，瞳孔猛缩。 所有的画面在他眼前像慢镜头回放。 穿着白裙的女孩像朵被风一吹就要散掉的花，从悬崖处坠下，猛地砸在引擎盖上，又因冲力，被撞飞数米。 嘭地落地。 “刺啦——” 车轮摩擦地面几乎冒出火花，经过改装的高性能跑车，在即将碾上少女的刹那停下。 耳机里的声音旭朗已经听不到了，他握着方向盘，死死盯着伏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少女。 死了么？ 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莫名出现的白裙少女。 最怕灵异事件的旭朗咽了口唾沫，抖着声音道：“老、老程，我好像撞死人了……” “哈？你在哪里？” “荒、荒涯山。” 旭朗下车，脚步虚浮地朝少女走去。 耳机里的声音带着揶揄，“荒涯山？那地儿鸟不拉屎，就算去散步也走不了那么远，你丫不会是撞鬼了吧？” 旭朗没回。 眼前的景象太过血腥恐怖。 白裙子上绽出朵朵血花，女孩的皮肤在惨白月光下，更是白的扎眼。 “喂！” “喂？真出事啦？” 旭朗深吸口气，蹲下身。 他试探着伸手，“那个……你……” 话没说完，他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 少女染血的小手猛地攥住他手腕，冰凉的触感伴随着她那双在月色下，几乎看不到眼白的幽深瞳孔，强烈的刺激让旭朗尖叫着甩开她。 “卧槽卧槽！” 他浑身发凉，满地乱爬，“你、你是人是鬼！不是我杀的你啊，是你自己撞我车上的，我只是路过的，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关我的事啊！就算、就算做鬼，也得讲道理的……” 丛音撑着口气，被这位‘老熟人’气的眼前发黑，重生归来，估计就要因老熟人见死不救的行为再次嗝屁。 她咽下嗓子里的血跟脏话，艰难启唇，“旭朗……” “卧槽！” 旭朗拔腿就跑，上车踩油门一气呵成。 边跑边语无伦次道：“老、老程，我真他妈撞鬼了，那鬼连我名字都知道！” 电话那头的程谦：“……” 只想骂人。 “那是个人，你他妈傻逼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丛音听着跑车轰鸣逐渐远去，一口血吐了出来。 陷入黑暗前，她心道：旭朗，你给老娘等着，下次重生，我第一个弄死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远去的轰鸣声逐渐恢复清晰。 旭朗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牙掉头。 他看着不知生死的陌生少女，口中嘀咕，“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给那位大小姐积德了……” 车子很快远去，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只剩下一滩殷红血迹，无声诉说着发生了什么…… ------------ 002 凭你也配？ 矗立在半山腰的庄园在秋季萧瑟的环境里，越发显得孤寂。 书房内檀香气息弥漫，自白玉香炉中散出的烟雾氤氲了玉佛悲天悯人的面庞。 室内静悄悄的。 穿着黑衣的青年轻手轻脚走进书房，低声道：“先生，旭朗带了个女人回来。” “嗯。” 男人垂眼翻书，声音低沉清冷。 108颗念珠缠绕在他腕子上，每一颗上都雕刻着咒文。 祁阳声音越发的低，他把来龙去脉轻声说了一遍，见裴恹毫无反应，他犹豫一瞬，道：“那个女人……名叫丛音。” 几乎是在这两字落下瞬间，男人捏住纸张的手指一紧。 呼吸似乎乱了两拍。 须臾，他微微颔首，“知道了。” 祁阳头垂的愈发低，心情复杂。 即使过去了五年，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足够搅乱先生平静的心湖。 “您要见一见吗？” “不。”裴恹换了个姿势，神情寡淡薄凉，“尽快把人送走。” “是，我知道了。” 离开前，祁阳回头，男人支着额头垂眸看书的样子深深烙进他的脑海。 视线里，青黑色的纹身，从男人的衬衫领口蔓延，从脖颈一直到耳后。 很难想象，这样完美无缺如皎皎明月的男人，会肯让人在他身上，留下那样的烙痕。 - 丛音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她眼睫颤了颤。 “醒了？” 沙哑的烟嗓在她耳边响起。 丛音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逐渐清晰，一张性冷淡的脸映入她眼帘。 程谦—— 丛音点头。 程谦双手抱臂，嘴里叼了根未点燃的烟，“你倒是命硬，知道吗？本来我不想救你。” 旭朗把她带回来时，她裙子都被鲜血浸透了。可检查后却发现，她除了失血过多，竟没其他致命伤害。 如果不是看了行车记录仪，他都要以为是这女孩故意碰瓷儿了。 诡异的，让人觉得厌恶的少女。 “老实交代吧，你混进裴家的目的？” 丛音手有点痒，想揍人。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换了一具身体，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 程谦不屑冷笑，“你当所有人都是旭朗那傻小子？你来历不明，莫名出现在荒涯山，还恰好撞上他的车。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他蓦地抽出手术刀，刀尖寒芒闪烁，将刀尖抵上她纤细脖颈。 眸中闪着无尽冷意，“说。” 丛音一动不动，眯起了眼眸低笑一声。 “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了呢？” “呵……拙劣的借口。” 虽然她的头部确实遭受过重击，但程谦并没有从她脑部检查出血块。 “丛音，19岁，S市丛家二女，1岁时走失，三年前被找回，目前就读于S市戏剧学院，娱乐圈十八线女星，成绩……嗤……” 程谦声线极低，平静的说出这具身体的生平。说到一半，不屑的瞥她，“就凭你，也配叫丛音？” ------------ 003 生活不易，音音叹气 丛音笑，“先生，你对我恶意似乎很大？” 程谦无趣地收起刀，深深看她一眼，“跟她比，差太多了。” 丛音：“……”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丛音真的很想问一句：请问您是有什么毛病？ 程谦抱臂，居高临下的睨她，“死心吧，喜欢我们家先生的多了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见先生一面。不过，像你这种为了见先生，而下血本的，也确实不多。” 一模一样的名字，恰好撞上旭朗的车。 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得知旭朗会从荒涯山经过的，但—— 程谦不信意外。 丛音‘哇’了一声，打断程谦思绪。 他低头，就看到少女明亮的，闪烁着八卦之光的眼睛。 丛音很好奇，“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程谦冷哼，“谁配的上我们先生？” 丛音‘啧’了声。 “我劝你死了这份心，既然醒了就赶紧滚蛋，以为叫丛音，就能得先生另眼相待了？” “实话告诉你，先生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丛音：“哦豁！”她竖起耳朵，“详细展开说说。” 程谦觉得丛音这表情莫名熟悉：“？”他瞥着丛音，“既然你都能搭上旭朗，让他带你回来，估计也知道先生身上有个纹身吧？” 丛音点点头，从床头柜上摸了杯水，边喝边问，“然后呢？” 程谦鄙夷的看她，“那就是他心上人亲手刺的。” “噗——” 丛音笑的在床上打滚，不小心撞到包裹了纱布的脑袋，疼的‘哎哟哎哟’的捂着脑袋坐起，一双大而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 “你笑够没？”程谦眼神危险。 丛音又疼又想笑，她咳嗽两声，“那个老程啊，我……” 话没说完，就被程谦打断。 “呵，”程谦冷笑，“学的倒是挺像，老程也是你叫的？” 丛音：“……” mua的。 他转身就走，对她不屑一顾，“我们裴家不留外人，既然醒了，就收拾收拾麻溜走人，否则——”他指了指东边窗户，“丢你喂斑斑！” 门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丛音一人。 她扶额无奈，昔日老友反目成仇，对着她言语刻薄。 请问，该怎么办？ 生活不易，音音叹气。 她摸了把自己的脉象，虽然还有点虚，但已经没大碍了。 丛音踱步走到窗边，探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东边用铁丝圈起了一大片空地，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正窝在柔软毯子上晒太阳。 尾巴一甩一甩。 丛音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在房间里找有没有能看到日期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她出门，正好遇到来看她的旭朗。 丛音问：“旭朗，现在是哪一年？” 旭朗看傻子一样看她，“2025年啊，你脑子坏掉了？” 丛音面色不变，回头看了看那片窗户。 ------------ 004 誓死捍卫先生贞操 旭朗感觉眼前的少女情绪似乎瞬间低落了不少，他有点不忍心，“喂，你没事吧？” 丛音摇头，“我能不能见见你家先生？” 旭朗顿时警觉，蹭蹭蹭后退好几步。 悲愤瞪她，“你什么意思？！难道老程没有骗我，你真的是为了见我家先生，蓄谋已久？！” 丛音扶额，“你们……至于么？” 一个个的，好像她要对裴恹霸王硬上弓似得。 “当然至于！”旭朗握拳，“誓死捍卫先生贞操！” 丛音：“……” “总之，先生肯定不会见你的，你死心吧，先生早就不见客了。” 丛音诧异，“为什么？” 她记得，裴恹虽性格古怪孤僻，但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 旭朗脸沉了下来，他摇摇头，声音也冷淡了。 对陌生人般的语气，对丛音道：“既然醒了，你就离开吧。我会安排车子送你回丛家，劝你一句，别妄想去靠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丛音轻啧，她耸肩，“行。” 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嘛。 临走前，她凭着感觉，看向一个地方。问送她的旭朗，“旭朗，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旭朗：“别bb，赶紧走！” 丛音沉默了一秒，“走走走，你凶什么凶。” 五年过去，傻子都变精明了。 - 走的时候，丛音顺走了程谦留在客房的调查文件。 所以当司机把丛音安全送到丛家别墅外时，丛音也已经把文件看了个七七八八。虽没继承记忆，但以裴家的势力，调查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简直再轻松不过。 丛音也对原主19年的人生，有了个初步认知。 只是—— 丛音点了点文件，若有所思。 杀她的人，是谁？ “丛小姐，到了。” “谢了。”丛音道谢下车。 车子掉头离开，她走到雕花大门外，摁下门铃。 佣人很快急匆匆的跑出来，当透过镂空大门，看到门外的身影时，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 丛音觉得好笑，“不然呢？这不是我家？” 她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懒洋洋挑眉。周身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令佣人忍不住弯了腰。 “没、没有的事。” 佣人打开门，丛音走进去。 随口问：“爸妈呢？” 佣人拘谨地跟在丛音身后，不明白往日唯唯诺诺的少女，今天变化怎么那么大。 “先生去公司了，夫人的几个姐妹约她打牌，昨晚出去的，还没回来。” “哦，这样啊——” 丛音若有所思，“家里这些天没发生什么吧？” 佣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苦思冥想片刻，摇摇头，“没有啊，跟平时一样。” 丛音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这栋三层小别墅。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文件里说原主不受待见，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哪里是不待见，这是完全当没她这个人！ 亲生女儿死了，被人丢尸荒山野岭，竟没一人发现。 工作，打牌，生活照旧。 “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 005 我，学人精？ 丛音抬步走进客厅。 中午时分，丛逸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丛音回来，厌恶的皱了皱眉。 少年处于变声期的音线粗嘎，“学人精，你还舍得回来？” “学……人精？” 丛音笑弯了眼，反手指指自己，“在说我？” “不然呢？” 丛逸在餐桌前坐下，佣人将一碗意面放到他面前。 他拿叉子戳面，看向她被纱布包裹的脑袋，讥笑，“这是终于有人忍受不了你的作，套你麻袋了？”他幸灾乐祸，“活该。” 丛音走到另一个位子坐下，抬抬下巴，“还有吗？继续说。” 在原主走丢时，丛夫人发现自己已有三个月身孕，这个孩子就是丛逸。 在丛逸出生那天，丛家夫妇收养了一个女孩，后来如珠似宝的抚养长大，取名丛烟。 这个家，早就没了原主的位置，哪怕她对家里人极近讨好，刻意模仿丛烟的穿衣打扮，说话方式，试图得他们的认可，结果适得其反，更显得上不得台面。 丛逸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脑子坏掉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往常他一皱眉，丛音早就忙不迭跟他道歉了。 今天居然还稳稳坐着，摆出这副讨人厌的模样！ “那该怎么说？” 丛音打着哈欠，眼尾有些红，漫不经心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少年，中二病不轻啊。” 丛音撑着下颌，懒洋洋侧头。 上扬的眼尾挑着，午间阳光落在她身上，像只打盹的慵懒狐狸。 丛逸第一次认真打量丛音，发现她其实长得很好看。 只是有点陌生。 他愣神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憋红了脸，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 双眼里蹿起火焰，“你他妈再说一遍？” “嗯？说你中二病？”丛音抬手摸摸他刺猬似的头，“是这句吗，弟弟？” “操——” 丛逸触电般弹开，一把挥开她的手。 “谁准你他妈摸我脑袋的？丛音，你找死！” 他握紧拳头。 就在这时，一声嗔怪从楼上传来。 “小逸，你怎么不喊我吃饭呀？” 身穿白裙的少女蝴蝶般从楼梯翩然而下，气质轻灵婉约。 丛音跟丛逸同时看过去。 丛逸讪讪的放下手，“姐。” 丛烟忘了回应，怔怔的对上丛音的眼。那一刻，她觉得遍体发凉。 “你……你怎么……” “你好像很意外？” 丛音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不放过丛烟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在看到她时，丛烟的瞳孔很明显紧缩了下。 都没逃过丛音的眼。 “你在害怕么？” 丛音站起来，朝丛烟走去。 “你干什么？！” 丛逸率先挡在丛烟面前，烦躁的警告丛音，“你他妈又想找事？能不能别这么low！整天学烟姐也就算了，现在又想干什么？动手打人？” 客厅氛围剑拔弩张，佣人们都识趣的缩在厨房不敢吭声。 亲弟弟护着别人，反倒对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憎恶不已。 丛音很好奇，问：“丛逸，我对你很坏么？” ------------ 006 欢迎认识真正的丛音 丛逸微怔，“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人，真的天生犯贱。”她咧嘴笑的明媚灿烂，“一边享受对方的付出，一边对此深恶痛绝。” “你说，贱不贱哪？” 丛烟平复了下情绪，眼神闪烁。她从丛逸身后走出来，笑着想去拉丛音的手，“丛音，你——” “姐你别靠近她！”丛逸握住她的腕子，冷冷道：“你自己上赶着巴结，谁求你了？” “是啊——” 丛音点点头，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丛逸的头摁进了那碗意面里。 在丛烟的惊呼尖叫中，丛音勾唇。 “我也觉得上赶着不是买卖，不过幸好，以后不会了。” 她抽出纸巾拍在丛逸脸上，潋滟的眸光却落在丛烟身上。 “欢迎认识真正的丛音。” “我靠！！” “丛音你那他妈的！” “给我回来！！啊啊啊我弄死你！！” 丛逸在楼下气的跳脚，要不是被丛烟拉着，他早就冲上去跟丛音拼命了。 她竟敢、竟敢这么对他！ 造反了！ 嘭—— 丛音淡定甩上门，同时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别的不说，丛家别墅的隔音效果还是很棒的。 室内装修风格粉嫩，粉的让丛音觉得眼都要瞎了。她走进去，就看到粉色大床上，窝着一团巨型安哥拉兔。 那玩意见到她，一点不怕生的抬起头在她床上嚣张的蹦了蹦，发出咕咕咕的挑衅。 然后一边蹦，一边把尿跟屎，拉在了她的床上。 “很嚣张啊，小东西。” 丛音轻笑，这时候她非常感谢程谦，调查文件里，就差把丛家的一草一木祖宗十八代都给翻出来了。 她走过去，在安哥拉兔嚣张的眼神中，一把揪住它长长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 “咕咕！！” 兔子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威胁。 丛音像是在拎一只毛绒兔子，没有丝毫怜惜之情，“这么肥，应该很好吃吧？” 她危险的语气，让兔子逐渐感觉到，这个好欺负的人，似乎变得不太好欺负了…… 紧闭的门重新打开。 丛逸正气冲冲的上楼准备换衣服，丛烟哄了他半天，这让他对丛音的厌恶又加深数倍。 见门打开，他眼神立马变得不善。 丛音拎着只兔子出来，“这玩意儿谁的？” 她也不等回答，径直走到栏杆处，伸直胳膊，兔子直接悬空，两只短腿无助的踢踏着空气。 “你们说，这玩意儿从二楼摔下去，会死么？” “安琪儿！！！” 丛烟瞳孔一缩，三两步冲上楼。 “丛音，你要对安琪儿做什么？它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动物，你、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是了，你快放下它，它会害怕的，求求你……” 丛烟红着眼眶泫然欲泣，整个人紧张的盯着丛音手里的兔子，生怕她手一松，安琪儿就直接从二楼摔下去，粉身碎骨。 丛逸身上还有没擦净的番茄酱，脸已经洗过了。 他黑沉着脸，“丛音，你能不能别闹了？现在还学会跟小动物撒气了？” ------------ 007 我是坏女人，懂？ “原来它叫安琪儿？” 丛音懒洋洋地往栏杆上一靠，揪着兔子耳朵晃了两下。 “啊……” 丛烟死死咬住嘴唇。 丛逸抬脚就要来抢。 “NONONO——”丛音似笑非笑的摇晃食指，不赞同的恶劣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我要是不小心没抓住，嘭——你的小宝贝可就没命了。” “丛逸——” 丛烟赶忙拉住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你到底想要什么！” 丛音下巴点了点卧室，“这玩意儿把我的床弄脏了，就劳烦它的主人替我打扫干净吧。” 闻言，丛逸松了口气。 撇嘴，“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至于这么矫情？自己换了不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嚯——” 资料里可没说的这么详细啊。 丛音手松了松，兔子在她手里瑟瑟发抖。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丛烟屈辱不已，她拉住想抢回兔子的丛逸，咬牙道：“我给你打扫，你别伤害安琪儿。” 丛逸急了：“让佣人来不就……” “弟弟。” 丛音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这里没你的事了，我现在心情不好，脑袋也不太清楚，你尽管惹我，试试看会发生什么？” 她笑意不达眼底，乌黑眸子里幽深一片，硬生生让丛逸感觉到了压力。 没了帮助，丛烟只能一边哭，一边给丛音把床单换了。 那上面的屎尿，差点没把她恶心吐。 虽然她是孤儿，可自小被收养，被捧在掌心里长大，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活？ 丛逸看的心疼，直接给丛夫人那边去了电话。 等丛烟打扫完房间，哭的眼都肿了，那个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的丛音啧啧两声。 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女人。 但不得不说，欺负小可怜的感觉——真好！ “喏，你的兔子。” 丛音把兔子往丛烟怀里一丢，笑眯眯，“把你的小宠物看好了，下次要是还敢往我房间里跑，我就宰了它吃兔子肉。这么胖，红烧了味道一定很好吧。” “你、你怎么能这样！”丛烟心惊胆战的接过，抱着兔子柔声安慰，“没事了，安琪儿乖啊……” 丛音做完坏事，大摇大摆的回房间了。 她把外套随手丢到床上，进了浴室洗漱。这张脸生的明媚秾艳，是那种十分具有攻击性的长相。 丛音视线下移，落到某一处时，眸光顿了顿。 片刻，她幽幽吐出一句。 “真大。” 洗漱完，丛音取了一套新的睡衣穿上。 回去发现自己丢在床上的外套，正在可疑的鼓来鼓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挣扎。 她抽了抽嘴角，过去掀开衣服。 嗖—— 一道白光冲着她而来，冰凉的鳞片贴上她的脖颈，迅速盘了一圈。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早就吓坏了。 丛音却异常惊喜，她摸着小白蛇光滑的鳞片，“小乖？！” 小蛇圆头圆脑的，只有人半个手臂长，细如拇指。闻言伸出信子，舔了舔她的脸。 丛音笑的眼睛弯起，潋滟的光从眸中溢出，葱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不愧是我养的崽，比那群傻子聪明多了！” ------------ 008 谁看到我做坏事了呀 丛夫人今天手气不顺，打牌输了一天，回来路上车子还被刮蹭了一大块。 她沉着脸进了屋子，随手把怀里的博美递给佣人，“烟烟呢？” “这……” 佣人阿红眼神闪躲，嗫嚅着嘴唇，小声道：“夫人，我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丛夫人本就够烦的了，看她这副样子，更是太阳穴猛跳。 “今天下午丛音小姐回来了，她……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红小心翼翼的把下午的事全说了，边说边观察丛夫人神情。 丛夫人正在喝水，闻言气的砸了杯子。 “她反了天了！去，把她给我叫下来！” 阿红见状，眼底划过一抹得意，连忙应声，“哎！” 看吧，这个家里，最受宠爱的还是丛烟小姐。那个乡下来的土丫头算什么东西？ 她转身上楼，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被跋扈嚣张所取代。 “砰砰砰！” “丛音！夫人回来了，叫你赶快下去！” 咔哒。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丛音平静的偏了偏头，躲过差点砸到她脸上的拳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一头长发剪了。目前只到肩膀位置，衬的她下巴越发尖瘦。 苍白如纸的面庞上，眼睛弧度天然上扬，犹如狡黠精明的狐狸。此时，丛音正用她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定定盯着佣人。 略带鼻音的音调慢慢，“谁叫我来着？” 阿红回神，立马露出一个你怕不是傻子的眼神，颐指气使道：“夫人叫你下去！你最好快点，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她撇撇嘴，摇头晃脑不无得意道：“夫人已经知道你欺负烟烟小姐的事情了，这回肯定饶不了你。” 丛音下楼的步子一顿，她回头。 “你一直这么跟我说话？” 她没有原身记忆，自然也无从得知原身在这个家庭的具体处境。 字面调查，远没亲身经历来的更感同身受。 “不然？” 阿红没正眼看她，自顾自就要下楼。 丛音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脚。 “噗通——” 阿红被绊了一跤，眼睁睁看着自己朝没任何阻挡的楼梯扑去。甚至来不及抓住什么，尖叫着从二楼咕噜噜滚下去，疼的‘哎哟哎哟’叫唤。 丛音拎着一只背包下楼，路过她身边时露出要笑不笑的神情，‘啧’道：“哟，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摔到哪儿吧？” 地上铺了厚厚地毯，倒不至于骨折，只是惊吓跟擦伤在所难免。 “你、你……”阿红嘴唇哆嗦，“是你故意绊我！” “哇！” 丛音眸子微微睁大，无辜又惊讶的看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自己没站稳怎么能怪我呢？”她俯身，唇角笑意不打眼底，声音极轻，“而且，谁看到了呀？” 尾音拉长，透着些微嗲意。 眸子里的恶意，却让阿红身子凉了半截。 丛夫人听到动静皱眉，放下盛放着红茶的精美瓷杯，“丛音，你又在干什么？立马给我过来！” 丛音眼睫微垂。 阿红艰难爬起来，浑身骨头生疼。 她一瘸一拐的爬起来，咬牙，“你等着……” 丛音勾唇，等她爬起来抬脚就是一下。 “哎哟！” ------------ 009 原来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啊？ 阿红重重摔在地上，只来得及看到少女潇洒离开的背影。 “有事？” 丛音走进客厅，在距离沙发不远处站定。 她背着一个单肩包，沉甸甸的黑发刚好垂在肩头。 客厅的水晶吊灯华光璀璨，复古欧式的装修设计尽显奢华贵气。 丛夫人抬眼正好看到她头上的伤，刚想问两句，就听到丛音疏离淡漠的语气。 她不满，“你那是什么语气？” 丛音觉得好笑，她双手揣着外套口袋，歪头，“不然？” “嘭！” 丛夫人气的猛一拍桌子，倏地起身。 “丛音！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我是你妈，不是你的仇人！” “啊……” 丛音轻笑，狭长上挑的狐狸眼中波光流转，仿佛自言自语道：“原来我有妈啊？不好意思啊，实在是从未感受过母爱，所以——”她勾唇，“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呢。” “——你！” 丛夫人被她气的一口血梗在喉咙，手指发颤的指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恰在此时，一道带着不赞同的声音传来。 “丛音，你怎么能诅咒妈妈？” 丛烟快步走到丛夫人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同时拧眉严肃的对丛音道：“丛音，白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必须跟妈妈道歉！” 丛夫人心口剧烈起伏，她面色难看，“丛音，你但凡能学会烟烟三分体贴，我也不会对你那么严苛！” “嗤——” 丛音好笑，她反问，“那请问，你是否会如对待她一样待我呢？” 丛夫人微愣，“你什么意思？” 丛烟眼睛闪烁，忙接话：“丛音，妈妈一直很疼你啊，我有的东西你也有不是吗？” “那不是我应得的？” 丛音神情平淡，像在诉说别人家的事情：“这里是我的家，我骨子里流着这个家的血脉。可是你看，就连你一个被收养的，都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番看似公平，实则更像施舍的话来。” 丛烟心里一慌，声音里立马带了哭腔。 “丛音，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妈妈对我们很公平而已，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丛夫人捂着心口，语气冷厉的打断丛烟说话，“别跟她解释那么多，丛音，我看你是魔怔了！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是吗？你要是觉得我们接你回来是个错误，那你大可现在就走！没人拦你！” 丛烟急了，“妈，你别说气话！丛音，你冷静一点，跟妈妈道个……” “好啊。” 丛音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习惯了独来独往。这种破事一堆的家，她可不想事事掺和。 在她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 她拽着背包大步朝门口走去，“我当然不觉得你们欠我什么，同理，也希望你们明白这个道理。” 丛逸呆呆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丛音头也不回的离开。夜色深邃，别墅内却灯火通明。她走的那样潇洒，大有一去不回的气势。 他忽然回神，拔腿朝丛音追去。 “丛音！”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你发什么疯？大晚上的你能去哪？” ------------ 010 不诚实的小孩 丛音转身似笑非笑，目光从少年紧握她腕子的手上划过。 “小弟，你是在担心我么？” 她没想到，最后出来阻拦她的，竟是张嘴闭嘴就跟她不对付的丛逸。 少女眸光潋滟，唇角噙着一抹调侃的笑，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整个人的气质与此前截然不同，出尘而又洒脱。 对上她的眼睛，丛逸连忙偏过头，冷冰冰道：“鬼才担心你！” 说话间，耳朵却悄悄泛起了薄红。 “——啧，”丛音挑眉，“不诚实的小孩，那请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刚动了动，丛逸就如临大敌，手上力道立马收紧。 色厉内荏：“你少一副大人语气跟我说话！现在赶紧回去，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 丛音看着他别扭的神色，勾了勾唇。 “让我回去也行，你让丛烟走，如何？” “你……” 丛逸气急败坏，“丛音，这里是你的家，也是烟姐的家，你们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少年的目光落到像变了一个人的丛音身上，“你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没必要去模仿谁。” 丛音清楚，原身会有那样的结局，也并非全是旁人的错。 她自卑、怯懦，回到这个身处上流社会的家里，处处讨好，生怕惹了嫌弃。 殊不知，这些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她那点小家子气。 可，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已经死了。 丛音笑意淡了，丛逸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做的，那截纤细脆弱的手腕，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转身前，丛音拍拍他的脸。 “和平共处，这句话你还是跟别人说吧。” 说完，她没再回头，潇洒的走出大门。 丛逸呆呆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这才发现，丛音继承了丛家人的身材比例，身形高挑纤细，走路时步子轻快，像只高贵傲慢的狐狸。同时，也神秘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丛音了，又觉得，她本就该是这样的。 “阿逸！”丛烟追出来时，只看到丛逸一个人呆呆站在院子里，望着门口出神。 她眸光微闪，走到丛逸身边，“丛音呢？你没有拦住她吗？” 居然真走了？这点倒让丛烟意外。 丛逸心里乱糟糟的，就连丛烟都顾不上了。他抿唇，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丛烟一个人神情莫测的站在原地。 - S市的夜景极为华美。 她五年前曾来过一次，而这里无疑发展迅速。不过五年时间，便高楼筑起，商圈的范围越扩越大。 她斜跨着单肩包，很轻，里面只装了原身的身份证件和一套未穿过的换洗衣物。 值钱的奢侈品丛音一概没碰。 就让那些，随着原身的消失，一起留在丛家吧。 旭朗轻哼着歌，以乌龟速度在车流中缓慢爬行。不时手指轻点方向盘打着拍子，也是凑巧一瞥，就将那抹游魂似的身影收入眼底。 他当即‘啧’了一声，心想S市那么大，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可他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先后碰到她两次。 ------------ 011 你是BT吗 “怎么了？” 祁阳迅速看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压低声音问。 旭朗指了指窗外，示意他自己看。 也许是前面出了事故，按理说平时这个点，路况不可能这么糟糕。 两人一起朝外面看去，并没有注意到，本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眸子。 城市的霓虹灯汇聚成一片星河，旖丽的光影偶尔从窗外透进来，洒在男人那张昳丽到无一丝瑕疵的面庞上。他双腿交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 淡漠疏离的气息，仿若从骨子里透出。 祁阳也觉得有点新奇，就算再自恋，他当然也不可能认为，这是丛音有意为之的‘偶遇’。 先生的行踪向来保密，他可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能轻易得到。 那就只能是巧合。 “窗外有什么？” 安静的车厢内，陡然出现的声音吓的祁阳跟旭朗心脏骤停。 他俩头皮发紧，最后还是祁阳低声解释：“外面那名女孩，就是旭朗上次救回来的，——也叫丛音。” 光影明明灭灭，车厢内陷入死寂。 祁阳不敢抬头直视对方，余光里，仅能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无声诉说着什么。 他内心叹息一声。 车子已经彻底动弹不得了，而丛音完全不知道有人隔着一层玻璃在看她。她去路边的奶茶店里买了杯奶茶，边喝边慢悠悠朝前走，漫无目的的模样看的旭朗无语。 看到她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他小声嘀咕，“脑子怕不是摔坏了。”大晚上乱窜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 他蓦地扭头，只来得及看到重新关上的车门。 旭朗吓了一跳，连忙下车，“先、先生，您想要买什么吗？” 男人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接着抬步往前走去。 无数车辆挨挨挤挤，像工厂流水线上的沙丁鱼罐头，一路上车鸣不断，刺的人耳朵生疼。 旭朗心惊胆战的，回头看到那些身着便衣的保镖也全都下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这才松了口气，默默闭嘴。 前面果然是出了车祸，还是重大事故。 “我去——呕！” 旭朗发誓，他只是好奇看了眼，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么可怕的画面！ 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汽车残骸前，那还穿着衣服的软趴趴物体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大片大片红白相映的液体，让人只看一眼，就能心惊肉跳。 “先生，”旭朗声音都发颤了，“要不咱回去吧？” 今晚看了这些，他回去是不用睡了。 裴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佛珠。 准确一点来说，他在看对面。 少女不知道何时绕到了对面，站在一群看热闹的人里面，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 偶尔还会去喝一口捧在手里的奶茶。 旭朗也看到了，他胃部一阵翻涌，捂着嘴迅速转头。 妈的，这女人是BT吗？没看到车祸把人脑浆都撞出来了，她还能喝得下奶茶？ ------------ 012 我、丛音、是个穷鬼 丛音嘴巴里包着一口奶茶，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她能察觉到有人始终在看她，起初丛音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她好奇的抬眼望去—— 不过数米的距离，满身清贵气息的男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深秋里他仅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衬衫，一头长发松松绑在脑后，面庞昳丽精致到晃眼，充满了侵略性。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垂在身侧，指端微蜷勾着串刻满梵文的佛珠，面前惨烈的场景浓缩成一片片细小的碎片光影，尽数倒映在他的眼底。 裴恹—— 丛音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抵住小乖试图往外钻的脑袋，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两遍。 接着，她冲对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转身，淹没在人群。 祁阳一直默默看在眼里，等到丛音身影消失，他才走到裴恹身边，“先生，回去么？” 垂睫的裴恹稍抬下巴，光芒从他眼底快速掠过。苍白的指端轻轻捏了捏佛珠，祁阳听到他一如既往没什么起伏的冷淡语调，“嗯。” 救护车已经到了，交警也赶来维持秩序。 这场堵塞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祁阳目光从地上那片血迹上扫过，人命，有时候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 就像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是那么干脆、且毫无预兆。 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心想，这场由那人给予的后遗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 远离人群之后，丛音无语的把口袋里那只兴奋乱窜的小东西掏了出来。 有着一身漂亮银白色鳞片的小蛇乖乖趴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扬起指头大小的脑袋。 丛音戳戳它的脑袋，仿佛知道它在想什么。 “想都别想，乖乖藏好不许被他发现。” “嘶嘶。” 小乖不服气的扭动身子，被丛音不客气地重新塞回口袋。 她叹气，“这种离奇的事情，不是谁都能相信的。” 丛音甚至没有摊牌的打算，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会在哪一刻突然死去，又在几年后忽然在别人身体里复活。 今天忽然看到裴恹那张脸，丛音差点没控制住想要叫他的冲动。 对别人来说她已经死了五年，对丛音来说，她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就是…… 这一觉有点长？ - 半夜，丛音盘腿坐在一间小宾馆房间里，十分严肃的摸了把小乖脑壳。 “崽啊，现在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她没钱了！ 此时，丛音突然有点后悔，临走前，为什么不随便带点什么出来换钱？ 她啃着指甲开始发散思维，想到上辈子她余额颇丰的银行卡，她的房子，她的跑车，她衣帽间里那些限量款包包首饰。 如果她悄悄动用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人—— 等等…… 丛音突然一顿，继而面色痛苦的仰头倒进硬邦邦的被褥内。 临死前，她签了财产捐赠书！ 也就是说，现在，她、丛音、是个穷鬼。 身无分文的那种。 ------------ 013 我，是个黑客 深更半夜，丛音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弄点钱对丛音来说很简单，不简单的是—— 该怎么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不露马脚的搞钱。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的。 仿佛寂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炸弹，惊的小乖倏地窜了起来，身体几乎绷成直线。 丛音伸手把它捞进怀里，顺便接通电话。 沙哑带着困意的嗓音刚响起，“喂？” “喂什么喂？你现在在哪？”对面的女人不由分说的打断她的话，语速极快，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她的严肃，“这么多天一直联系不上你，你到底怎么想的？知不知道我给你接个通告有多难？” 丛音翻身正脸朝上，“啊，通告。”她茫然的瞪着天花板，“是什么？” “——你。” 女人被噎了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你现在在哪，明天下午我去学校接你，我帮你接了一档综艺，记住！好好表现！” 丛音挠了挠鼻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通告、综艺。 对哦，资料上好像确实说过，原身是个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 她活了那么久，做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却唯独没当过明星。 不太行。 丛音简单干脆：“我不去。” “这是一档求生类综艺，表现好的话很容易让观众……”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所以当她反应过来丛音刚才说了什么时，声音猛然拔高，“你不去？丛音，丛大小姐，你知道你多久没通告了吗？就丛烟那点粉丝，都能把你来回轮上十遍没法翻身！现在是你任性的时候？你不是一直想靠自己证明自身价值么？我给你谈好价格了，一期十万，你也别嫌少，事实上就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现在能找到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我给你唯一的机会！” 女人语速极快，声音尖锐，丛音迅速把手机挪开，趁机瞥了眼电话备注。 岚姐，看样子是原身的经纪人一类。 她其实没太听清对方都说了什么，唯一捕捉到的字眼就是—— 十万。 丛音恶趣味的把小乖戳的东倒西歪，话在舌尖一转，说：“岚姐，我去。” 做明星嘛！难道还比做研究难？ 挂断电话，丛音翻身下床，她记得，宾馆隔壁就是网吧。 付了网费，丛音找了个角落的机子坐下。 昏暗的角落，电脑莹光落在少女精致的面庞上，毫无瑕疵的肌肤细腻的似经过千万次洗练的薄瓷，娇贵而又脆弱。 她纤长十指翻飞，直接入侵了原身所签约公司的内部网络。 直到天快亮时，丛音才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酸软的指骨，下机起身。 隔壁忽然探出一颗脑袋，卷曲的黄发上扎着一撮小揪揪，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他一笑，牙齿雪白。 “姐姐，你在打什么游戏呀？手速好快！” 少年长得唇红齿白，说话也讨喜。 丛音脚步停顿，轻扯了下他的揪揪，压低声音说：“——那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少年眼睛发亮，“嗯嗯嗯。” 丛音，“我、是个黑客。” ------------ 014 当一对假情侣 星辉。 总裁办公室。 “笃、笃、笃……” 轻而缓的敲击声，像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人人自危，负责网络部门的经理更是把头埋在胸前，不敢吱声。 “没查到？” 男人音色浑厚磁性，语气平静到让人胆寒。 “那、那个人很狡猾，我们根本……” “哦？” 一声低笑，打断部门经理的辩解。 “如果谁都可以随便入侵我星辉的内部核心，那么，请问你们的作用是什么？”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字砸在每个人头上。 座椅转过，男人刚毅俊美的五官仿若刀刻，衬衣纽扣系的一丝不苟，哪怕坐着也始终脊背绷直。虽是个商人，实际气质却更接近于军人。 “叶总，对不起。” “你们的确该道歉，而且是向旗下千千万万的艺人道歉。你们最好祈祷，那个人不会泄露资料。” 叶雲表情很平静，“现在，出去。” “叶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不敢挪动步子。 叶雲冷嗤，“或者，你们更想去财务部？” 唰—— 瞬间，所有人头也不回的冲出办公室。 叶雲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来，靠进椅背。 他的目光落在摆放在电脑前的相框上，稍显年轻的他穿着迷彩服，严肃的绷着脸站的笔直。少女挽着他的胳膊，冲镜头露出两排雪白贝齿。 阳光就在他们头顶，一切美好的仿佛童话。 叶雲屈指，蹭了蹭少女的脸。 “要是你在……” - S市的秋季潮湿，从清晨就开始下起细细绵绵的小雨。 学院内的梧桐树一片金黄，被风扫落的金色叶片铺了满地。远远的就看到一堆机器运作，外围挤满围观学生，最前方，则空出大片面积，只余两位男女演员。 少女举着把大黑伞，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一件黑裙长及脚踝，亮面皮鞋踩在金黄残叶上，愈发衬的那一小片皮肤的白。 几名女生挤在一起聊八卦，眼睛直勾勾盯着场内的男女主角，语气不乏艳羡。 “唉，温栩真的好帅啊！真羡慕跟他搭戏的人！呜呜……” “醒醒，世界上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们哥哥OK？哪怕你是我闺蜜，也绝对不可以！！” “哎呀我就说说嘛！这种梦我连做都不敢做好吗？但能在戏里当一对假情侣也好啊！你说世界上怎么有温栩那么帅的男人啊！” 丛音微微抬了抬伞沿，眸光越过挨挨挤挤的学生，落到那在雨幕中漫步的青年。漆黑碎发被雨水淋湿，一件宽松连帽卫衣显出少年气。他戴着耳机，满脸写着不耐与冷漠。 长着娃娃脸的女生在他身后着急追赶，锲而不舍的说着什么。 直到导演喊了一声“卡——”，几名助理立马冲上去，给青年披大衣，打伞送热饮。 照顾的无微不至，哪还有当年落魄的小可怜儿模样。 丛音思及此，忍不住低笑一声。 拍摄已经结束，她摇摇头转身欲走。 突然听到耳边再次传来那几名女生的交谈，透着不满与咬牙切齿。 ------------ 015 拍我可以，得收钱 “说起这个我就又想起那个贱人！世界上怎么会有丛音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三十六线小明星，居然敢碰瓷我们哥哥？！登月碰瓷啊这是！！” “丛音必死！” 女生们义愤填膺。 丛音脚步一顿，转身：“？” “同学，”丛音抬高伞沿，露出那张明艳夺目的脸，额头贴的纱布引起几名女生的关注。直到她露出一抹笑，语调轻快道：“诅咒人死，不太好吧？” 几名女生后知后觉，逐渐眼熟她的脸，表情瞬间变得古怪。 “你——是丛音？” 丛音笑的缱绻妩媚，一米七五的身高，足够她居高临下的睨视她们。 她指尖微粉，轻轻拨了拨贴到颊边的碎发，“澄清一下，登月碰瓷？不存在哦。” 微凉秋风卷着落叶拂过，少女明艳的五官，似穿透薄雾弥漫的阴雨连绵，衬的四周环境都亮了。 几名女生怔愣看她，半晌回不过神。 丛音噙着莫名的笑，周身气场带着漫不经心的强势。 女生讪讪咬唇，嘴硬道：“本、本来就是你不要脸！” 她一开口，其他同伴像是被壮了胆子。 “对啊！不要脸！别再想捆绑我们哥哥，否则我们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不想被整的很惨的话，就识趣滚远点！” 这些女生嘴里放着狠话，眼睛压根不敢看丛音，拽着同伴飞快跑远了。 丛音望着她们的背影，摇头轻啧。 “名声真的很糟糕啊……” 她举着伞，朝表演系走去。 教室很大，门半掩着。 从窗子处隐约可以看到几名学生稀稀拉拉坐着，有的正趴在桌上补眠。 有人跟她对视一眼，触及到她的目光，像被电到般迅速躲开。 “快快快，她过来了。” “准备好了没有？摄影头打开了吧？” 两名女生用书挡着脸小声交谈，其中一人点点头，装作玩手机，实际手机摄像头，却对准了教室门方向。 脚步声在清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哒、哒、哒…… “吱呀——” 门开了，一盆水从上方兜头浇下。 所有人都等着看丛音笑话。 “哈……” 夏佳淇得意笑容突然僵住，唇角不自然的抽动。 她瞪大眼睛。 丛音淡定的抖了抖伞上水珠，最前排的男生被兜头浇了一身水。她收起伞，视线从教室内众人身上划过，眸光精准无误地落在某个女生身上。 她走过去，在夏佳淇来不及反应时，已经迅速抽出她的手机。 夏佳淇手足无措，“你、你干嘛啊！” 丛音将黑伞一横，挡住夏佳淇抢手机的动作。 视频录制还在进行，此时摄像头恰好对着夏佳淇，把她慌乱羞恼的神情全部录下。 丛音轻啧一声，忽然俯身靠近。 明艳嚣张的面庞陡然放大，毫无差别的美颜暴击。 夏佳淇脑袋后仰，“你想干嘛？” 丛音摊手，“同学，拍我可以，得收钱。不过看在大家都是同学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 她尾音上扬，丝绒般的音色质感。 敲诈敲的那叫一个坦坦荡荡。 夏佳淇一呆，继而抓狂，“你有毒吧？拍你还要收费？你免费给我拍我都不——” “那这是什么？”丛音不解，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 夏佳淇：“……” mdzz！ ------------ 016 老师好、好、教、你 最终，丛音还是如愿从偷拍她的夏佳淇那里得到了五百块钱，她细细体会了下这忽然暴富的感觉，好心情的把手机递还给夏佳淇。 诚恳道：“多谢。” 夏佳淇夺回手机，愤愤瞪她。 丛音耸耸肩，随便选了个四周没人的位置，趴到桌上开始补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 “砰”地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耳膜生疼。 丛音揉着眉心抬起头来，困倦的眼里有着冷冽的寒意：“你吵到我了。” 哗—— 四周瞬间炸锅，齐刷刷看向她的位置。 心道这从开学就没来过的女生也太牛批了，怕是不知道老方的性格，敢在他课上睡觉，等着挂科吧！ 方剑波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丛音抬眸，声音极低极冷。 一字一顿。 “你、吵、到、我、了。” “哈？” 方剑波怪笑一声，“你是最近那个娱乐圈风头挺大的女生对吧？叫什么来着？”他视线下移，看她的铭牌，“哦，丛音。” 他似笑非笑，不屑几乎要凝为实质了。 “在我课上开小差，你胆子不小。” “我胆子一直挺大。” 丛音抚摸着小乖缠绕在她腕上的冰凉身体，点头认同方剑波的话。 嚯—— 教室鸦雀无声，谁都能看出方剑波脸色有多阴沉。 他眼神露骨，背对众人，视线几乎要将丛音扒个干净。 不怒反笑，“小同学，老师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吃这行饭，不仅要运气和实力，还要品德端正，靠歪门邪道上位，早晚会自食恶果！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师好、好、教、你！” 他卷起的书在桌沿敲了敲，转身时表情已经恢复自然，走到讲台上开始讲课。 因这个小插曲，整节课没人再敢开小差。 当下课铃声响起，方剑波把教案一合，凉凉睨丛音一眼。 “跟我来。” 教室内鸦雀无声，与外面的喧嚣形成强烈对比。 几名‘有幸’曾被叫去办公室的女生，望向丛音从容的背影，眼里掩不住的恐惧。 ……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互相对视，彼此都清楚方剑波此人本性如何。 这女生真是倒了血霉，被这老色批给盯上了。 “咔哒——” 丛音前脚走进办公室，后脚门就被方剑波锁上。 她挑眉，似笑非笑的转头，“老师什么意思？” “咦？还装呢？” 方剑波严肃正直的伪装卸下，眼底闪过一丝淫邪，他视线露骨，在丛音那张漂亮脸蛋上停留。 声音带笑，“先坐吧？要喝茶吗？” 不等丛音回答，他悠悠踱步到书架前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放到桌子上。 抬头看丛音还站着没动，皱眉，“过来啊，愣着干嘛？！还是你这学期想挂科？”见丛音神色终于变化，他自得一笑，“不瞒你说，老师在圈子里很有些人脉，那些个大导演也要卖我一个面子，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有机会老师介绍大导演给你认识如何？” ------------ 017 不好意思我讨厌威胁 方剑波谆谆善诱，声音柔和下来，“丛音同学啊，我记得你这学期还没怎么来上过课吧？这可不行啊，你不想毕业了吗？嗯？” 丛音笑了，她抬眸跟方剑波对视。 嗓音轻哑微带鼻音，听起来惑人极了。 “老师就是用这种方法，祸害了一个又一个学生吗？” 方剑波一怔，脸上笑意迅速消失。 他‘哈’了一声，“丛音同学，话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咦？” 丛音眨眨眼，笑的单纯无辜，“老师干嘛这么大反应，我也就随口一说，还是——”她勾唇，“老师心里有鬼？” 少女着一袭暗色长裙，站在阴影当中，浑身透着诡谲气息。 像索命的幽灵。 方剑波隐隐感到不安，他抿紧嘴唇，突然笑了，“你想威胁我？” 语气里渗出狠意。 “真是年轻啊，怕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圈子。”他说着，步步朝丛音逼近，少女娇艳明媚的长相似鲜艳欲滴的玫瑰，虽带刺，却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芬芳，“信不信，我就是在这儿玩死你，明天太阳升起，我照样在这里当老师？” “哦？” 丛音将躁动的小乖摁回去，“就这么有恃无恐？” “怕了？” 方剑波伸手欲抚她的脸，“你乖一点，老师介绍资源给——啊！” 男人肥胖的身躯重重飞出去，撞在书架上，又嘭地落地。 少女淡定收回脚，裙摆绽出一朵优美的花。 小乖‘嘶嘶’两声，从丛音袖口探出脑袋，绿豆眼中仿佛写满幸灾乐祸。 “不好意思老师，我这人一向最讨厌别人威胁。” 丛音摊手，表情仿佛十分无奈。 “咳……你、你敢打老师……”方剑波捂着肚子半天坐不起来，“你给我等着！等着被退学！” “——哇！”丛音拍拍胸脯，“音音怕怕！” 然而脚却毫无预兆地踩上他的下体，重重一碾！ “啊啊啊啊！” 惨叫声几乎掀破屋顶，也没能引起外面人的丝毫关注。 方剑波这间办公室是特别装修过得，为了方便做某事，可以说费尽心思。 如今，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丛音唇角带笑，眼神薄凉。 “老师现在知道了吗？不要轻易扰人清梦哦——”她浓密眼睫低垂，离开办公室前，幽幽喃语，“否则，会死的很惨的。” 办公室外，几名探头探脑的学生见她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由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收起手机，神情古怪的打量丛音。 衣服整洁，脚步轻快。 而且心情很好的样子……被x骚扰还能笑得起来？ 难不成方剑波不行了？？ 丛音把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无聊的扯了扯唇。 她垂眼嫌弃的看了眼刚才踩过某处的鞋子，胃里涌上恶心感。 要去重新买双鞋子—— 丛音脑袋里想着事，随手在手机上点了下，一个文件包被悄无声息地地发送出去。 她把手机重新装回口袋，抬脚穿过人群，逐渐走远。 刚下楼，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朝她奔来。 见到她没事，丛烟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顺气道：“丛音，你没事吧？” ------------ 018 姐姐没空跟你玩 丛音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丛烟脸有点僵，“丛音你……” “妹妹。” 丛音扭头，躲开她试图拽自己的手，“姐姐不耐烦跟你玩这些，乖乖去找你的绿茶小姐妹们玩儿，嗯？” 她温柔地拍拍丛烟的脸，在丛烟没反应过来前，潇洒离开。 细雨如丝，黑裙黑伞的少女步入雨幕，周身写满了特立独行。 丛烟紧咬下唇，死死攥住双拳。 跟她一起来的同伴义愤填膺，“绿茶说谁呢？她怎么骂人啊？” 丛烟一口血哽在喉咙，气的眼前发黑。 “你别说话！” 同伴满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吗？绿茶？谁啊？” 丛烟咬牙，“我懒得跟你说！” 她拳头紧攥，死死望着雨幕中，逐渐走远的身影。 - 丛音带着小乖公然翘课，大摇大摆的从学校正门离开。 丝毫不知，位于半山的某座宅院内，快要被翻的底朝天。 书房内静的落针可闻。 “先生……没找到小乖……” 祁阳几乎是心惊肉跳的说出这一句，他垂首敛目。等待着最终审判，十足的恭敬姿态。 斑斑蹭了蹭男人的手，却被对方无情的推开脑袋，委屈地呜呜两声，趴在了他脚边。 裴恹垂睫，手指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无声的压抑弥漫，所有下属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到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才忽然听男人微哑的声音，透着几分狠戾，“继续找。” 祁阳眼皮一跳。 他立即垂首，“是——” 所有下属鱼贯而出，书房内重新归于死寂。 端坐如雕塑的男人缓缓抬眸，幽深静寂的目光落在缥缈白烟上，浑身笼罩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 然而，从衬衫领口处蔓延出的狰狞纹身，却将他的气质割裂，戾气顿生。 须臾，他重重合眼。 终究，连最后一丝念想，都留不住么？ - “唔……” 丛音心脏蓦地一疼，手里的甜筒滑落。 “美女，你没事吧？” 做兼职的女孩被她突然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问：“需要帮忙吗？是哪里不舒服？” 丛音按了按已经恢复正常的心口，好像刚才那剧烈的痛感都是幻觉一般。 她摇头，可惜的看了眼地上正在融化的甜筒，“谢谢，我没事。” 资料里，并没有说原身有心脏类疾病。 女孩见她神情果然好了很多，讶异的问：“真的没事吗？”她真诚建议，“要不你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她自觉话太多，声音越来越小。 丛音收回搭在脉搏上的手，唇角扬起，“好，谢谢提醒。” 她长相很明艳，笑起来时给人一种亮堂之感。再加上一对泛着盈盈涟漪的双眼，犹如勾魂摄魄的狐狸，看的女孩脸颊薄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不、不用谢啦。” 叮铃铃—— 甜品店外的风铃声突然响起，有客人进来了。 女孩连忙扬起职业微笑回头，“客人你好，请问需要些——” 穿着大衣，打扮时尚靓丽的女人视线落在唇角噙笑的丛音身上，有些难以置信，“丛音？” ------------ 019 除了脸一无是处 两分钟后，甜品店靠窗位置，两人相对而坐。 许青岚就这么定定打量了丛音两分钟，眼前少女正专注地用小勺子舀纸杯蛋糕，几缕碎发垂下，被她不在意的拨开。 没了无辜清纯的妆容，把她原本明艳夺目的五官彻底暴露出来。雪白无暇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瓷器，卷翘睫毛轻颤间，眼底的光辉格外灵动灿然。 “还真是——” 许青岚恍惚的回过神，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精光。 如果一开始丛音就是以这副状态出道，早在圈里占了一席之地，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所有粉丝加起来，都没黑她的多。 她摇摇头，正襟危坐，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推到专注吃甜品的少女面前。 “先看看这个，我已经审查过了，没有陷阱。你再看下，确定没问题就签字。” 纸杯蛋糕实在太小，丛音仔仔细细把杯底剩下的奶油刮干净，送入口中。 许青岚敲敲桌子，警告，“注意保持身材，以后这种高热量食品少吃。最好不吃。” 丛音一顿，震惊抬头。 “当明星连甜品都不能吃？” 少女长相是极侵略性的那种，一对上扬的狐狸眼天生给人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当下，她的眼睛因为震惊不满而微微睁大，黝黑的眼珠泛着莹润水光。 竟看的人心底发软。 只不过，许青岚的心也仅仅软了片刻，就再次冷硬起来。 她十指相抵，“当然，你以为明星这么好做？你脸上哪怕一丁点缺点，在镜头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你身上黑点已经够多了，唯一可取的，也就你这张脸，如果连这一点你都失去了，那么请问，你还剩什么？” 许青岚语速很快，说着开始翻看手机，“我找营养师给你量身定制个菜谱，你以后就严格按照上面的来，至于这些——”她扫了眼丛音面前的蛋糕奶茶，目露嫌弃，“统统戒掉！” 丛音：“！！！” 刚才还只是尽量少吃，现在就变成戒掉了？ 她不服气说：“我认为我不胖，脸上也没有瑕疵。” 许青岚头也不抬，“就是不胖，才要从现在开始预防，作为靠脸吃饭的艺人，身材管理必须放在第一位。” 丛音：“我可以不靠脸吃饭。” 此时，丛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干脆重操旧业算了？ 当明星，真的好难。 许青岚跟营养师取得了联系，闻言她挑眉一笑，放下手机。 “哦？”她上上下下打量丛音，良久，她问：“可是，你除了脸，还有什么？” 丛音：“……” 她想反驳，突然想起这压根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她似乎、真的除了脸一无是处。 许青岚眼底掠过笑意，比起以前的沉闷软弱，丛音现在的表现，才更像年轻女孩该有的样子。 她淡定道：“当然，如果你真不想再做艺人了，可以跟公司解约。” 丛音只是对这行不了解，又不是真的傻，“条件是什么？” 许青岚恶意满满：“解约费两千万。” “……” 丛音：“我还是挺喜欢这一行的，真的。” ------------ 020 你们娱乐圈真可怕 丛音在那厚厚一沓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颇有种签卖身契的感觉。 许青岚忍笑看着，等她签完立马抽走合同，免得她临时反悔。 显然，她的做法很正确。 因为许青岚从丛音的眼里看到了不服气。 她勾唇，“你变了很多，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下去。” 丛音面不改色，鸦羽似的眼睫掀起，显得十分无害。 “我失忆了。” 许青岚目光瞬间落到丛音额头那块纱布上。 心里没有丁点怀疑，实在是丛音变化太大，说换了一个人她也相信。 “怎么回事？” 丛音无所谓的耸肩，“出了个车祸，醒过来就这样了。” 她没打算按照原身的性格玩角色扮演，一方面是那太憋屈，另一方面则是她随心所欲惯了。反正她这具身体的的确确就是丛音，除非有台机器能照出身体里的魂魄，否则，无论怎么查，结果都不会变。 一旦开了个口子，往后就要源源不断的找借口掩饰，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 反正，丛音从不惧怕质疑。 许青岚愣了两秒，然后倏地起身凑近。 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五官不算美艳，却胜在精致会打扮。靠近时，浓郁的大马士革玫瑰香味扑面而来。 丛音微微后仰，抛出个疑惑的眼神。 许青岚，“伤口大不大？会不会留疤？”她抄起文件，“不行，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伤口很严重，还要联系整形医生。” 她风风火火的起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丛音表示有被吓到，她摸了摸额头。 你们娱乐圈……这么可怕的么？ 许青岚胳膊下夹着文件就走，走到门口，看丛音还坐着。 她皱眉，“还愣着干嘛？走啊！” 丛音无奈，她从未感觉过钱这么难赚。 “这也算工作部分么？” 许青岚斜眼，“不然？” 丛音扶额，“好的，服从安排。” 向金钱低头。 - 许青岚最后带丛音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环境隐秘，风景适宜。 丛音乖乖任由摆弄，如果前世认识她的人看到她这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丛大佬，什么时候这么乖过？ 检查结束，丛音靠在栏杆上懒洋洋看下面风景，许青岚叮嘱她别乱跑，自己则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丛音‘啧’了声，当明星啊—— 还真是前所未有的新体验。 风吹得丛音眯起眼，远处一片枫叶晃晃悠悠被风卷着朝她吹来。 丛音探身迅速抓住，一名六七岁的男孩奔跑中没没刹住车，一头撞到她身上。 扑通—— 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发蒙。 丛音却被他撞得差点倒栽下去，她反应迅速的抓住栏杆，踉跄着倒退两步。 在摔倒之际，身体抵上一片温热。 几乎是刹那间，丛音的呼吸间，就只剩下了浅淡的薄荷烟草气，以及若有似无的沉香味。 她就着这个姿势仰头。 男人站的笔直，宽厚修长的手掌静静贴着她腰际，克制而又绅士。 低垂的黑眸中，隐有什么浮动。 “小心。” ------------ 021 再遇 低哑的嗓音似贴着她的耳膜划过。 丛音眸光闪了闪，立刻反应过来要站直，却没想到裴恹比她的动作更快。 他缓缓收手，后退两步，站定。 丛音嘴唇微动，‘谢’字还没出口，撞到人的男孩才捂着屁股反应过来，哇的嚎哭出声。 “哇呜呜！！妈妈！！” 裴恹淡淡的眸光扫过去，厉色掠过。 男孩脖子一缩，呆呆打了个哭嗝，下一秒，几乎要划破云霄的哭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妈妈救命！” 丛音疑惑扭头，看了眼表情平淡，气质骄矜的男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垂眼，无语道：“小孩，是你先撞我的，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男孩一噎，接着一抹眼泪，抽抽嗒嗒控诉，“我是小孩！我有哭的权利！” 丛音：“……嗨呀？你讲不讲理？” “呜呜呜呜呜……” 男孩用实际行动证明，讲理？不存在的！ 丛音转头，用眼神询问裴恹：怎么办？ 这个动作是自然而然做出来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是裴恹认识的那个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裴恹的眼里笑意闪过，周身冷漠的气息似乎都柔和不少。 他走到男孩身边，居高临下的垂眸打量他。 男人足有一米九的优越身高，在男孩眼里，宛如一个巨人。 他启唇，凉凉的威胁脱口而出，“闭嘴。” 丛音期待的神色僵在脸上。 画面仿佛凝固了，隐约透着山雨欲来的宁静。 丛音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默默倒数。 三、二、一…… “哇！呜呜呜呜……妈妈！！” 丛音摁住抽搐的嘴角。 两人沉默地看着不断仰天大哭的男孩，僵持良久。 直到—— “先生，您怎么出来了——哎怎么又是你——” 旭朗喘着气，正想说什么，余光就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脑袋里闪过问号。 不是吧？短短几天，这都第几次遇见了？ “咳……” 丛音从旭朗的眼底看出了警惕，她摸了摸鼻子，打招呼，“嗨？” 旭朗翻了个白眼，谁特么想跟你‘嗨’啊？ 他望着一脸淡漠的裴恹，小心翼翼道：“先生，冯老到处找您呢，我们先回去吧？” 冯老？ 丛音眉心一跳，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从她脑海里一扫而空。她抿唇，不着痕迹的打量裴恹。 男人穿着件浅灰色的西装大衣，长发垂在肩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位昳丽无双的美人。 犹如漫画书里走出来般。 丛音指尖蜷了蜷，她向来知道裴恹擅长忍耐，而他的病，又到哪一步了？ 裴家嫡系一脉子嗣单薄，皆因一项遗传病。 这是种十分古怪且独特的病，甚至在医学史上都甚少有记载。一旦病发，病人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会产生像被敲碎一般的痛感，哪怕轻轻动一动手指，都能引起剧烈疼痛。 更不用说像裴恹这样，如正常人般走动了。 他的父亲，就是因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最终饮弹自尽。 但或许是上帝拿走了裴家后代这么多东西，作为补偿，则赋予了他们天才的大脑。所以每一代裴家继承人，都拥有智多近妖的能力。 ------------ 022 再去他心里闯一闯 在死前，丛音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全都留给了程谦，也不知道，他研究到哪一步了。 往好处想，万一——裴恹的病，已经彻底根治了呢？ “先生？” 旭朗久久得不到回应，抬头去看才发现，裴恹一直看着他面前的少女。 那双如深海般的眸子里，翻涌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旭朗的声音，把丛音从回忆里扯出。 她冷静的看向裴恹，“刚才谢谢你了，这位先生——”丛音声音微顿，“请问贵姓？” 裴恹唇角始终噙着的浅淡笑意如潮水般褪去，最终，他深深看了丛音一眼，那几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似看破了这层虚假的表皮，一眼捕捉到了她的灵魂。 丛音心脏一悸。 裴恹没再说什么，随手一指那个哭的嗓子沙哑的小豆丁，吩咐旭朗，“处理好他。” 说罢，漠然离开。 旭朗弯腰抱起小豆丁，看了眼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抿唇叹气。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得到的先生行踪，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丛音还在回味裴恹临走前那道令她心悸莫名的眼神，就听到旭朗对她好言相劝。 丛音疑惑，“什么？” 旭朗看着她那张明艳夺目的脸，吸了口凉气，“总之，我是好意。先生心里有人，哪怕你长得再好看，也走不进先生的心。”说完，他拍拍小豆丁的脑袋，转身，“反正我言尽于此，你别再跟踪先生了。这样，——不好。” “哈？” 眨眼间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人。 风卷着细雨打在她侧脸上，冰的她睫毛一颤。 “裴恹的心上人？” 小乖千辛万苦，终于从丛音的口袋里爬了出来。它顺着衣服蜿蜒而上，最后在少女纤细的脖颈处盘绕一圈，光照下，犹如一条造型独特，制作精美的蛇形项圈。 丛音垂眼，摸了摸它的脑袋。 低低的问：“小乖，你说我再去裴恹的心里闯一闯，好不好啊？嗯？” 不会说话的小乖睁着无辜的黑豆眼，懵然的蹭蹭她的脸颊。 丛音勾唇，眼底光华流转。 “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小乖嘶嘶吐了两下信子，歪了歪头。 许青岚拿着诊断书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幕。 风卷起少女的裙角，她唇角微勾，上扬的狐狸眼中写满了狡黠灵动。衬着外面大片大片的枫树，宛如一幅精美至极的油画。 许青岚做了二十年经纪人，脑海里瞬间跳出一个念头。 丛音不火，天理难容！ 前提是，丛音就这么保持下去。 她取出手机，根本不用刻意选择角度，咔咔两下将这幅画永远定格下来。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跟医生的对话。 “病人脑部目前没有发现淤血，但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也不排除会有失忆的症状出现。如果失忆已经对病人造成生活方面的影响的话，我们这边建议可以进一步接受治疗。” 许青岚是怎么回的呢？ 她摇头一笑，“不，我觉得这样很好。” 甚至希望，丛音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 ------------ 023 诅咒 收回手机，许青岚拿着检查报告向丛音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 她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丛音纤细修长的颈子上，触及到小乖那覆盖着雪白鳞片的身体，眼底划过讶异。 倒没表现出惊恐来，“宠物？” 丛音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对许青岚倒有点好感了。 “嗯。” 她低低应声，指尖戳戳小乖的脑袋，“刚养的。” “唔，”许青岚颔首，“圈里养宠物的很多，养蛇，倒是第一次见。” 她拍拍丛音的手臂，率先朝楼下走去，边道：“先去吃饭，下午带你去见投资人。” 丛音耸耸肩，她回头看了眼之前裴恹离开的方向，跟着下了楼。 在相处中，丛音对许青岚有了几分了解。 雷厉风行，标准的女强人。吃饭时她抽空有手机查了许青岚的履历，毕业于高等学府，最终却选择了与专业截然不同的工作。曾带出过两个影后，无数当红明星。 至今还有不少依旧活跃在影坛当中。 光是这份履历，就足以让许青岚坐稳金牌经纪人的宝座。然而，在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与合作了十五年的老东家闹掰，转而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手里的艺人也纷纷选择跟她解约，如今五年过去，在日新月异的娱乐圈，她的名字，早已湮没在滚滚长河中，鲜少有人记起。 但光看许青岚这个人，外形优雅精致，做事利落干脆。从云端摔落，似乎并没有影响她分毫。 她显得很忙，吃饭时还不忘一直刷手机，在通讯人里来回切换。 丛音往后一靠，精神显得很是萎靡。 许青岚这个狠心的女人，说要控制她的饮食，就真的立马执行。给丛音的午餐，是一份蔬果沙拉。 让人只看一眼，就食欲尽失。 她懒洋洋靠在椅子里，登上原身的微博。 手机瞬间发生卡顿，在首页硬生生卡了数秒，才有接连不断的消息蹦了出来。 丛音随便点开一个，映入眼帘的话让她呆了呆。 【贱人必死！碰瓷必死！】 【这么饥渴就去卖啊！实在不行我还能友情赞助你几根***！谁tm给你的勇气去玷污我家哥哥？】 【没教养的狗东西，你M没了。】 …… 哪怕原身没有回复，对方依旧发了无数条言语恶毒的消息来辱骂她。 只一个人就这样了，可想而知那些鲜红的未读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抽了抽嘴角，内心毫无波动，正想关掉，因为不熟悉这个软件，不小心又点进个聊天框。 跳进眼里的名字让丛音‘噗’的一声笑喷。 【饥渴下贱的烂人！如果你再敢骚扰温栩哥哥，我一定会杀了你！】 温栩…… 她怎么也想到，这场网络暴力，居然跟温栩扯上了关系？ 她关掉对话框，顺手搜了温栩丛音的名字。 最热门的话题就是—— 丛音给温栩塞房卡。 “咳……” 丛音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以这种形式跟温栩捆绑在一起。 ------------ 024 塞房卡 塞房卡？ 丛音太阳穴猛跳，在她记忆里，那小崽子还是个叛逆少年呢！ 许青岚捏捏眉心抬起头，就看到丛音忍俊不禁的表情。 她随意一瞥，皱眉，“不是说了让你最近别看微博？等综艺录制结束再回归？” 她带的艺人她清楚，丛音那胆小懦弱的性格，哪里敢去给男艺人塞房卡。 可偏偏，丛音的一举一动都被狗仔拍了下来，真金实银，想赖都赖不掉。 丛音眼底带笑，她歪了歪头，“为什么不能？我觉得很好玩啊。” “你——” 许青岚见她表情不似作假，愣了下才想起来她已经失忆了。 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全新的丛音。 “最好少看，免得影响心情。” 丛音撑着下颌，说，“其实有一点，她们骂的挺对的。” 许青岚问：“什么？” 丛音一本正经的答：“我没妈啊。” 许青岚：“……” 一时间，她看丛音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 这孩子，在丛家得受了多少委屈啊，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丛音没注意，指着词条好奇不已：“所以，我真给温栩塞房卡了？” 有关这件事的真相，许青岚也想知道。跟温栩从未有过接触的丛音，为何会突然做出那个举动。 许青岚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却吓了一跳。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看着她们这桌的男人已经淡淡的收回了眸光，只留给许青岚一个精致完美的侧颜。 让许青岚差点以为，刚才男人那凉飕飕仿佛吃人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丛音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见许青岚双眼出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转头，循着她眼神望去。 然后，就再次看到了裴恹。 他一只手闲散地搭在扶手上，椅背挂着他那件浅灰色大衣，身上穿着件黑色休闲衬衫，青黑色的纹身从微敞的领口蔓延，可以看出纹身面积不小。 居然又见面了，等等—— 丛音嘴角一抽，如果裴恹来了有一会儿了，那么刚才她问许青岚的问题，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听到了？ 哦豁，大事不妙。 裴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淡淡垂下睫去，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从杯沿划过。 楚翰咂咂嘴，似笑非笑的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调侃，“老裴，有个女孩一直在看你呢，你说，她会不会来找你要联系方式？” 他边说，边促狭地冲裴恹挤眉弄眼。 裴恹蓦地收回手，指尖在杯沿上轻轻磕出‘当’的一声。 喉结滚动间，他语气漠然。 “嗯，不会。” 楚翰惊了。 他目瞪口呆的举着酒杯，“老裴，你刚才是在回答我的话，对吧？” 其实他在问出前面那个问题时，根本没想过裴恹会理会他。光是那古怪的病，已经耗去了对方大部分精力，就连说话，都会耗费气力。是以，如非必要，裴恹拒绝回答任何在他看来十分无聊的问题。 但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裴恹定定跟他对视，两秒后，刻薄的字眼从那张形状漂亮的嘴里逸出。 “白痴。” ------------ 025 加个好友 “喂喂！！” 楚翰不满，他瞪眼，“那你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在回答他那句‘会不会要联系方式’吧？ 自从那人走后，楚翰还是第一次见裴恹对异性的话题做出回应。 还真是—— 难得一见！ 但任凭楚翰再如何追问，都再也没能撬开裴恹紧闭的嘴唇。 实在被他闹烦了，裴恹霍然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楚翰瞪着他背影，“嗨呀——” 怎么感觉老裴在闹脾气？ - 卫生间内，裴恹点了支烟，垂眸看着明明灭灭的火星发呆。 头顶的光束照在光洁的地板上，落下一层细碎的光斑。 一支烟燃了一半，他把烟在石子上摁灭，丢进垃圾桶。 洗手，出门。 他做了一个决定。 餐厅内，楚翰在听到裴恹的诉求后，一口酒‘噗’的喷了出来，声音猛然拔高，“你说什么？！” 裴恹嫌弃地蹙眉，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声音清淡冷冽，“帮我注册一个社交账号。” 裴恹又强调了遍，这次楚翰总算听清了。他嘴角抽搐，一边拿过手机，一边无语的问：“天上下红雨了？您老居然也会用凡人用的东西。”他头也不抬，问：“下什么？” 裴恹又恢复成了雕塑状，只有薄唇微动。 “随便。” “随——”楚翰深吸了口气，在裴恹森冷的目光中，硬是把话在舌尖转了圈，换成了：“那下个微信吧，话说，你弄这个干嘛？” 要知道，裴恹是个极其冷淡，且讨厌麻烦的人。 身边好友甚至认为他是个无性恋者，就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当然，话无绝对。五年前的裴恹，还是很有人气儿的。 可惜啊。 他这感叹只敢放在心里，当初那女人忽然去世，别说是跟她最亲近的裴恹，就是他们，都被这波无声炸弹炸的不轻。 那么个恣意妄为，又才华横溢的人啊，怎么就…… 三言两语的功夫，软件就下好了。楚翰快速给他注册好账号，把手机还给他。 “喏，好了。” 话音刚落，他眼睁睁的看着裴恹拿起手机，大步朝不远处那一桌走去。 没看错的话，正是刚才他单方面跟裴恹讨论的对象。 “我草……” 不是吧？ 不等他反应，裴恹已然在丛音桌前站定。 面前覆盖了一层暗影，许青岚跟丛音同时抬起头来。 衬衫西裤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材比例，昳丽的五官近距离观察，更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美的毫无瑕疵。 许青岚入行二十载，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是她见到过最特别，也最令她惊艳的。 她好奇的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么？” 裴恹垂眸凝视着丛音，缓缓向上摊开了手掌，一只黑色的老款手机，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许青岚哑然。 显然，对方是冲着丛音来的。 丛音挑眉，“这是？” 裴恹薄唇微抿，片刻，他淡淡道：“加个好友。” “咳——” 一直竖耳旁听的楚翰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寻仇的！ ------------ 026 遇到真爱 想归想，楚翰却一点没有去帮裴恹解围的意思。 这画面多难得啊？时隔五年，老裴终于愿意走出来了？ 丛音撑着下颌，懒洋洋的看着那支手机。 没记错的话，这手机还是她当初送他的礼物，勉强算是情侣款。 只是，现在却要拿这支她送的手机，去‘加’其他女人。 丛音似笑非笑，那对漂亮的狐狸眼中浸着若有似无的凉意，“裴先生这算是搭讪么？我很好奇，如果我不给，你会怎么做？” 随着她的话音落，四周仿佛都静寂下来。 楚翰惊诧，不是吧？ 老裴这长脸，这通神气度，居然还有女孩子能拒绝的了？ 看着裴恹静静站在那里，楚翰知道他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倔强如裴恹，其实如果愿意坐轮椅，会减轻不少痛苦，然而，他厌恶如同废人般行动被限制的感觉。 见状，他不由有些后悔，连忙起身走到裴恹身边。 笑着打哈哈，“那个美女，你别误会哈，我这兄弟可纯情了！他——” 话没说完，楚翰的手臂忽然被碰了下，要说的话被打断。 裴恹手指微蜷，低声道：“抱歉。” 他缓缓收回手掌，却在下一秒，手机被从掌心抽走。 裴恹蓦地抬眸，无声的对上少女那双泛着狡黠的眼睛。 “裴先生长得这么帅，不加个好友用以提高朋友圈颜值水准可惜了。所以，还是加个吧。” 少女长相明艳极了，笑起来仿佛周围都亮堂了。 楚翰被晃了下，隐约觉得这女孩看着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裴恹安静的看着，丛音细长莹白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滑动，对着账号在加好友，在等待过程中，她会无聊的去抠按键。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裴恹，唇角轻轻勾起。 “好了。” 丛音把手机递还给裴恹，眼眸流光转动，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裴先生，保持联系喔~” 裴恹接回手机，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手上的余温。 他长睫轻垂，低低‘嗯’了声，片刻，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太冷淡，于是认真道：“我会的。” 楚翰：“……” 他憋了一肚子话，抓心挠腮的难受。 一出餐厅，他就忍不住了，也不敢对裴恹动手动脚，只是围着他团团转。 “老裴，怎么回事啊你？遇到真爱了？” 不是他乱想，实在是裴恹今天的行为太反常。 他甚至在得到联系方式后，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弥漫着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仿佛被照进了光，虽然只是一小点，但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楚翰来说，还是被他飞快捕捉到了。 裴恹不理他，正看着那只猫咪头像发呆。 楚翰翻了个白眼，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喂！你差不多得了！不过是加了个好友，连句话都没说呢！你这状态，就连我这个知情人都快怀疑你恋爱了！” 就在这时，裴恹的手机叮咚一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缓缓扬起唇角。 然后把手机屏幕翻转，给楚翰看，“现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