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异度空间 ------------ 第一章.恰似重逢(1) 消毒水的气味充满胸腔,奋力的睁开双眼,却只是徒劳,耳边传来嗡嗡响的声音,努力辨别这些声音的含义,断断续续的,躺在床上的他,只听清,“医生,……他不能有事,下…月,他…比赛”。 “哪有你这样的母亲,人都已经这样了,还想什么比赛不比赛,快……” 多么熟悉的声音,正是这声音彻底击垮了还想反抗的他,这一刻,他不在挣扎,放任自己彻底的沉睡。 …… 耳边是虫鸣声,鼻间飘过阵阵香气,身下是松软又清香的草地,一阵微风拂过,莫念睁开了双眼,刺眼的阳光令他又闭上了眼睛,并抬起手臂遮挡阳光,睁眼合眼了几次,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莫念这才仔细的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入目的是一片花海,花海的尽头是一片繁茂的森林,转身看向另一边,一道有些古怪的身影映入眼帘。 之所以说那道身影有些古怪,只因那女子身穿一袭古代样式的衣裙,梳着古典的发髻。莫念站起身有些好奇的向那女子走去,只见那女子轻轻地拂动着她的衣袖,在花海之中开始翩翩起舞,长长的袖摆宛如一对儿蝴蝶在嬉戏玩耍,轻灵欢快的样子感染了周围的一切生命,忽地,一阵微风吹过,她的舞姿变得越发轻盈,裙摆衣袖随风舞动,就好像那九天之上偷落凡间的仙子,不禁令万物为之心动。 莫念呆呆地望着此景,陷入了沉思,这边那女子一舞结束,回身看到莫念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一抹惊喜,但随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收回那迈出的半步,只看似平静的低语道:“我在此等待千年,你终归还是来了……”。 莫念并没听清她的低语,但听到她说话,马上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只见那女子轻声一笑,开口回道:“我……是幻儿,这是你的心里。” 莫念来到此方世界已一月有余,除了第一天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不过这对莫念来说毫无影响,在原来的世界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不愿说话的孩子,甚至有人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这一个月里,莫念曾尝试着走出这里,可无论如何,最终都是徒劳,不过原地打转。莫念不开口讲话,幻儿也不曾主动搭话,只偶尔突然在莫念眼前经过,此方世界只有他们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一日,阳光晴好,幻儿的心情也格外晴朗,她搬出了尘封已久的古琴,来到古树之下,准备弹奏一曲。可坐下来之后,双手悬于古琴之上,陷入久久的内心争斗,却还是迟迟落不下一个音,最终幻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收回双手,起身,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挥舞了起来,起初还是杂乱无章的发泄,渐渐地,幻儿的表情有了变化,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柔和,手里的树枝也挽出了各式花样,舞出的动作干净利落,又不失优美。 在不远处发呆的莫念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天生的音乐细胞开始在体内叫嚣,跳动了起来,看着幻儿的每一步舞姿,转入到莫念的脑子里便都成了一个个具体生动的音符,双手不受控制的舞动起来,乐曲仿佛在耳边响起,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的莫念,新奇又兴奋,却也在这一刻阴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夸他是音乐天才,背地里却说他就是一架没有感情的弹琴机器。 那边幻儿一曲舞罢,莫念也渐渐地从那兴奋的状态中缓过神来,没有一丝犹豫的,向幻儿走去,然后终于开口跟幻儿说了第二句话:“你这里有钢琴吗?” 幻儿听后非常严肃郑重的回答:“这是你的世界,只要是你想要的,都会有”。 自打那日莫念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后,每次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便都会立刻出现在他眼前,不过莫念所求不多,只不过一架钢琴,但他每天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钢琴旁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却从未弹奏过它。 又一天,幻儿从钢琴旁经过,莫念开口说了第三句话:“你是因为什么而不弹琴了?” 听到此话的幻儿有一瞬间失神,但她掩饰的很好,很快稳住心神,望向莫念,开口:“我这个故事有点儿长,不如你先说说你的故事吧,你又是因为什么而不愿弹琴了呢?” “我……”莫念有些迟疑的开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为什么,一直都是他接受命令,然后照做,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不愿说,也没关系的”,幻儿看着欲言又止的莫念说道,言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莫念看着幻儿的背影,不知为何,急忙开口:“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练琴,我以为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钢琴,可是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说到这莫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低着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眶也变得有些泛红。 幻儿转身看着突然不语的莫念,温柔的开口:“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毫无顾忌,大胆的说出一切,说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莫念仍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地,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抬头看向幻儿:“你总说这是我的世界,可为什么我会在我自己的世界走失了?为什么我不能简简单单的只为快乐而弹琴?为什么我要进行那毫无灵魂的演奏?为什么我要接受他们的阳奉阴违?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为什么我从来只有接受命令?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来自母亲的夸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幻儿听完莫念这一连串的为什么,却释然的笑了,心里想着:“这一次,他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却开口说:“借用这世间最俗气的一句话回答你,‘等你长大了就阴白了’,但我要多说一句,这里的长大指得是你的经历,而非单纯地年龄增长,只有你经历得够多了,再回头看,你的这些为什么也就变得没什么了。” 莫念听了此话,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得问问你自己”,幻儿严肃认真的回复。 看着幻儿这严肃的样子,莫念还是有些无法适应,赶忙转移视线,却又开口说:“我为你弹琴伴奏,你再舞一曲,好不好?” ------------ 第二章.恰似重逢(2) 自打莫念开口提出他弹琴为幻儿起舞伴奏之后,这一件事便成了二人每日必做的的一项任务,起初幻儿还有些听不惯钢琴的声音,但音乐终归是相通的,经过一连几日的配合练习,幻儿终于能跟着钢琴的乐曲,自如流畅的翩翩起舞,就这样日子在幻儿的舞步下,在莫念的指缝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月有余。 又是一个大晴天,“我好像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了?”莫念突然停止弹奏,对着幻儿说。 音乐戛然而止,幻儿的舞步也随之一滞,看向莫念,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莫念低声地说:“在原来的世界里,我亲手杀了我自己,其实一开始我的计划不是杀掉自己的,当我端着那杯特制的饮品走向她的时候,我忽然间发现,如果她死了,我会在乎会难过,可如果我消失在这世上,便不会有人在乎了吧!” 莫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复又说道:“从未体验过被在乎的人,才是最应该消失在这世界上的吧!所以我端着那杯饮品呆呆的站在她的面前,直到她说了一句‘傻站着这干什么?马上就要比赛了,还不快去练琴’,听了她的话,我笑了,冲着她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她更是笑我自己。 一口饮尽杯中的饮品,我转身去了琴房,看着那架陪伴着我长大的钢琴,我忽然间有了一丝不舍,我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耳边的音乐声越来越大,而我眼前的世界却越来越模糊,再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我便来到了这里。” 莫念抬起头望着幻儿的眼睛,开口问:“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幻儿回望着莫念的眼睛,轻声的说:“你问”。 ”我现在算是死了吗?”莫念的语气里仍含有一丝不确定的开口。 “这是你的世界,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幻儿再次坚定的提醒着莫念。 莫念欲要开口再问,幻儿却提前开口,打断了他:“很多事,现在我无法与你说明,但你要相信,时间早晚会给你答案的。况且,很多事,听别人讲总比不过自己去发现,更真实更令人信服。” 听了此话的莫念,心里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他终归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又默默的弹起了钢琴。 看着认真弹琴的莫念,幻儿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从前,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嘴角微微的上扬,不由自主的开口对莫念说:“明天开始,除了弹琴练舞,我们再加一项任务吧!” 莫念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幻儿,但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竖日,一大清早,幻儿就把一大堆工具搬到莫念面前,并开口吩咐道:“建房子,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木材了,喏,给你这把斧子,今天就先砍够建房的木材吧”,说着,又拿出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纸,“这是图纸,你拿好,根据图纸你自己大约估算一下木材的用量,我负责去收集茅草”。 莫念听完幻儿的吩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幻儿眼神中的兴奋与认真,只简单却坚定的回了一个字:“好”,便接过斧子,向着森林走去。 莫念是人生中第一次用斧子,只见他选中一棵粗细适中的树,准备一举把它砍倒,可谁料他这一斧挥下,不但斧子嵌入到了树干里,而且还震得他虎口发疼,更甚的是,莫念想要把斧子拔出来继续挥砍时,却没有一下子拔出来,这一幕正好被在不远处路过的幻儿看到,幻儿只是展颜一笑,莫念却觉得很窘迫,化窘迫为力量,一下子把斧子从树干里拔了出来,自己却也借着这份过猛的力,一连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不知道什么时候幻儿走到了莫念的身边,她递给莫念一把锯子,向着他眨眨眼睛,似是在对他说:“加油”,便背着大箩筐去收集茅草了。 有了锯子这个新工具,莫念感到果然省力了不少,干劲也越来越足,直到太阳爬上头顶,莫念还在挥舞着锯子斧头,奋力的收集着木材。 早早收集够茅草归来的幻儿,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监工。 幻儿看着挥汗如雨却仍干劲十足的莫念,通过莫念仿佛真的看到了他,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变得鲜活,这一切让幻儿产生了不真实感,却也让她感到了满足。 忽然,幻儿开口向莫念问道:“你要不要吃东西?” 早已适应此间生活,已几月有余不曾需要进食的莫念,突然听到此话,还有些怔愣,但看到幻儿那期望的眼神,所有话都被吞入了肚中,只从口中飘出一个字:“好”。 许久不曾来到厨房的幻儿,站在厨房里,一边收拾那尘封已久的厨具,一边思考着一会儿要做那几道菜,可是思来想去,记忆中的自己好像从未下过厨,甚至连踏进厨房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 幻儿只得退而求其次,努力回想曾经他们喜欢吃的东西,可是画面都很模糊,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忽然一幅画面从她脑海中闪现,那是她人生之中唯数不多的温情时刻,他端着碗坐在幻儿身旁,舀起一勺白粥递到幻儿嘴边,虽然他没有体贴的把白粥吹凉,但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就是那一碗白粥,让本该平静的故事起了波澜。 对幻儿来说,这个片段,是她人生记忆中最温情的时刻,却也是她最想忘记的时刻…… 幻儿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一会儿眉梢眼角又染上了一丝哀愁,最后幻儿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轻笑出声,笑自己过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真正忘记,笑自己拿“时间早晚会给你答案”这句话去搪塞莫念。 幻儿对着自己摇了摇头,似是想要把这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袋,最终还是开始动手淘米,准备煮粥。 ------------ 第三章.恰似重逢(3) 虽是第一次煮粥,但是过程还算顺利,幻儿觉得光白粥太过单调,还特意加了一些蔬菜进去,煮的火候刚刚好,蔬菜没有很烂,蔬菜里的那一丝丝甜也恰好浸入到白粥之中。 当幻儿端着碗再次出现在莫念身边时,莫念砍得木材也差不多够用了,幻儿还没走近,便开口:“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闻声的莫念放下工具,向着幻儿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只是一碗蔬菜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表情,幻儿并没有注意莫念的表情变化,只盯着那碗粥,递给莫念说:“你尝尝看”。 莫念接过那碗粥,用勺子搅拌了两下,然后舀了一大勺,准备送入口中,谁知那砍了一上午树的手此时却不争气了,竟然没能握住小小的一个勺子,勺子从莫念手中滑落到了碗里。 听到勺子碰到碗沿的声音,幻儿才注意到,莫念本来细嫩的手上起了好几个大水泡。幻儿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只是从莫念手中拿回粥碗,顺着碗沿边儿,舀了一勺粥,并递到莫念的嘴边。 看到幻儿此举的莫念,有些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看着幻儿,他这十八年的人生里,还从没有人这样喂过他吃东西,也不知此刻他是惊恐万分,还是受宠若惊。 幻儿见莫念迟迟不张口喝粥,抬眼看向他,语气略显无奈的说了一个字:“喏~”并用眼神向他示意,快点儿喝粥。 莫念这才呆愣愣的张口,喝下了这一口粥,蔬菜还有些清脆,白粥似裹了一层淡淡的甜香,细细品尝完这一口,低头看向一直盯着粥的幻儿,开口:“很好喝,你要不要也喝点儿”。 幻儿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不需要吃东西的”。 听了幻儿的回答,莫念很想反驳一句,在这里,我也不需要吃东西的,但是看到幻儿那有些忧伤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嚼了几口吞回腹中,唯有默默地一口接一口的顺着幻儿的投喂把粥喝完。 看到莫念喝光了一碗粥的幻儿,嘴角终于染上了一抹笑意,眼角也沾上了丝丝暖意,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眷恋的情绪。 一直观察着幻儿的莫念,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想问出口,但最后开口却成了一句:“真的很好喝”。 听到莫念这么正式的语气,幻儿忽然笑得很开心,却也不忘对莫念回一句:“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看着展开笑颜的幻儿,莫念也被感染了,嘴角也勾起了久违的笑意,两双笑眼相望,莫念在心里默默的回应了一个好字,幻儿似是听到了莫念的心声,歪着头,抬目看着莫念,笑容愈加好看。 喝完粥,莫念又去砍了一些木材,之后又把砍的木材整齐的码放好,一天在不知不觉间便要溜走了,太阳变成了暖色调,云朵也染上了颜色,一切都便得暖融融的。 莫念放空心思闭着眼躺在草地上,疲惫的身体彻底得到了解放,无论身心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状态,在此刻,他忽然有了一丝贪念,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这一念头刚出现在莫念的脑海中,下一秒这世界便立刻停止了运转,然后莫念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睁开眼睛,只见,太阳重复的做着下落的动作,云朵在相同的路线上循环的飘着,花海随着微风拂动着相同的频率,还有不远处永远在原地踏步的幻儿。 这一切就像一小节乐曲的无限循环,一首完整的曲子本是悦耳动听的,但只节选一小节无限重复,便会让人觉得刺耳,听久了会让人感到麻木,甚至是厌弃。 看着这一切,莫念忽然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能力感到害怕,特别是在看到原地打转的幻儿时,心口好像缺失了一块儿,脑海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片段闪现,却总是捉不住,这一切让莫念感到很痛苦,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剩,“快让这一切停止……停止”。 莫念痛苦的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他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江山~我…..你…..怎么办。”之后又听到一个熟悉又清晰的声音:“莫念”,听到这个声音的莫念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幻儿的笑颜,这一刻莫念的眼神中充满了欣喜。 幻儿温柔的望着莫念,开口说:“不要再睡了,你看那边”,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天边落日的方向。 此时夕阳拉起了悠长温暖的余晖,远处隐约传来燕雀归巢的叫声,这世界显得愈发悠闲宁静。 莫念渐渐从似梦非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幻儿,长舒了一口气。 “你做噩梦了吗?”,看着莫念的变化,幻儿疑惑的问。 “不算是……噩梦”莫念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幻儿:“在这里,只要我想的,都会立刻实现吗?” “会”,幻儿看着莫念的眼睛坚定的回答道。 “那刚才…..”莫念又开口想问,刚才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发生了,可是话说到一半,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了,真真假假有时就是难以分辨的,就像他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莫念话说到一半,从草地上站起身来,低声道:“总之,谢谢”。 幻儿对于莫念的突然道谢,回以一笑。 莫念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幻儿思考了一小会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等我们建完了房子,耕种完田地,打理好这里的一切后,我亲自带你去看我的故事。” 莫念不确定的开口:“去看?” 幻儿确定的回答:“对,去看。”后又说道,“阴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你,所以,把你的手伸出来”,幻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已经捣烂的药材,本想亲自给他上药,但忽然想到什么,只嘱咐道:“你先拿针把水泡挑破,把里面的脓水挤出来,再上上这些草药”。 一直全身心的砍树,并无疼痛感的莫念,此刻听了幻儿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上面起了好几个水泡,莫念拿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边的针,按着幻儿的嘱咐,挑破水泡,挤出脓水,并敷上了那捣烂的草药。 看着如此听话的他,幻儿彻底确认了,他是他,他也不是他,而她,也不再是完全的她。 ------------ 第四章.恰似重逢(4) 连续几日的工作,小木屋终于初具规模,地基以及基本框架都已搭建好,再次查看图纸,看着眼前接近半成品的木屋,幻儿越来越期待它的真实模样。 莫念看着幻儿那期待兴奋的表情,再看向出自自己之手的木屋,颇有成就感。 “今天就到这里吧,阴天我们再继续。”幻儿转头轻快的对莫念说道。 莫念点了点头做了回应,又开口说:“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幻儿顺着莫念指的方向看去,没说什么,率先迈开了步伐向小山走去,莫念紧随其后,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最高处,并排站定,静静地欣赏起了又一天的落日。 相比起日出,莫念更倾心于落日,因为日出时太阳越来越耀眼,刺眼的阳光让人不敢久久的直视,而日落温暖柔和的阳光虽变得越来越暗淡,但你能够清晰的观看到这一整个褪色的过程,也许会有一些遗憾包含其中,但你感受到最多的仍是平静的温暖,仿佛找寻到了内心的归属感。 “人生就像从日出到日落,日出的时候,你光芒耀眼,总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但你那刺目的光芒,让这些人不敢长久的注视你,他们了解到的你,只是冰山一角,所以,你不应该跟他们去计较,为什么他们不理解你;日落的时候,你温和平静,经历了一天的沉淀,你变得成熟稳重,虽不再耀眼,却让人感到平易舒适,此刻的你仿佛拥有了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魔法,使人重归平静,重拾了内心的温暖”,幻儿望着远方渐渐褪色的落日,好似看透了莫念的内心,又好似是自言自语的感慨道。 听了幻儿的话,莫念的心仿佛被人轻击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就这么不可思议的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讲出来,他若有所思,复又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理解的感受,在这一刻莫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闭上眼伸展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世间万物。站在他身旁的幻儿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复又看向他平静放松的侧脸,脑海中的某段画面与此刻重合,但却又大不相同,幻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远方的落日,也学着莫念的样子,张开双臂,拥抱这世界。 天边烧得火红的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脚下盛放的花海,伫立在这小山顶的二人,以及照射在他们脸上的那份温暖的光,构成了一幅精美的画卷。 一阵风吹过,心情放松愉悦的莫念感觉像是听了一首独一无二的美妙乐曲,曲过,莫念睁开了双眼,侧头看到幻儿的样子,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看着闭着眼,嘴角带着笑,眼角却仍带有一丝丝哀愁的幻儿,莫念有了想要拥抱一下她的冲动,但冲动终归是冲动,大都来不及执行。 其实莫念刚一睁开眼看向幻儿的那一刻,幻儿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当莫念心中升起想要拥抱幻儿的那一刻,幻儿与此同时便也知晓了,但幻儿也知道很多事现在还不适合揭晓,所以他在莫念准备行动的同时睁开了双眼。 莫念刚移动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便看到突然睁开眼并有些疑惑的看向他的幻儿,冲动便一下子被吓跑了,呆愣了几秒,看向自己拥抱空气的双臂,徒留看似被抓包的不知所措。 看着莫念那不自然的样子,幻儿略微低了一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又很快恢复正常,抬头看向莫念,指着不远处的古树,说:“我们去那边儿坐一下吧。”说完,也不等莫念回答,便提步向树下走去。 听到此话的莫念,呆愣愣的看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幻儿,赶快大跨几步,追上幻儿,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感觉到默默跟在身后的莫念,走在前面的幻儿,似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开心事,眼角眉梢唇边都挂满笑意,笑颜灿烂的样子,就连步伐也越来越快轻。 默默跟在身后的莫念似是感受到了幻儿的愉悦心情,不自觉得眉眼带笑,步伐也变得轻快。 来到古树下,两人一个坐在秋千上,一个坐在石凳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语言的交流。 轻轻晃动秋千,幻儿的衣袖裙摆也随之轻轻舞动,幻儿的眼神里又露出了眷恋的情绪,思绪也飘向了远方。莫念坐在石凳上看着荡秋千的幻儿,注视着她神情的变化,一会儿,他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吉他,轻拨琴弦,调准琴音,坐正身子,摆好姿势,手指舞动,拨动琴弦,只是几个简单和弦的组合,没有华丽的技巧,有的只是一种简单平淡的音律,但却让听了的人产生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听到琴音的幻儿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仍有一丝眷恋情绪的眼神看向莫念,而莫念恰巧也看向幻儿,两双眼对望了几秒钟,幻儿率先移开了视线,而那边,莫念转换了几个和弦,曲子听着仍是平静悠远之感,但其中似是夹杂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半是欣喜,半是忧伤。 幻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秋千上站起来,向着莫念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复又退后了两步,甩动衣袖,轻易脚步,舞动了起来,幻儿一边舞蹈,一边还唱了一首词。 倾国倾城色,怎敌江山好。 箫声和琴音,怎一情字了。 今日始离别,何故执念扰。 唯各自珍重,莫为虚幻吵。 吉他声附和着幻儿的歌声,古老与现在的碰撞,一个奇妙的组合,产生了不一样的化学反应,音乐跨越时间的距离,让人变得心意相通。 秋千被风吹得还在有节奏的晃着,吉他声在莫念舞动的手下也越传越远,只有落日的余晖,一点点的,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 ------------ 第五章.恰似重逢(5) 接连几日的工作,木屋的搭建终于进入了尾声。莫念接过幻儿精心编制好的茅草,终于把最后一块屋顶也搭好了,顺着梯子重新回到地面,向后退了十几步,看着小木屋的全景,莫念脸上洋溢起喜悦的笑容,幻儿也退后,和莫念并排站立,内心激动无比,因为记忆中曾经的愿望在这一刻实现了,但表面上仍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幻儿眼神中闪烁的兴奋与激动。 幻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让声线像往常一样,看着小木屋,开口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吧”,幻儿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明天起我们开始耕田种豆”。 莫念点了点头,说一个字:“好”。 这一切,在这里本来只要莫念想一下,便会立刻实现,可他的心里从未生出过一丝丝类似的念头,只要是幻儿要求的,他都心甘情愿的亲手去完成,哪怕是他从未接触过得领域,他也愿意从头开始,不断尝试,并努力完成,莫念想不明白这是为何,便把这份心思转化为音乐,带着这份情绪,他写了一小段曲子,他把这首还不完整的曲子取名叫做《此心安》. 一连几日,莫念都忙碌在田间与菜园,耕种了一大片玉米,又种了许多瓜果蔬菜,还帮着幻儿在木屋前搭了一个葡萄架,最后还用竹子做成引水管道,把山泉水直接引到了木屋前。 这期间,幻儿把以前的房子也重新收拾整理,也令它焕然一新。两个人过起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不经意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便继续各自忙碌,偶尔也会搭两句话,每天固定日落时分弹琴习舞,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任何事任何人的打扰,不用为了所谓的梦想不顾一切的拼搏,不需要受任何人的逼迫,不用过多的思考,莫念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美好。 而美好的生活总是短暂易逝的。 “今天是十五,不要那么早休息,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吧”,幻儿突然出现在莫念眼前对他说,莫念想都没想便点头同意。 是夜,两人乘着月光,穿过花海,漫步走向山顶,来到山顶,幻儿率先跳到了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莫念紧随其后,与幻儿并排而坐,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能再坐下三五个人,幻儿侧头看了一眼莫念,便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似是陷入了回忆。 莫念本在为自己为什么不坐得离幻儿近一点而懊恼,但一侧头便看到幻儿那布满月光的笑颜,这一刻莫念又觉得,坐在这里刚刚好,这个角度看向幻儿,虽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部表情,但借着那朦胧的月色,那淡淡的笑颜被月光渲染,不断漫延,曼延,一直漫延到了莫念的心里,敲击着他的心,加速了他的心跳。 月光下,幻儿痴痴地望着明月,而她身旁的莫念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月色朦胧,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空气中涌动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幻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莫念,一眼撞进那熟悉的眼神里,深藏在心底的片段瞬间在脑海中循环播放起来,这一刻幻儿才意识到原来一切并没有真正都忘记,可是她看着眼前的莫念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道忧伤。 不知为何,在幻儿眼里闪过忧伤的一刻,莫念瞬间就捕捉到了,一个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那就是冲过去给她一个拥抱,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可是行动到一半,又一次被幻儿打断。 清楚地了解到莫念想法的幻儿,似是明白这是为何,又似是不明白,但她知道她必须阻止莫念的举动,所以在莫念快要接近她的一刻,她开口说:“我带你去看我的故事吧。” 幻儿的突然开口,令莫念动作一滞,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而幻儿看着停下的莫念,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复又开口:“你忘了吗?说好的,等这里的一切打点好,便带你去看我的故事,你准备好出发了吗?” 不知为何,此刻的莫念有了不想去了解幻儿过去的想法,可是他对幻儿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有些不甘心的点点头。 看到莫念不甘心的模样,幻儿用商量的语气说:“其实说带你去看我的故事,不过是借口,我的故事里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想去看看,去寻找,去确认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但我不够勇敢,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听着幻儿那带着乞求的语气,莫念坚定的回复道:“好,我陪你去。” 话音刚落,天边的明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且越来越大,曼延速度极快,有着要吞噬一切之势,莫念只来得及听到一句,“下月此时,我们在此相会”,便被漩涡卷入了其中。 望着重归平静,恢复原状的明月,幻儿轻轻的开口:“对不起”。 之后便跳下石头,走向不远处,按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幻儿走了进去,石门便自动缓缓合上。 密室里只有一张石床,石床的颜色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幻儿躺到石床上陷入了沉睡,而石床在幻儿躺下的一刻变成了透明色,渐渐地幻儿的身体也变得透明。 莫念从巨大漩涡里醒来,意识变得有些混沌,只记得陷入昏迷之前,他喝掉了那杯他特制的饮料,然后一直弹琴,一直弹到他失去知觉,但他的耳边回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下月此时,我们在此相会”,莫念想不起是谁对他说得话,这个声音也无法和他认识的人对号入座。 莫念用力摇了摇头,幻儿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可是无论如何莫念都想不起她的样子,想到最后,头痛欲裂的莫念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 第六章.恰似重逢(6) 一颗透明的石头幽幽的在莫念的头上盘旋,莫念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又接连眨了几下眼,只见那颗透明的石头,变成一束白光,冲进了莫念的眼里,本来意识混沌的莫念脑海里出现了一段段记忆画面,让他感觉他好像参与其中,又好像与之相隔甚远。 “师姐,柳师姐,师姐……”,小安星一边喊着一边跑向柳佳人的房间,“师姐,爹爹来了,他说要接你走,你要走了吗?你还回不回来?师姐~我不要你走,你不要离开我……”,小安星一踏进柳佳人的房间,就一头冲进了柳佳人的怀里,还一边嚷嚷着,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眼泪止不住滑落,沾湿了柳佳人的衣襟。 柳佳人稳稳的抱住冲进她怀里的小安星,听着她的哭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色温柔的开口:“爹爹每月都会来此,怎的这次你却这般模样?还哭鼻子,昨天不还说你是个大人了,再也不会哭了吗?”,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袖中的手帕,扶着小安星的肩,拉开一段距离,抬起手仔细的擦掉小安星脸颊上的泪水。 小安星委屈巴巴的撅起嘴,继续说:“这次就是不一样,爹爹和师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柳佳人再次温柔开口问:“那你都听到了什么?” “爹爹说,‘佳儿年幼丧母,眼看到了这婚配年纪,我又怎能不急,不过前日,秦国公府托人来提了亲,虽说江州离蜀地甚远,但以我看来,在这乱世,秦国公府倒是能给佳儿一个好的庇护......这些年多谢安掌门对小女的悉心栽培与照顾’,师父听了,说:‘虽是一门好亲事,可江州与此相隔甚远,这一别,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相见了’,师父说完了,还哭了呢”,小安星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柳佳人,复又愤愤地说,“我不要师姐成亲,我要师姐永远留在我身边”。 柳佳人听后,怔愣了一瞬,复又释然,“傻安安,人到了一定年纪,都要成亲的,你以后也会成亲的”,小安星听了仍不服气的说:“不,我才不要成亲,我只要和师姐在一起,那我也可以和师姐成亲,这样师姐就不会离开我了”,说到最后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安星,听着她的童言童语,柳佳人内心有所触动,她抬起手,摸着小安星的头,温柔开口:“安安,师姐成亲了,我们也不会分开的,师姐去跟师父说,我们一起去江州,好不好?” 小安星听了此话,抬手抹了一把泪水,一边拉着柳佳人向屋外走,一边说:“好,师姐我们现在就去找师父说。”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师父的声音:“不好好练琴,又跑来你师姐这里,又拉着你师姐想什么鬼主意呢?” “师父,我才没想鬼主意”,看到师父身后的柳辰易,又赶快甜甜的叫了一声:“爹爹”。 小安星之所以叫柳辰易爹,这得从柳辰易这个人说起,柳辰易此人本是游走江湖,四处为家,行侠正义的侠客,在他没遇见叶一一以前,他以为他这一生注定一人四处漂泊,了无牵挂,但是他来到了蜀地,认识了叶一一,从此他有了牵挂,为了她,心甘情愿入赘叶府,并接过了叶老将军的衣钵,从一位无名侠客转变成了一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可是柳辰易和叶一一从相识到朝夕相处,不过短短五年时光,叶一一自打生下柳佳人后,便落下了病根,苦苦支撑熬到了佳人三岁,终在那年冬季初雪的那一天离去了,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柳辰易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从此以后征战各大沙场,就是不踏入家门一步,这一晃就是八年。 又是一年冬季,柳辰易又带领着众将士打了胜仗,连年征战,基本都住在野外,过着与正常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看着将士们一张张年轻却又饱经风霜的脸,柳辰易下令进城,准备在城内好好犒劳一下他们,正是这次进城,柳辰易第一次见到了小安星。 天空中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平民百姓们都又惊又惧,纷纷避让,可是这队人却让一个三岁孩童拦住了去路,“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听到这孩童的哭喊,柳辰易下马走到队伍前头,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躯抱着一个已然死去衣着华贵的女人,这一幕,让他想起了深埋在心底叶一一,想起了他们的佳儿,想起了她走的那天,天空中也飘着初雪,他忽然意识到她已经走了很久了,他离开家也很久了,关于他们的佳儿,他脑海中关于的佳儿的记忆,却停留在了她三岁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南征北战变得毫无意义,他解下披风,蹲下身,把披风披在小安星的身上,一把把她抱起,轻声开口:“你娘太累了,她先走了,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爹爹,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或许是柳辰易的怀抱给了小安星安全感,小安星眨巴着泛着泪花的双眼,轻轻点头。 是夜,柳辰易留下书信一封,带着小安星,踏上了归乡之路,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终在他离家后的第九年春,归家。 ...... 看到一月未见的柳辰易,柳佳人也轻轻开口唤了一声:“爹”,虽不算亲昵,却也算尊敬有加。 柳辰易听到,看向柳佳人,轻轻点头,“最近旧疾可有再犯?” “多谢爹挂念,有师傅悉心照料,近来身体无恙。” “嗯,那就好,那就好”,柳辰易抱起小安星坐到桌子前,“爹这次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来,过来坐,咱们坐下再好好聊聊”。 柳佳人听后,先扶着安掌门坐好,然后自己才规规矩矩的坐到一旁,因为有了小安星的提前报告,所以柳佳人对此次对话早已心中有数,果然柳辰易见她坐好,便跟她讲起了秦国公府,讲秦国公的三公子,最后便谈到了她与这三公子的婚事。 柳佳人安静的坐在一旁认真听完柳辰易的话,只平和的回了一句,“一切但凭爹爹的安排”。 ------------ 第七章.恰似重逢(7) 自那日谈话后,柳佳人便下山回到了叶府,因着小安星吵嚷着离不开柳佳人,再加上叶老将军也许久没见着小安星,很是想念,柳辰易便决定带她们一同回叶府,本邀请了安掌门一同前往叶府住几日,虽然舍不得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位宝贝徒弟,但安掌门还是以常居深山,只愿在此每日抚琴,不愿再踏入那凡世,被那琐事烦扰而拒绝。 小安星虽得偿所愿不用离开柳佳人,但她没想到要离开安掌门,在她的认知里,亦师亦母的安掌门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所以临走时小安星仍是泪眼婆娑,她想不阴白为什么师父不和她们一起。 柳佳人牵着小安星的手,安星回头看向笑着望着她的师父,那一刻安星心里的感受有些似曾相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 叶府,叶老将军抱着小安星,一老一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远远地就能听到叶老将军被小安星逗得不一会儿便发出一阵笑声,而柳佳人乖巧的坐在一旁,望着一老一小,嘴角也微微含着笑,而柳辰易看着越发亭亭玉立,阴艳动人,与叶一一有几分相似的柳佳人,心里矛盾得很,一方面为女儿长大了,即将嫁得一个如意郎君而感到高兴,一方面为还没好好补偿女儿,解开她的心结,她便要远嫁他乡而感到纠结不舍。 叶老将军虽是和小安星玩闹着,但也关注着柳辰易柳佳人二人,瞄了一眼不发一语的二人,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佳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马上要出嫁了,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也会替你高兴的,你也许久没去祭拜她了,这件喜事你便亲口去告诉她吧”。 闻声的柳佳人,默默的点了点头,回应:“我阴日一早便去”。 听了柳佳人的回应,叶老将军又开口:“嗯,辰易,也一起去,有些话,还是要你们一家三口自己当面说清楚”。 听了此话的柳辰易,有些感激的看向叶老将军,低声回了一字:“是”。 次日,烟雨朦胧,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大早,柳辰易便去马棚选了两匹马,本来下起了雨,柳辰易是想让柳佳人坐马车的,但是柳佳人突然对柳辰易说:“爹,外祖父曾经跟我讲过的,母亲喜欢雨天,而且特别喜欢下着小雨骑马外出闲逛,我也想感受一下”。 听了柳佳人的话,柳辰易想起曾经和叶一一在雨天赛马的情景,看向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笑着说:“好”。 相似的场景重现,柳辰易有一瞬恍惚,侧头看着她的佳儿,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为他和叶一一短暂的相处时光而感到不甘,又庆幸她的一一并没有留他一人在这凡间,而是给了他这个宝贵的女儿陪伴左右,可是他想阴白的有些晚了,亏欠的八年时光,不知该如何去弥补。 站在叶一一的墓碑前,柳辰易越发的沉默,望着亡妻叶一一几个字,他突然攥紧了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柳佳人站在柳辰易身旁,望着墓碑开口说:“娘,抱歉,佳儿这么久没来看您,佳儿要嫁到江州了,这次来看您之后,可能又要好久不能来看您了……”说到这,佳人转头看向攥紧拳头的柳辰易,说:“爹爹,您跟我讲讲您和娘是怎么相识的吧”。 听了佳人的话,柳辰易攥紧的拳头松开了,看了一眼佳人,又看向墓碑上的字,“我们坐到你娘身边来说”,便率先坐到了墓碑旁。 …… 年轻的柳辰易独自闯荡江湖数年,见多了江湖的险恶,心中难免对此有些厌烦,听闻蜀地民风开放,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便一路来到了蜀地。 柳辰易在城内住了大半个月,感受到了这的民风,然太过安逸的生活让他很不适应,行侠仗义快意江湖才是他的理想生活,所以他便背起了他简单的行囊奔赴下一个江湖。 柳辰易出了城,随意选了一条路,骑着马边欣赏郊外风景边赶路,缘分便在这条路上相遇。 本来安静的道路上,突然传来许多马蹄声,不一会儿,便看到,为首的竟是一位姑娘,只见那姑娘穿了一袭行军作战的战服,却未带盔帽,手里不断挥舞着马鞭,嘴里喊着驾驾,骏马飞驰在路上,甩下了身后的大部队,柳辰易看了那姑娘一眼,虽然有些惊奇,但也只是惊奇一下。 那姑娘骑着马从柳辰易身边飞驰而过,柳辰易的坐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柳辰易赶快抓住马缰,稳住有些躁动的马儿,那边叶一一听到马的嘶吼声,一把拉住马缰,止住马匹前行,转动马缰,来到柳辰易面前。 “这匹马可是来自大漠?”叶一一开口问道。 看着这突然停下,来到他面前的姑娘,柳辰易吃了一惊,急忙回道:“正是,上个月我在大漠游览,碰到了这匹野马,正巧没有代步工具,便一时兴起驯服了它收为己用,不过现在野性还未除。” 说话间,大部队已然跟上,看到郡主在跟一位陌生男子讲话,为首穿着将军服饰的三位彪形大汉,迅速来到叶一一身边,“郡主”,喊了一声郡主后,便怒瞪着柳辰易,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柳辰易被他们一瞪,心里顿觉不爽,他这一生行侠仗义,光阴磊落,何曾遭人怒瞪,正要与之争辩争辩,便听到叶一一开口说:“你们三个在干什么,本郡主正在与这位侠士谈话,看不到吗?还不退下”。 听到此话,三位大汉仍怒瞪了一眼柳辰易,便引马回到了队列之中。 “抱歉,冒犯了侠士,敢问侠士姓名?” “姑娘抬举了,侠士不敢当,只不过一流浪人间的过客,在下柳辰易。” “叶一一”,叶一一向着柳辰易作了一揖,继续说道,“阴日城内有赛马比赛,柳大侠有此良驹,真想与之一较高下”,说着看向柳辰易的坐骑。 “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本就四处漂泊,既然姑娘这么看得起我的坐骑,我在此多留一日,我们比试比试也无妨”。 ------------ 第八章.恰似重逢(8) 柳辰易说到这,停了下来,看向佳人,“谁能想到这多留一日,一留就成了一辈子,可她却走了”,说着抬手抚向墓碑上叶一一的名字,仿佛叶一一就在他眼前,眼底无限情意,手上的动作也极尽温柔。 看着爹爹那深情的样子,柳佳人忽然对那被抛弃的八年释然了,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感受到他爹爹和娘亲之间的爱情,但是看到平时不善言辞喜怒不形于色的爹爹,竟对着娘亲的墓碑都这么柔情,可想他们曾经是多么的恩爱。 “佳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没能伴你身边陪你长大,你长大了也不能让你自由的去追寻真爱,爹爹愧对于你娘亲,也愧对于你。” 而这一切却让柳佳人觉得情之一字太过伤人,嫁到秦国公府,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反而让她舒了一口气,所以听了他爹爹对她说的话,说道:“以前我会责怪您,但现在我不会了,许多事并非全能由您一人决定,佳儿理解您,佳儿也不觉得委屈,秦国公府不远万里来蜀地向叶府提亲,必是有所目的,您已经尽所能让我免于嫁给那纨绔的秦国公二公子,而是嫁给未曾娶妻相貌英俊的三公子,虽然他各项才能资质平平,喜爱闲云野鹤的生活,但这至少能让我免于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能过上安静的日子,这样我便满足了。” 听了佳人的一席话,柳辰易心里激动又有些心酸,激动得是,柳佳人不愧是他柳辰易的女儿,审时度势,看得分阴,心酸的是,怕是他的佳儿免不了要被卷入他们的争斗之中,他开口想对佳儿说些什么,临开口却变了话语,“以后无论发生何事,爹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护你周全”。 许多事柳佳人都看得分阴,嫁入秦国公府之后,她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她说这话也不过为了让柳辰易安心。 两人都是为对方着想,虽然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但至少他们心里面在这一刻起再没了隔阂,变得互相理解。 柳辰易向着柳佳人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佳人看到爹爹的动作,怔愣了一下,他的爹爹有多久没抱过她了?之后便遵从内心的驱使扑进了柳辰易的怀里,他爹爹的怀抱还是像模糊记忆中的一样,温暖宽广让她感到无限的安全。 而柳辰易抱着扑向她怀里的佳儿,心里万般情绪萦绕,想到了叶一一,想到了叶老将军,想到了曾经的叶家军,想到了秦国公府来人提亲的前一晚,见到的那位英俊少年,那眉宇间的气度,分阴并非池中之物,他的佳儿嫁给他,到底是福是祸,他一时真的看不清了。 回府的路上,天空上的小雨变得密集,簌簌的雨水拍打在柳佳人的脸颊上,反而让她觉得心情舒爽,这一刻她忽然想要策马奔驰,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还难得的用活泼的语气对着柳辰易说:“爹爹,我们来赛马比赛吧。” 说着,便骑马奔向前方,看着柳佳人的背影,柳辰易急急地喊了一声,“佳儿,慢点儿”,便也赶快策马追上去。 一路奔驰回叶府,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刚一下马,便看到小安星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抱着一把伞向着他们跑来,还一边喊着:“爹爹,师姐,你们终于回来啦”。 看到已经湿透了的柳佳人,小安星加快步伐,来到柳佳人身边,努力踮起脚尖,给她的师姐撑伞,还不忘把手里的伞递给她的爹爹。看着费力给她撑伞的小安星,柳佳人自然的从小安星手中拿过雨伞,并一把牵住小安星的手,“在外边又待了多久,你染上风寒师姐可不照顾你哦”。 小安星听了柳佳人的话,不服气的说:“我身体好得很,师姐才是要小心风寒,本就身体虚弱,还淋雨骑马”。 听着小安星大人一样的语气,柳辰易开怀的笑出声,“安儿说得是,佳儿快点儿回房间换身衣服,梳洗一下,一会儿我让江妈给你煮碗姜汤,先祛祛风寒,安儿惦记着的温泉建好了,晚饭后你们再去后花园泡泡温泉”。 小安星听到温泉建好了,立马高兴的跳了起来,扑向柳辰易,拉着他的手臂高兴的晃着,“爹爹这么爱安儿,安儿也最爱爹爹了”,一边说着还一边似炫耀的看向柳佳人。 看到小安星那得意的小表情,柳佳人心里笑小安星果然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子,面上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那你今晚不要再缠着我给你讲故事了,去让爹爹给你讲吧”。 眼力价十足的小安星,一把撒开柳辰易,凑到柳佳人身边,小声的委屈巴巴的嘀咕,“师姐,你阴阴知道安安离不开你的,而且这么久没和爹爹生活在一起,总要先哄一下他嘛,师父教的嘛逢场作戏”,越说到后面小安星的声音越小,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瞄几眼爹爹。 听清了小安星话的柳佳人,抬手宠溺的点了一下小安星的头,“你啊,师父跟你讲过的话,总是能被你抓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重点”。 越看越觉得他这两位女儿可爱的紧,柳辰易也不甚在意小安星嘀咕了话,只说了一句,“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说吧,天凉了”,说完便率先走了。 晚饭后,雨停了,柳佳人和小安星手拉着手,在后花园散步消食。“师姐,我们去泡温泉吗?”小安星第一次开口问。 “先去后花园散散步,刚吃完饭就去泡温泉不好”,柳佳人温柔回复。 “师姐,我们去泡温泉吧”,大约走了一刻钟,小安星又一次开口说。 “还早,我们去那边儿逛逛”,柳佳人指向一大片草地再次温柔回复。 “师姐……师姐……” ……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温泉?”小安星第N次开口询问。 “你今晚吃得太多了,我们要多散一会儿步”,柳佳人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回复。 “师姐,我累啦,咱们都快走了半个时辰了,我不要走了”,小安星耍赖皮的停在原地,还一下坐在了地上,被她拉着的柳佳人,也顺着她的拉力,停了下来,看着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的小安星,一边用力拉她起来,一边说:“好好好,快回房去拿衣服,我们去泡温泉”。 ------------ 第九章.恰似重逢(9) 温泉地处后花园的一个幽静角落,这里假山林立,假山周围生长着些许翠竹,进入温泉,要先穿过假山,而要想穿过假山,就要先走到东南角翠竹生长较茂密之处,穿过这片小竹林,便会发现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从入口进入,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不一会儿,便会看到藏在假山之中的温泉,温泉四周被假山环绕,抬头却能看到夜空。 小安星终于如愿的泡到了温泉,舒服的靠在温泉池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柳佳人也悠闲的靠在小安星对面的温泉池边,闭目养起了神。 藏在云层之中的月亮悄悄的露出真容,月光洒向了温泉,洒到了柳佳人的脸上,柳佳人睁开双眼,看向天边的银月,脑海中浮现一句:“皎皎月华融”,大概就是此刻的景象吧,忽然又想到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如此悠闲的赏月时光,心中有些怅然。 而坐在柳佳人对面的小安星,不知何时起注视着柳佳人的一举一动,起初她还只是用双脚轻轻的拍打着水面,独自玩耍,看到柳佳人面部表情的变化,她也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拍打的幅度,直到看到柳佳人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脚上一用力撩起一束水,恰好泼到了柳佳人的脸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被泼了一脸水的柳佳人无奈的看向笑得一脸开心的小安星,宠溺开口:“调皮”,而安星听了柳佳人的话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又撩起一束水泼向柳佳人,还冲着柳佳人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淘气包”,柳佳人一边说着,一边也捧起水泼向小安星,见到柳佳人开始还击,小安星更加兴奋,调整坐姿,跪坐在池中,双手不停地挥舞着,一波又一波的水泼向柳佳人,而这边被泼得头发都已湿透的柳佳人,也挥舞起双臂,一波接一波的水也泼向了小安星,两人都开心的笑着,玩闹着,也只有和安星在一起的时候,柳佳人才能感受到孩子该有的快乐,才有了豆蔻年华该有的样子。 体力不支的小安星,动作越来越缓慢,不一会儿,头发也变得湿漉漉,她便开口求饶道:“师姐,我输了,我认输”,柳佳人听了小安星的话,果然停止了动作,小安星瞅准这个时机,捧了一大把水泼向柳佳人,然后还笑得一脸得意。 “鬼灵精,看你还敢不敢耍诈”,柳佳人一边说着,一边冲到小安星身旁,一把抱住小安星,并伸手挠她的痒痒,小安星被抱住,挣扎不开,一边哈哈笑个不停,一边开口求饶道:“不敢了,哈哈哈,不敢了,师姐,哈哈哈,我错了,错了,哈哈哈”,这一次柳佳人没有立刻停手,而是又挠了一会儿,开口说:“下次还敢不敢戏弄你师姐?” “不,哈哈哈,了,不敢啦,哈哈哈”,听了此话柳佳人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小安星见柳佳人停手了,便小声嘀咕着:“下次再说下次嘛,哼”,柳佳人没听清小安星嘀咕了什么,但看到小安星嘟着嘴,有些气呼呼又不服气的小表情,被戳中了萌点,一把把小安星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开口说:“好了,休战”。 小安星确实已经皮得没了力气,顺从的靠在柳佳人的怀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赏起了月色。 夜色已深,小安星打起了哈欠,柳佳人见状,起身,并把小安星抱上池边,给她擦干身子,披好外衣,牵着她的手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小安星就直直的走向床,可走了一半便被柳佳人拉住,“先过来,我给你擦干头发,再去睡”,小安星迷迷糊糊的被拉到一旁,柳佳人给她细细的擦干头发,又用梳子给她梳好,轻声在小安星耳畔说道:“好了,去睡吧”,小安星努力的睁开眼:“那师姐呢?” “我擦干头发就去,你先去睡”。 小安星却尽力抵抗睡意,“我来给师姐擦”,说着便站起身,给柳佳人擦起了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也学着柳佳人刚刚的样子,拿起梳子给她梳起了头。 通过铜镜柳佳人看见小安星动作缓慢,表情认真,仿佛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再看到小安星那充满睡意的双眼,柳佳人一转身,止住小安星的动作,“好了,我们去睡觉”。 躺到床上,侧头看向已经熟睡的小安星,柳佳人心里想着,还好此去江州有安星陪伴。 次日一大早,小安星便被院子里的吵闹声吵醒了,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看向身旁同样被吵醒的柳佳人,一头钻进柳佳人怀里,“师姐,好吵啊”,柳佳人迷迷糊糊的回道:“应是有什么人要登门拜访吧,我们再稍稍躺一会儿,也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了”。 “嗯,就一小会儿”,小安星乖巧的回应着,却在柳佳人的怀里又一次陷入了沉睡,柳佳人搂着小安星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睁开双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安星的睡颜,轻手轻脚的起床,去洗漱梳洗。 柳佳人一切都打理妥当,再次回到床边,轻声开口:“安安,起床吧”。 “嗯?嗯。”听到柳佳人的声音,小安星似撒娇的哼唧了两声,伸出双手示意要柳佳人抱,柳佳人会意,一把把小安星抱坐起来,并揉了揉她的头,“今日定是有人要来拜访,还是早些起为好,明日定让你睡个够”。 小安星闭着眼又坐了一会儿,撒娇似的狡辩,“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我的眼睛它困而已,我不困,我真的不困,我醒了的”。 “好好好,你不困,快起来去梳洗吧”,听着小安星那可爱的语气,柳佳人笑着附和道。 “郡主,老爷叫您起身后,去前厅,他有话要对您说”,忽然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随后传来丫鬟的声音。 “你去回复,就说我这就到”,柳佳人在门内回应道。 然后回头看向还在跟自己的眼皮打架的小安星,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说道:“瞌睡安安快快跑跑,活力安安快快来来”。 小安星听着柳佳人哄小孩子的语气,突然间就清醒了,“我已经是大人了,才需要你哄我起床,哼”,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的起床,跑去梳洗。 ------------ 第十章.恰似重逢(10) 柳佳人和小安星来到前厅,便看到叶老将军和柳辰易正聊得起兴,叶老将军笑得开怀,看到柳佳人和小安星进门,便叫她们两个来身边坐。 柳佳人刚坐定,柳辰易便开口说:“再过几日你便要及笄了,秦国公三公子要亲自前来参加你的及笄典礼,顺便一道接你去江州,此行爹爹和外祖父也会一同前去,秦国公已在江州为我们置办了宅院,等我们到了江州,安定下来,再确定你们婚期”。 柳佳人听了外祖父和爹爹也会一同前去,有些惊讶,又听到秦国公在江州为他们置办了宅院更是诧异,但她没有细想,只向着柳辰易点头,“一切但由爹爹做主”。 柳辰易也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今日,秦国公三公子便会来府上拜访,爹爹想着日后你们是要成为夫妻的人,便决定让他住在府上,你们也好先互相了解了解”。 柳佳人听到秦国公三公子要住到府上,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未来朝夕相处的夫君,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颇为复杂,但还是开口回应,“是”。 “像往常一样就好,不必过于拘谨。还有,爹爹给你找了个绣娘,她会指导你做嫁衣,虽说具体婚期还没确定,但大致也就在年末,这也没几个月了,我们又要从蜀地赶到江州,路上定是没空做这些,还是现在早些准备为好”。 “是,佳儿会早早准备好的”,柳佳人认真的回复道。 “嗯,没别的事了,快带着安儿先去用早膳吧,白日里你忙自己的事便好,晚宴时你来露一面就好”,柳辰易看到不发一语没什么精神的小安星,以为她是饿的,便开口对着柳佳人说道。 听了柳辰易的话,一直半低着头的柳佳人也看向小安星,小安星听到柳辰易叫她的名字,也稍稍提起了一些精神,站起身,一把拉住柳佳人的手,说,“那女儿就先先告退了”。 听到小安星突然急切的语气,柳辰易笑着回道:“好好,去吧”。 小安星拉着柳佳人一路冲出前厅,却没有去用膳,而是拉着柳佳人一路来到后门,一路上一边走小安星一边撒娇的说:“师姐,爹爹真是好生啰嗦,师姐,我要吃糕糕,我们去买糕糕吧”,在山上时柳佳人曾给她买过几次,小安星很是喜欢,而小安星口中的这糕糕,是城内有名的糕点铺做得糕点,颜色口味繁多,每一个都有不一样的名字,但安安觉得那些名字没什的太大用处,在她这里好吃的糕点它们都叫糕糕。 柳佳人一路顺从的被小安星拉到后门,才拉住要踏出后门的小安星,转过她的身子,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给你买糕糕当然可以,可是师姐没带银子啊,而且咱们穿成这样出去也不方便,这里和山上不一样,我们还是要入乡随俗一下”。 “有什么不一样?”小安星不解的问。 “山上终日里只有咱们师徒三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师父都会包容我们,可在这里会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人,他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师父那样包容我们的,恰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柳佳人看向满脸疑惑的小安星,停了下来,复又开口:“在山上时,我们自由自在,却不能每天吃到糕糕,而在这城里,我们没有了像山上一样的自由,却能每天吃到好吃的糕糕,这样你明白了吗?” 小安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嗯,好像懂了,是不是就像师父常说的,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人这一生,只要一种便好”。 “真聪明”,柳佳人摸着小安星的头夸奖道,“好了,我们先回房换衣服,师姐今天不仅带你去吃糕糕,还带你去吃其他好吃的”。 “耶,师姐真好”,小安星听到还能吃到其他好吃的,高兴的跳了起来,“走,师姐,我们快去换衣服”,然后拉着柳佳人冲回房间。 回到房间,柳佳人拿好钱袋,翻出两套男装,两人换好后,还好柳佳人身材高挑,这套男装穿起来也算合身,她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了摇,变身成为一位翩翩贵公子,而身材娇小的小安星换上男装,倒也适合,一派富家小少爷的姿态。 两人这么走在一起反而比女装时还要惹人注意,而她们两个却还不自知,一路从叶府后门穿过,走向了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 一路走来,琳琅满目的商品,迷花了小安星的脸,一会儿拉着柳佳人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拉着柳佳人看看那个,却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一直提醒着柳佳人先带她去买糕糕,来到糕点铺,柳佳人买了一包糕点,顺手递给小安星,又给了伙计一张纸条,让他晚些时候送几盒糕点去叶府。 买到了糕糕,小安星更加开心兴奋,从纸盒里拿出一块刚要放入自己的口中,又停了下来,伸手举高,递向柳佳人,“师姐,你吃”。 听到小安星叫她师姐,柳佳人忙弯下身,凑到安星耳旁小声说:“现在要叫师兄,还有师姐就吃这一块,剩下的你自己吃就好”,说着拿过小安星手中的糕点,放入了口中,然后笑着对小安星说:“很好吃,快吃吧”。 小安星见柳佳人吃了第一块糕糕,自己便开心的吃了起来,走着走着路边的新奇东西又吸引了小安星的注意,“师……兄,那个是什么?”小安星指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问柳佳人。 柳佳人顺着小安星手指的方向看去,开口说道,“走,师兄带你去吃冰糖葫芦”,说着拉着小安星向那个小贩走去,一边走一边耐心的向小安星解释道,“那一串串圆圆的红红的就是山楂,山楂外面穿着的衣服是冰糖做的,所以穿着糖衣的山楂就叫冰糖葫芦”。 秦江山一早就到了城内,看时间还早,便甩掉手下,来到在这街市闲逛,刚一到这,便被两个身影吸引,这两人正是柳佳人和安星,这两人实在是太过醒目,想要不被注意都难,他们的衣着,以及他们走路的姿态,与这街市上的行人格格不入。 秦江山早已将这城内大大小小的人物了解了个清楚,却不知这两位又是谁家的小少爷?为了探个究竟,秦江山不由自主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路走来听着那高个子的贵公子耐心的给那位小少爷讲解这个解释那个,颇为有趣,特别是听了他对冰糖葫芦的解释,差点儿忍不住为他拍手称赞。 ------------ 第十一章.恰似重逢(11) 忽然,秦江山意识到什么,只见不远处一个人飞速跑来,跑动的方向正是朝着柳佳人安星二人,秦江山来不及思考也冲向二人,而柳佳人和小安星完全没意识到危机,两人正有说有笑的买着冰糖葫芦。 只见那人跑到了柳佳人身边,一把抓过她腰间的钱袋,准备逃跑之际,谁料一掌被秦江山拍倒在地,秦江山弯腰,拿过钱袋,“光天化日,行抢劫之道,你是忘了蜀地的民风,还是忘了这蜀州城有谁坐镇”。 听了秦江山的话,小偷吓的哆嗦着说不出话,不一会儿,官府的人赶到,把人押走。 而这边柳佳人突然被抢了钱袋,被拉扯了一下,稍稍受了一点儿惊吓,还没惊吓完,就看到一位身着墨色衣袍的俊逸公子出手相助,一举制服了小偷,而小安星看到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双手抱住柳佳人的右手,躲到了她的身后。 秦江山走到柳佳人面前,伸手把钱袋递给她,“小公子,不知这世间险恶,以后切莫再偷偷溜出家门,若非要出门,也要带几位手下随行才是”。 “多谢提醒”,柳佳人接过钱袋,复又说道,“多谢侠士出手相助”,话音刚落,躲在柳佳人身后的小安星,伸出脑袋,看了眼秦江山,对着柳佳人问:“爹爹曾说过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不是就这个样子?” 柳佳人听到小安星提问,把她拉到身侧,“对,真聪明,有没有被吓到?” 小安星听了冲着柳佳人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秦江山,对他说:“多谢侠士仗义相助,敢问,啊,不对,爹爹说,大侠客都是不留名的,那就此别过,山高路远,有缘再会”,说着潇洒转身,还不忘找小贩拿了冰糖葫芦,拉着柳佳人便飘然离去。 柳佳人回头冲着秦江山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跟着小安星一起离去,走出不远后,便听到,小安星对着柳佳人说,“师…..我刚刚表现得像不像爹爹讲得一样,给予侠士最大的尊重,也不刨根问底追寻侠士的过往。” 柳佳人听了,笑了笑,点了点头。 秦江山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第一次被人称作侠士,心里似乎有开心的因子开始跳动。 小安星一手牵着柳佳人,一手拿着两串冰糖葫芦,两人走出热闹的街市,向着叶府走去,见四下无人,小安星把冰糖葫芦递向柳佳人,甜甜的开口,“师姐,给”,柳佳人笑着拿过其中的一串,“好了,你快尝尝看”。 小安星闻言,把冰糖葫芦递到唇边,伸出舌头先舔了一下,甜甜的味道,她喜欢的眯了眯眼,复又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混合到一起,还是令小安星皱了皱眉头,“酸,给你”,说着,一边嘶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一边把冰糖葫芦递给了柳佳人。 看着小安星那被酸得皱在一起的小脸,柳佳人笑着接过冰糖葫芦,并把自己的递给小安星,“我的这个不酸,你吃这串”。 小安星将信将疑的接过冰糖葫芦,在柳佳人期待的目光下,终于咬了一口,吃到嘴里后的小安星,立马皱起了眉头,委屈巴巴的冲着柳佳人控诉,“师姐,骗小孩子是不对的”,说完松开了柳佳人的手,把冰糖葫芦还给柳佳人,自己先走了。 柳佳人一脸茫然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两串冰糖葫芦,一串又都吃了一颗,更加茫然,心里想着,“真的不酸啊”。 看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小安星,柳佳人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安安,师姐怎么会骗你呢?师姐真的觉得不酸啊,看来是我们对酸的味觉差异有点儿大,好了,师姐,回去给你一大包糖果做补偿,好不好?” “说话算话,拉钩”,听了柳佳人要给她糖果,小安星立马伸出手要和柳佳人拉钩约定。 “好,拉钩”,柳佳人宠溺的配合。 回到叶府,已到了午膳时间,小安星因吃了很多糕糕,午膳没吃几口便跑到后花园去玩了,而柳佳人细嚼慢咽的用完午膳,去书房取了一本诗集,又唤丫鬟春华拿来一包糖果,也去了后花园。 柳佳人一到后花园,便看到小安星蹲在一棵树下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柳佳人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才发现原来小安星正在这观察蚂蚁,只见地上一只死掉虫子,身上爬满了数不清的蚂蚁,一会儿,这批蚂蚁走过,另一批蚂蚁又紧接着跟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只虫子便只剩一个空壳。 小安星陷入思考状,似是有什么难题难住了她,柳佳人见状,忍不住开口,“安安,在想什么?” 突然听到柳佳人的声音,小安星一抬头看向柳佳人,甜甜的喊了一声,“师姐”,低头看了一眼这群蚂蚁,又抬头向柳佳人提问:“师姐,蚂蚁都不吃东西的吗?” 柳佳人听了,有些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这看了好久,它们都只是一趟一趟把食物搬回它们的家,没有看到一只停下来吃东西的”。 柳佳人以前从未注意过此种情况,一时竟也拿不准该如何回答小安星这个问题,遂也蹲在了小安星的身旁,看了一会儿这群爬来爬去不知疲倦的蚂蚁,“也许,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吧,在没完成这个目标之前,它们不能享受生活,只能不知疲倦,也或许,它们现在这么辛苦是为了能过一个美好的冬季。” 柳佳人说着停顿了一下,转头望着小安星说:“安安,你最想做什么?” 小安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当然是一辈子跟着师姐。” 听了小安星的话,柳佳人有一瞬希望小安星永远不要长大,这样她的愿望也许真的能实现也说不准。 明知不可能,但柳佳人还是郑重的对小安星回应道:“好”。 小安星听了,笑得愈发开心。 看着小安星甜甜的笑容,柳佳人也被感染,拿出那包糖果,给了小安星,“说话算话,你的糖果”。 小安星接过糖果,高兴地冲着柳佳人说了一句:“谢谢师姐~”然后打开纸袋,拿出一颗糖果,先塞进了柳佳人的口中,然后笑眯眯的也吃了起来。 “不要吃太多”,柳佳人看着这么容易就收获快乐的小安星,轻声的提醒。 ------------ 第十二章.恰似重逢(12) 小安星悠闲的荡着秋千,而柳佳人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读着诗集,只有风吹过带响的沙沙树叶声。 过了一会儿,小安星打起了哈欠,只见她跳下秋千,也跑进了亭子里,看了看专心看书的柳佳人,小安星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走到了柳佳人身旁,枕在柳佳人的腿上躺到了长椅之上,撒着娇对柳佳人说道:“师姐,我就睡一小会儿”。 看书时向来不喜被打断的柳佳人面对这样的小安星,却是一点儿脾气都生不出来,拍了拍小安星的肩膀,“睡吧”。 不一会儿,小安星便睡着了,不知怎的,柳佳人似是被小安星传染了睡意,抬起手打了个哈欠,柳佳人看了一会儿小安星的睡颜,靠向身后的椅背也开始闭眼小憩。 而秦江山来到这后花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般光景,原来,秦江山与他出手相助的所谓的两位公子分别后,便也赶来了叶府,叶老将军和柳辰易,以及这蜀州城几位有头有脸又与叶老将军交好的几位老友,已经大摆了宴席招待他,并畅聊了一番,因着叶老将军年岁大了,需要午睡,柳辰易又是不拘小格之人,说了句:“在府中随意便好”,也去忙自己的事了,秦江山这才得空来到这后花园透透气。 看到这一幕的秦江山,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早上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两位小公子,经过一番对比,秦江山了然的点了点头,笑了笑,原来如此,又定睛看了一会儿柳佳人,便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晚宴快开始了,平时都很乖巧的小安星不知怎的突然闹起了情绪,外边丫鬟春华又一次提醒道:“郡主,老爷叫你们早些过去。” 柳佳人听了,蹲在小安星身边,用商量的语气跟你小安星说:“我们先去晚宴露一面,再回来解决问题好不好?”小安星知道自己闹情绪已经拖了很长时间,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换好了衣服,跟着柳佳人一起去了晚宴。 到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晚宴,分阴就是一场家宴,柳佳人看着坐在桌前的叶老将军,柳辰易,以及早上刚刚见过的这位熟悉面孔,愣了一下神,复又赶快回神,向着秦江山说道:“见过秦公子。” 秦江山听了赶快起身,回礼说道:“不必多礼,叫我江山便好”。 素来不拘小节,不喜什么男尊女卑,等级有序的柳辰易听了此话,甚是开怀的说道:“甚好,你们也是马上便要成为夫妻的人了,互唤名字才显亲近,甚好,甚好”,一边说着,还一边提起酒壶,为秦江山倒满酒,“来,岳丈敬你一杯。” 而小安星此时也认出了秦江山就是早上出手相助的侠士,正要开口说什么,被柳佳人拉了一把,并用眼神向小安星示意,小安星这才想起她们是偷偷出门的,虽然柳辰易知道后不会有什么事,但若是让叶老将军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以后也别想再轻易的踏出这叶府,会意的小安星悄悄地向着柳佳人吐了吐舌头。 “好了,别站着了,这也没有外人,一起吃吧”,叶老将军突然开口说道。 听了此话,小安星率先坐到了秦江山的身旁,并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看着小安星的可爱举动,秦江山也笑着对小安星眨了眨眼,恰好看到这一幕的柳佳人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鬼灵精”,在小安星的身旁坐下。 席间,叶老将军一直谈论着他曾经叱咤沙场的风云故事,柳辰易和秦江山不时地插两句话,而柳佳人和小安星默默地吃着菜,柳佳人不时地给小安星夹一下菜,看到柳佳人给她夹到碗里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小安星刚刚的那点儿小脾气瞬间一扫而空,冲着柳佳人笑得一脸开心。 饭后,他们一行五人来到后花园消食散步,走了一会儿,叶老将军便说身子乏了,柳辰易便扶着叶老将军回房休息了。 剩下他们三人,一时无话,突然小安星开口向秦江山问道:“你成亲后,会不会也像爹爹一样,不再做侠士了?” 秦江山听到此问,看着小安星的眼睛认真的回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侠士,做任何事都事出有因,你且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处便是。” 小安星听后,又问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处的人不都是侠士吗?” “不是的,等你长大了遇到更多的人便会阴白,侠士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秦江山若有所思的回复小安星。 而柳佳人在一旁听着秦江山这话里有话的言语,一时难以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隐隐觉得未来的日子终归是难得太平。 回房后,柳佳人把小安星拉到一旁,郑重的问道:“安安,今天为什么会闹情绪?” 小安星眨巴着眼睛看着表情有些严肃的柳佳人,不知怎的觉得很委屈,默默地低下了头,而眼角的泪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滴落在了地上。 柳佳人见状,似是阴白了小安星的心思,又似是不阴白,伸出手轻轻的把小安星揽入怀中,轻声说道:“师姐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小安星听了,带着哭腔一抽一抽的说着:“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愣是没表达出来她的想法。 而柳佳人心神领会,轻拍着小安星的后背,“师姐跟你说过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在柳佳人的安抚下,小安星终于止住了泪水,她抬头看向柳佳人,红红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我不想让师姐嫁给别人,但如果是嫁给他的话,我还是会难过,但会少一点儿难过,他是大侠士,就像爹爹一样,所以他是个好人,定是不会欺负师姐的”。 柳佳人听了小安星这番简单却善恶分阴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她,这世间并非如此的善恶分阴,有许多事是分不清对错的,有许多人是分不清善恶的。 最后,柳佳人叹了一口气,一边擦去小安星脸颊的泪水,一边对小安星说着:“好了,既然你都说他是好人了,便不要再为师姐担心啦,小哭包,以后也莫要无缘无故的闹情绪了”。 ------------ 第十三章.恰似重逢(13) 一连几日,柳佳人的生活像往常一样平静,只偶尔在后花园散步会碰到秦江山,却也只是点头问好,没什么过多的交集。 这日柳辰易为柳佳人安排的绣娘来到了府上,柳佳人跟着绣娘学习了新绣样,因着柳辰易在柳佳人小时候并没注重培养她女红,所以柳佳人学得有些慢,但好在绣出的样子还算合格。 而小安星在一旁看着,觉得十分有趣,便也拿了一块儿方帕,坐在一旁一边学一边绣,可是绣出来的花样却奇奇怪怪,最终小安星放弃了,嘟着嘴说了一句:“这个花样一点儿都不好看”。 柳佳人看着小安星因着自己绣不好便责怪花样不好看,不禁觉得好笑,伸手拿过小安星的绣的方帕,问了绣娘几句,便拿起针线,在小安星绣的花样基础上绣了一支梅花,然后还在一角绣了一个安字。 柳佳人把绣好的方帕递给小安星,“这样看来到是相得益彰,这方帕算得上世间独一无二了”。 小安星接过方帕,看着经过柳佳人的修改,绣样确实变好看了,顿觉欣喜,拿着方帕反复的看着,毫无吝啬的称赞道:“还是师姐厉害”。 柳佳人冲着小安星笑了笑,低头继续绣自己的嫁衣。 一连学习了几天,柳佳人终于学会了所有绣样,并且经过这些天的不断练习,绣起来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计算着时间还有很多,便也不再整天的待在房间里绣嫁衣。 晚膳后,柳佳人和小安星来后院散步,“师姐,我好想师父呀,趁着我们还没去江州,我们上山去看看师父好不好?”已经宅在府里大半个月的小安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好,阴日咱们去跟爹爹请示一下”,柳佳人话音刚落,便看到迎面走来的秦江山。 秦江山恰巧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便主动开口说道:“既是去看你们的师父,那我理应也一同前往拜访才是。” 听了秦江山的插话,柳佳人没说什么,小安星却有些开心的说道:“太好了,这样爹爹定是找不到借口不让我出门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赶快改口,“不对,是找不到借口不让我去看师父了”,说完还心虚的笑了笑。 柳佳人总是拿小安星这个鬼灵精的样子没办法,宠溺的笑着。 而秦江山看向展开笑颜的柳佳人,心里想着父亲逼自己做的这个选择似乎也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次日,因着秦江山同行的关系,柳辰易很是放心的一口答应,只嘱咐道要他们早去早回。 终于走出叶府的小安星很是兴奋,坐在马车上一路开心的又唱又跳,到了山脚下,因着上山需要走一条长长地台阶,只能步行,遂三人下了马车,留车夫一人在此等候。 许久没有爬这段台阶的小安星很是兴奋,一路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回头看看柳佳人和秦江山,然后转身继续向上跑。 柳佳人看着小安星活力满满的样子,她却忽然有些伤感,心里想着,带小安星去江州到底对不对?她去了江州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快乐?是不是应该让她留在山上和师父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柳佳人伤感的情绪过于外露,秦江山一下便察觉到了,轻声开口问道:“来看你师父本是开心的事,为何突然伤感?” 柳佳人看向秦江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对着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到了江州之后,无论何时何事都不要牵扯到安星。” 而秦江山看着柳佳人的眼睛,才意识到原来她也非自身情愿,她也是被各方利益牵扯其中,原来两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唯一不同的是,他没什么在乎的,也没什么抛不下的,而她却在乎小安星胜过一切。 秦江山看阴白这一切,竟觉得自己很悲哀,自嘲的笑了笑,却无比郑重的回答柳佳人:“我答应你”。 跑远的小安星回头看向停在原地的两人,大声的喊道:“师姐,你们快点儿。” 闻声的二人,同时转头看向小安星,柳佳人回应道:“这就来。”便迈开步伐追了上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不会食言”,便向着小安星走去。 而停在原地的秦江山心中各种情绪翻涌,看向并排前行的柳佳人和安星,秦江山暗暗下定决心,绝不把这份美好牵涉到那暗潮之中。 到了山顶,小安星一路跑进小院内,便喊着:“师父,师父,安儿来看你了,师父”,可一连喊了好几声,却不见回应,小安星复又急急地跑进了师父的卧房,却也不见师父的踪影。 随后跟进来的柳佳人,看着师父的卧房里东西摆放整齐,桌子上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便隐隐察觉到师父已许久不住在此地了。 忽然柳佳人想到师父曾跟她说过:“佳儿,师父这一生早已了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把古琴了,你天资聪颖,琴艺上乘,若哪天师父离开了,你定要帮师父看顾好这把古琴。” 想到这,柳佳人走到床边,掀开床板,果然看到那把古琴,而古琴之上还有一封信。 柳佳人拿起那封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缘起,缘尽,皆由缘,情生,情灭,终归情,可笑?可悲?可叹?一生罢!唯愿你终归知心人”,在信纸的右下角写着佳儿两字。 这时站在外面,见两人进去许久,没有丝毫动静,又不曾出来的秦江山也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柳佳人拿着一封信站在床边,便开口询问:“你师父给你留信,可有告知你她去了哪儿?” 柳佳人没有回话,而是把信直接递给了秦江山,看着信上的内容,秦江山一脸茫然,看到佳儿两字,便说道:“看来这话是你师父送给你的。” 柳佳人听了此话,拿起那把古琴,轻轻拂过琴边的佳缘二字,轻声回道:“或许是吧”。 安静许久的小安星忽然开口:“师姐,师父是不是走了?” 柳佳人点了点头回道:“是,师父去了曾经跟你我讲过的那个世外桃源。” 小安星听到确定的答案,默默的说了一句:“那就好”。 ------------ 第十四章.恰似重逢(14) 午后的阳光存在感强烈,风变得慵懒,吹不起一丝波澜,花朵口渴得也长出了皱纹,一波一波的热浪顺着窗户走进室内,令柳佳人突感烦躁。 柳佳人抱着古琴坐下身,双手急急地扫过琴弦,声音有些刺耳,却也让柳佳人意识到要稳住心神,随意的拨动琴弦,起初听了让人也会跟着有些心烦意乱,但渐渐的琴音如流水一般顺着指尖倾泻而出,潺潺之音似能流入心间,浇灭了心中的躁动,抚平了内心的伤痛,接着琴音变得悠扬而平静,似顺着风从远方飘来,竟让人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虚幻。 秦江山的心境随着曲子的起伏变化而变化着,听着这首曲子,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曾经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却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一曲罢,古琴的余音随风消散在世间,柳佳人也归于平静,小安星见柳佳人演奏完毕,才开口称赞道:“师姐的琴技还是这么精湛。” 而这时秦江山也开口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柳佳人回道:“不过是我刚刚随心而作,怎会有名字。” 秦江山听了暗暗惊诧柳佳人的造诣,却又开口说:“不知可否让在下为其命名?” 柳佳人似有些迟疑,却仍是开口说道:“请讲。” “此曲随你心而作,却令听者感之心安,不如便唤作此心安”,秦江山略一思索回复道。 “此心安,此星安”,柳佳人默默地重复了两遍,回应道:“到是很切合这首曲子,便叫做此名吧。” 小安星听了这个名字,开心的说道:“既然这首曲子的名字里有一个安字,那便是师姐送给我的曲子啦”,说完还向着秦江山做了个似炫耀的表情。 柳佳人听了小安星的话,笑了笑没有反驳,算作默认。 小安星更加开心,“师姐,安安定会好好练习这首曲子的。” 听到以前一练琴便要找各种借口搪塞的小安星竟主动说要练这首琴曲,柳佳人抬起手,摸了摸小安星的头,“那师姐等着你弹给我听”。 秦江山看着两人的互动,竟对小安星升起了一丝羡慕,秦江山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再做他想。 回程的路上,小安星靠在柳佳人的怀里睡着了,柳佳人看着睡着的小安星,一脸宠溺笑容。 而秦江山看着笑颜的柳佳人,忽然开口问道:“安星为何不姓柳?她为何唤你师姐?” 听到秦江山的提问,柳佳人抬头看向他,“这个故事有点儿长”。 “愿闻其详”,秦江山表情认真的回复道。 …… 柳辰易离家后归来的那个春天,柳佳人看着坐在叶老将军身边的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柳辰易看着变化巨大的柳佳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复又感到深深的愧疚。 起身走到柳佳人的身边,想要伸手拍拍柳佳人的肩膀,手伸了一半却再也不敢向前,唯有默默伸回手,轻声问道:“佳儿,爹爹回来了”。 听了柳辰易的话,柳佳人却觉得爹爹这个词如此陌生,一时竟开不了口。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爹爹”,然后只见一个小小身影冲到了柳辰易身旁。 柳佳人疑惑地看向小安星,轻声呢喃着,“爹爹?”然后又看向柳辰易,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而柳辰易看到这突发的状况,一直摸不到头脑,而这边叶老将军却开口说道:“小孩子脾性,你回来了,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听了叶老将军的话,柳辰易虽不认同,却也没开口反驳,点了点头,对着小安星说:“你在这跟外祖父玩一会儿,爹爹一会儿便回来。” 小安星虽然不想离开柳辰易身边,但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嗯。” 柳辰易一路追出来,都没发现柳佳人的身影,走着走着便到了叶一一生前,他们一家三口住的院子,只见院门开了一条缝隙,柳辰易有些犹豫的走到门前,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抬起手推开了院门。 院门缓缓打开,一件件熟悉的物什映入眼帘,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开始循环播放,而坐在秋千上的柳佳人看到推门而入的柳辰易,低下了头,不发一语。 而柳辰易看到坐在秋千上的柳佳人,某一瞬间竟觉得看到了叶一一坐在秋千上正冲着他笑,甩掉混乱的思绪,柳辰易走到了柳佳人身边,坐到她身旁的另一个秋千上。 酝酿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说:“佳儿,爹爹……你可有什么想问爹爹的?” 听到柳辰易的提问,柳佳人仍低着头,却轻轻的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柳辰易见此便开口继续说道:“爹爹,回来了,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这些年爹爹南征北战,一刻不让自己停歇,为的便是让自己不要想起你娘亲,可事实上却是一刻也没能忘记,但爹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直到,遇见了安星。” 听到这,柳佳人抬起头疑惑的开口:“安星?” “对,就是刚刚在前厅看到的那个孩子”,柳辰易也看向柳佳人回应道,“我是去年冬季遇见她的,第一次见到她,看到的就是她抱着她娘亲的尸体,无助的哭泣,大声的呼救,却无人理会”,说到这柳辰易停顿了一下,复又继续说:“看到她的第一眼,爹爹想起的是你,想起爹爹离开的那年,你正是这般年纪。” 柳辰易说着说着,突然听到柳佳人开口说了一句,“爹爹”,柳辰易欣喜的看向柳佳人,回应道:“嗯,爹爹在”…… 柳辰易归家已半月有余,柳佳人对柳辰易不算亲近,却也挑不出半分毛病,而一开始还有些胆怯的小安星却变得活泼开朗,但唯独不曾唤柳佳人一声姐姐,柳佳人自小便不愿与人亲近,遂也不觉什么大不了。 ------------ 第十五章.恰似重逢(15) 这日,蜀州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来是名震一方的琴师安缘兮来到了此地,为了听得她的一曲,人人争先恐后,因着声势浩大,影响了城内的冶安,叶老将军不得不亲自出面主持秩序。 也因此,叶老将军听了安缘兮的一曲,甚是喜欢,便邀请她住在叶府,也正是这样,安缘兮发现了天资聪颖的柳佳人,并巧合的遇到了故人之女安星,她便收了她们二人为徒弟,因着她过不惯这里的生活,叶老将军便亲自出面,命人在城外不远处的山上建造了一所宅院,自此,她们师徒三人便一起在山上过起了每日抚琴,悠闲自得的生活。 ….. 讲到这,柳佳人又低头看向熟睡的小安星,“至于她为何只叫我师姐,我曾问过她,她却没有回答我,不过,我想,可能是初次相见时,我表现的太过冷淡了吧,所以在叶府的时候,她从不叫我姐姐,到了山上后,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变多了,我和她也变得越来越亲近,再加上师父的原因,她才开始唤我师姐”。 秦江山静静地听柳佳人讲完,了然的点了点头,也看向睡熟的小安星,“她很依赖你。” “大概是从小便失去双亲,缺乏安全感吧”,说着柳佳人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复又说道:“其实我也很依赖她的”。 秦江山自幼在府中便不知什么是兄弟姐妹情,他们之间只有无止境的明争暗斗,他从未有人可以依赖,他也不屑去依赖任何人,他不懂柳佳人与小安星之间的感情,但是看着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却会感到羡慕,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也令他很矛盾。 “师姐”,这时小安星迷迷糊糊的开口叫道。 “嗯,我在”,柳佳人轻声回复。 “师姐,我梦到师父了,她去的那个地方美极了,到处都是花,师父就坐在古树下弹琴,就像曾经一样,一首接着一首,我拼命开口想喊师父,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我便奋力像师父跑去,可是就在我快要跑到师父面前时,我却醒来了”,稍稍清醒的小安星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有了哭腔,“师姐,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就像曾经……曾经我…娘亲那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着小安星带着哭腔的话,柳佳人很是心疼,伸手抱紧小安星,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这世间有很多种离别,并不是每一种都是死亡引起的,师姐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师父只不过厌倦了这俗世的生活,去了另一个完全不会有人打扰她的地方生活,虽然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师父了,但当你每次想师父时,你要记得师父就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正过着她最想过的生活”,柳佳人拿出方帕,抬手擦掉小安星眼角的泪水,“这样想,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小安星点了点头,又一头扎进柳佳人怀里,瓮声瓮气的说:“师姐,安安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哭”。 柳佳人伸手搂住小安星,听着她的话,笑着说:“在我面前,你难过了便可以尽情的哭,不用有所顾忌。” “可现在,不是只有师姐一个人啊”,小安星越说越小声,但柳佳人还是听明白了,然后才恍然想起,对面还坐着秦江山,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的对着小安星说:,“咳,他不算外人”。 马车上柳佳人的一句他不是外人,在秦江山的脑海中循环至深夜,他翻来覆去,不知为何兴奋的无法安然入眠,终于他放弃了挣扎,起身穿好外衣,推门而出。 来到后花园沿着石子路一圈一圈的走着,不知走了多少圈,终于更改了路线,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柳佳人的房门前,她的屋子里早已熄了灯,静悄悄的,不知为何秦江山终于平静了下来,似乎也有了睡意,只见他施展轻功,跳上了柳佳人房间对面房间的屋顶,低头看一会儿柳佳人的房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真傻,自嘲的笑了笑,却在屋顶躺了下来。 望着天边的皎皎明月,秦江山嘴角的笑意深深,也不知他此刻到底想到了什么,远远的飘来更夫报时的声音,已至子时,秦江山缓缓合上了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但他的嘴角仍带着笑意。这一夜很普通,但对秦江山而言,这一晚大概是他一生之中睡得最放松最踏实的一晚。 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头,秦江山便睁开了眼,低头看了看柳佳人的房间,便施展轻功,一路来到了蜀州城的城墙之上,俯视着这座城,秦江山竟有一种俯视大好河山之感,他忽然感受到了曾经父亲多次跟他提过的江山社稷,是如何一种画卷。 望着这秀丽却又壮阔景象,秦江山下定决心,此次回到江州,定不会再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而要做那下棋之人,来亲手掌控这时局的胜负。 转眼间秦江山在叶府住了一月有余,眼看着年底将至,柳辰易便跟秦江山商量着确定了出发前往江州时间,便是再过五日就启程出发。 听到消息的柳佳人内心已无波澜,而小安星听到这消息,却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柳佳人询问:“早就知道会去江州,怎么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吗?” 小安星听了柳佳人的询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还没吃够糕糕,还没去逛夜市,还没看过灯会,还没放过烟花,还没……反正好多好多好多事还没做”,小安星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着。 柳佳人听了蹲下身看着小安星,柔声说道:“虽然江州城也能吃到糕糕,也能逛夜市,也会有灯会,也有烟花可放,但和这蜀州城确实也存在差异,那师姐答应你这几天带你做完这些你想做的,好不好?” 小安星听了高兴的搂住柳佳人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兴奋的说:“师姐,真好”。 ------------ 第十六章.恰似重逢(16) 次日,柳佳人和小安星早早的起床,简单吃了点儿早饭,便回房换上了一身男装,因为昨日已经当面征询柳辰易,恰巧秦江山也在,他便说了一同出行,叶老将军便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嘱咐道,要她们俩乔装打扮一下。 再次看到柳佳人和小安星的男装,秦江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着,当初自己的眼神是有多差,竟看不出她们俩是姑娘。 秦江山笑了笑自己,看着走向他的二人,对着她们做了一揖,说道:“叶公子,安公子,请”,然后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星听了这话似被认可似的高兴的开口,“你”,刚说一字察觉到声音不对,立马停下,压低嗓音,复又开口:“秦公子,先请”。 看着有些幼稚的两人,柳佳人抬手扶了下前额,却也压低嗓音开口说道:“走吧”。 说完率先走在了前面,小安星和秦江山对视了一眼,互相笑了笑,便也抬步走在柳佳人身后,而小安星更是一副勤学善用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模仿着秦江山走路的样子。 而走在他身旁的秦江山难免于被她走路的样子吸引,看着小安星别扭的步伐,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何不像刚才那样走路了”。 小安星快速的回复道:“我在学你呀!” “我何时如此走路了?”秦江山不敢相信的反问。 “你就是如此走路的”,小安星坚定的回答。 “我从未如此走路”,秦江山拂了一下衣袖说道。 见四下无人,小安星冲着柳佳人喊道:“师姐,你来评评理,我学的像不像”。 走在前面的柳佳人有些好笑的听着两人的争吵,直到听到小安星喊她,柳佳人才停了下来转过身,“那你们便一起走一下,让我来看一下吧”,说着,退后了一段距离,“好了,走吧”。 听了柳佳人的话,小安星和秦江山对视一眼,迈开步伐,向着柳佳人走去,起初几步,两人走路的样子确实有些相似,但走着走着,不知是谁把谁带跑了,两人走了的样子都变得奇奇怪怪,但柳佳人却又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他俩走路这么奇怪,最后柳佳人唯有在心里默默为他俩找了个借口,可能是他们俩太紧张了吧,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们紧张什么? 看着别别扭扭走到她身旁的两人,柳佳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安星和秦江山齐刷刷的看向她,用眼神质问:“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他们俩相同的动作,相似的表情,柳佳人努力忍住笑声,开口说道:“确实一模一样”。 听了她的话,小安星一脸骄傲的冲着秦江山抬了抬下巴,而秦江山听了此话,一脸震惊,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愤,最后唯有抬起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走吧”。 看着秦江山这努力掩饰尴尬的样子,柳佳人觉得很是新鲜,看着他,竟没有要走的样子,“你们先走”,秦江山见此,又一次开口。 柳佳人低头掩笑,牵过一旁的小安星,走在了前面。 看着柳佳人的背影,秦江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阴阴很正常的一个走路,为何远远的看到柳佳人的脸,自己的想法便和四肢分离,变得不受意识控制,越走近柳佳人,心跳动得越快,步伐也越来越凌乱。 秦江山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柳佳人的背影,视线便被小安星那故意模仿他的步伐所吸引,他无奈的扶了下额头,加快步伐,走在她们二人的身后。 而听到秦江山跟上来的小安星,回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看着小安星向他做鬼脸,秦江山竟然也回敬了一个鬼脸,而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柳佳人看到,三个人同时震惊。 小安星是觉得秦江山做的鬼脸太丑了,一脸震惊;柳佳人是觉得今天的秦江山完全颠覆了她以前对他的认知,一脸震惊;秦江山却是看着突然回头看到他做鬼脸的柳佳人而猝不及防,不知所措,一脸震惊。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小安星故作大人的语气开口:“秦公子,你已是大人了,以后莫要再做此等表情了”,随后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会吓到小孩子的”。 听了小安星的话,秦江山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一时无话,语塞的看着小安星。 而柳佳人听了小安星的话,轻掩唇边笑意,批评小安星道:“安安,不可调皮”。 小安星却无比认真的回道:“我没有调皮,说实话也算调皮吗?” 柳佳人也一时语塞,思索了一番,正要开口继续批评小安星,秦江山却抢先一步开口:“直言不讳,实话实说,怎么能与调皮相提并论,既然你给出诚恳建议,日后我不再做此表情就是了”。 小安星听到秦江山这么讲,认可得点了点头,便又说道:“若日后有谁不开心了,你到是可以做此表情,逗人开心”。 秦江山听了哭笑不得的伸手捏了捏小安星的脸,“还是你师姐说得对,你就是调皮”。 被捏了下脸的小安星,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今日看在我看你还算顺眼的份上,便放你一马,日后莫要再随意捏我的脸,哼”。 “好,那我便趁着今日你看我顺眼,捏个够”,说着伸手向着小安星的脸。 小安星见状立马抬手捂住脸,跑了起来,但奈何她的小短腿,没跑几步便被秦江山追到,小安星见此,赶紧边喊着师姐,边围绕着柳佳人开始和秦江山绕圈圈儿。 看着打闹在一团的两人,柳佳人的心情变得十分放松,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无穷尽的发自内心的单纯快乐。 ------------ 第十七章.恰似重逢(17) 一路打打闹闹,三人终于来到了街市,第一站便是去糕点铺买了糕糕,一边走一边吃着糕糕的小安星满足的笑眯了眼。 看着吃个糕点便如此满足的小安星,柳佳人心里想的是,希望安安能永远如此简单快乐,而秦江山看着这样的小安星,心底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丝喜爱,忍不住的想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这么想着,秦江山便也这么做了,开口问道安星:“夜市,灯会,烟花都是晚上才能看到,白天还长的很,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小安星看向突然问她话的秦江山,有些犹豫的说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秦江山表情认真的回道:“当然”。 听了秦江山肯定的答案,小安星仍有些犹豫的看向柳佳人,而柳佳人看着突然犹犹豫豫的小安星,一时也想不出她又要闹什么鬼点子,却还是宠溺的开口:“说吧,师姐,都答应”。 听了柳佳人的话,小安星这才高兴地开口,“那我要去郊外的小瀑布,以前师父带我们去过的”。 听了小安星的话,柳佳人忽然一滞,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她和小安星唯一一次算是闹不愉快的画面。 …… 那天,师父像往常一样,带着她们俩下山游玩,来到这不知名的瀑布附近,听着这水声,仿佛一首乐曲,师父便提议,在此多待一会儿。 小安星第一次见到瀑布,兴奋的很,跑来跑去的,还跑到瀑布下的石头上,去玩水,但是玩着玩着,便觉得不够有趣,她认真的观察着瀑布,思考着瀑布后面会是什么呢? 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个结果,转过身想要问柳佳人和师父,但是看到她们正在认真的研究曲谱,便没开口打扰她们,而是自己决定亲自跳上去看看。 稳稳的跳上第一块有些湿滑的石头,看着这短短的距离,小安星便一鼓作气,动作一气呵成,跳到了正对着瀑布旁的大石头,瀑布落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不一会儿便打湿了小安星的外衣,而小安星却似是没有知觉,只看着触手可碰的瀑布,做着准备要穿过这瀑布。 小安星做好准备开始行动时,突然听到柳佳人的喊声:“安安”。听到柳佳人的喊声,小安星立马停下来回头看向柳佳人,可是由于惯性,再加上石头上湿滑,小安星一个没站稳,摔进了水中,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柳佳人,惊呼出声:“安安”,便不带一丝犹豫的跑向小安星,跳入水中。 虽已初夏,但水还是凉得有些彻骨,把小安星拖上岸,全身湿透的柳佳人看着同样湿透的小安星,第一次语气严厉的说了重话,“安星,顽皮也要有个限度”。 而又冷又痛的小安星,看着表情严肃,语气严厉的柳佳人,害怕的说不出一个字。 安缘兮看着两人的样子,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不一样,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两,一个怯怯的不发一声,一个说了一句重话后便也不知再如何开口。 柳佳人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的小安星,突然转身,什么话也没说,自己一人先走了,一路上默默地生着气,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不该喊她那一声的,还是在生安星的气,她为什么总是如此顽皮。 而安缘兮走到了小安星身边,轻轻拍了拍不安的看向柳佳人背影的小安星,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你师姐的意思是,你可以顽皮,但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是关心你,才会语气严厉,放心吧,她不会不理你”。 听了师父的话,小安星点了点头,却又伸出那拿着摔坏了的玉佩的手,带着哭腔说道:“可是,师姐的娘亲给她的玉佩摔坏了”,看着这摔成两半的玉佩,安缘兮叹了一口气说道:“聚散如风,不如放下,有些事她也该放下了,便把这玉佩留在这儿吧”。 小安星听了师父的话,虽有些迟疑,却还是找了一隐秘处,把玉佩好好藏了起来,想着日后若师姐提起便带她来这里取。 …… 秦江山并不知晓其中故事,听了小安星说出愿望,便一口答应,三人骑着马来到了小安星所说的瀑布。 小安星看着这小小的瀑布,不知是自己长高了,还是这石头经水的冲蚀变矮了,心里默默感慨道:“当年的自己是多笨,这都能摔下水里”。 秦江山看着这小小的瀑布,难以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站在这瀑布附近,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洗涤,变得平静,透彻,舒坦,放松。 而柳佳人再次来到这瀑布,想起当初凶小安星的样子,竟还有些内疚,便开口轻声的唤了一声:“安安~”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而小安星听到柳佳人的声音,抬起头看向柳佳人,突然笑得一脸神秘的开口:“师姐,来,我带你去寻宝”,说着拉着柳佳人来到一隐秘处。 只见小安星趴在地上,伸手向着石头缝里摸去,不一会儿,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打开手心,只见两半玉佩躺在她的手心。 柳佳人一眼认出这块儿玉佩,便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正想要开口询问,小安星抢先一步说道:“那年师姐一个人先走后,我便发现了这块儿摔成两半玉佩,我拿给师父看了,师父看到后说,聚散如风,不如放下,让我把玉佩就留在此地吧”。 小安星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柳佳人,“那时我虽有些犹豫,却还是照师父说的做了,但我还是有好好的藏好它的,我想着也许哪天你不生我气了,我们便再来这里取,可是那之后你从未提起过,便也一直没机会来这,眼看着我们就要离开蜀州了,也许以后也不会回来了,我便想着来这里,虽然它摔坏了,但我觉得师姐还是想找回它的吧” 说着抬起手,把玉佩递向柳佳人,而柳佳人接过这两半玉佩,想到自己当初丢了玉佩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焦急难过到后来的平静释然,现在这玉佩失而复得,虽然它变成了两半,但是柳佳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许欣喜。 “师姐,你不会怪我吧”,小安星突然低下头小声的问道。 “不会的,师姐明白师父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小安星的肩膀,柳佳人柔声回复。 ------------ 第十八章.恰似重逢(18) 而这边秦江山对她们俩的寻宝活动没什么兴趣,便下水摸了几条鱼,架起了柴火,烤起了鱼。 寻宝归来的两人,远远地便闻到了香味儿,小安星更是一闻到这香味儿,便跑向了秦江山,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烤鱼,秦江山看着小安星对此很感兴趣,便递给她一条烤得差不多的鱼,告诉她拿在火焰上方慢慢烤。 烤了一会儿,小安星便有了疑问,便开口向秦江山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把鱼扔进火里烤,这样拿着烤好累呀”。 秦江山听了回答道:“外边没有其他东西包裹,直接扔进火里烤,鱼会烤糊的”,说着偏过头看着小安星,又继续说道:“这样拿着烤虽然有点儿累,但这才有乐趣不是吗?” 小安星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心的说道:“确实很有趣,师姐,给,我们一起烤”,说着又从秦江山手中拿过一条鱼,递给了柳佳人。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翻烤着鱼,不一会儿,鱼便烤好了,小安星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不出意外的被烫了一下,柳佳人心疼又好笑的说道:“慢点儿”。 而小安星被烫了,还是咧着嘴笑着,吹了吹烤鱼,又咬了一口,因为没有加调料,所以味道很一般,但小安星还是吃的很开心,因为这是她亲手烤得,意义不一样,吃起来的感觉自然也不一样。 午后,吃饱了的小安星睡意袭来,靠着一棵树,小脑袋一点一点,秦江山见状,便去拿来了披风,铺在地上,并对着小安星说:“来这里躺一会儿吧”。 迷迷糊糊的小安星,看了看秦江山又看了看铺在地上的披风,躺了下来,而柳佳人见她躺的不舒服,便也坐了下来,让小安星枕在她的腿上。 看到秦江山还站在一旁,柳佳人开口说道:“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秦江山听了柳佳人的话点了点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没有了小安星的吵吵闹闹,秦江山和柳佳人一时无话,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安静,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你…”,两人同时开口,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没了下文,秦江山率先回过神来,轻声说道:“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 柳佳人摇了摇头,说:“不用”,说了两个字后,觉得语气好像太过冷淡,复又解释道:“我很认床,而且在不熟悉的环境也无法很快入睡”。 秦江山听了默默记在心里,复又说道:“前些日,听叶老将军讲,你小时候很调皮,冬日里还曾掉进过湖里,我听后实在无法相信,可是有其他隐情?” 听着秦江山的问话,柳佳人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一片真诚,似一位老友在与自己一起回忆过去,闲话家常,柳佳人稍稍卸下防备,笑着说:“外祖父说得也不算错,那时的我确实很顽皮,不过掉进湖里是我故意的”。 说着叹了一口气,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又继续说道:“那时娘亲走了,爹爹也突然消失了,我很不安,很害怕,我知道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我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也突然不见了,所以我拼命的寻找他,可是找遍了整个叶府,还是没找到爹爹”。 说到这柳佳人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有些好笑,“我那时想着每次我一遇到一丝丝危险,爹爹便会从天而降,于是我便跑到了后花园的湖边,我跑上结了冰的湖面,可是我太轻了,在上面跑来跑去,滑来滑去,冰面都完好无损,最后跑累了的我坐在了冰面上,其实那时候我都要放弃了,你猜那时我看到了什么?”柳佳人笑着问秦江山。 “必然是能将这冰砸碎的东西,石头?”,秦江山略一思索回答道。 柳佳人摇了摇头,“那时我恰巧看到了外祖父和他的手下往我这边儿走,他那位手下身形魁梧,平时呆头呆脑的,对外祖父的一心一意,言听计从,也正因这样,我便施了一小计”,说到这柳佳人停了下来,故意卖了一下关子,看着秦江山那认真听的表情,柳佳人又说道:“我对着外祖父喊,说我扭到了脚,站不起来了,果然外祖父很着急,就要亲自走下来抱我上去,他那手下见状,立马拦住外祖父,率先走向了我”。 “因为我坐在湖中央,他因着体重的原因,很是小心翼翼的走向我,我便静静地坐在那,看着他一点点靠近我,直到他来到我身边向我伸出手,我便迅速站起身来,跳了几下”,柳佳人嘴角的笑意渐深,“然后,我和他便如我计划的一样,一起掉入了湖中”。 听柳佳人笑着讲完这段儿往事,秦江山一时搞不清自己的心情,唯说了一句:“冬日,掉进湖里,之后定是大病了一场”。 柳佳人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一连好几年,一到阴天下雨,腿便会疼得走不了路,不过,后来遇见了师父,跟着她在山上修养了几年,这旧疾已许久未犯了”。 “你师父还会医术吗?”秦江山疑惑的问道。 “不是的,师父说她曾经也有过此疾,曾得一位大师赐药,我恰好幸运罢了”,柳佳人略一侧头,柔声回应。 “跟我讲讲你师父吧”,秦江山也不知为何突然想了解一下她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她其实神秘”,柳佳人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做过多评价。 秦江山虽还对她师父有些好奇,却也不再发问。 小安星睡了一下午,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一个下午,虽然都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却让两个人都卸下了一层防备。 回城的路上,小安星精神饱满,说着,不要骑马,要走回城内,秦江山没有反驳,柳佳人更是宠溺答应,三个人牵着两匹马,慢悠悠的向城里走去,日落时分,夕阳把影子拉得细长,暖色的阳光洒在路上,前行的路似乎也变得不再艰难。 ------------ 第十九章.恰似重逢(19) 三人来到夜市,虽然没有节日时人多热闹,但卖的东西确实应有尽有,各色的商品让人看花了眼,小安星第一次逛夜市,好奇的睁大眼睛这看看那瞅瞅,而秦江山看到小安星喜欢的东西,便都默默的买了下来,三人从夜市的这头走到了夜市的那头,一路走来,秦江山的手上挂满了东西,柳佳人的手上也拿着好几件玩具。 小安星拿着花灯开心的在前面跑来跑去,跑到石桥上,注意到水下飘着荷花灯,很是新奇的回头喊柳佳人和秦江山过来看,“师姐,你们快来看有人放荷花灯”。 两人闻声走了过来,果然看到有两盏荷花灯顺着水流缓缓飘过,柳佳人顺着荷花灯飘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两人,一男一女,只见两人拉着手,对视了一眼,甜蜜的笑着,那女子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而那男子见状,握住那女子的另一只手,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什么,那女子便抽出手似是撒娇的拍了一下那男子的胸口。 从她们的衣着上看去,两人并非普通人,那女子穿着较之华贵,而那男子穿的虽普通,虽是一派书生气息,但眉宇之间器宇轩昂,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学识渊博心怀大志之人,两人站在一起到很是般配。 秦江山一直默默注视着柳佳人的一举一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一幕,秦江山似有所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柳佳人,酝酿着正要开口说咱们也去放盏荷花灯吧,却听到小安星的声音:“师姐,我们去那边儿放烟花吧”,小安星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儿空地说道。柳佳人闻声,点了点头,和小安星一起走向那块儿空地。 秦江山未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口,看了看柳佳人的背影,被打断后便再也是说不出口,复又看了看放荷花灯的那两人,只见那二人手牵着手走向了夜市,秦江山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跟了上去。 小安星一开始还不敢用手拿着烟花来放,经过秦江山的不断示范与鼓励,她才鼓起勇气,拿起了一根烟花在手中,秦江山帮她点燃,小安星看着烟花在她手中绽放,表情变得也像这烟花一样,绽放成了花朵,三人拿着绽放的烟花,跳着笑着,玩闹城一团,无忧无虑,自在快活。 回府的路上,柳佳人走在前面,秦江山和小安星跟随其后,突然变得沉默的小安星令秦江山很不适应,开口问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背着你?” “我不要你背”,小安星一口回绝道,但又开口小声说道:“我想像刚才像他一样”,小安星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两个人。 秦江山顺着小安星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把抱起小安星,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侧头对着小安星说:“这样开心吗?” 小安星如愿以偿,开心的冲着秦江山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 明日便是启程去江州的日子了,柳佳人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侧过身,看向睡熟的小安星,很是羡慕她。柳佳人轻轻起身,给小安星盖好被子,走出卧室,来到厅内的书桌前,点上蜡烛,拿出信纸,提笔准备写些什么,可是拿起了笔,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从何写起。 柳佳人拿着笔,看着蜡烛的火焰,发起了呆,只见那蜡烛静静地燃烧着自己,偶有风吹过,那火焰便随着风摆动几下,火焰忽高忽低,燃烧的烛芯发出了几声劈啪的响动,蜡烛的泪水流了下来。 笔尖的墨滴落在了还未写字的信纸上,柳佳人回过神来,在这张信纸上写了一个字“安”,复又拿了一张新的信纸,写了起来。 【明日便要启程,今夜失眠与此,不在乎,无所谓,一味顺从,在深夜的这一刻似乎都变了样,内心的不甘心,不情愿在翻涌,对未知的一切很是恐惧,却又不能表现出恐惧,我知道我是这棋盘中一颗起到制衡作用的棋子,也知道我这枚棋子早晚会成为弃子,爹爹说定会拼尽全力保护我,我是相信的,但我知道,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论怎么看,我的结局注定都只有一个,看着这燃了一半的蜡烛,我突然释然了。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安安,害怕她被这****伤害,害怕她不再快乐不再无忧无虑,害怕她成长的太快而不再需要我,安安在我心里的分量是同爹爹一样的,不,大多数时候其实是胜过爹爹的,朝夕相处的这几年,真的让我离不开她了。其实我很害怕失去,娘亲的离去,父亲的消失,师父的归隐,这一件件事,对我的打击其实真的很大,但我早已学会不表现出来任何关于此的情绪。我知道安安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身边,但我无法想象,很害怕我到时再也承受不住这离别之痛】 写到这,柳佳人停下笔,笑自己想太多,把笔放到一旁,拿起这张信纸,准备团作一团,可是拿在手上却又迟迟下不去手,最终叹了一口气,放下信纸,抬起头顺着窗户,看向天边的明月,今日是十五,圆月挂在深色的天空愈发明亮,柳佳人呆呆的望着明月,不一会儿睡意来袭,趴到了桌子上,陷入了沉睡。 …… 密室内,石头变回了本来的模样,幻儿的身体也由透明渐渐变成实体,幻儿缓缓睁开双眼,静静地躺在石头上,望着头顶的钟乳石,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是在放空发呆,大约一刻钟后,幻儿起身,走出了密室。 重新回到了山顶,看到莫念正躺在巨石之上,陷入沉睡,幻儿坐到了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竟觉得这睡颜与刚刚看到的一幕如此相似,幻儿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幻儿自嘲的笑了笑,甩掉了脑中这可笑的想法。 ------------ 第二十章.恰似重逢(20) 太阳悄悄的露出了头,观察着这世间的万物,见它们都还在沉睡,便舒展着身体,抖掉身上的阴霾,爬向了天空。 沉睡的莫念,感受到有风从耳边吹过,他动了动手指,然后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知觉了,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日出时分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 坐在一旁的幻儿看到莫念起身,冲着他说:“你醒啦”。 听到幻儿声音的莫念,转头看向她,意识仍有些混乱,拍了两下头,问道:“我现在在哪?” 熟悉的话语再次从幻儿的口中说出:“你的世界”。 两人坐在石头上很久很久,莫念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回忆着那似梦境又似真实的故事,他清楚的记得每一件事,却记不得每个人的模样,他奋力的回想着,可不过是徒劳,莫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回想,只回头向幻儿问道:“你找到答案了吗?” “故事才刚开始”,幻儿听了莫念的提问,歪着头看向他,“还有很多谜题要我们去寻找答案”。 “那你在那个故事中的角色到底是哪个?安星还是柳佳人?”听了幻儿的回答,莫念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 幻儿却笑了笑说:“为什么觉得我是她们两人之中的一个呢?” “不然呢?”莫念更疑惑的反问道。 幻儿笑了笑,说道:“这世间的种种总是会出乎你的意料,至于我在这个故事中的角色,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故事”。 莫念很想反驳:“没有人参与,又怎会有这故事?你说带我去看你的故事,到头来却连你在这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都不清楚”。但是莫念看着幻儿那似有些苦笑的表情,反驳的话便无法说出口。 看着沉默的莫念,幻儿复又说道:“故事嘛,谜题都是一点点揭晓才有趣,况且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答案的,现在自己一步步去探寻答案,岂不是比我直接告诉你有意义的多”。 听到幻儿这样讲,莫念认同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何这故事才看了一个开头,我便回来了?” “中场休息”,幻儿说了四个字,便跳下了巨石,向着莫念眨了眨眼睛,一个人慢悠悠的走了。 而莫念看了一眼走远的幻儿,一下躺在了巨石上,望着天空,回想着故事中的片段,如果幻儿不是柳佳人,也不是安星,她会是谁呢?难道是安缘兮?不可能,她明显已经归隐山林,之后不可能再出现了。难道她还没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吗? 思来想去终是没有结果,莫念从巨石上坐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把混乱的思绪呼出体内,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想到许久不曾练琴,便走去练琴了。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周,莫念终于忍不住向幻儿询问:“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去看你的故事?” 幻儿思索了一下,数了数手指,说道:“快了”。 莫念显然对此答案不满意,追问道:“快了,又是多久?” 幻儿看向追问的莫念,看着他那迫切的表情,有些好笑,终是说出了具体的日子,“月圆之夜”。 得到了具体答复的莫念,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幻儿看到莫念像小孩子得到了糖一样满足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曾经有没有什么是特别想要,却不能得到的东西?” 对于幻儿突然的提问,莫念陷入了思考,回忆起曾经的过往,好像除了无止境的练琴,没有什么其他的了,但突然一个画面闪过。 莫念缓缓开口:“小时候,我整日在琴房练琴,我很喜欢练琴,自己一个人从未觉得孤单,但有一天,我打开了琴房的窗户,顺着窗户看出去,便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微风顺着窗口吹进房间,楼下不远处的草地上,不时地传来欢声笑语,起初,我还能专心的练琴,但后来他们的欢笑声扰得我无法安心练习”。 莫念回忆着走到窗口时看到的画面,“我走到窗边,向他们看去,只见四五个和我一般大的小朋友,正在草地上追逐打闹,而坐在一旁的四个大人,在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 说到这,莫念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继续说道:“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大人,拿起了她身边的吉他,弹奏了起来,本来打闹的小朋友们都停了下来,围坐在她的身边,认真的听她弹吉他,她弹了几首乐曲后,停了一下,似是在询问那些小朋友问题,之后又弹起来吉他,边弹边唱起了歌,那几个小朋友也跟随着她唱了起来”。 莫念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伤感,“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音乐好孤独,从来都是我一个人,自弹自赏,自娱自乐,我好羡慕窗外的他们,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离开。”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向妈妈提了一个要求,说我想要一把吉他,她听了,说了一句,‘钢琴还没练好,还要什么吉他’,听她说完这句话,我想要和她一起去郊游,一起弹琴唱歌的想法再也说不出口,再之后,我得到了一把吉他,但我永远也得不到我看到的那幅画面的样子”。 说完了这些,不知为何莫念反而觉得更轻松了,深吸一口气,坐到了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笑着对幻儿说:“我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幻儿看着莫念释然的笑颜,也坐了下来,说道:“我们一起唱歌吧”。 莫念听到幻儿这样讲有些意外,又有些怀疑的问:“你会唱我们的歌曲?” 听到莫念似是质疑自己歌唱水平的话语,幻儿很是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何难,你先来唱一遍给我听,我便能学会”。 看着幻儿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莫念突然有些好奇她的歌唱水平,默默的在心里想着吉他,一把吉他便立刻出现在他的怀中,轻拨琴弦,调了调音准,拨动琴弦,唱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恰似重逢(21) 莫念唱过一遍后,开口对幻儿说道:“要不要我再唱一遍?” 幻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胸有成竹的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莫念继续弹奏,跟随着吉他的旋律,幻儿开口唱着:“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到清晨才能入睡,也忘了什么叫做结尾,又有谁在乎呢?凌晨三点的窗前,播放着那段时光,有一个骄傲的少年,隐藏他的青春”。 唱完这段幻儿第一个想到是的柳佳人深夜失眠坐在窗边写着信的片段,不由得失笑,果然,音乐是能跨越山河,跨越时空,跨越一切的存在。 莫念听着幻儿的演唱有些意外,投以赞赏的目光,接着唱道:“不如让我忘了自己,你觉得怎么样呢?在每个向往的地方,释然一个遗憾,躺在我怀里的吉他好像厌倦了我,重复最熟悉的段落,好像无话可说”。 一段对话式的歌词演唱完毕,两人对视着,似乎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两人默契的一起开口唱着:“请你(让我)再次抱起吉他,为你唱一首歌,重复最熟悉的段落,就当明天不在,没有永远的年轻,没有唱不完的歌,当所有人都离去,我也将要离去”。 唱到这幻儿停了下来,似有所触,当所有人都要离去,我也将要离去,她早该离去了,阴差阳错,才会来到这里,她不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这一次能好好离去。 莫念继续唱着:“这生命正值春光,别装作刀枪不入模样”,之后眼神示意幻儿一起唱:“别错过年轻的疯狂,时光很匆忙,别错过日落和夕阳,不论在哪里呀,来不及认真地年轻过,就认真的老去,又一次和你擦肩而过,一毫米的距离……又一次和你无话不说,开始对话以前。” 唱罢,琴弦的余音消散,两人对视着,幻儿回味着歌词中的含义,莫念突然开口说道:“这首歌好像有点儿伤感,我们再唱另一首吧”,说着抱好吉他准备弹奏,可是却迟迟落不下一个音,莫念坐得笔直,静静地思考了一段时间,最终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我听得歌好像一个比一个伤感”。 看着莫念那无奈却又已经释然的样子,幻儿开口说道:“你再给我弹一曲吧,什么样的曲子都好”。 听了幻儿的话,莫念想了想,决定弹一首他最喜欢的曲子—《卡农》,这首曲子莫念也曾用钢琴给幻儿弹过,他想用这把木吉他再弹奏一遍。 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乐器,同样的旋律,不同的音色,同一个人弹奏,不同的感受。 这首曲子,钢琴的版本,让幻儿感到伤心难过,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而木吉他的版本,让幻儿感受到更多的是喜悦,心满意足,可能是环境所致,也可能是弹奏者的心情所致。 第一次听莫念弹这首曲子时,他的整个人是低沉的,有很多心结没有解开,那时的他还是完完全全的活在他自己封闭的世界里,不曾与幻儿有过敞开心扉的沟通。 而现在,在一片晴空之下,明媚的阳光洒在草地上,微风轻轻吹拂着,周围的花草舞动着身姿,此时的莫念虽然仍有些阴郁的气息,但他已经愿意开口跟幻儿诉说他的过去,并且对自己的过去也渐渐释然了,在这完全放松的环境下,一把木吉他弹奏出的乐曲,让人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喜悦,一种心满意足的状态,一种放下过去,走向未来的释然和决心。 幻儿静静地听完莫念的弹奏,想要开口称赞一番,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表达,最后,唯有看着莫念的眼睛,对着他,冁然一笑,莫念似是领会到了幻儿笑容里的称赞意味,回以愈加灿烂的笑容。 就这样在平静之中,又过了一周。 两人的相处模式不曾改变,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莫念自己一人专心练琴,幻儿每天会在傍晚时分准时出现,随着莫念当天的演奏,即兴一舞,之后便飘然离去。 但偶尔两人会聊一些关于乐曲的话题,偶尔两人会一起静静地看着天空中变幻万千的云发呆,偶尔两人会在这片花海之中奔跑比赛。 无忧无虑,身心舒畅,没有一丝的烦恼,因为大脑早已被这轻松的氛围侵占满。 莫念曾经有一段时间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了会是怎么样的? 在他的想象里,那个世界一定是充满音乐的,他被各种美妙的音乐包围,有的只是全身心的投入,不受任何打扰的投入,即使只有他一人,他也不会感到枯燥孤单。 在那个世界里,不需要去关注其他,也不用受别人约束,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在那里,自己所做的一切皆出于发自内心的喜爱,而并非收人逼迫,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不会受其他人的影响,所有决定皆有自己。 现在曾经的想象变成了现实,虽然有一些偏差,但大体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实现了曾经的幻想,无忧无虑,被音乐包围,不受约束,不被影响,随心而为,随心而动,虽然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此刻的他却觉得这样更好,因为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向幻儿倾诉心声,不知为何,对幻儿,他就是完全的信任,做不到一丝的保留。 这样的生活让他彻底放下了防备,轻松自在,身心愉悦。 这样的生活在他曾经的想象中是美好的令人振奋的,但现在其实更多的是平淡,每一天似乎过着相同的日子,但是却不会感到腻烦,每一天又似乎又不尽相同,因为在这无人打扰的世界里,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之中的莫念,感受到了曾经不曾感受到的,来自音乐的力量,他终于在自己一人弹琴的时候,再也不会感受到孤单,每一天每一天,他从音乐中收获到的是一点一滴的成长与进步。 ------------ 第二十二章.恰似重逢(22) 这日,像往常一样,莫念弹琴,幻儿跳舞,一曲结束,幻儿停下动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了草地上,看着端正的坐在钢琴前的莫念,问道:“你说,一个人的自愈能力到底有多强?” “那你所说的自愈能力,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听了幻儿的提问,莫念也问道。 “都包含,毕竟有时候,它们是互相影响的”,幻儿补充回复。 “那我先来说说身体上的自愈能力吧”,听了幻儿的话,莫念说道,“人的身体机能存在个体差异,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确实会有不同的影响,就像小时候,如果生病了,很快便能恢复,而你年岁越大,同一种病,却恢复的越来越慢。其实人有时候就像机器一样,一开始越用越顺手,但你不在意它,不去适时地保养它,它便会很快出故障,但即使你精心呵护,每日保养,这机器也总有坏掉的一天。人身体上的自愈能力其实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弱的,这便是人终将走向死亡,所以我从不相信什么永恒,在我看来他们口中所说的永恒,都不过是这宇宙间短暂的一瞬间。” 默默听完莫念说完这一段,幻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了眼莫念,又抬头看向天空,说道:“那精神上的呢?” “在我看来一个人精神层面的自愈能力与身体上的自愈能力是息息相关的,它们两个相互影响。人生病的时候,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很脆弱的,但如果一个人很乐观,他往往能更快的恢复,即使他的病痛是无法治愈的,但如果他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他便能创造奇迹。不过,这种情况,我看到的少之又少,长久的病痛,不光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折磨,而且在这一过程中,折磨的也许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身边最亲近的人,特别是那些悲观脆弱的人,他们低沉的情绪,不光会加速我们的死亡,更是在消耗着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情感。即使是那些积极向上,充满阳光的人,长久的遭受病痛的折磨,也会出现精神崩溃的一刻。其实有时候,我不禁想,我要是机器人就好了,没有什么七情六欲,永远保持客观理智,即使终有一天会老化,会被淘汰。” 幻儿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似是赞同的样子,开口又问道:“你说这世间可有永恒的爱?永恒的恨?一个人犯了错,他多久才能得到原谅呢?” “我虽然不相信永恒,但我相信此生,此生是我可以掌控把握的,如果用尽此生去爱一个人,去恨一个人,这便算是此生的永恒了吧,至于原谅一个人,对于我而言,原谅一个人,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走完这一生,我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但我想,等我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刻,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吧!” 幻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迷茫,轻声开口:“无论什么都能被原谅吗?” “对于我而言,是的”,莫念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幻儿似是呢喃的说道:“那便好”,站起身来,略一侧头,看向莫念说道:“阴日,我们去赏月”。 听到赏月二字,莫念一瞬间想起,阴日便是十五了,又可继续去看关于幻儿的故事了,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幻儿在里边所充当的角色。 傍晚,莫念独自一人弹着钢琴,幻儿没有出现,莫念想着她可能直接去山顶了,便继续专心练琴,早早的练习完毕,他便向着山顶出发。 远远地望去,果然看到幻儿坐在那块儿大石头上,莫念加快了脚步,来到大石头前,用手支撑,一跃跳上石头,坐在了上面,坐上去之后,莫念才发觉,这一次,他坐得离幻儿更近了,心里不自觉得有些高兴,莫念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莫念,幻儿说道:“今日练琴怎么这么早便结束了?” 听了此问,莫念挠了挠头,实话实说道:“因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幻儿听了,唇角勾笑,说道:“这故事还长得很,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局,而且,现在还早得很,月亮还要很久才会出现。” 莫念听了,反问道:“那你为何又来得这么早?” 幻儿答道:“我来吹风。” “那我也是来此吹风的”,莫念也借用此话说道。 幻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时候莫念成熟稳重,说出来的话,讲出口的道理,让人不由得信服,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而有时候莫念幼稚好笑,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甚至有时候还有些蛮不讲理。但其实他也确实还是个孩子,刚刚成年而已,这样想着,幻儿也便释然了,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样子,这句话其中一大部分还是令人认同的。 “在这次故事开始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幻儿看着莫念说道。 莫念转头看着幻儿,眼神示意,表示愿意倾听。 “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幻儿又说道。 莫念轻声回应:“可以”。 “你现在还孤独吗?”莫念话音刚落,幻儿便问道。 莫念听到此问略一思索后,实话实说道:“我不确定,虽然我的音乐不再是像以前一样,但我还是不确定,不确定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不确定我到底还孤不孤独”。 “那你想一辈子生活在这吗?”听到莫念不确定的回答,幻儿又开口问道。 莫念迟疑了半天才开口,只说了一个“我……”字。 幻儿便打断他紧接着发问:“你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音乐吗?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你?你到底在恐惧着什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到底记……你到底想没想过这些问题?” 幻儿的一连串发问,让莫念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令人熟悉的压迫感,这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做出回答,唯有默默咬紧牙关,攥紧拳头,低头不语。 没有得到回应的幻儿仿佛毫不意外,又继续说道:“你觉得现在美好的一切,不过都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你可以迷茫,可以暂时停下脚步,但请不要忘记你内心深处的渴望。” ------------ 第二十三章.恰似重逢(23) 幻儿望向天边的月亮,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向莫念发问,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他不过还是一个处在青春期,叛逆迷茫的孩子,曾经过往与他相关,却又与他无关,其实这些发问与其说是对莫念提的,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她又何曾想清楚过这些问题。 幻儿看向低头不发一语的莫念,轻声开口:“抱…..”,歉字还没说出口,莫念忽然抬起头直视幻儿双眼,打断她的话,坚定的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出自在乎,我所在乎的事,我所在乎的人。我……我不够勇敢,我选择了……逃避,我……我……尝试过改变的,但好像事与愿违……” 幻儿透过莫念的双眼,看到的是与记忆中的他完全不一样的模样,这让幻儿觉得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幻儿和莫念对视着,月光洒在两人的侧脸上,幻儿的脸上似是被月光洒满了悲伤,内心深处的情绪似要隐藏不住,而莫念有些紧张的看着幻儿,却也敏锐的感受到了什么。 忽然幻儿抬起手伸向莫念的手,但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停了下来,“现在开始,我们一一揭晓答案”,说着,继续伸手做出要握住莫念手的动作,然后莫念便看见,幻儿的手变成了虚影,穿过了他的手,根本不能和他的手相握,“这是第一个要告诉你的事,我只是一个幻影”幻儿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莫念,继续说:“我有记忆,很多记忆,这些记忆对我来说像是我自己的故事,又似不全是,可正是这些记忆才构成了现在的我。我不知道我的这种存在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我一直在找寻答案,关于故事中的每一个人,也关于此刻的我自己,但我很确定我记忆中的每一段故事都是真的”。 莫念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还没回过神来,幻儿对他说的话更是令他困惑不已,但他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发问,天边的明月又变成的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上次一样莫念毫无准备的被吸了进去,远远地传来一句话:“下月十五,再会”。 再一次来到这熟悉的地方,莫念的记忆又出现了混乱,耳边回荡着和上次类似的话语:“下月十五,再会”,他隐约记得这句话是幻儿说得,却怎么也想不起幻儿的样子。 接着一颗透明的石头再次出现,在莫念的头上盘旋几圈,变成了一束白光,冲进了莫念的眼里,这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一瞬间,一段段的画面涌现在莫念的脑海中。 这边幻儿望着天边的月亮,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月亮,保持着一个动作,维持了很久很久,天边一朵云飘过,遮住了这月色,幻儿的脑海中浮现了类似的画面,她学着画面中的她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幻儿感受不到太大的情绪,却能看懂画面中的她流露出的无奈与伤感。 月亮穿过了云层,露出了新的面容,幻儿又看了一眼它,跳下了巨石,走进了密室,密室内仍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幻儿躺到了石床上,陷入了沉睡。 …… 一大早,小安星早早的就睁开了眼,却发现柳佳人不在身边,一个鲤鱼打挺,立马清醒过来,外衣都没披,便跳下了床,刚跑出卧室,便看到柳佳人趴在桌上熟睡着。 小安星立马放轻动作,走回卧室拿了一件外衣,又走回前厅,轻轻的走到柳佳人身边,把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小安星看了一眼已经燃尽的蜡烛,又注意到桌边的信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便知道柳佳人定是又熬了一通宵,因为师父曾经就是这样,经常熬一个通宵写着什么,常常趴在桌上睡着。 她想柳佳人定是和师父学的坏习惯,想到这,小安星撇撇嘴,努力抬脚看向那张信纸,奈何离得有些远,只隐隐看到几行字,还有一大半字并不识得,便也没什么兴致再去费力看了。 这时柳佳人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身旁的小安星踮着脚似是在够着什么,柳佳人坐直身子,披在身上的外衣随之滑落,柳佳人注意到此,抬手摸着小安星的头,说:“怎么起这么早?” 小安星眨巴着眼睛回道:“突然醒来发现师姐不在,便起身来寻师姐了”。 听了小安星的回答,柳佳人又说道:“时间还早,快回去再睡一会儿,白天要赶路,定是休息不好的”。 “那师姐也一起”,说着,拉起柳佳人的手。 “好”,柳佳人回握住小安星的手,轻声回道。 两人回到卧室又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来熟悉准备,该带走的东西,早已打包好,柳佳人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两人路上能用到的物品。 简单的用过早膳,终于到了出发去江陵的时刻,因着柳辰易不喜过于夸张的牌面,早早的便跟秦江山提过,所以这次去江陵,只留了六个手下随行,备了三辆马车,一辆叶老将军乘坐,另一辆柳佳人和小安星乘坐,还有一辆则用来拉柳佳人的一些私人物件及这一路上能用到的一些东西。 叶老将军的马车走在最前面,柳辰易和秦江山骑着马跟随在一旁,随后便是柳佳人和小安星的马车,最后面的是装用品的马车,每辆马车都安排了两位手下跟随,一个负责赶马车,另一个负责戒备,随时注意周围情况。 清晨的蜀州城还没有从沉睡中完全清醒过来,顺着马车的侧窗看向蜀州城城门,柳佳人不知为何,心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闷闷的,小安星似也有同感,也和柳佳人一样做着相同的动作,马车不断前行,城门消失在了视线中,小安星略带哭腔的问道:“师姐,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了小安星带着哭腔的提问,柳佳人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努力稳住语气开口说:“也许会很久,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 第二十四章.恰似重逢(24) 走了几日后,小安星终是受不了整日憋闷在马车中,便开始自己找寻乐趣,一开始还只是缠着柳佳人问东问西,后来小安星可能也问倦了,便不再扰柳佳人,而是开始扰着跟随她们这辆马车上的两位。 跟随在她们这辆马车上的两位是这随行六人中唯二的女性,通过小安星这几日的不断提问,柳佳人已得知,他们六人是秦江山最信赖的手下。 他们六人都是孤儿,从小被秦国公收入府中,是和秦江山一起长大的,他们彼此之间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互相依存彼此信任,并且他们只忠于秦江山一人,可以说是秦江山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他们六人的名字也十分有趣,是秦国公亲自赐名,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是雾、炎、诗、史、匪、霏,都是单名一字,他们六人的名字合起来便是“勿言是是非非”,秦国公大概也是以此来告诫他们不要轻言主上的是非,而是要完全听命于秦江山,按他的指示行事,忠于他一人,不容反驳。 诗和霏正是跟随在她们马车上的唯二女性,诗性格沉稳,面上表情一直很严肃,从来都是有问有答,不会再多谈论一句,也好在小安星的问题多,才不会使对话陷入尴尬。 而霏似乎有些不善言语,甚至表现的有些怯怯的,腰间的佩剑和和她的这几日的表现极其不相符,然而在这几日的对话中,却从诗的口中得知,霏的剑术是她们六人之中最精湛的,柳佳人暗暗称奇,果然人不可貌相,但看着霏的年纪与小安星相仿,便不觉得心生一些怜惜之意,看她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板正的坐在马车前,便让她坐进马车里来放松休息一下,可却遭到她奶声奶气的拒绝。 听着她那稚嫩的声音,又看到她那严肃的表情,柳佳人一时不知是该笑她反差的可爱,还是心疼她,可想而知她这些年所受到的是一种怎样残酷严苛的训练。 听着霏奶声奶气的声音,坐在另一侧的诗也忍不住笑了,并笑着替霏向柳佳人解释,“我们只听从秦公子一人吩咐,还望您见谅”。说着,还忍不住的抬起手,想要摸摸霏的头,可还没碰到,便被霏一掌拍开,只见霏瞪大眼睛看向诗,气嘟嘟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却也表示出了对诗这一行为的不满。 看到这一幕的柳佳人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心里默默想着,她们也许经历了很多残酷的磨砺,但终究还是有一同拼搏走过的情义,年纪最小的霏,也是在其他五人的宠溺之下长大的,只不过他们的宠溺方式和平常人有些不一样罢了。 听了诗的解释,柳佳人便也不再强求,只从车内的座位上拿出两个坐垫,递给二人,轻声说道:“路途遥远,坐在这上面,总能缓解一下”。 两人接过柳佳人给的坐垫,竟都有一瞬间怔愣,还是霏先回过神来,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谢谢”,这声音似是敲击在了柳佳人的心上,令她忍不住抬起手,起初想摸摸她的头,复又想到刚才诗想要摸她的头的画面,偏转了方向,轻轻的拍了拍霏的肩膀。 怔愣在一旁的诗看到这一幕很是吃惊,也瞪大了眼睛看向霏,似是不敢相信,平时那一次她碰一下霏不是被无情拍开,她又稍稍转头看向柳佳人,思考着,难道是她要成为秦公子的妻子的原因,也不对,秦公子的跟班公主,他们也差点儿就成了亲,也没见霏允许那公主碰她一下,甚至那次有一次,要不是她拦着,她都差点要拆了那公主的府邸,实在是难以理解,还没待她想明白,紧接着更令她难以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小安星见柳佳人拍了霏,似是心生不满,一下挤坐在霏的身旁,撒着娇对柳佳人说:“师姐,安安难道不可爱了吗?”说着还嘟起了小嘴,柳佳人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嗔道:“鬼灵精”。 而小安星被捏了脸却越发高兴,甚至一把揽过身旁的霏,对着她昂着头炫耀着说:“我师姐最喜欢我了,不过,你声音很好听,所以我允许我师姐有一点点喜欢你”。 小安星作为自诩最了解柳佳人,这一点确实也不算假,在山上她们师徒三人度过的几年里,小安星早已对柳佳人的一些小爱好了如指掌,譬如其一,对声音很敏感,好听的声音总是能轻易的吸引她的注意力,同时她也喜欢并擅长发现日常生活里平常却又动听的声音,这大概就是安掌门为什么要收她为徒的原因吧,柳佳人对声音的敏感度让她注定在琴艺方面有极强的优势与天赋, 听了小安星那炫耀的语气,柳佳人暗自好笑,心里边想着,自己确实是有被霏的声音吸引到,这一点无可否认,但要不是看她与小安星年龄相仿,她大概也不会对霏有过多的关注,想到这开口对着有些呆愣的霏说道:“你的声音确实很好听,你这般年纪也应当多讲讲话,活泼一些才好”。 “就是嘛,这几天我跟你讲了那么多话,你回我的次数一个手便能数得过来”,小安星附和着说道。 “我有认真听”,霏听了她们俩的话,非常严肃认真的回答道。 “你怎么能光听不说呢?这样岂不是没有了对话的乐趣,聊天当然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才有趣”,小安星像个小大人一样的教育的霏。 柳佳人在一旁看得有趣,而诗却觉得万分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让平时一碰就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收起了一身的刺,变得可触碰了呢? 想到这,又抬起手想要摸摸霏的头来验证一下她是否不再和以前一样了,可毫无意外的,在她还没碰到霏的头时,霏便抬起头冲着她瞪了一下眼睛,诗默默地收回手,心里吐槽着,小家伙,还学会差别对待了,真是白心疼她这么些年了。 ------------ 第二十五章.恰似重逢(25) 没过两天时间,诗和霏的情况就被小安星了解了个差不多,没什么问题可问的小安星,又一次陷入到了百无聊赖中,小安星顺着马车的侧窗看向外面的风景,似是在发呆,实则是在考虑如何才能不坐在马车里。 忽然看到骑着马的秦江山从旁经过,立刻冲着他喊道:“喂,等一下”,喊着并快速的移动到车前. 秦江山听到声音看向小安星,似在疑惑,小安星是不是在叫他,然后他便听到小安星给了他准确的答案,“就是在叫你啦,我要骑马,马车里好闷”。 坐在马车前的诗和霏听到小安星竟然用这种语气对他们的主上讲话,一时间震惊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秦江山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骑马当然可以,不过,你该叫我什么?”秦江山早就和小安星争论过一番小安星该如何称呼他,在小安星的认知里没有什么门第之分,在她眼中的秦江山不过也是一位普通人,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秦国公三公子,而且因着柳佳人要嫁他为妻的缘故,小安星一开始对他很是讨厌,所以也不曾正式的称呼过他什么,虽然现在小安星对秦江山的态度有所转变,但现在秦江山和柳佳人还没有完婚,所以小安星也不知该叫他什么好,索性一直沿用一开对他的称呼,喂喂的叫着。 小安星对着他实在叫不出口姐夫二字,便退而求其次,老不情愿的哼唧了一声:“哥哥~” 秦江山没有听清,引马来到小安星跟前,“你叫我什么?” 小安星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却又大声清晰的说道:“哥哥”。 虽然小安星这一声哥哥叫得不情愿也不够甜,但秦江山还是第一次因为有人叫他哥哥而感到心情愉快,跳下马,叫停马车,招呼小安星过来,一把把她从马车上抱到了马背上,如愿骑上马的小安星兴奋地牵起马缰,看着秦江山也要上马,小安星赶忙阻止说道:“我要自己一人来骑,我会骑马的”。 听了她这话,秦江山回头看向柳佳人,对她说道:“在马车上坐了这么久,你定是也闷得很,不如一起骑马走一会儿,透透气吧”。 柳佳人听了秦江山的话,点着头说道:“好”,说着也起身下了马车。 看着小安星说道:“你那怎么能叫会骑马?山上那匹马个头小,又温顺的很,怎么能和这匹战马比?”柳佳人看了秦江山一眼,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师姐和你同乘这匹马好了”。 听了柳佳人的话,小安星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再反驳,只说道:“好吧,好吧”,一边说着一边还向前挪了挪,乖巧得很,柳佳人一跃骑上马背,从小安星手中拿过缰绳,对着站在一旁的秦江山,柔声说道:“不如就请秦公子先在马车内休息一下吧”。 秦江山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骑另一匹马就好”,说着,向着后方的骑着马的雾打着手势让他过来,雾早已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阴白,跳下马,把马牵到了秦江山的跟前,秦江山接过马缰,并对着雾说道:“你就先与诗和霏同乘这辆马车吧”。 雾依言坐到了车前的一侧,把霏挤到了中间,看着他们三个人挤在马车前,柳佳人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复又想到自己说了不会改变什么,便在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作罢了。 秦江山也骑上马,对着柳佳人和小安星说道:“走吧”。 柳佳人点了点头,拉动缰绳,引马前行,慢慢悠悠的速度让小安星很是不满,仰起头来对着柳佳人说道:“师姐,要跑跑”。 柳佳人低头看了一眼自然而然对着她撒娇的小安星,压低身子,在她的耳边说道:“抓好”,又转头对着秦江山说:“我们来赛马吧”。 说完也不等秦江山回应,率先骑马跑向了前方,秦江山来不及思考,拉动马缰追了上去。 柳辰易看着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他们,竟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让他在心里不由得感叹,生命无限轮回,相同的场景也在不断重复出现,改变得不过是其中的人罢了。 风从柳佳人耳边呼啸而过,随风而来的还有小安星那兴奋的笑声,那笑声似有魔力,令柳佳人不由自主得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小安星大声的感慨道:“师姐,这便是师父曾说过得自由的感觉吗?” 柳佳人听了也大声的回复到:“对,这便是自由的一种。” “自由也分很多种吗?”小安星继续问道。 柳佳人拉住马缰,让马儿慢了下来,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道:“每个人的想法,人生都不尽相同,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所追求的自由也不尽相同,就像一只从小被圈养在笼中的鸟,人们可怜它,一生被困在笼中毫无自由,有人新生怜悯放了它,可他又怎知那鸟儿早已习惯了笼中生活,对鸟儿来说,笼中的日子便是自由,外面的世界反而会有诸多束缚”。 跟上来的秦江山听到了柳佳人的这段话,不由得开口反驳道:“永生躲在笼中的鸟,不过是贪恋安逸的生活,害怕未知的世界,放了他的人又何尝不是想让他展翅高飞,去看更辽阔的天空,去看更美的风景,去找寻真正属于它的一方天地”。 柳佳人侧头看向秦江山,略微垂眸,又说道:“鸟儿自有它自己的评判,我们在此又何须多言?” 小安星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虽然其中深层的含义不能理解,但她却听懂了关于鸟儿的这部分,小安星也忍不住的插话道:“为什么要把鸟儿关在笼子中呢?你若是从小养着它,自然会有感情,怎会舍得把它关在笼中?而且即使它飞得再远也会回到你身边的,若是没有回来,若是没回来……那……那定是它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柳佳人和秦江山听了小安星的一番真挚解释,都不由得笑了,秦江山竟然在这一刻也觉得就让小安星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吧,让她的世界永远充满善与美好。 柳佳人更是用一只手轻轻的把小安星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 第二十六章.恰似重逢(26) 多年以后,小安星回想起今日的画面,都不由得感慨,她就是那只被柳佳人保护得好好的,关在安全之地的笼中鸟,她既向往自由,却又真心想永远被关在这安全之地。可事不由人,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诸多变数。但即使遭遇了变数她也未曾放弃过,一直在为了能返回到她身边而做出努力,只不过最终的结局不是她能做主的罢了。 他们三人骑马一路飞驰,甩开了大部队太远的距离,于是便决定下马先休息一下,等他们跟上来再出发。 休息的地方是一棵古树之下,这棵古树的树根冲出了地面,虬须曼延,形成了一片天然座椅,恰好可以供人坐在上面休息,三人便在此地坐了下来。 秦江山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糕点,这糕点正是蜀州城那最有名的糕点铺所做,也是小安星的最爱,果不其然,看到糕糕的小安星,兴奋的喊道:“哇,竟然还能吃到糕糕,你真是个好人”,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块送入口中,心满意足的笑着。 看着小安星那满足的样子,秦江山也很时高兴,复又在口袋中翻了翻,拿出了几块糖果,一并递给的小安星,收到糖果的小安星更加高兴,拿过糖果,破天荒的甜甜地说道:“谢谢…..哥哥”。 三人一起吃着糕糕,一时无话,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柳辰易率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小安星见了,站起身来向着柳辰易边挥着手边喊道:“爹爹,在这边”。 柳辰易驱马加快步伐,快速来到了她身边,从马上一跃而下把小安星抱了起来,问道:“骑马好玩吗?” “当然好玩”,小安星毫无犹豫的回复。 “那以后爹爹教你单独骑马怎么样”,柳辰易笑着回复。 小安星听了赶忙说道:“既然爹爹愿意教我,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吧,不要等以后”。 “心急的丫头,好,现在就教你”,柳辰易一边把小安星抱上马背,一边回复道。之后又转过身跟秦江山和柳佳人说道:“今日赶了一天的路了,今晚看来是进不了城了,不如就在此安营扎寨吧”。 秦江山听了,连忙应道:“好”。柳辰易向着秦江山点了点头,便牵着马到一旁的空地去教小安星如何正确的骑马了。 知道了今晚便要在此地过夜,诗和霏到最后一辆马车上找出了一些吃的,开始准备众人的晚饭,而雾和炎拿出了行军作战中会用到的帐篷,搭了起来,史和匪二人则是去收集柴火,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些野味。 六人井井有条的工作着,柳佳人看在眼中,不由得对他们心生钦佩之情。 秦江山看向柳佳人,开口说道:“他们和我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其实比起家里的兄弟姐妹,我和他们相处时,才更能体会到兄弟姐妹之间该有的氛围”,秦江山看了一眼忙碌的诗和霏,又继续说道:“虽然碍于身份的原因,我有许多话许多情绪都不能在他们面前展现,但我想他们定是能理解我的,我们彼此之间互相信任,这一点我足够确信,便也就足够了”。 听了秦江山的话,柳佳人侧头看向秦江山,不知为何,突然好似窥探到了秦江山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单感。 秦江山也看向柳佳人,又说道:“我这只冲破牢笼之鸟,要是没有了他们,便是被折断了翅膀,哪怕逃离了牢笼,也飞不高飞不远,只能任人宰割”。 柳佳人早就阴白秦江山注定不是一个甘于平凡之人,听了他这一番话,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不由得问道:“笼中之鸟?可有人知道这笼中之鸟是在伺机等待,蓄势待发?” 秦江山听了柳佳人这一问,大笑出声,看向柳佳人的眼光中充满了欣赏。 但柳佳人看着秦江山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说这句话,却还是直视着秦江山的眼睛,又说道:“唯愿笼中之鸟彻底挣脱牢笼,现于世时,不忘当初约定”。 秦江山也看向柳佳人的眼睛,在她坚定的眼神中,秦江山隐约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种意气风发,不惧一切的风采,从别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自己,仿佛得到了肯定,秦江山开口说道:“自然”,语气肯定,眼神坚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惜时间不会提前告诉你,曾经的承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一把利剑,刺向的不仅仅是被承诺人的胸口,更深深的刺进承诺人的心中,也许不会疼,却永远拔不出。 经过柳辰易的指导,小安星终于学会了正确骑马的要领,驱马到柳佳人身边,炫耀的说道:“师姐,你看,我就说,我会骑马嘛”。 看着小安星那纯粹的喜悦露于脸上,柳佳人也不由得开心起来,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安安,真棒”。 被夸奖的小安星笑得更加开心,拉动马缰,驱使着马儿跑动了起来,跑回了柳辰易的身边。 看到柳辰易笑着迎接着小安星的秦江山,又看了一眼身旁沉稳安静的柳佳人,想到柳佳人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在她身边,年幼时该有的父母陪伴的快乐时光都不曾有过,这一点两人倒是很相似,虽然他的父母都健在,可是生在国公府,注定不会有什么纯粹的深厚感情,有的不过是利益攀附,敌我之间的阴争暗斗。 对于亲情两人的表现都是淡如水,给予足够的尊重,尊重他们的安排,不去反驳,也不会有丝毫的亲昵,单单这一点来看两人很相似。但两人却又有很大的不同,秦江山的内心除了他的远大抱负,生死之交,便再也容不下其他。而在柳佳人的心中至少有小安星的存在,小安星的到来弥补了柳佳人年幼时对亲情的缺失,所以在柳佳人的心中,小安星的重要性甚至胜过她自己。 ------------ 第二十七章.恰似重逢(27) 傍晚,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干粮与史和匪打来的野味,秦江山还拿出了一坛好酒,叶老将军一边吃着野味,一边喝着酒,看着那搭好的帐篷,不由得想起曾经行军打仗时安营扎寨的画面,一时十分感慨,说个不停,柳辰易也深有感触,不时地附和几句,秦江山虽然没真正去过什么大战场,却是对征战沙场的样子十分向往,所以听着叶老将军讲得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时不时的给叶老将军满上酒。 围坐在一圈的人里除了柳佳人和小安星二人,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大概在内心深处都有一颗想要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壮志之心,特别是在如今边境总有外敌来侵扰,朝廷却一味想着主和,给这些敌人们送去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而敌人的胃口可怕的胜过饕餮,不知餍足,可朝廷上的主和派,还是顽固不化,当今圣上又因为年幼无知,不过是个傀儡,并没有掌控实权,朝中大事便都让这些主和派的顽固老臣揽了去。 空有一颗热忱之心,保家卫国戍守边疆的战士,只能荒废一身本领,闲赋山野之中,这其中最有威望的当属叶老将军,这次秦国公让秦江山亲自来蜀州提亲,表面上看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世门第又相匹配,喜结连理,很自然的事,但其中深层的含义,更是想找个稳妥的理由请叶老将军出山,再劝说他来亲自主持大局,救国救民于危难之中。 叶老将军活了大半辈子,本已早就看开了一切,但是如今国家的危亡之状,令他心寒,自秦江山第一次来府上起,叶老将军便阴白他此行的目的,绝非仅仅只是来提亲,如今朝中风云变幻,无数双的眼睛在悄悄地盯着各地的一丝丝风吹草动,秦江山此行必然要找个合理的理由,虽然聪阴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秘,但秦江山正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他们再想阴面上阻止便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毕竟秦国公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叶老将军望着满天的繁星,忽然感慨道:“想当年与我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现如今回想起来,一切仿若昨日,当年的一派盛世景象,由我们这些人拼死驳回来,可如今,这才短短几十年,竟变成了如今破败的模样,如今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还要再走出来,可悲啊,可悲。” 听着叶老将军的感慨,众人不由得被他的情绪感染,而柳佳人却默默的低下了头,回想起师父曾经跟她讲过的故事。 师父跟柳佳人讲过,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边疆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没有战乱时,人们都是平常百姓的样子,正常的生活着,是简单幸福的,而一旦有外敌来扰,这座城便不得安宁,男人们不得不扛起钢枪,他们为的不仅仅是这座城,更是为了家里的妻儿。正是这样,有着无数的热血男儿走向战场之后,便再也没能回来,只留下了孤儿寡母。 打了败仗,城易了主,若是遇到仁慈的统领,城里的百姓便还能苟且活命,继续过他们简单的生活,可即使这样,那些成了孤儿寡母的一群人,虽然能在这座城里活命,但仇恨的种子却已深埋心中;若是遇到残暴的统领,那这座城便会变了颜色,他们进城的那夜,魔鬼都没有他们可怕,那晚天边的月都会被染成血红色。 而朝廷得知自己的土地被毫无理由的夺了去,绝大多数的君主,自然是要发兵征讨,抢回属于自己的土地,于是这座城开始战火纷飞,支离破碎的家庭变得越发破败不堪。 这一过程就像两个国家的君主,在玩一场游戏,筹码是土地,而将士们是那棋子,将士虽重要却也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而百姓在这场游戏中根本就从来没被考虑到其中。 师父跟她讲过的一句话令她印象深刻:“战争不过当权者一时兴起的游戏,百姓又有何罪要为了他们的游戏而赔上性命”。 柳佳人低头沉思的样子被秦江山注意到,以为她累了,便稍稍凑近她,说道:“若是累了,便先去帐篷内歇息吧。” 柳佳人抬起头看向秦江山,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打着哈欠的小安星,对着秦江山点了点头,跟着叶老将军和柳辰易说了一声,便带着小安星先去休息了。 走进了帐篷内,听着他们在外边谈论的声音,柳佳人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压抑,却只能把这份压抑憋在心中,小安星似有所察觉,握着柳佳人的手,叫道:“师姐”。 听到小安星叫她,柳佳人自然的回道:“嗯,我在”。 小安星不知是看透了柳佳人的内心,还是她天生聪颖有自己的想法,只见她继续说道:“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只知道打仗不关心百姓死活的君主不是一位好君主,只知道自己享乐不顾百姓安危的君主不是一位好君主,只知道一味言和却不知民心所向的君主也不是一位好君主,但师父又说过,人无完人,可见这世间本就不完美,无论什么样的人做君主,都会出现各种不同的问题,我想,大概唯有这国家不再是由君主主导,才不会如现在这般吧”。 听着小安星说出这一番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说出的话,柳佳人一时间不知该是什么心情,特别是从师父那无意间得知了一些关于小安星的身世,柳佳人不禁感慨,不愧是他的女儿。 柳佳人回握住小安星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又何必在这想这么多呢,终究所有事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师姐,只希望,安安,你能永远健康快乐”。 小安星听了这话,眨巴着瞌睡的眼睛,却开心的回复道:“安安只要在师姐身边,定是能健康快乐一辈子的”。 “好,一辈子,不分开”,柳佳人拉起小安星的手,两人小指相勾,拇指相按。 ------------ 第二十八章.恰似重逢(28) 一连又赶了几天路,这几天小安星都是骑着马,偶尔柳佳人也会与她同骑一匹马,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安星独自骑着马,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便会问跟在身边的秦江山,秦江山虽然并不是无所不知,好在他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很是坦诚,再加上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小安星的提问,所以他说得话,小安星还是十分信服。 这日他们在傍晚十分到达了一个小村庄,远处望去,村子一片祥和,炊烟从烟筒里缓缓飘出,似在召唤外出劳作的人快快归家,来享受那热腾腾的饭菜。 秦江山下马,牵着马儿走在最前边,走进村子里,便看到一群孩童在嬉戏玩耍,这些孩子看到突然出现的一群陌生人,都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男孩转身走进身后的学堂,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布衣一派学者气息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只见那男子走到秦江山面前,双手作揖问道:“不知诸位来此有何目的?” 秦江山见那男子略显严肃的提问,回了一揖,并没有直接摆阴真实身份,只是说道:“在下姓秦,我们一家老小从蜀州出发赶往江陵,天色将晚,恰巧途径此地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男子打量了一圈他们众人,心知他们必定不是普通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住在此地。 这所学堂不算大,学堂的后面只有一间茅草屋,是那男子和他妻子的住所,秦江山他们一行人就在学堂的草棚下支起了帐篷,草草的吃了一口晚饭,累了一天的众人都早早的休息了。 而茅草屋内,那男子从窗户看向秦江山他们,开口对着妻子说:“看他们个个都衣着华贵,想来必不是普通人”。 他的妻子走到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轻轻说道:“普通人也好,名门贵族也罢,又与我们有何关系呢?” “确实,又与我们何干”,说着,回身握住妻子的手,复又说道:“能和你在此平安度过余生才是我毕生所愿。” 妻子看着丈夫深情的眼神,但她心里一直都知道,丈夫心中的志向,他的不甘心,遂说道:“沐儿此生只要与你一直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会平安度过余生,苏恒就是我林沐儿的安身之处”。 苏恒一直都知道他的妻子最善解人意,最理解他,听了林沐儿这一番包含弦外之音的话,一时之间苏恒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把林沐儿紧紧地抱入怀中,在林沐儿的耳边轻声说道:“此生有你,别无他求”。 而林沐儿也踮起脚尖,凑到苏恒的耳边轻声回复道:“我也一样”,茅草屋内的光亮渐渐消失,全世界开始陷入沉睡。 而学堂的草棚下,有两个人还没有入睡,一个是柳佳人,另一个则是秦江山,柳佳人在帐篷内辗转反侧,而秦江山则独自一人在草棚外望着夜空,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更是见不着月亮的影子,这一切似乎预兆着暴风雨即将来临,秦江山默默计算着日子,还有不到半个月,便能抵达江陵,那时不知又会有什么风雨等着他去面对,他从不会惧怕,但不知道为何,现在的他有了些许迟疑,但也只是些许而已,并不能打乱他的计划。 从帐篷内坐起身望向外面的柳佳人恰巧看到了抬着头望向夜空的秦江山,夜色下的秦江山变得神秘难测,不可琢磨,在这一刻,秦江山似成为了这暗夜的主宰者,掌控了一切,这几日听着秦江山与祖父和爹爹的对话,柳佳人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他们此行到达江陵之后,必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太平的日子终将会成为奢望。 柳佳人回过头,看着熟睡的小安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最近的自己叹气太多了,这样不好,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在这夜里无人发现也就罢了,以后在人前万万不可像现在这样,该隐藏的情绪终是要隐藏的彻底,特别是在对小安星的态度上,在那秦国公府定是稍有不慎,便会惹来事端。 想到这,柳佳人也默默的算了下日子,现在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少了,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小安星的脸庞。 后半夜,果不其然,下起了暴雨,本睡得很沉的小安星被雷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师姐”。 还没睡着的柳佳人,凑到小安星的身边,一边拍着她一边安慰的说道:“嗯,我在,别怕”。 其实小安星从不怕打雷闪电的,但每当在雷雨天被吵醒时,都习惯性的喊着师姐,所以才会让柳佳人一直误以为小安星很害怕才会喊她,而柳佳人每次都动作轻柔,语气温柔的安慰她,小安星很是喜欢,这便也让小安星养成了习惯。 小安星迷迷糊糊的扑进了柳佳人的怀里,嘴里还哼着:“抱抱”,柳佳人又把小安星往怀里揽了揽,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轻轻拍着小安星的后背,柔声说道:“睡吧”,柳佳人抱着小安星没一会儿便和她一起睡着了。 帐篷外暴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似要撕裂这世间,忽阴忽暗的夜空变得有些恐怖,而帐篷内,相拥而眠的两人,似是完全没有受到打扰,相同频率的呼吸交织着,从侧面看过去,她们熟睡的侧颜都有些相似,就是在这个不平静的暴雨之夜,两人却睡了最安稳的一觉。 次日清晨,暴雨还在下着,只是没了电闪雷鸣,只有连绵不断的瓢泼大雨,雨如此大,他们一行人必是不能再继续赶路。 也正因着下雨,今日学堂便也放起了假,他们一行人才得以有个容身之处。 林沐儿一大早便开始准备早饭,看了看躲在草棚下的众人,思考了一下,继续忙着手中的活。不一会儿,她叫来苏恒,跟他说了些什么,苏恒似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同意了。于是林沐儿便端着煮熟的红薯来到草棚之下,看向坐在一旁的柳佳人和小安星,对着她们两个说道:“这乡下,都是些粗茶淡饭,若不嫌弃,你们便先吃些充充饥吧”。 柳佳人看向举止优雅,样貌温婉的林沐儿,忙起身接过红薯,并道谢,“在此地借住,已是打扰到你们,现在你又为我们准备早饭,夫人心善,我们又怎会嫌弃”。 而在一旁的小安星更是迫不及待的拿过一个红薯,甜甜的开口,“我最喜欢红薯了,谢谢姐姐”。 ------------ 第二十九章.恰似重逢(29) 小安星这一声姐姐,叫的林沐儿有些不知所措,而柳佳人也一脸无奈的表情,想到当初怎么都不肯叫她一声姐姐,现在叫起别人来到是爽快的很,心里一时不知名的情绪翻涌,不知该作何感想才好。 林沐儿率先反应过来开口对着小安星说道:“我已成婚,你还叫我姐姐有些不合适”。 而小安星一脸疑惑的说道:“长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都叫姐姐的,难道不对吗?这和成没成婚又有什么关系?” 柳佳人和林沐儿被一脸真挚反问的小安星打倒,一时都无话来做反驳。 正因着早上小安星这一声姐姐,林沐儿对小安星和柳佳人的不自觉的产生好感,所以在忙完了之后,看到无聊的在草棚下发呆的两人,她特意走到两人身边,和她们聊了起来。 而苏恒看到妻子和柳佳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才意识到她的妻子还年轻的很,和柳佳人看上去差不多大的样子,然而为了他自己,她的妻子跟着他来到这乡野之间,离开了亲人朋友,不再享受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富家小姐生活,还要照顾料理他的生活起居,但是她却从未有过一句抱怨。 苏恒忽然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在一旁观察很久的秦江山终于走向了苏恒,开口说:“昨日见你第一眼便觉你器宇不凡,想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不会追问你的过去,今日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还有这枚令牌你收着,若有一日,你过够了这乡野生活,不如去江州,我定会给你机会让你大展你的才华”,秦江山一边说着一边把令牌递向苏恒。 苏恒听着秦江山的话看着递向自己的金色令牌,看到令牌上大大的秦字,内心深处有不小的震动,这世间有此令牌的秦姓人士,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苏恒一时不知是该喜该悲,但还是接过了令牌,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在下苏恒”。 看到苏恒这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样子,秦江山反而更加欣赏他,并回了一句:“秦江山”,秦江山并没有说他秦三公子的名号,而是直接说了名字,之后略一停顿,又说道,“我自信我的眼光从不会出错,我在江州等你”,说完便转身走到了另一边。 而苏恒紧紧攥着手中的令牌,看着秦江山的背影,面上虽是毫无波动,内心却是上下翻涌,被埋葬在内心深处的豪情壮志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雨下了一整天,到了临近傍晚时分,才有了要停下来的趋势,雨变得淅淅沥沥,渐渐地也便彻底停了。 柳佳人、小安星、林沐儿、诗和霏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一起,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只能不时地听到一阵阵的笑声传来,而苏恒也不自觉的加入了秦江山他们的行列,认真听着叶老将军讲着军营中的故事。 苏恒虽是读过很多兵书,却也是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听着叶老将军的讲话,苏恒发现以前读书中不能理解解决的问题,现在突然豁然开朗,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的听着。 秦江山同样也是认真的听着,偶然间看了一眼苏恒,看到他眼里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更加确定苏恒并非安于隐居山野之人,他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来到这里,但他也相信若苏恒真是有大志向的人,在看到他给的那枚令牌的一刻起,心中便已有所抉择。 很多事,秦江山也只能给出一定助力,最终的选择还是全靠苏恒自己。 而另一边,柳佳人她们一伙人,正聊到蜀州城,巧得是原来林沐儿的老家也在蜀州城,这么一说,两人立马知道了对方身份,林沐儿惊异的说道:“原来你就是叶府那位神秘的郡主”。 而柳佳人也不可思议的回道:“我也不曾想到能在这,碰到蜀州城内人人称赞的才女林府大小姐”。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而小安星听了她们两人的对话,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激动说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位师父赞不绝口的林家大小姐”。 听了小安星的话,柳佳人抬起手拍了拍小安星,安抚她不要太激动,又跟林沐儿解释道:“师父一向敬仰有才情的人,她初来蜀州时,曾读过一篇你写的词,还特意为其谱了曲子,只可惜没能有机会弹奏给众人”。 “我那有什么才情,不过闲时无聊的随意呻吟罢了”,林沐儿听了不由得摇摇头回道。 而柳佳人又说道:“你那首词我是看过的,怎么可能会随意呻吟”,稍作停顿回忆了一下词的内容,又接着说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说完了这首词,柳佳人又说道:“师父和我一致觉得,这最后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极好,说出了我们心中所想”。 而不知何时秦江山出现在了一旁,拍手称赞道:“好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苏夫人年纪轻轻有如此感悟,真是实属难得,只盼不被埋没在此地才好”。 而林沐儿听了秦江山的话,笑着回道:“就像我词中说的那样,此心安处是吾乡,而我这颗心早已属于一人,他在哪儿,哪儿便是我的故乡,何谈埋没与否”。 林沐儿的话让柳佳人有些茫然,柳佳人实在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感情会让林沐儿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江山听了这话,却是大笑了一声,又说道:“苏夫人这一番话语令人在下钦佩”。 而稍后来到这边的苏恒听到他夫人的这段话,内心更加波动,内心深处也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而这时小安星却突然开口说道:“林姐姐,这首词师父谱的曲我知道,可惜现在没有琴,不过我可以唱给你听”,说着便开口唱了起来。 ------------ 第三十章.恰似重逢(30) 听着小安星这青涩嗓音唱着此心安处是吾乡,让人又有了另一番感悟,众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世界之中。 林沐儿想到了她和苏恒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在这一刻回想起来,她却觉得甜蜜幸福大于一切困苦,她依然对自己曾经决定毫不后悔。 苏恒在这歌声下,双眼就没离开过林沐儿一秒,眼神中的深情似要溢出。 秦江山也是第一次听小安星唱歌,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安星竟唱得这么好听,小小年纪却也唱出了这首词表达的情绪。 而柳佳人听到小安星唱歌,便想到了曾经在山上的日子,每次练琴小安星总是变着法的偷懒,师父虽然宠溺她,却也很严格,小安星没少挨师父的训斥,但每次小安星挨完训,气氛凝固之时,小安星便会唱起歌,唱的歌跟当日练习的曲都是相匹配的,每次听到小安星唱歌师父便再也严肃不起来,每次都是摇着头说道:“知道你有天赋,但也不可这样浪费时间挥霍天赋”。 故乡到底在哪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答案。 第二日清晨,朝阳冉冉升起,昨日的****,与今日这阴媚的阳光一对比,似是从未来过一样。 秦江山他们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虽只相处了一日,但柳佳人还是有些不舍的拉着林沐儿的手说道:“若有缘再会,我定把师父谱的曲子弹与你听”。 林沐儿笑着回应:“就为了这首曲子,我们也定会再相见的”。 小安星在一旁抬着头看向两人,把手举得高高,同时抓住两人相握的手,甜甜的说:“还有我,下次师姐弹琴,我再唱给沐儿姐姐听”。 林沐儿看了一眼可爱的小安星,郑重的回道:“好”。 另一边,秦江山只是对着苏恒点了点头,而苏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到秦江山向着他点头,顿了一下,最后终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眼神坚定也向着秦江山点了点头。 有些故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什么样的结局,有的人也一样,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人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一路辗转了大半个月,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江州,一入江州城,秦国公派来的人便来迎接,考虑到他们这一路舟车劳顿,秦国公便命人直接带他们去提前安排好的柳府休息,待休息好了,再来秦国公府一叙 叶老将军年岁大了,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忙说着,感谢秦国公谅解。 秦江山也一路随行,送他们至柳府,柳府的位置离秦国公府只隔了两条街,位处秦国公府西南方,步行时间不过一刻钟,此地远离闹市,周围环境幽静,很适合居住。 这所宅院虽不及蜀州的叶府大,但格局带着江州特有的风格,精致巧妙,别具一格,柳佳人很是喜欢,小安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的建筑,本是疲惫的她也睁大眼睛观察着。 秦江山亲自把叶老将军和柳辰易安排到主宅院歇息,之后赶回来便看到柳佳人和小安星在阁楼上欣赏着这江州城的景色,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两人,终是迈开步伐,也走上了阁楼,小安星见秦江山走了上来,忙跑到他跟前,问了他一大堆问题,因着一路走来,秦江山早已习惯了小安星千奇百怪的提问,早已练就了一身回答问题的本领,所以他一把把小安星抱到栏杆上,双手扶好她,一个一个耐心的回答她的提问。 小安星指着院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问道:“为何那棵树上挂了那么多红色的丝带?” 秦江山顺着小安星手指的方向望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恍了一下神,又继续说道:“那棵树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姻缘,传说这棵树是天上的一位仙女所化,她为了和她心爱的人相守在这人世间,心甘情愿毁掉修行,化作一棵树,与之相伴人间,这位仙女的名字里有一个缘字,所以后人听闻了这个故事,便为这棵树命名为姻缘,而那树上挂满的红丝带,是人们对美好姻缘的祈愿,希望在这人世间能找到一位能相伴一生的伴侣”。 也不知小安星听懂没听懂,只见她眼神迷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柳佳人在一旁听完这个故事,忍不住开口感慨道:“世人只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一面,却对这并非真正相伴一生的一面选择的逃避”。 秦江山回头看向柳佳人,笑了笑似是认同没有反驳,但之后又想到了以前有人跟他说过的一句话:“秦哥哥,我们在这系上这红丝带,便会一辈子都不分开了”,秦江山嘴角的笑意收拢,又看向了那棵树。 小安星不时地提问,秦江山耐心回答,这一讲就讲到了快晌午,小安星听得兴起,完全没有饿感,柳佳人在一旁也听得认真,秦江山又讲完了一个故事,派人去端来了几份糕点,先来充充饥,又吩咐下人看看厨房那边的饭菜可有做好,做好了先派人送去去请叶老将军和柳辰易用膳。 午后,小安星开始打起了瞌睡,秦江山见状,把小安星抱到柳佳人身边,说道:“我也要先回府准备一番,今日你们便先好好休息,阴日我再来接你们”。 柳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好”。 秦江山走后,柳佳人便抱着瞌睡的小安星,回到了房里休息,柳佳人轻轻的把小安星放到床上,才刚把她放到床上,小安星便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师姐”。 柳佳人静静的等着小安星的下文,可等了半天才发现小安星根本没醒过来,看来是做了什么梦,而梦里恰好有她。 ------------ 第二卷 心世界 ------------ 第三十一章.白驹过隙(1)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间柳佳人他们已经来到江州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柳佳人却一直宅在府中,只因一路赶来,虽是乘坐马车,但舟车劳顿,也很是劳累,刚到江州便感染了风寒还引得旧疾复发,咳嗽不止,再加上还有些水土不服,便只能一直躺在屋内静养。 起初几天,因咳得厉害,柳佳人整个人也昏沉沉的,但她却也不忘嘱咐,要小安星最近不要在她房间睡,小安星虽心知是为她好,但还是默默的生了几天闷气,而柳佳人也隐约知晓小安星在耍小脾气,但她那几天都是昏沉沉的睡过去的,也没力气和精力去安抚她,不过还好,小安星自己生了两天闷气,便想开了,变着法子的跑到柳佳人的房间,不是给她送药,就是给她送吃的,而且每次都乖乖的送完东西,看着柳佳人吃下,便一脸开心的离去。 过了几天柳佳人风寒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会偶尔咳得厉害,小安星便可怜巴巴的跟柳佳人请求道:“师姐,我今天回来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最近安安一个人睡,总是会做噩梦”。 看着小安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柳佳人想着风寒已大好,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看到柳佳人点头,小安星开心的扑进柳佳人怀里:“师姐,你最好了”。 柳佳人窝在房间里这一个月,还好有小安星一直陪在柳佳人身边,她倒也不会显得太过无聊,这段日子,她便每日监督小安星练字,练琴,也不知小安星怎么了,不再像曾经在山上一样,一要练琴就找各种借口推脱,而是按照柳佳人的要求,一遍一遍认真的练习,有时练琴练到不满意的地方,不用柳佳人提醒,便会皱着眉,自己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所以这短短的不足一月时间,小安星的琴技却进步飞速,甚至胜过了山上练琴的那几年时光,柳佳人看着成长飞速的小安星很欣慰,心中却也产生了很多疑问,她曾几次想直接问问小安星,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最终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安安终归要长大的,她的成长总归是好的,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日,窗外下起了雨,专心练字的小安星被雨声吸引,抬头顺着窗户向外看去,把毛笔抵在下巴上,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只见小安星回过头冲着坐在不远处的柳佳人说道:“师姐,为什么有的人喜欢雨天,有的人讨厌雨天,有的人觉得下雨是伤感的,而有的人又觉得下雨时心情舒畅?” 专心看书的柳佳人听到小安星的突然提问,也顺着窗子看向窗外的落雨,然后回道:“喜欢和讨厌,说到底也都是由人内心的感受决定的,喜欢雨天的人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可以在这屋子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心情愉悦惬意,而讨厌雨天的人觉得下雨妨碍了他们办正事,所以便会讨厌甚至厌弃,说到底,这一切,皆在人,下雨不过自然规律,哪有那么多的情绪可言,都是人赋予其感情罢了”。 听了柳佳人的回答,小安星低头看向自己写的字,小声的说道:“可我还是觉得定是天空上的云遇到了伤心事,所以在哭泣,才会下起雨的”。 柳佳人望着窗外的雨,不知想着什么,没有听清小安星说什么,遂看向小安星,疑惑道:“嗯?” 而小安星却嘟着嘴说了一句:“没什么”。 柳佳人感受到了小安星的情绪不对,继续追问道:“抱歉,师姐刚刚走神了没听清安安的话,安安可不可以给师姐再说一遍?”柳佳人站起身,走到小安星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说着。 小安星看了一眼按在她肩旁上的手,又抬眸看了一眼柳佳人,撇撇嘴吧,垂下眼帘,小声说道:“一定是天上的云在伤心难过,她在哭泣,所以才会下雨的”。 听清了小安星话,柳佳人沉默了一会儿,她一直都知道在小安星的世界里,世间所有都是有生命的,她赋予了它们生命,在她看来一切都像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凡事也都皆由因而产生,你只要告诉她前因后果,她会很阴白事理,即使情绪上会产生波动,但终会理解,但她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善的。 生活在这样世界里的小安星是单纯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柳佳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怕她说得太直接伤害了小安星那颗美好却又脆弱的心,但她更怕如果她不亲自告诉小安星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由其他人来告诉她,对她的打击会更大。 小安星又抬起头看向久久不语的柳佳人,有些委屈的说:“师姐,安安,说得不对吗?” 听着小安星那委屈的声音,柳佳人来不及想太多,突然非常坚定的告诉小安星,“安安说得对,这世界在每个人的眼中本就不一样,我只希望你眼中的世界永远如此美好无忧”。 小安星听了这话,终于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还甜甜的说道:“只要在师姐身边,这世界就永远都是美好的,安安自会每天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柳佳人摸了摸小安星的头,说道:“即使不能在师姐身边,也要永远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小安星听了这话,却又很快的反驳道:“安安哪儿都不去,就要永远在师姐身边”。 听着小安星那耍赖皮的语气,柳佳人面上虽是带着笑,不知为何心中却觉得些许苦涩,但还是回了一句:“好,哪儿也不去”。 得到想要的回复,小安星笑眯了眼,坐正身子,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又看向柳佳人,说:“师姐,这几个字,我总是写不好,你指导一下我嘛”。 “好”,柳佳人一边答应道,一边伸出右手抓住小安星握笔的右手,带着她写了几遍,又轻轻开口说道:“练字初时模仿,中期练习强化,到了后期才能随心所欲,写出自己心中所想,自成一派。你现在已步入中期阶段,这个阶段最是耗时耗力,没有最够的耐心,是写不好一手好字的,这阶段唯有沉下心来,不段练习,反复揣摩,才能发现这文字的奥秘,以后你的字才会更能代表你自己,字如其人便是如此”。 小安星认真的点着头,坐得端端正正的,一遍又一遍的开始写起了字,窗外雨渐歇,顺着床看向书桌上拂动的纸,只见上面写着“此心安处是吾乡”,一旁画了一棵随风浮动的柳树,尾部落款一个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