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一章 送餐 “今年6月22日,全球各地在当日同时出现数起天文观测站工作人员在工作中猝死的案件,此外当日还有七名天文爱好者在家中离奇暴毙,据这些死者的同事或家人所说,这些人在死前都在使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太空,并在濒死前很短的时间内现后出现了呓语痉挛等症状。在后续通过法医解剖验尸时发现,这些死者脑部均产生少量不明物质组成的雪花状黑色晶体。” “6月23日,国际空间站5名宇航员与地球失去联络。6月24日,各国紧急发出通知关闭所有天文观测站,并禁止民间天文爱好者私下观测天体。” “这短短三天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细细思量下来,信息量真的是无比巨大,同时给我们民众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愈来愈多的末日论支持者坚信,这是末日来临的前兆,而我们也可以看到,24号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了足足12天,这么重大的且容易引起民众恐慌的事件居然没有了下文,各大政府的缄默似乎也坐实了末日论者的猜想...” “与此同时,外星人入侵论的支持者...” 郑潜听着耳机中电台男主持人对于上个月轰动全世界的大新闻所发表的看法,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儿啊,看个星星也能死人?” “会不会是偷看到女外星人洗澡,给人家惹生气了?” 想道这里,郑潜感觉有些好笑,刚刚听电台起的一身鸡皮疙瘩消下去不少。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3点10分,也差不多该下班了。 “老妈这个时间段应该还没睡,回家之前给她买点烧烤当宵夜吧。” 才送完最后一单外卖的郑潜再次翻身骑上自己的“小绵羊”电动车,直奔一家在他光顾次数最多同时也是性价比最高的烧烤店。 作为一名外卖员,全锦昌市的餐饮店他都能了解个七七八八,虽然有很多店的东西他没有亲口吃过,但手机软件里的评分和外卖的单量在那摆着呢,能够迎合大多数人的口味的美食总不会出错的。 郑潜骑着电动车在路灯下缓慢的行驶着,轻微的夜风吹过他的黄衬衫,有一股轻微的汗臭味,他抽了抽鼻子,轻叹了一口气,“今天跑了63单,去掉早上买的一盒十三块钱的香烟和午饭花掉的十块钱,再加上一会给老妈买宵夜差不多还要花掉一百元左右,又一天白跑咯...“ 他今年28岁,已经大学毕业了四年,两次创业失败让他失去了最好的就业时间段,也赔光了父亲意外去世后留下的赔偿金。 职场经历的空白与较大的年龄也使得他与应届毕业生竞争岗位的时候毫无优势,迫于生活的压力,郑潜只好选择门槛较低的外卖行业暂时维持生计。 郑潜每每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曾经的好友与昔日的同学们有着体面的工作,偶尔还会晒出买车买房,结婚生子的照片时,都有一种似乎除了自己,每个人的生活都走向了正轨,且越来越好的错觉。 他没有嫉妒,只是单纯的很羡慕,同时也会埋怨自己的不争气。 “曾经心比天高,如今命比纸薄啊!” 唯一让他比较欣慰的是,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家境优越却从未嫌弃过他一事无成,所有见过郑潜女友的人都会感叹一句:“再好的白菜也架不住猪拱啊...” 这其中也包括郑潜的老妈。 “程乐儿这孩子咋就看上你了呢?” 郑潜每次和老妈提到女友的时候都会听到这句话。 “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想到这,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些得意。 “魅力嘛,还是有的。” 思绪纷呈间,郑潜看到了自己买宵夜的目的地,店铺门头上用led灯组成的四个大字“三毛小串”离很远就能看到。 但走进就会发现这家烧烤店的实际面积并不大,算上后厨也就一百平左右的面积,为了招待顾客,店家还在门口摆了十几桌临时桌椅,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座无虚席,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郑潜停好电动车,绕过门口的食客们,一路小跑到前台。 “下班了啊小郑。” 柜台里坐着的女人笑着跟郑潜打着招呼。她外表看起来三十多岁,身体微微斜侧坐在高脚椅上,左手轻扶着隆起的腹部,右手握着笔在记着账单,是一名孕妇,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是啊嫂子,正好路过就来给我妈买点宵夜,顺便看看你和刘哥。” “净胡扯,咱们天天都见面,你不就是想着我和你刘哥多送你几根肉串么。”女人笑骂道。 “整天满嘴跑火车,怪不得能骗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啥时候订婚了给人家姑娘带过来,嫂子请你们吃饭。” “既然嫂子都发话了,那我明天就把订婚这事提上日程,对了,刘哥呢?” 郑潜没有看到烧烤店老板,有点诧异,店里生意这么忙,居然只留下一个孕妇在这看着。 “你刘哥给人家送餐去了,这个点儿你们基本都下班回家了,愿意接单的太少了。” “叮...”老板娘话音刚落,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海格花园18-3...怎么又是这家?这都是今天第九单了吧...老刘才去给他们送餐,人还没回来呢。” 老板娘眉头微皱,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手指轻触屏幕,点下了确认接单。 “叮...”与此同时,郑潜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郑潜一拍额头,忘记关掉外卖软件里的自动接单了... 老板娘也看到了手机里的外卖员信息。 “这么巧啊小郑。” “是啊嫂子...”郑潜苦笑。 老板娘抬头望着郑潜,说道:“你刘哥刚才也是去给这家人送的餐,已经有一会了,兴许你俩还能在半路上遇到。” “嫂子你刚才说的第九单是怎么回事?”郑潜好奇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这户人家之前就已经点了八单烧烤了,而且每次都点很多,这么多的大单子都不接的话那不是跟钱过不去嘛。” ——————————————————————————————————————————————— 海格花园是一片别墅区,住户基本都是本地的生意人,是锦昌市有名的的富人区。 这片园区内的绿化设施可以说是算得上业界楷模了,在房间节节高涨的今天,地产公司居然还在园区内建了大片的假山和人工湖,仅算绿化面积都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五十,所以在五年前刚开盘的时候就被“抢购一空”。 这个小区也曾经是郑潜的梦想,大学毕业之前他就幻想着赚够钱了之后就带着老妈住到这样的小区里,却不曾想毕业后接连两次创业失败,直到28岁还在跟母亲挤在一间七十平不到的小房子里。 郑潜取到餐品后就立刻骑着“小绵羊”一路来到海格花园,途中郑潜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竟然渐渐升起雾气。 这在北方的七月份是很难见到的,尤其是郑潜到达海格花园门口的时候,他的可视距离已经不足20米,而且随着雾气渐浓,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钻入了郑潜的鼻子。 “这到底是雾还是霾,怎么这么臭啊?”郑潜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什么原因,小区的大门并没有关,安保室内也漆黑一片,没有开灯。 这无疑省去了郑潜的很多麻烦,对于外卖员来讲,夜间送餐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说服保安给自己开门,经常会遇到被保安刁难导致送餐超时的糟心事发生。 “应该是停电了吧。” 郑潜没有细看安保室内是否有人,右手拧动油门,直接骑了进去。 小区内同样是漆黑一片,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安静的有些瘆人,再加上大雾的原因,郑潜花了好一会才找到18—3幢别墅。 别墅门口此时停了好几辆贴着外卖配送logo的电动车。 “这什么情况...?” 他取出外卖,刚走到门口,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 由于小区内太黑的缘故,郑潜并没有给电动车熄火。所以在“小绵羊”车头灯光的照射下,郑潜看清了开门人的脸。 面前的男人身材较胖,肥大的肚腩将沾上少许油渍的白背心高高撑起,头发长而稀疏。 郑潜有些意外,开门的居然是“三毛小串”烧烤店的老板。 “刘哥?嫂子说你...” 烧烤店老板的表情此时显得有些呆滞,空洞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并没有因为看到郑潜而感到诧异。 “快拿进来吧。“没等郑潜说完,烧烤店老板就转身走回了屋内。 “刘哥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平常见到我都很热情的,而且他送完餐品居然没有回去。”郑潜看着烧烤店老板的背影,感觉到了他的异常。 “放在门口不行吗?”郑潜小声询问道,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才刚走两步,郑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女友的来电。 但他没有接听,准备送完餐再给女友回电话,他收起手机,在黑暗中紧跟着烧烤店老板的脚步。 “踏踏踏...”两人的脚步声在漆黑且安静的别墅内凸显得格外响。 “刘哥,实在是太黑了,我把手电打开好不好?” 回应郑潜小声询问的,只有踏踏的脚步声。 “这别墅的面积有这么大吗,怎么还没走到,要把餐品拿到哪啊刘哥?”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黑暗之中他继续跟着往前走,忽然郑潜一脚踩空,险些跌倒。重新站稳之后,他伸腿试探了一下,原来是一段向下走的楼梯。 “这是要去地下室吗?为什么送餐要送到地下室?” 他忽然想到了在门口看到的那些电动车。 “大雾...停电...门口那么多电动车...那些外卖员呢?” 郑潜感到有些害怕,一层细细的鸡皮从他有些发凉的背脊开始蔓延向四肢。 “刘哥的状态也很不对劲...不会是中邪了吧?” 郑潜回想起门口听的几辆电动车,越想越觉得有古怪。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曾经在恐怖电影里看到的镜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只黑猫从某个漆黑的角落钻出,然后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找他玩皮球的小男孩... “郑潜啊郑潜,别瞎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和谐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在这黑暗封闭的环境中,郑潜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只觉得自己真的走了好久,他努力不去想那些恐怖电影的画面,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与紧张。 他抽了抽鼻子,别墅内的腥臭味似乎更重了一些。 “铛...铛...铛...” 郑潜头顶突然传来的一声钟鸣,险些把他吓的跳了起来,脑子短暂空白后脏话险些脱口而出:“这tm的...啊,原来十二点了啊。” 他丢下手中的外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伸进裤兜里准备掏手机,他决定一秒钟都不要在这里多呆了。 “刘哥,东西我就给你放地上了,我真的要走了。” 依旧是没有得到回应,此刻郑潜的神经已经因为恐惧而紧绷,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直处于黑暗环境中的郑潜短暂的适应了一下手机带来的强光,然后就看到了令他心脏几乎停跳的一幕:烧烤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倒吊在了天花板上,与他相邻的是七名穿着黄色衬衫的外卖员,同样被倒吊在了天花板上,一朵朵暗红色的蘑菇从他们的五官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诡异而扭曲的生长着。 在他们下方,一排人影背对着郑潜的方向端坐在椅子上,他们脚下的地板上画满了诡异而有序的奇怪涂鸦,仅仅是模糊的看了一眼,就给郑潜带来了强烈的不适感。 忽然出现的光亮似乎是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他们缓慢而统一扭转头朝发出光亮的源头看了过来。 郑潜此时也看清了这些人的样子,是9名像孕妇一样腹部奇大无比的女性,但郑潜从未见过有哪个孕妇的肚子会大到畸形的夸张程度。 她们看到郑潜之后似乎是十分高兴,每个人的嘴角都缓缓向耳朵咧去,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短暂的对视之后,她们将头重新转了回去,低下头彼此交流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发出兴奋的低笑声。 郑潜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他一只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刺激到这些坐着的“人”,另一只手缓慢的把手机重新塞进兜里,房间随着他的动作重新陷入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郑潜努力让自己抖的不是那么厉害,他缓慢的转过身,想着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同时,艰难的迈出了一小步。 “轻一点...郑潜,一定要轻一点。” “踏...” 鞋子与地板接触的声音,终究还是响了起来,他身后交流与嬉笑声音也顿时停了下来。 “完了...”郑潜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 短暂的安静之后,郑潜只感觉到一个东西夹杂着浓烈无比的腥臭味撞到了自己身上,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失去了意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章 诡异的“旁白” 他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无穷无尽的黑云,无数巨大的瘤状触手狂乱无序的伸展扭曲于庞大的云团之中。 古老,邪异,混乱,无序却又充斥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是这些触手最直观的表像。 一声声嘈杂刺耳的呓语不断回响于这片天地,仅仅只是看了那无尽的云团一眼,他的思想就立刻陷入了混乱与迟滞状态。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渺小的身体在无尽黑云的笼罩下溃烂溶解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烂肉,碎落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根与黑云中的外观一样却小了无数倍的瘤状触手,散发着充满混乱邪异黑色雾气,从地上的碎肉中长出。 “这是哪?” “我变成了什么东西...?”他的神智,开始一点点恢复。 变成了碎肉与触手的他没有了双眼,却正在以一种类似于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 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只是很平静的审视着自己的新身体,仿佛这一切发生的都很自然,自己本来就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这无尽的黑云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无尽的黑色云团忽然开始迅速收缩,无数的触手在其间盘结交错,最终凝聚成了一只黑色的,长有硕大如弯月般羊角的黑色山羊。 它缓缓走到他的身前,它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打量着这摊烂肉与触手的奇怪组合,片刻后,它张口咬了下去。 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体,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感。 剧痛中,他胡乱挥舞着数只触手,其中一只无意间抓住了黑色山羊的一只羊角,用力之下,居然把羊角扯了下来。 “嘶...”振聋发聩的尖锐嘶吼声从黑色山羊的口中发出,其间充斥着愤怒与震惊,似乎难以相信面前这渺小的生命居然敢伤到自己。 在它的怒吼声中,地面开始震动,黑云也再次喷涌而出,四周的空气中开始漫延出一道道裂缝,似乎整片空间正在开始崩塌。 巨大的黑色漩涡疯狂旋转,嘈杂的呓语声也越来越刺耳。 “轰隆...” 终于,在一声巨响过后,黑云、触手、山羊、碎肉,一切都消失无踪,回归虚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头好痛...呕...” 强烈的头痛与眩晕感,使得郑潜还没来的及睁开双眼,就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就好似有一只手穿过了他的头盖骨,紧紧的捏住了他的大脑一样。 “呕...”胃部的剧烈收缩足足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平缓下来,郑潜蜷伏在自己胃液和呕吐物中,逐渐回想来起自己是谁。 “做了个奇怪的梦啊...” 他双手摁住头部,微微发力,似乎这么做可以缓解疼痛一样。 “刚刚醒来的郑潜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可笑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怪梦,完全忘记了他还身处于那个恐怖的别墅中。” 黑暗之中,一道低沉而沙哑的男性声音忽然想起。 郑潜猛然清醒,面对突然出现的声音,一阵凉意从他的背脊处升起,连头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恐惧似乎对治疗疼痛有奇效。” “陷入恐慌的郑潜居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其实是自己裤袋里的手机。” 郑潜连忙伸手从裤袋中掏出手机,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是谁?” “郑潜的问题显然不会得到有效的回答,或许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这栋别墅。” 低沉而沙哑的男性嗓音再次响起,而且声音竟然真的是从郑潜手机中传出的。 “到底是从tm哪来的神经病,远程操控我的手机?” “那些孕妇呢?怎么没有动静了?” 郑潜沉默了下来,短暂思考下决定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慢慢搞清状况。 “郑潜终于要离开这栋恐怖的别墅了,他准备打开手电筒,因为这里真的是太黑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地面上粘稠的物体,不只有他的呕吐物...” 话音刚落,郑潜的手机背面就射出了一道强光,照亮了漆黑的地下室。 倒吊的尸体... 巨大的蘑菇... 被刨开腹部的孕妇... 破碎的血肉... 以及还在蠕动的一团团黑色毛发... ............ 郑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出那栋别墅的了,此刻的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紧裹着被子,双眼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大脑时而空白,时而混乱,依旧没有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那真实无比的梦境和别墅里恐怖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一遍遍交叉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话,卧室里明亮的灯光直射进他的瞳孔,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拿起手机,片刻犹豫之后,又重新放下。 “郑潜现在很想给自己的女友打电话,但是他担心手机里的神秘人会借机窃取到女友的信息,带来未知的隐患。” 低沉嘶哑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说的很tm对。”精神已经无限接近于崩溃的郑潜一开口就是脏话,他面无表情的坐起身,打开窗户将手机丢了出去。 他之前已经尝试过关掉手机,但是毫无用处,那道男性的低沉声音依旧会从手机中发出。 “终于清净了...” 他重新蜷缩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母亲已经睡了,他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表,时针即将指向三点,已经是深夜了。 “变态杀人狂?邪教组织?恐怖分子?” 他试图分析今夜发生的事,但毫无头绪,只觉得是飞来的横祸让自己赶上了。 那些孕妇是怎么把人倒吊起来的?那生长迅速的蘑菇又是怎么回事?小区停电也是她们搞的鬼? 刘哥为什么要帮她们骗我进别墅,如果是他们是一伙人的话最后刘哥为什么又会被吊起来?为什么到最后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会不会还有人想要杀我...比如电话里的那个人? “法治社会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对,报告给治安署!”受到巨大刺激之后的郑潜直到现在才想起最有效的办法,他准备起身找手机,忽然想起手机刚刚已经被自己丢到了窗外。 “四楼...应该已经摔坏了吧。” 其实就算手机没有摔坏,此刻的郑潜也绝不敢踏出家门一步,今夜经历的恐怖已经使他吓破了胆,甚至连房间中的灯都不敢关。 “两次创业的失败并非没有原因,郑潜分析事情的能力足以证明他的脑袋并不聪明,居然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想起利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再次从房间中响起。 郑潜呆滞的扭头望去,这次声音的来源是他放置在桌子上许久不用,已经开始积灰的笔记本电脑。 郑潜忽然觉得这道声音说的有点道理,他确实开始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没连电源、没有网线,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郑潜再次起身打开窗户,准备把电脑也丢出窗外。 “今夜的损失对于工资微薄的郑潜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丢在别墅门口的电动车和自己亲手摔坏的手机,绝对会让他在明天清醒之后开始感到肉痛。” 低沉沙哑的男性嗓音从笔记本电脑中缓缓传出。 “刚刚还在考虑将电脑丢掉窗外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打消了念头,虽然这台笔记本电脑只是他上大学时买的二手货。” 郑潜默默关上了窗户。 “你到底是什么人?”沉默片刻后,郑潜再次开口问道。 “郑潜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问出了一个再次将他智商下限拉低的问题,碳基智慧生命的固有思维模式似乎使他陷入了一个闭环,为什么一定要是人呢?” 郑潜的眼角有些微微抽搐。 “他”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类似于电脑病毒的智能AI? 总不会是鬼吧? 而且,“他”似乎不会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像一段旁白一样将我内心的所思所想读取出来,对我加以引导,甚至连我曾经创业失败的事情“他”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郑潜再次开启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但受限于可怜的脑容量,他并没有分析出有价值的结论。” 声音再一次响起。 “......” 郑潜重新躺回床上,不再理会那道诡异的男性声音。 “疲惫的郑潜重新躺回了床上,在这短短几个小时中,他所经历的事情几乎已经击垮了他碌碌无为的28年人生中铸造的脆弱神经。” “他甚至忘记了十二点已过,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啊...我自己都忘了,乐乐之前给我打电话是要祝我生日快乐吗?” 他想起了刚到别墅时挂断的那个电话。 现在可真想听听她的声音啊... 在这诡异“旁白”的一声声奚落里,郑潜紧绷的神经反而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眠。 ............ 睡梦中,郑潜又看到了那只黑色的山羊。 只是这次,那黑山羊状如弯月般的巨大羊角,只剩下了一根。 它似乎不再愤怒,只是淡漠的凝视着郑潜。 郑潜也重新变成了那摊长满瘤状触手的碎肉。 直到许久之后,黑云与触手再次如飓风般从它的体内涌出,伴随着一声声虚幻刺耳的呓语声,它庞大的身躯撑碎了这片虚幻的空间,将一切重新化为虚无。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章 生日还是忌日 郑潜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客厅中传来电视的声音,是老妈最喜欢的宫斗剧。 他挪动有些酸痛的身体,缓缓的翻了个身,郑潜并不想立刻起床,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温热而明亮。 夜里发生的一切,此刻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还有梦里奇怪的黑山羊,一晚上居然连续梦到两次,或许是因为我遇到危险,潜意识给我发出的警告? 可明明是在做梦,为什么被那只羊咬的时候还会那么痛? “哎,不想了...” 现在的他只想将脑子放空,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刚刚睡醒的郑潜,不会知道程乐儿已经来过他的家里,并给他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 一股饭菜的香气飘进卧室,让郑潜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鼻子,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他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乐乐来给我做饭了?”郑潜咂了咂嘴,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并没有怀疑这“旁白”言语的真实性,这声音似乎只会将既有的事实以第三者的角度通过可以发出声音的电子设备中阐述出来,虽然有时的角度很刁钻。 “可是这声音怎么办?”打算走出卧室的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郑潜已经无奈接受了身边会响起诡异声音的奇怪设定,他发现这有些类似于电影中旁白的声音,可以读取自己内心的活动及想法,有时还会给他提供一部分他所不知道的信息。虽然会对自己不停的嘲讽,但是并没有展现出来敌意。 当然,能够让郑潜接受这道声音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让它闭嘴。 难以想象,如果在自己和老妈女友吃饭的时候,电视机里播放的宫斗剧忽然变成了不停描述与嘲讽自己内心活动的旁白,那场面会有多尴尬。 “即便是最简单的问题,也会使郑潜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为什么不尝试带上耳机呢?” “......”郑潜默默找出蓝牙耳机。 “带上蓝牙耳机的郑潜再一次听到了那道神秘而伟大的声音,他的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到底谁满足了啊?”郑潜眼角有些抽搐。 他来到客厅,茶几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基本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女友和老妈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的宫斗剧。 “皇上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吗?” “去请皇上的圣旨来,我等着。” “苏公公,且缓一缓吧...”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郑潜已经来到客厅。 “咳咳...”郑潜轻咳了一声。 “起床了啊儿子,等你等的菜都快凉了,白瞎人家做的一大桌菜了。”郑潜的老妈开始埋怨起来,眼睛却依旧紧盯着电视,不肯挪开。 “乐乐这孩子还不让我招呼你起来,说你过生日,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郑潜有些抱歉的看向程乐儿,却发现女友正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微卷的长发因为下厨的原因,已经用发箍扎了起来,两道细眉随着如泉水般清澈的美眸很好看的弯了起来,在她还没有摘掉的围裙之下,是一身紧致的奶咖色连体短裙,将她曼妙的身材很好的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对修长白皙的双腿,蜷坐在沙发上。 真好看啊。 “看着漂亮的程乐儿,郑潜露出了在旁人看来恶心至极的猥琐笑容。”耳机中,低沉沙哑的男性声音再次出现。 郑潜只是轻轻勾起的嘴角僵硬在了脸上。 “快来吃饭吧。”程乐儿轻笑着开口道。 三人坐下开始吃饭。 郑潜吃的飞快,但全程一口肉都没有碰,只挑了些蔬菜吃。 程乐儿看着一反常态似乎变成了素食主义者的郑潜,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郑潜老妈夹了几次菜。 “程乐儿对于郑潜不愿吃肉的反常表现并不感到意外,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素菜。” 听着耳机里传来“旁白”声,郑潜并没有细想,依旧飞快地往嘴里扒着饭。 他确实饿坏了,但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都应该无法接受肉类的食物。 因为没有人喝酒,所以这顿饭很快在郑潜和他老妈的赞美声中结束了。 为了给年轻人腾出空间,简单的收拾好碗筷,郑潜老妈就回了卧室。 客厅中就剩下一对年轻的情侣彼此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因为工作的原因,这种甜蜜温馨的机会对郑潜而言并不多,他和程乐儿大多时间都是在电话里交流,有时甚至一两周都见不到一次。 “郑潜。”程乐儿忽然开口。 “嗯?” “咱们在一起多少天了。”她靠着郑潜的肩上,语气平缓的问道。 郑潜愣了一下,然后大脑飞速的计算起来:“快三年了吧...具体是多久来着?” 他还真的没有仔细算过两人在一起了多长时间,这并不是他不在乎程乐儿,只是作为直男的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面对女友突然提出的问题,郑潜根本无法快速算出他们一共恋爱了1024天这个具体的天数。如果他没有在接下来5秒内很自然的说出答案,程乐儿会非常失望。” 耳机中忽然传来了天籁般的声音。 郑潜微笑着侧头,深情地望向程乐儿:“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在一起1024天了。” “乐乐,认识你真的是我这28年人生中最幸运的事。” 程乐儿微笑着点了下头,只是不经意的瞥了郑潜的耳机一眼。 “滋滋滋...” 一阵短促的电流声传入了郑潜的耳朵。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她继续问道。 郑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呃...咱们还年轻,而且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总不能靠送外卖养你吧...” 郑潜的回答有些生硬,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乐乐,等我赚够钱...” “要等多久?”程乐儿打断了郑潜的话。 “而且,我很有钱。” 郑潜又沉默了下来,原本甜蜜温馨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程乐儿看出了郑潜的窘迫,摇了摇头没有在逼问他,只是轻叹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 就在这时,电视的画面忽然从电视剧切换成了新闻界面。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清晨我市治安署接到报案,海格花园发生重大恶性杀人事件,共计死亡18人...” 靠在沙发上的郑潜肌肉猛然绷紧,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作案动机治安署方面尚未切实查明,初步怀疑为邪教活动,目前已有部分死者信息得到确认,接下来公布受害者名单” “刘新宇,男,38岁,个体餐饮经营。” “章程亮,男,外卖员。” “赵刚,男,外卖员。” “郑...” 程乐儿忽然摁下遥控器,切换了电视频道。 “好可怕啊,我之前还想过在海格花园买套房子呢,多亏因为没抢到好户型就没有买,要不然现在出了这种事,岂不是连家都不敢回了。”程乐儿拍了拍胸口,似乎有些后怕。 可郑潜并没有听进去程乐儿的话,他的心底此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我死了...” “我死了...” “我死了?” 虽然还没等主持人念全那个名字,程乐儿就切换了频道,但郑潜还是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那具被打了马赛克的案发现场尸体照片。 身高,体型,穿着,还有那份外卖... “怎么回事,我明明就在这坐着...明明就没有死...可那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 他胳膊上的汗毛根根树立,冷汗很快就浸湿了他的上衣。 程乐儿似乎没有发现郑潜的异样,依旧靠在他的肩上,只是她握着遥控器的手,不停的在切换着频道。 “滋滋滋...”微弱的电流声从耳机中响起,但并没有传出旁白的声音。 “乐乐,我...我去上个厕所。”郑潜站起身,嘴角强行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欸...你的脸色好难看,身体不舒服吗?”程乐儿关心的问道。 “不难受...不难受...”郑潜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卫生间。 “死者...郑潜...死者...郑潜...” “我没死...我明明没死...”郑潜的大脑一片混乱。 慌乱之下,他险些被自己绊倒。 ....................... 郑潜脱掉上衣,面色凝重的打量着镜子中肥肉明显多于肌肉的自己。 他先是掐了掐自己的脸,接着又原地蹦跳了几下,最后抡圆了胳膊,狠狠的锤向自己的胸口。 “咳咳咳...”似乎是有些用力过猛,他忍不住干咳了起来,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郑潜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始脱裤子,直到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他低下头开始了新一轮的观察,而且这次他更加仔细,更加专注。 毛发密度...没有变化。 长度...没有变化。 血管位置...没有变化。 直径...依旧没有变化。 郑潜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些患得患失。 如果是按照影视剧里的套路,自己至少也应该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东西吧... 他深吸一口气,双掌向前用力推去,卫生间瞬间响起了清脆的关节声。 “我靠...抻着了...”郑潜痛的呲牙咧嘴。 “这么说,我还是我,和以前一样?” “可是...新闻里那个死掉的人,分明也是我...这太荒谬了。”郑潜还是难以接受。 他余光无意间看到了水台上的剃须刀,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郑潜熟练的卸下刀片,将剃须刀柄放回原处。 “只是轻轻划一下,不用太深...”他捏住刀片,伸出另一只手臂。 他想看看如果自己受伤的话,身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会很疼的,速战速决,轻轻划下去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医学常识,如果不小心划到静脉就很难处理了,万一被老妈和乐乐误以为我要自杀怎么办...” “滋滋滋...”耳机中响起了电流声。 “不如还是划手指吧...” “可是家里没有创可贴...如果不贴创可贴的话可能会感染,但专门出去买的话很麻烦,毕竟药店离的不近...” 絮絮叨叨的纠结了好一会之后,郑潜默默的将刀片重新装了回去,他对着镜子,开始仔细地刮起了胡子。 “怎么去了这么久?” 看着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郑潜,程乐儿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意味难名的笑意。 “腿麻了...在里面站了一会。”郑潜重新坐回女友身边,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喏,生日礼物。” 程乐儿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郑潜。 “水果手机?最新款的?” “这要卖八九千吧,抵上我一个多月的工资了。”郑潜的情绪不是很高涨,但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刚巧我之前用的手机丢了...” 还没等郑潜的话说完,程乐儿拿出了夜里被郑潜丢到楼下的手机。 “早上来的时候捡到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丢的,居然烂成了这样,快把卡取出来装到新手机上吧。” 这么完美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自己呢...郑潜愣愣的看着女友,感觉她在发光,但随即心里又有些黯然。 自己的条件与她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都毫不过分,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摊上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如果程乐儿看到了那条新闻... 郑潜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想,只是伸手把程乐儿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轻点,都快把我勒死了。” 程乐儿右手轻轻揉着郑潜的头。 “生日快乐。” “滋滋滋...”耳机中再次传来了电流声。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章 论坛里的帖子 郑潜坐在卧室的电脑桌前,鼓捣着新手机。 程乐儿已经走了,说是要出门办点事,他身上还残留着淡淡香水的味道,是之前送给女友的香奈绿色。 虽然价格对他来说有些小贵,但真的很好闻。 “郑潜下载着自己的常用的新闻软件,想完整的看一遍报道他死亡的那条新闻。” 耳机中传来了“旁白”的声音。 郑潜忽然发现这声音似乎安静好一会了,他没有细想,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那条新闻。 尤其是播放到展示自己“尸体”的那段时,他暂停了好一会。 虽然打了很重的马赛克,但他还是能隐约的看到尸体并不完整,胸腹处似乎撕裂出了很大的伤口。 “我死的也太惨了...” 这条新闻中报道,现场十八具尸体中,男女各占一半,治安署之所以短时间内就将此案判定为邪教活动,是因为现场的地面和墙壁有大量的暗红色类似符咒文字的涂鸦。 而且案发现场的受害者死法异常诡异残忍,有八名男性死前均被倒吊于天花板上,仅有一名男性死者与其余九位孕妇一样死因一样,死于活体刨腹。 这种大规模的残杀事件不可能是单独一名凶手可以做出的,必然属于团体作案,所以综合以上因素并结合国内外相似的案例,治安署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那个死于刨腹的男性应该就是我...可那些孕妇为什么会死呢?” 他回想起了那些孕妇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分明更像是凶手。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全部死者的信息都查了出来,治安署的工作效率真高。” 郑潜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抛开自己是如何死而复生的问题不谈,治安署的工作效率又让他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如何向老妈和女友隐瞒自己已经“死掉”的事情。 因为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自己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活着,即使他看到了自己“尸体”的照片,可他心底依旧难以相信。 他并没有惨死时的记忆,在自己的回忆里,自己当时只是晕了过去,醒来后看到满地的尸体就立马吓的屁滚尿流跑回了家,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呢? 这种事情无论是跟谁讲都不会信的,而且老妈年纪大了,万一收到惊吓出了什么意外,他的下半辈子都会在自责里度过。 当然,主动去找治安署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天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带到什么奇怪的研究机构被当作小白鼠做实验... “哎,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奇怪,这旁白怎么这么安静,居然没有阴阳怪气的损我?” 他关掉新闻界面,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起近年来国内外邪教团体杀人的案件,想看看是否能获得一些线索。 治安署的执法者办案虽然会查阅大量资料,但那一定是建立在科学且严谨的基础之上,而自己的存在显然背离了科学,所以他决定自己调查。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但最起码也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看着浏览器上搜索出的一桩桩荒谬离奇的案件,郑潜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可他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相关线索。 “难道是最近新组建的邪教组织?”郑潜有些失望,就在他准备浏览另一条关于邪教的案件时,忽然看到了同城网页上有一个名叫“锦昌怪事”论坛。 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点了进去,开始浏览起里面的帖子: 《开出租的我,竟在雨夜邂逅了一名美艳女鬼。》 《我与女同事在酒店遇到的三两事。》 《热烈庆祝“红粉小巷”KTV盛大开业》 仅是前三条置顶帖就让郑潜有些无力吐槽,他手指滑动又往下翻了一页,都是些类似的内容。 “笔仙碟仙...招聘广告...怎么还有在这征婚的?” 忽然,一条帖子的标题引起了郑潜的注意:《求问各位大神,你们见过这种蘑菇吗?》 同时还附带了一张图片,是一朵菌柄不规则的扭曲生长,呈肉瘤状的暗红色蘑菇。 “这蘑菇...”郑潜睁大了眼睛,立刻点了进去。 这个帖子的最早的发布日期为7月2日,由于是匿名发帖,所以郑潜看不到楼主的网名。 楼主:“求助同城的各路大神,有没有了解这种蘑菇的?这几天家里的卫生间长了好几朵,看着挺吓人的,所以有些担心是不是毒蘑菇。” 网友往事随风:“厕所都能长蘑菇,你家是有多脏啊。” 网友一瓶快乐水:“光是看着就很恶心了,你居然还在担心有没有毒的问题,怎么,你要吃了它啊?” 网友长的总比短的好:“赶快清理掉吧,记得带上手套。” 楼主:“老婆快生了,医生说她是大龄产妇,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住院,家里就我一个人,白天还要上班,所以就没怎么搞卫生,各位嘴下留情,我马上清理掉。” 7月3日 楼主:“明明昨天已经收拾干净了,今天上厕所一看居然又长了好几朵。” 帖子的作者又发了一张图片,蘑菇的数量居然比前一天还要更多。 网友一瓶快乐水:“这都能炒盘菜了,你可千万别浪费,快摘下来送到医院给你媳妇尝尝鲜。” 网友小狐仙:“楼上嘴怎么这么损啊,咱们大锦昌怎么有你这种人。” 网友长的总比短的好:“蘑菇一般都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楼主你撒点干燥剂试一下。” 楼主:“感谢短的好这位朋友提的建议,我等会试一下。” .......... 7月4日 楼主:“我放在冰箱里冷藏的猪肉居然也开始长蘑菇了,而且还是昨天新买的!” 附图里,一朵朵暗红色的瘤状蘑菇几乎将冰箱的隔层塞满,无数跟纤细的菌丝紧紧的包裹住了那块肉,有种难以形容的恶心。 楼主:“这蘑菇实在是太臭了,有一股烂肉味,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厕所的味道。” 网友往事随风:“楼主的P图技术越来越好了。” 网友一瓶快乐水:“你家厕所藏死人了啊?烂肉味和屎尿味分不清楚?” 网友小狐仙:“图片好假。” 楼主:“哎,大家就当看个热闹吧。” .......... 7月5日 楼主:“那块肉开始长黑毛了,有点像头发...难道是发霉了?我拿着照片咨询了一位菌类专家,他告诉我最好是将蘑菇的生长过程记录下来,这极有可能是尚未发现的新种类,他甚至怀疑这有可能不是蘑菇...” 今天没有附图。 网友哪吒爱赶海:“又不是风干肉,怎么会发霉呢?” 网友一瓶快乐水:“楼主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P图呢?猪肉长头发,哈哈哈,可真有你的。” .......... 郑潜继续往下看7月6日的内容,也就是昨天。 楼主:“刚才去医院看老婆,跟她讲了家里长蘑菇的事情,她好像不太在意。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吧,她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冲着我笑,我从没见过她笑的这么开心。” 网友小狐仙:“不论真假,楼主你对于蘑菇的执念好像都太深了吧...” 网友一瓶快乐水:“给你老婆尝尝你的大蘑菇,她会笑的更开心哈哈哈哈哈。” 楼主:“冰箱里一直有响动,吵的我心烦意乱,可我又不想看到那些恶心的蘑菇,所以没有去管它,希望是冰箱坏了吧。” 网友往事随风:“我看是你脑子坏了吧?” 网友长的总比短的好:“还是把干燥剂撒你脑子里吧楼主。” 楼主:“干你们MD。” ........... 7月7日 楼主:“MD,家里越来越臭了。” 这是今天最新的帖子,暂时还没有人回复。 郑潜关注了帖子,然后退出论坛。 帖子附图中蘑菇的样子分明和那些被倒吊起的外卖员身上长出的蘑菇一般无二。 “不停生长的蘑菇...即将生产的孕妇...”郑潜眉头紧锁,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线索。 “这两者之间的直接联系是什么?” “如果这个帖子的真实性没有问题,那么这个楼主就排除了他是邪教成员的可能性,因为他对蘑菇一无所知,甚至还主动去找菌类研究专家寻求帮助。” “问题很可能出在他的老婆,也就是那名孕妇身上。”他回想起楼主在帖子里描述的片段。 “一直对着他笑...我晕倒之前那几名孕妇也在对我笑。”郑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几名孕妇的笑脸,额头渐渐浮起冷汗。 “当然,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邪教一说,可能这种蘑菇自身带有毒性,能够影响人的神智,让人自杀或者互相残杀? 这个楼主前后文字所表达出的情绪变化也的确是比较大,像是得了严重的焦虑症。” “可仅仅是毒蘑菇的话,我的死而复生又怎么解释?” “无论如何,这个楼主现在都很危险...我要不要提醒他?” 郑潜有些犹豫,如果这件事真的与邪教团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他的提醒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万一这个楼主真的出现意外上了新闻,这个帖子一定会被翻出来,被治安署当作重要的线索展开调查,自己提醒他的话也会被治安署重点关注到。 “你倒是给点意见啊,‘旁白’。” “郑潜的谨慎使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自身问题没还有解决的他居然可笑的想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语气嘲弄。 “其实,只要去了医院,郑潜所纠结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章 决定 “旁白提示我去医院可以解决那个楼主的问题?”郑潜有些疑惑。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对了,那个楼主的老婆正在住院,也就是说我会在医院恰好看到他或者他的老婆?可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风险太大了,而且也无从下手... ” 自己才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脑子里本就是一团浆糊,即使是在论坛里提醒那个楼主也有不小的风险,更何况是面对面。况且郑潜根本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对方住的是哪家医院。 郑潜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实在有些头痛。 “赵柯熄灭了手中的香烟,心里有些烦闷与沉重。”忽然,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从耳机中传出。 赵柯是谁?郑潜一头雾水。 “ 尽管调查被害人的生前情况对于治安署的执法队员来说只是最基本的工作,可是每一次看到死者家属那悲伤欲绝的眼神,他的心都会被紧紧的揪住。” “赵柯叹了口气,迈步走进天阳小区。” 天阳小区...郑潜倒吸了一口气。 “那不是我家的小区吗...治安署的人来了!?” 他慌忙起身冲向母亲的房间,将睡眼朦胧的老妈从床上拽了起来。 “臭小子你干嘛啊?”郑潜老妈被吓了一跳,有些生气。 “送你去乐乐家住几天。”郑潜随口说道。 “我在家呆的好好的,去给人家乐乐添什么麻烦,赶紧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郑潜见老妈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干脆直接把她背到背上冲出了家门,也不多做解释,一口气跑到了楼下。 这回可真把郑潜老妈吓的不轻,以为儿子忽然得了失心疯。 “儿子你可别吓妈啊,快把妈放下来。” 郑潜沉默不语,直奔小区后门。 楼下打牌的老人们纷纷侧目看起了热闹,同时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颤颤巍巍的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 “不对啊,今天的新闻里不是说那个郑潜死了吗,难道是同名?” 她摇了摇头,轻叹道:“没死就好,不然剩下他妈一个人,多可怜啊。” 赵柯此时刚刚走到郑潜家栋楼,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只是郑潜跑的太快,赵柯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正脸。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背个人都能跑的这么快...” 赵柯在心里暗赞了一句,已经人到中年的他不禁有些羡慕。 他转过头望向这些在楼下打牌消遣的老人们,从兜里掏出了工作证件。 “几位老人家,我是治安署的执法队队长,正在办案,请问你们知不知道18号楼是哪栋。” 由于天阳小区是一个已经修建了20多年的老小区,标有小区楼号的铁牌已经锈蚀的看不清上面的数字,所以赵柯不得不向这些老人打听起来。 “这栋就是。”刚才摘下眼镜的白发老妪开口说道。 “你要找谁啊?” “找郑潜的母亲。”赵柯回答道。 几个打牌的老头只是抬头瞥了一眼,谁也没有理会赵柯,继续专心打牌。 “找郑潜他妈啊,刚才跑过去的就是。”老妪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刚才郑潜跑走的方向。 “那不是个小伙子吗?” “小伙子是郑潜,他背的那个是他妈。”老妪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跟这个脑子不太好的执法员说话太多有些口渴,她拧开放在膝盖上的保温杯,缓缓的喝起水来。 赵柯听的有些发愣,郑潜背着他妈在小区里飞奔? “唉,希望我到了这个年纪不会得阿兹海默症。”赵柯心里叨咕了一句,礼貌的微笑着跟老人点头示意,转身上了楼。 五分钟后,赵柯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郑潜家里没人,我还是先回单位吧。” “也不知道婷婷恢复的怎么样了...下了班就去看她。” .......... 出租车上,郑潜正在给程乐儿发信息。 “乐乐,我有个关系很铁的外地老同学要结婚了,找我当伴郎,所以要离开几天。” “好,你和阿姨说了吗。”程乐儿回复的很快。 “跟我妈说完了,但是她自己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那明天就让阿姨来我家吧,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聊。”程乐儿很善解人意回复道。 “我们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已经快到了...” “今天就要走?可你生日还没过完呢,我都把蛋糕订好了。” “原来你是去买蛋糕了啊...那就先在你那吃完蛋糕我再走。” “好,我现在就回家。” 和女友交流完,郑潜放下手机,闭起眼睛。 郑潜老妈安静的坐在后排座位上,她也看出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有好几次想开口询问,最后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郑潜喉结颤动,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虽然已经坐上出租车好一会了,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依旧跳动的很剧烈,一点也没有要平稳下来的意思。 郑潜已经从“旁白”那里得知,自己刚刚与那个叫赵柯的执法者擦肩而过。 差一点,就差一点...郑潜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庆幸,只有后怕,他真的没有想到治安署的速度会这么快,如果自己被上门的执法队员堵在了家里该怎么办? 跑?那在执法队员眼中,自己受害者的身份恐怕会立即改变为重要嫌疑人。 即使当时跑掉了,事后也肯定会被抓住,到那时自己没死的事该怎么跟治安署解释?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又怎么去和别人解释,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事情? 郑潜看了一眼时间,快4点了。 “妈,你这几天就先在乐乐家住下,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儿子,你...” “放心吧妈,我就是去给老同学当个伴郎,过两天就回来。”郑潜回头看着老妈,笑容灿烂。 “这小子电话催的紧,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 “该说不说的,第一次当伴郎,我还真有点紧张。” 看着恢复了常态的儿子,郑潜老妈眼神中的担忧稍退几分。 “叮铃...”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是帖子更新了,郑潜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开始浏览。 更新的内容只有两条,第一条是那个网名叫一瓶快乐水的网友。 “臭也是你活该,早就该给那玩意做成猪肉蘑菇刺身给你老婆吃了补补胎气,非要当个宝似的留着,暴敛天物哟。” “这个一瓶快乐水嘴可真贱。”郑潜看的有些皱眉,继续往下看去。 第二条更新的内容,是楼主发的,并附了一张图片、 “真好吃。@一瓶快乐水 我给你也留了一份,等我。” 图片里,一个头发稀疏,脸庞消瘦,黑眼圈异常浓重的中年中年男人嘴里正含着一块血淋淋的肉,两侧嘴角诡异的几乎咧到了耳朵下面。 一根根如头发般粗细的毛发从他的齿缝中伸出,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开始长出一朵朵暗红色的瘤状蘑菇,看起来十分邪异恐怖。 在那个男人背后,是一个几乎被暗红色菌丝完全包裹住的物体,郑潜只隐约的看出来了一个冰箱的轮廓。 看来这种既恶心又诡异的蘑菇确实会影响人的心智,看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郑潜的眼角止不住的跳动起来。 “这个人已经疯了...即使现在提醒他,应该也已经晚了...” 郑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郑潜的脑海里,解决问题的方法似乎只有救人,或许他应该拓展一些新的思路,比如—杀了那个人。” 耳机中,“旁白”以低沉沙哑的声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杀人?这可是法治社会...而且我连鸡都没杀过。” 等等,“旁白”所说的解决问题居然是让自己杀人? “你让我去医院就是为了杀掉那个楼主?”郑潜险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这对于一个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自己为了拯救这个楼主,所以把他杀了? 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年看到的一个新闻,一外国治安官为了阻止一名少年持枪自杀,不得已选择将他开枪击毙,何其荒唐? 与其自己背上一条人命,不如干脆让那个楼主自生自灭好了...郑潜在心里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 “在锦昌市第一医院里,巨大的危险正在悄然酝酿,数以千计的人即将死于这场灾难,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耳机中传出。 “在不久的将来,全世界都会笼罩在恐惧与灾祸阴影之中...” “可至少在当下,事情发展的轨迹会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郑潜的选择。” “懦弱与胆怯的他,是否愿意冒险杀死那个已经疯掉的可怜男人,尽可能的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尽管这个男人现在十分危险...” “什么样的灾难会蔓延至全世界,还会死很多人?”郑潜被旁白的一大段发言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连鸡都没杀过,就别提杀人了,更何况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呢,我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如果杀一个疯子就能拯救世界,那还要治安署和军队做什么?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外卖员,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已经足够让他方寸大乱,现在又要让他杀人? 开什么玩笑...更何况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搞明白。 “或许只有亲眼看到挚爱之人惨死于灾祸之中,自私懦弱的郑潜才会幡然悔悟。” “他所珍视的亲情与爱情,都将在这场即将蔓延至全世界的灾难中化为痛苦的回忆。” 郑潜的心脏像是被一颗陨石砸中一般,猛地震颤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在心里发出了疑问,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老妈和乐乐会死于这场灾难?耳机中“滋滋”的电流声让郑潜变的异常烦躁。 “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很希望“旁白”可以给他一些别的提示,可耳机中依旧只有电流声。 郑潜忍不住骂了一句娘,他扭头看向车窗外,天色有些昏暗,洁白的云朵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被浓浓的墨色所取代。 “快要下雨了啊...”他的拳头握起又松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男人身上已经开始长蘑菇了,他活不了多久的...更何况旁白还说他会害死好多人,就连老妈和乐乐也...” “我现在是个死人,至少在治安署的档案里是这样的...”郑潜思绪混乱。 “开始尝试说服自己的郑潜,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将再也无法回头...”旁白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就像是有人在用尖锐的指甲反复的划着黑板。 郑潜通过后视镜深深的看了老妈一眼。 “师傅,靠边停一下...”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章 特殊案件调查组 赵柯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案件卷宗,眉头紧锁,这么棘手的案子,他也是第一次接触。 现场死亡人数高达18人,锦昌市还从未发生过如此重大的恶性凶案,消息一出,不仅是市领导震怒,连省里都立刻发出指示,要求在一周内侦破案件,给锦昌市广大民众一个交代。 时间紧任务重,所以他从天阳小区一回到单位,就立刻开始投入到工作里。 “现场留下的指纹,也全部都是这18名被害者留下的...”他忍不住挠了挠头,然后发现指缝里夹了两根有些纤细的头发。 由于海格花园昨天的忽然停电,导致监控设备全部失效,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凶手,给执法者们的侦察线索带来了很大的阻力。 另外案发现场有价值的线索也实在是少之又少,之前赵柯和同事在别墅里发现了几个从痕迹方向来看,是从地下室一直跑向别墅外的沾血脚印,欣喜的以为寻找到了重要线索,结果很快被证实,脚印是受害者之一郑潜所穿的那双鞋子留下来的,甚至连鞋底破损的痕迹都能对得上号。 可那双鞋子就在死者脚上穿着呢,总不会是这个郑潜提前把鞋子沾上血,光脚走到别墅门口,然后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倒退回地下室,最后把自己开膛破肚伪造成被杀的假象吧? 这个案子奇怪的地方太多了,赵柯忽然想起今早法医刚到现场验尸时的样子。 那位已经在法医岗位上工作了四五年的小姑娘,基本是隔几分钟就跑到外面吐一次,直到最后胃痉挛被送到了医院,才有所好转。 他并没有嘲笑那名法医的意思,因为这种场面连他也没有见过,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都死了,尸块居然还在蠕动的情况? 还有那些蘑菇... 想到案发现场的诡异惨状,赵柯的喉咙又忍不住的鼓动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其实在那名法医被送走后,赵柯也偷偷跑出去吐了一次。 他翻转手腕看了眼表针, 如果是平日里的话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现在锦昌市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估计接下来很多天里他和同事们都在单位加班了。 “也不知道这帮家伙都跑哪去了,走访调查也用不了这么久吧...”赵柯咕哝了一句,从他回来到现在就没看到自己的那几个同事。 “先去医院看一下婷婷吧,回来再加班。”他合上卷宗,正要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忽然看到治安署署长王勇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署长身后还跟了四个人,三男一女。 “找你半天了老赵,打你手机还没人接听,该不会是又忘记带了吧?”署长王勇无奈的问道。 赵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早上得到命案消息的时候走的着急,手机就落在家里了。” 然后转头看向署长身后的四人:“这几位是?” “啊,给你介绍一下,这四位是上面派下来的特殊案件调查小组。” 王勇讲到这里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说道:“海格花园的案件接下来就由这四位调查组的同事接手,我们治安署要最大程度的协助这几位同事工作,尽快破案。” “特殊案件调查小组?”赵柯莫名其妙,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位是行动组的组长,宋千帆。”王勇继续介绍道。 “王署长说的太客气了,谈不上什么协助工作,我觉得合作这个说法更恰当些。”这个名叫宋千帆的男人三十余岁,高挺的鼻梁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英俊立体,嘴角时刻挂着一抹浅笑,简直就是偶像剧男主的标准长相。 “我听王署长说,您是锦昌市治安署里资质最深经验最老道的执法队长,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仰仗您多指教了。” “哪有哪有...我就是年纪虚长了几岁...”赵柯被说的有些脸红,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不小心又抓下来几根细发。 “你好,我叫白安曼。”不等署长王勇介绍,调查小组里唯一的女士就率先自我介绍道。 她身材娇小,棕色微卷的短发下长者一张如瓷娃娃一般的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赵柯,笑容甜美。 “我叫熊涛,他叫梁瑀。”四人中身材最高大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把另一个调查组组员的名字也报了出来。 “呃...哈哈,赵老哥好,以后多指教。”染着一头红发的梁瑀笑容尴尬,已经在心里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有些不满的瞥了熊涛一眼。 “你们好,你们好...快请坐。”赵柯连忙点头,心里却是在琢磨着这个“特殊案件调查小组”到底是什么来历。 面前四个人看起来都挺年轻,特别是那个染了一脑袋红毛的,吊儿郎当,根本没有一点执法者的样子...该不会是背景深厚,专门被上面派下来“镀金”的吧...这么一想,果然如那个组长所说,合作这个词比协助要恰当许多... 接下来就是开始对接工作,由于锦昌市治安署的执法队员在海格花园的案件中短时间内毫无进展,所以赵柯只能将现场的情况完整描述了一遍,整个工作对接流程十分迅速且简洁。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面对忽然而至的尴尬,署长王勇端坐身姿开始闭目冥想,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告辞离开。 看着四人由期待转为疑惑,最后变的有些失望的样子,赵柯也有些无奈。 “没办法,今早才开始的调查...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所以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以理解。”白安曼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赵柯,让他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安曼说的对。”组长宋千帆点了点头。 “而且,这起案子与赵队长你们以往所接触的案件有着本质的区别,短时间内找不到线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质上的区别...”赵柯低下头,若有所思。 “没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普通人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时,总会尝试用以往的经验来解释它,很可惜,这么做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大的误区。”满头红发的梁瑀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缓缓开口。 “如果不及时改变你们的思路,那么暗中促成这场惨剧的幕后黑手将会逍遥法外,并在藏身于某处阴影里放肆的嘲笑治安署的无能,而这些可怜的受害者也将会永世蒙冤,变成孤魂野鬼,徘徊于这个充满黑暗的世界。” “这就是女儿总提起二次元吗...”赵柯又想挠头了,他抬起手,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几个年轻人的发量,于是把手放了下去。 “咳咳...”宋千帆轻咳了一声。 “赵队长,梁瑀说的有些夸张了...但是我们确实需要换一个思路。”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赵柯微笑表示理解,心想宋千帆作为组长,总归是要比那个红头发靠谱许多的。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宋千帆。 “比如,超自然的力量。” 赵柯终于还是把手伸向了头顶,狠狠的挠了几下,气氛再次变的有些尴尬。 “的确如宋组长所说,我们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看着指缝中的几根细发,赵柯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挤出笑容附和道。 毕竟是上面派下来的人,面子总是要给的。 “赵队长,我知道你可能会觉的我在胡说,可事实就是这样。” “这是一起涉及到超自然力量的案件,这也是我们特殊案件调查小组之所以会来到锦昌市的原因。” “想想看这些被害者诡异的死法,还有那些恶心的瘤状蘑菇和会蠕动的碎肉,你觉得这正常吗?” 宋千帆真诚的看着赵柯的眼睛。 “我知道这样说很难说服你,所以接下来我会给你展示一些你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赵柯忽然想起了自己孩提时代被长辈逗弄时的场景,不得不说和现在的情况很像。 “宋组长,我很尊重上面的决定,同时我也很尊重你,但是...”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团火焰凭空在赵柯身前腾起,静静悬浮在他的面前。 ........... 锦昌市第一医院。 郑潜坐在大厅里,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每一个走进医院的人,都会被他仔细打量一遍。 他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一动不动。 他泛白的嘴唇和轻微颤抖的身体,透露出了他此刻的紧张,他的右手青筋凸起,紧紧的攥着一个被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东西,那是一把刀。 即便是在出租车上时,郑潜就已经做好了杀掉那个男人决定,可当这一刻似乎真的即将来临时,他还是会害怕,会犹豫,会质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毕竟,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郑潜已经盯了医院的大门太长时间,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还是感觉有些难受,于是他伸手揉起来。 正在这时,他透过指缝看到一个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黑色棉衣之下的男人,从医院大门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头发稀疏,面庞消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郑潜从照片里见过他。 “他来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章 面对面 郑潜快走几步,默默的跟在那个男人身后。 锦昌市第一医院的妇产科在九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原因,那个男人并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走的消防通道。 “踏踏踏...”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从郑潜的上方清晰传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郑潜在一直比这个男人落后一层左右的地方悄悄跟着。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 “要不要在消防通道里动手...这里没有监控,也不容易被路人发现...” “可是突然接近他,一定会引起他的警惕...”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 郑潜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猛地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下楼梯。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拽住了楼梯扶手,平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摔倒,但他握在手中用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刀却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 “咣啷...”清脆的响声从消防通道中响起,听在郑潜的耳中却宛如炸雷一般,立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抬起脚低头看了一眼鞋底,发现上面粘住了一块有些类似于肉皮般的东西,只有薄薄的一层,一滴滴猩红粘稠的液体从上面缓缓渗出流到地上。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腥臭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好像是那个男人身上掉下来的...” “等等...脚步声,消失了...”郑潜下意识的就要去捡那把掉在地上的刀,可视线里,却只看到了一双老旧到已经布满裂纹的旧皮鞋。 郑潜的目光缓缓上移,直到对上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才停下来。 不知何时,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郑潜的面前。 “旁白为什么没有提醒我...”郑潜喉结鼓动,吞咽了一下口水。 突如其来的面对面遭遇,让郑潜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感,可身体却依旧止不住的轻微颤抖起来。 那个男人此刻别没有看向郑潜,他只是安静的打量着手中刚刚捡到的那把刀,长满脓包的脸上渐渐的勾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看着面前的男人,郑潜真的很想立刻掉头逃走,可他的直觉与因为紧张而有些轻微痉挛的双腿告诉他:不要跑,会死的... 沉默的对峙了许久,那个男人终于不再把玩手中的刀,他将目光投向郑潜。 似乎是感受到了郑潜对他的恐惧,男人有些羞涩的微垂下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浓郁,两侧嘴角在郑潜惊恐的注视下,逐渐的扯到了耳朵下边。 “我...我不是...你...你冷静...”郑潜想要说些什么,嘴巴却不听使唤,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向郑潜缓慢走来。 “我又要死了...?”郑潜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不要说是杀人了,在面对危险时他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胆小与懦弱似乎刻到了他的骨子里。 就在郑潜以为他马上就会对自己出手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忽然收起了笑容,把刀藏进怀里,转身走上了楼梯,步伐很快,只留给了郑潜一个背影。 “怎么回事...他没对我动手?” 郑潜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突然走掉,他喘着粗气,心里升出了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原本紧绷着的肌肉也随之松弛下来,双腿虚浮站立不稳,身体无力的向后瘫倒。 “小伙子,你没事吧?”一双手托住了郑潜瘫软的身体。 “没事...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郑潜借力重新站稳,同时抬头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这是一位肤色黝黑,鬓角有着些许斑白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正是来医院看望女儿的赵柯。 只不过郑潜下午只顾着背着母亲跑路,没有看到赵柯的长相,所以没有认出他就是去他家的那名执法者。 之所以赵柯会出现在消防通道里,是因为下班时间段来医院探望病人的家属实在太多,等电梯排起的队伍有些长,而他由于晚上要加班的原因,外出时间有限,所以不得已才选择走步梯上楼。 “谢谢...”郑潜向对方点了下头,轻声道谢,这才有些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对自己动手。 “你是来这检查身体的吗?”赵柯眼睛微微眯起,感觉这个险些摔下楼梯的年轻人状态有些不太好,而且...看着有点面熟。 “我来看朋友的,走错楼层了。”郑潜随口敷衍了一句,因为对方是执法者的原因,他不想给对方留下印象,所以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赵柯叫住了郑潜。 “有什么事吗?”难道是被认出来了...郑潜的心又提了起来。 赵柯伸出手,掌心处放着一只蓝牙耳机。 “这是你的吧?” 还以为是“旁白”没有提醒我,原来是耳机掉了,我居然都没有发现。 “对...多谢了。”郑潜接过耳机,再次道谢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楼梯下方走去。 “这年轻人,性格也太冷淡了吧。”赵柯看着郑潜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 “我可真是个废物......” 郑潜站在锦昌市第一医院的大门外的一棵树下,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内心生起一阵无力感。 即使提前知道了男人的动向,也提前准备好了武器,但关键时刻还是因为自己的紧张出了意外。 “比想象的要难很多啊…...”他蹲下身,抱住了头。 “滋滋滋...”微弱的电流声从耳机传出。 北方夏天的蚊虫很多,尤其是到了夜晚,郑潜的身上已经被叮出了十几个红肿的包,可他却像没有察觉到一样,依旧蹲在树底下。 “叔叔,你怎么在这里蹲着啊,有好多蚊子在叮你唉!”一个穿着病号服,带着一顶红色小帽子的小女孩看到了蹲着的郑潜,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你是哭了吗?喏,给你吃。”看郑潜没有搭理她,小姑娘并不介意,反而拿出了一颗棒棒糖,递给郑潜。 郑潜没有接,他现在可没有心情搭理这个小姑娘。 “看样子你是刚打完针咯,唉,哭了不丢人,我打完针也会哭!”小姑娘就像个小话痨般,絮絮叨叨的开始自言自语。 “可是哭也没办法,护士阿姨说我这个病不好治,要想快点好去就必须打针...” “那就打咯...唉...”小姑娘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捡起一根小树枝开始在地上划起了圈。 “其实我知道护士阿姨是骗我的,我这个病不是不好治。”她停顿了一下,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是治不好...” “不过我已经决定,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哭了,因为过了今天我就六岁了!”小姑娘的语气又变的有些得意,情绪转变异常的快。 郑潜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面色白的有些不健康的小姑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叔叔你不哭啦!”小女孩看到郑潜抬头,有些开心。 沉默了一下,郑潜开口问道:“你今天过生日?” “哇,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姑娘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的郑潜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是你自己说的呀,而且我也是今天过生日。” “所以你哭,是因为没有人送你生日礼物吗?” “...我真没哭。” “少骗人啦,给你,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小姑娘重新把棒棒糖递给郑潜。 “棒棒糖给我了,你吃什么啊?” “就当是跟叔叔你交个朋友咯,我多个朋友,你有棒棒糖吃,多好哟。” 郑潜接过棒棒糖,忍不住揉了揉她带着小红帽的脑袋。 “你可轻点啊,我都没剩几根头发了!”小姑娘连忙拍掉郑潜的手,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但很快努力的表现出一副很大方的模样。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这次我不怪你了!” “萝卜!你怎么又溜出来了,快回去!”一个年轻的护士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小姑娘喊道。 “你小名叫萝卜?” “是大名!因为我从小就白,所以我就叫萝卜,你叫什么啊。” “我叫郑潜。” “挣钱吗?这名字可真不错,哈哈哈。”小姑娘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我要走了挣钱,你...你如果哪天有空的话,可以来医院找我玩,不过可别拖的太久啊。” 说完,小姑娘就绕过那位护士,跑回了医院,跑到门口时还不忘朝郑潜挥了挥手。 “好...” 许久之后,郑潜站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发麻的双腿。 “再试一次吧。” .......... 锦昌市第一医院九楼妇产科一间病房内。 赵柯拿着水果刀,给躺在床上的女儿削着苹果,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 “爸,你别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婷婷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小声抱怨道。 “要抱外孙了,还不让我高兴高兴啊。”赵柯笑的愈发开心,脸上的皱纹配上他黝黑的皮肤,就像一个放久了的茄子。 赵柯干了小半辈子执法者,立功不少却只升到了队长一职,到了如今这个岁数,升职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事业的停滞外加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所以日常生活中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事算得上是少之又少,而即将到来的外孙,无疑是给他的枯燥生活撒了一大把蜜糖,让他感觉自己有了新的盼头。 “今天我是请了假才出来的,一会还要回去加班呢,最近这几天爸爸应该都不能过来了。” “爸,我看到新闻了,真没想到咱们这个小地方也会发生这么大的案子,太残忍了。”赵婷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十八个家庭就这么毁了...为什么要挑那快要些当母亲的女人下手呢?还有那些外卖员,都那么年轻。” “是啊,上面也很重视这个案子,还专门派来了...嗯,苹果削好了,你先吃。”赵柯话说了一半,忽然住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女儿。 “你就安心养胎,别老看这种新闻,情绪波动太大对孩子不好。” “我知道,但可能是马上就要当母亲的原因,一想到那些破碎的家庭,我心里就发堵。”赵婷婷接过苹果却没有吃,只是放到了病床边的柜子上。 “唉,我心里也不好受,今天下午我还去了一名受害者的家里做调查工作,资料里显示他家里就剩下个老母亲,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 赵柯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忽然紧紧的皱了起来。 “爸,你怎么了...”赵婷婷看着父亲的异样,疑惑问道。 “婷婷你手机呢?借我打个电话。” “给你...” 从女儿手中接过手机,赵柯立刻走出病房,拨通了署长王勇的电话。 “王队,我是老赵,你把那个郑潜的照片给我发过来,对,就是死相最惨的那个,我需要他的身份证照片。” 俩分钟后,赵柯收到了署长王勇发来的图片。 “这...这怎么可能...” 在赵柯的眼睛里,照片中郑潜的容貌和刚刚在医院消防通道里的那个年轻人,缓缓重叠到了一起。 他忽然又回想起下午那个老太太说的话:“小伙子是郑潜,他背的那个是他妈。”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赵柯把手机还给女儿,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有些匆忙的离开了病房。 看着父亲匆忙离开的背影,赵婷婷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担心父亲的身体。 “他要是能早点退休就好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八章 公寓里的少女 锦昌市某间狭小的公寓内。 “哒哒哒...”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阴暗杂乱的房间里不间断的响起,显示器发散出的光映在王艺诗的脸上,使得她面庞上的几颗青春痘格外显眼。 她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显示器,将思绪完全沉浸在网络世界中。 “扑哧,哈哈哈哈...”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王艺诗忽然笑了起来,身躯轻颤间一头烟粉色微卷的乱发挣脱了发箍的束缚,有些油腻的发丝散乱垂下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习惯性的抬手将刘海随意捋到一旁,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长得这么胖也敢出门浪,路人照被曝光了吧?就凭你也配和我抢粉丝?”有些含糊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话语里充满着讥讽。 今年17岁的王艺诗并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在校园里读书,学习成绩不错的她去年中考出人意料的没有参加考试。 在那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拍一些美妆类视频发布在短视频平台,仅仅一年的时间里就积累了二十几万的粉丝,在美妆圈子也能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新人。 看着屏幕里的“坦克”,她有些得意的翘起嘴角,探手在摆满零食与杂物的电脑桌上找到了打火机,却不小心将一袋开了封的薯片碰到了地上。 “kao...” 王艺诗连忙低下头,将几片没有沾到灰尘的薯片塞进嘴里,然后随意的将袋子和其余碎渣踢到一旁,动作熟练且自然。 可似乎是伸腿的动作太快牵引到了某些伤口,她忽然表情痛苦的将双手捂住小腹,整个身体缓缓蜷缩到了椅子上,就连她刚刚还充满得意的脸庞也随之变的阴郁起来。 “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啊...”剧痛之下,她清秀稚气的五官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足足缓几分钟的时间,小腹传来的疼痛感才开始淡却。 她重新坐直身体,点燃香烟后猛力的吸了一口,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感,王艺诗再次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显示器, 看着照片中那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她忽然觉的有些无趣,于是指尖弹跳间打开了一个名叫“锦昌怪事”的同城论坛,熟练的输入账号后打开了一个@自己的帖子。 “真好吃。@一瓶快乐水 我给你也留了一份,等我。” “扑哧...”看着那个ps技术还算不错的楼主给自己回复的话,王艺诗有些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自从她辍学之后,能够接触同龄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曾经的关系较好的同学也因为高中学业紧张的原因很少与她联系。 所以王艺诗干脆就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再出门,就连头发都是通过网购来的染色剂自己染的,而网络也成了她接触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她挪动鼠标,点击放大了那张楼主最后上传的配图。 “真tm恶心...但这p图技术是真挺厉害的...” 她看着男人诡异的样子,虽然心里清楚图片是p出来的,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也从皮肤上渐渐凸起。 这让她想起了上学时同桌跟她分享过的一个有关下水道的岛国老电影,恶心程度甚至犹有过之。 王艺诗快速敲击键盘回复道:“官人快来,老娘穿黑丝等你。”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评论成功”四个字,她又笑出了声,在网络上调侃别人已经变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日常活动,虽然单调,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王艺诗忽然觉的脖子有些痒,于是忍不住伸手挠了几下。 并不算很长的指甲划过颈部的皮肤,留下了几道清晰的血痕。 “嘶...”王艺诗立刻抽回了手,看着指缝中的血迹,有些愕然。 “我也没用力抓啊,怎么会出血。” 她连忙找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正待她准备仔细查看一下伤口时却听到房门外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听到门铃声的王艺诗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放下手机,脚步踉跄跑向自己的床,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的钻进了被窝里。 七月份正值盛夏时分,有些厚重的被子上已经充满了汗臭味,可王艺诗却像是闻不到一样,将自己从头到脚紧紧的包裹在被子里。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人应该是等得有些着急了,不再摁响门铃,而是干脆地敲起了门。 “去死吧,求求你们去死吧...”听着门外的敲门声,躲在被窝里的王艺诗低声咒骂着,神色怨毒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青涩。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每一声都好似敲在了王艺诗的心脏上,让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人似乎是失去了耐心,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王艺诗缓缓扯开被子,将头探了出来。 她并没有立刻去门口观望外面的情况,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等待了好一会,在确认了门外没有声音之后才重新坐起身,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直到这时王艺诗才闻到被子上传来的味道,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点无关痛痒的汗臭味,自然也懒得去清洗它。 毕竟被子再脏,也没有自己脏。 感受着小腹再次传来了剧痛,王艺诗强撑着坐起身,正准备去衣柜里找一件干爽的衣服,却忽然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吱嘎...” 防盗门被粗暴的拉开,两个醉醺醺的男人踉跄的走了进来。 王艺诗起身的动作瞬间僵住,面如死灰的望向门口,身体也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径直来到王艺诗面前,歪头凝视着她。 闻着男人身上的酒气,王艺诗声音颤抖的开口说道:“爸...我已经睡了...” 还不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醉酒的男人使出了全力,王艺诗瘦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仰倒在床上,鼻血喷涌而出,她捂着脸痛苦的蜷起身子,抖的愈发厉害。 “为什么不开门?”男人弯下腰半坐在床上,伸手扯住了王艺诗的头发,满脸怒气。 “不知道栾总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他抬起手,准备再次给自己这个“叛逆”的女儿一耳光,却被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拦了下来。 “老王啊,诗诗年纪小,可经不起你这么打。” 王艺诗的父亲立刻换上了一张有些谄媚的笑脸,开口说道:“栾总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结果这丫头还不懂事,我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有点看不过去了。” 他站起身搓了搓手,躬身对着“栾总”眨了下眼睛。 “您慢慢坐,我去外面等着。” 说罢,就转身走出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防盗门。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和坐在床上的这个肥胖丑陋的男人,王艺诗将脸埋进了褶皱的床单里,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单薄。 如果母亲还在...如果没有被父亲骗去那个聚会...自己应该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拥有正常的生活吧... “诗诗啊,下回记得快点开门,何必每次都要挨上一巴掌呢?” “栾总”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副手帕递给王艺诗,油腻的胖脸上挂满了笑容:“把脸擦干净。” 王艺诗蜷缩在床上没有动,只是小声的啜泣着。 “你要理解你父亲的苦心,集团的岗位有限,想往上爬总有付出点什么的...” 见床上的少女没有理自己,“栾总”笑容更胜,他扯开领带随意丢在一边,挪动着臃肿的身躯粗暴的压到了少女的身上,手指触摸间他感觉有些潮湿粘腻。 他抽动了一下鼻子,眉头微微皱起。 “先去洗个澡吧,叔叔等你。” ....................... 赵柯离开女儿的病房,步伐急促,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一时无法理清头绪。 拥有近三十年办案经验的他早以锻炼出了敏锐的洞察力,他可以十分笃定之前在消防通道遇见的那个神色有些慌张的年轻人和海格花园死去的外卖员郑潜是同一个人,因为赵柯亲眼看到了郑潜的尸体。 可是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还觉得是那个给自己指路的老太太患有阿兹海默症,但现在他觉的得了老年痴呆的可能是自己。 赵柯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治安署空降的特殊事件调查组,那个吊儿郎当自称是“纵火犯”的红发小子居然会放火...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魔术师?不可能的... 先不说组织上会不会荒唐到派几个擅长变戏法的家伙来接手这么大的案子,他赵柯还从来没见过那个魔术师能把火焰玩出花来,是字面意义上的玩出花来。 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许多自己这种普通人一直以来接触不到的事物。 “先找到这个郑潜再说吧,他很可能还在医院里。” 赵柯加快脚步,忽然听到旁边病房传来了有些嘈杂的歌声与笑声,在整体氛围比较安静的医院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病房的方向,却正好撞到了一个刚从那间病房走出来的男人。 还来不及道歉,赵柯脚底就传来了“咣当”一声脆响,他本能的低头看去,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这个在盛夏时节还穿着一身冬装的男人看了一眼赵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弯腰捡起掉落的袋子,转身走进消防通道。 就在男人弯腰捡东西的时候,赵柯清楚的看到几滴猩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流到了地上。 这个人很反常啊... 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赵柯出于职业习惯蹲下身用指尖沾了些红色的液体,凑到鼻尖嗅了嗅,不曾想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瞬间占据了他整个鼻腔。 他弯着腰猛烈的干咳起来,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中流出。 一个护士恰巧经过看到了赵柯狼狈的样子,立刻跑了过来。 “您怎么了?” 赵柯抬手擦掉脸上呛出的口水和泪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还好,他站直身体想去追上那个男人,却发现有些站立不稳,大脑一阵眩晕,竟是短暂的失去了平衡感。 “您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护士搀扶住赵柯,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没事...对了姑娘,这个病房里的孕妇为什么这么吵,不会影响到其他房间的人吗?” 赵柯抬手指向那个男人走出的房间,里面依旧吵闹。 护士顺着赵柯的手指看去,表情忽然变的有些无奈:“913病房已经被投诉过很多次了,我们科室的主任也来协调过希望她们能安静一些,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们主任最后一次去的时候还被一个孕妇咬了一口,完全没办法正常沟通。” 护士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间屋子里的孕妇性格都有些古怪,我们这些护士平常都不敢单独进去的...而且就算进去了也要戴好几层口罩,屋子那股味道啊...” 似乎是觉的自己话有些多了,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 赵柯跟护士要了几张酒精棉片,仔细地擦拭掉了手上腥臭的红色液体,然后走到913病房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望去。 歌声与欢笑声戛然而止,几名孕妇牙齿森白,脸上挂着异常灿烂的笑容,同时扭过头迎上了赵柯的视线。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九章 不打不相识 夜幕降临,豆大的雨点砸到了郑潜的脸上。 “真tm倒霉。”郑潜丢掉刚吃了一半就被雨水打湿的面包,随意的在衣服上抹了几下,蹭掉手上沾到的油渍。 “由于郑潜的无能,已经成为了失序者的李强顺利的把瘤菌送到了母亲们的手中,事态进一步发生了恶化。” “这可是杀人,换谁都会紧张的吧?”郑潜摸了摸兜里那把几分钟前刚买的水果刀。 他回想起昨夜在别墅里的遭遇,那几名围坐在一起的孕妇似乎是把被倒吊的男人们当成了培养这种瘤菌的养料,他们的身体上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长出了大量的瘤菌。这个真名叫李强的楼主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只是与那些惨死的外卖员相比,李强被感染的过程算得上是十分缓慢,从一名发帖求助的普通人到变成一个疯子足足经历了五天的时间,难道这个李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原来那个恶心的玩意叫瘤菌啊,可是失序者又是个什么东西?”郑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奇怪的名称,瘤菌这个名字很好理解,可失序者又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是失序者?”他在心里发出疑问,可是旁白并没有回答他。 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倾泻而下,躲在树下的郑潜早已浑身湿透,湿漉漉的头发紧紧的贴在头皮上,从远看去就像在头顶挂了几条海带,有些滑稽。 “不会被雷给劈死吧……”看着夜空上闪过的一条条银蛇,事事不顺的郑潜有些头皮发麻。 几滴雨水顺着头发流进了眼睛里,他忍不住揉了几下,却发现眼睛更难受了。 “这就是等价交换的代价,被篡改了命运的郑潜并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滋滋滋...”耳机中,旁白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一连串及其刺耳的电流声。 “什么毛病?话太多咬到舌头了?”郑潜被电流声吓了一跳,正打算询问篡改命运是什么意思,忽然看到那个叫李强的楼主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他立刻躲到树后藏好身形,直到对方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悄悄的跟了上去。 锦昌市第一医院位于锦平老区,已经建设了三十年有余,周围地区设施老旧,一路上灯光都有些昏暗,再加上雨势越来越大,所以路上鲜有行人经过。 李强并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他步伐缓慢,时不时还会停下,伸出双手以奇怪的姿势在雨中挥舞摆动,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我来了,我来了,等我...李强开始用他超乎寻常的感知力寻找那位亵渎了母亲的人,只有死亡才能洗刷掉他的罪孽。”旁白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 “他正在寻找那个网名叫做一瓶快乐水的回帖人。 ”郑潜立刻明白了李强在做什么。 那个一瓶快乐水的嘴的确是太贱了,几乎是句句戳人要害,设身处地的想,哪怕是一个正常人都会被那几条回帖气的够呛,更何况李强现在已经算不上正常人了。 “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连网上的键盘侠都能找到...那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来不及细想,旁白的声音再次从耳机中响起:“看着那个人的身影,赵柯愈发肯定他就是已经死去的郑潜,只可惜自己没有带手机,无法及时联系到治安署。” “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在赵柯眼里,郑潜已经变成了海格花园别墅案的最大嫌疑人,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柯决定偷偷跟踪郑潜暂时掌握他的动向。” 赵柯?那个执法者认出我了? 郑潜心里一沉,恰巧此刻来到了一处街角,他用余光撇了后方一眼。 “果然...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名被雨水打湿制服的执法者低头行走在昏暗的路灯之下,似乎是发现了郑潜的视线,他脚步暂缓,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找出香烟来准备点燃。 “真是狗皮膏药...”郑潜感觉有些烦躁,他转身快走几步消失在了街角的夜色里。 不远处的赵柯刚找到打火机,抬头一看发现郑潜已经不见了,连忙迈步追了上去。 “砰...” 刚到拐角处,赵柯就眼前一黑,被一记闷棍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头上。 这一棍势大力沉,出手极快,直接把他打翻在地上,他捂着脑袋,疼的鼻涕眼泪伴着雨水顺着脸往下流。 “怎么这么抗揍?”郑潜站在他的对面,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棍有些发愣。 他并不想伤害赵柯,可是又不能任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着自己耽误,所以顺手捡了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棍准备敲晕赵柯,却不曾想棍子都打断了,人却没晕。 看着赵柯缓缓起身,郑潜下意识的掏出了兜里的水果刀。 赵柯此时回过神来,看到对方已经抽出了刀,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开口道:“你别冲动!” “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我没有恶意的。” 他捂着头上肿起的大包,快速的把郑潜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眼神逐渐明亮。 “我好像认识你。”赵柯试探着开口。 “我也认识你。”郑潜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海格花园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他真的是郑潜!赵柯瞳孔放大,虽然之前已经在心里做出了确认,但亲口听到郑潜承认自己的身份后赵柯依旧感到无比震惊。 死而复生……他怎么做到的? 郑潜注意到了赵柯的表情,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身上发生的事,甚至,看到那条新闻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盯着赵柯的眼睛,语气诚恳。” “跟我回治安署吧,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接受完调查我就会放你走。” 郑潜抿起嘴吧,摇头拒绝。 “你没有选择的,除非杀了我。”他指了下郑潜手中的刀。 “这家伙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两人就这样站在大雨里僵持了起来,就在郑潜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耳机里传出了旁白的声音,他紧张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翘,“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他有了一个新计划。 “据我所知今天下午有四个人,向你展示了你难以理解的超凡能力,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治安署里有你们邪教组织的内应?” “我不仅知道你们治安署空降了一个特殊案件调查组...我还知道你的的外孙很快就要降生了...” “你在威胁我?”赵柯眼睛眯起,死死盯着郑潜,却看到郑潜忽然把刀丢在地上,向自己摊开了双手。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赵队长...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调查组的计划。” “什么意思?”赵柯先是一头雾水,很快就明白 了郑潜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你也是调查组的一员?” 郑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开始拿捏起姿态。 看着郑潜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赵柯陷入了沉思。 “我明白了,他伪装成郑潜的样子,是想引起邪教组织的注意,引蛇出洞,却被我不小心打乱了计划……赵柯心里恍然,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生,这一切都是调查组的手段。”旁白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 不愧是执法队长,这么快就开始举一反三了啊…… 郑潜心里暗笑,眼神中却充满赞许的神色。 “可是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你背着……” “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郑潜打断了赵柯的疑问,上前握住了赵柯的手,说道:“赵队长,虽然你打断了我们的计划,但我个人真的很欣赏你对周遭事物远超常人的观察能力,我希望你可以协助我,一起行动,完成这次秘密任务。” 已经失败了一次的郑潜对自己并没有多少信心,所以他决定拉赵柯入伙,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赵柯已经被郑潜煞有介事的样子忽悠瘸了,因为调查组是上面派下来的,知道他们底细的全治安署也只有他和署长两个人而已,所以他很快就相信了郑潜的话,连忙点头。“能被你邀请我感到很荣幸,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哈哈哈...”他的笑声忽然小了下去。 赵柯揉了揉脑袋上的包,又撇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棍子:好像就tm自己挨打了啊... 郑潜拿出手机,找出了那个帖子递给对方观看,并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选择性的挑了部分重点对赵柯讲述了一遍。 赵柯浏览着那条帖子,眉头紧锁,他结合帖子里那个楼主的描述和郑潜提供的线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说,海格花园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的目标其实是第一医院?” “没错...最棘手的是这场人为策划的灾难涉及到了超自然的力量。”听到郑潜的回答,赵柯立刻想到了自己正在住院待产的女儿,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这个人叫李强,很可能是这场阴谋的关键人物,我一直在跟踪他。”郑潜指了下楼主的那张自拍,“我们这次计划的目标,就是杀死他。” “杀人可违法啊,把他控制住就行了吧……” 赵柯被郑潜吓了一跳,作为执法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不会选择击杀疑犯的。 郑潜挥手打断他的提议,“你最好不要抱有这种念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想想你的女儿,还有医院里那么多无辜的人,这种后果你能承担吗?” 听着郑潜的质问,赵柯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郑潜回头向远处望去,两人纠缠的时间太久了,李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雨夜中。 郑潜捡起地上的刀,重新放入口袋里。 “旁白,李强去哪了?”他在心里默默询问。 话音刚落,耳机里就传出了旁白的声音。“李强看着面前的银山公寓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帮助母亲去洗刷掉那名亵渎者的罪孽……这是多么神圣而伟大的职责啊……” “如果李强成功的杀死了那个人,他将彻底失控,沦落为母亲的眷者,灾难降临的时间也将被提前……”耳机中,旁白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嘶哑。 “他已经到银山公寓了,我们必须赶紧找到他。”郑潜不明白什么是眷者,母亲这个词似乎也和他理解的不太一样,但他已经从旁白的话语里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赵柯刚想问郑潜是怎么会知道李强的位置,就看到郑潜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他只好把疑问憋回嘴里,跟了上去。 银山公寓并不算远,两人跑到这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赵柯脸色赤红,呼吸急促,他看着面色如常的郑潜,仿佛看到了鬼。 “你们调查组的人体力都这么好吗?” 郑潜愣了一下,如果赵柯不问的话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力似乎真的变强了许多。 “年轻人体力都不错的。”他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迈步走进银山公寓。 银山公寓是锦昌市最早建成的单身公寓,里面的住户鱼龙混杂,从事什么行业的人都有,几年前曾经有一伙被通缉的毒贩将这里当作临时的窝点,住了几个月居然都没有遭到举报,直到治安署在酒吧里抓获了其中一名嫌疑人,得到有效的供词后才把他们彻底端掉。 赵柯被郑潜不经意的话给噎了一下,有些闷闷的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公寓大厅。 这一刻,两人看着面前的场景,仿佛来到了地狱。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章 银山公寓 猩红的菌丝如蛛网般交错缠绕,密布于整个公寓大厅中。 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厅门卫被菌丝包裹,倒吊于天花板上,他的身上包括五官里已经长满了肉瘤般的蘑菇,在风箱拉扯般粗重的喘息声和痛苦无力的呕吐声中,大量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从他口中涌出落在已经完全被菌丝覆盖的地面之上,又以后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一空,很难想象还没有死亡的他正在经历怎样的恐惧与痛苦。 饶是见识过无数凶残离奇的凶案现场,赵柯依旧感到惊惧胆寒。 相较于海格花园案惨死十八人的血腥场景,眼前这一幕更加邪异恐怖,闻着空气中浓郁腥臭味,赵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郑潜,期盼着这位来自调查组的成员能够展现出非凡的能力救下这名门卫。 可郑潜哪里有什么非凡的能力,他没有迎上赵柯的目光,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嗓音沙哑:“我救不了他……” 门卫眼球早已经被疯长的蘑菇所撕裂,无法看到东西,忽然听到大厅里有人说话,立刻拼尽全力的挣扎起来,嘴里发出的呜咽声凄厉刺耳。 作为一名执法者,赵柯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无力感,看着这凄惨的场景,赵柯双眼泛红,有些不忍的扭过了头。 “失序者强大而诡异的能力已经完全超乎了郑潜的想象,胆小懦弱的他心里清楚,成功杀死李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逃跑似乎已经成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我不会跑的。”郑潜在心里默默想着。 忽然,他的双眼之中异变突起,漆黑如墨的双瞳开始快速分裂,两对,四对,八对……直到分裂出的瞳孔占据全部眼白才停止下来。 赵柯站在郑潜的背后,并没有看到这诡谲的一幕。 他抽出水果刀,迈步走向那名还在挣扎的门卫,沙哑着声音说道:“虽然我救不了你,但我可以结束你的痛苦……如果你愿意的话。” 门卫听懂了郑潜话里的含义,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呜咽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郑潜抬手挥刀,一道银芒划过了门卫的脖颈,动脉破裂,鲜血如泉水般喷溅到郑潜的脸上。 “你把他杀了……”赵柯被这一幕惊的张大了嘴巴。 “滋滋滋……”耳机中也传出了电流声,似乎连旁白都没有预见到郑潜的举动。 双瞳重新恢复正常,满脸鲜血的郑潜像是忽然回过神来般,怔怔的看着已经死去的门卫。 我杀人了……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冷静,等等……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留给郑潜的时间不多了……”旁白的声音响起,提醒着郑潜。 郑潜脸色苍白的看向赵柯,“李强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杀掉他。”他拿出手机塞到赵柯手里,转身走向电梯,脚步有些踉跄。 在他身后,脚步声渐近,他扭头看去,发现是赵柯跟了上来。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有些默契的点了点头。 郑潜根据旁白的提示摁下按钮,两人乘坐电梯很快来到了公寓七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不出两人所料,这里也已经布满了猩红的菌丝。 郑潜率先迈步,刚踏出电梯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向自己冲来,他反应迅捷,一个灵巧的闪身躲开了那道身影。 赵柯跟在郑潜身后,视线受阻,等他看到那道黑影时已经躲闪不及。 “砰……”一声闷响,刚走出电梯的赵柯被狠狠的撞了回去。 躲过一劫的郑潜立刻返回电梯查看情况,发现赵柯被这个已经不能用肥胖来形容的男人压在身下,正在奋力的往外挣扎。 他连忙用力踢开这个男人,搀扶起赵柯。 “怪物……里面有怪物!”男人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声音有些尖锐。 “怪物在哪?”郑潜开口问道。 他身上肥肉颤抖,依靠着电梯边缘艰难的站起身,并没有理会郑潜。 “你是一瓶快乐水吗?”郑潜再次问道。 “什么水?”男人面露疑惑,说话间手指悄悄摁下了一楼的按钮。 “你们又是谁?”他露出警惕神色的同时又脸色有些受到惊吓后的茫然。 就在此时,电梯门缓缓关闭,男人忽然脸色狰狞,抬脚将两人狠狠的踹了出去。 “狗东西,还tm敢踢老子。”似乎是觉得不解气,他将肥胖的脸凑到电梯的门缝,开始大声的咒骂起来。 “哪来的疯狗,真晦气。”赵柯看向郑潜,发现对方的脸是没有什么表情。 “走吧。”郑潜开口道,沿着男人跑来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廊道里,灯光透过菌丝,猩红一片。 ……………… 锦昌市治安署。 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四名成员坐在临时安置的办公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宋哥,如果这次顺利完成任务,我是不是就能 晋升到魔法师了啊?”梁瑀斜靠在椅子上,搓动着手指,指尖窜起一簇簇赤红色的火苗。 宋千帆笑着点了点头:“可以的。” “你都问了几遍了啊,还问。”白安曼拿起桌上的档案袋,当作扇子扇起风来。 “屋里本来就热,你就别玩火了吧。”她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屋里热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去找王勇安排个有空调的办公室啊。”梁瑀满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玩着火。 熊涛大口的吃着刚送来的外卖,对两人的正常充耳不闻。 白安曼起身坐到宋千帆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组长,你去跟王署长沟通一下嘛,这个房间又闷又热,就只有一扇窗户还是坏的,只能打开一半,我是真的待不住了。” “忍一忍吧安曼,这个办公室都是人家王署长现腾出来的,咱们初来乍到,不好提太多要求的。”宋千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温和。 “初来乍到也是来帮他们的忙啊,要不然就凭他们,猴年马月也破不了案子。”白安曼撇了撇嘴,语气不屑,与在赵柯面前时展现出的态度判若两人。 宋千帆只是笑了笑,从白安曼手中接过档案袋帮她扇起风来。 “还是组长好。”她漂亮的双眼眯起,弯成了月牙。 “组长,一号怎么还没联系我们啊?”一直闷头吃饭的熊涛忽然开口, 几粒还没有嚼碎的米饭险些喷到宋千帆的脸上。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白安曼笑容洋溢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男朋友死了,心情不好呗。”梁瑀接过话茬,“这么大个人物找了个送外卖的,啧啧……” “梁瑀!”宋千帆语气严肃,难得有些生气,“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梁瑀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看到组长生气,他吐了下舌头,重新搓动手指玩起火来。 他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作为最年长的人,宋千帆一直以哥哥的身份看待他们,所以很少会对他们说重话。 看着梁瑀吊儿郎当的样子,宋千帆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想到“一号”,宋千帆的神色有些恍惚。 其实他们早在7号凌晨就已经通过“一号”的简讯里得知了海格花园发生的事情,远比治安署接到报案的时间要早的多。 最重要的是,“一号”在简讯里已经给他们提供了海格花园案幕后组织的部分资料及动向,虽然宋千帆只是从资料里了解到那个组织的冰山一角,但他心里清楚,以他们四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对抗这样的势力。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千帆的眼睛眯起,似乎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你明明在现场,却要亲眼看着他死?” “咚咚咚……”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宋千帆的沉思。 “请进。” 开门声响起,治安署署长王勇走了进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直接开口对几人说道:“刚才我接到赵柯的简讯,说他正在银山公寓里协助你们调查组的人执行任务,目标很危险,需要增援。 ” “我们调查组的人都在这里了。”宋千帆眉头微皱,开口询问道:“他有没有具体的说他协助的人是谁?” 王勇干脆把手机递了过去:“这就是他发的那条简讯,宋组长你看吧。” 宋千帆接过手机,看起了短信的内容:“我是赵柯,于医院偶遇调查组同事后应邀请协助他在银山公寓执行秘密任务,嫌犯与海格花园案密切相关,现场已有死伤,请求支援。” “秘密任务?一号通知的难道还有别人吗……也对,我们的实力确实弱了些。”宋千帆心头有些苦涩,把手机还给王勇。 白安曼看着宋千帆的表情变化,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她走到宋千帆的身边,身体轻靠过去。 “王署长,我们调查组就只有四个人而已,可没有什么执行秘密任务的其他组员。”她扑闪着大眼睛,望着王勇说道:“你该不会忘了吧,赵队长今天可没有带手机,该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吧?” 王勇摇头:“不可能是恶作剧,宋组长让我不要宣扬你们的身份,所以整个治安署除了我和老赵,其他人都以为你们只是上面派来视察我们工作的督察。” 宋千帆确实专门嘱咐过王勇,他轻轻颔首,开口道:“王署长,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吧。” ……………… “母亲,在您的引导下,我已经找到了亵渎者,很快她就会受到净化,以全新的面貌回归您的怀抱。” “去nm的母亲,咳咳咳……真不知道你是哪条阴沟里钻出来的怪物。”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压迫感,王艺诗并没有感受到即将死亡的恐惧,她只是觉得这些缠绕自己的红色丝线很臭,很恶心。 在她的头下,是他父亲的尸体,她奋力摇晃身体,努力向自己的父亲看去:的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她记得这个畜生刚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现在却已经长出了蘑菇,嗯……这个蘑菇她也见过,在那个帖子里,靠,这个怪物不会就是那个楼主吧? 真是言而有信的男人啊,说来就真的来了…… “你那个老母亲生你之前是不是没做产检啊大兄弟,就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的有点不对劲吗?” 李强缓缓转过身,死死的盯着被吊起的王艺诗:“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啊,怕你就不弄死我了?”王艺诗的声音依旧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感,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我不该骂你是怪物的,因为你明明是个废物啊,居然让那个胖子给跑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她不敢自杀,因为实在下不去手,所以在她看来被别人杀死再好不过了,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就是那个胖子居然跑掉了,真是有些不甘心。 “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不骂你了,你让我死的体面点呗。” “你有语言障碍啊?咋不说话…呃啊…”缠绕住她的菌丝猛然缩紧,刺入她的皮肤。 大口的鲜血从王艺诗的口中涌出,她还想开口,却发现舌头有些发麻,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一朵蘑菇从里面长了出来。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强烈的痛楚从全身开始蔓延。 “终于要死咯……可惜惨了点。”面对死亡,王艺诗有些开心。 忽然,一道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和那个怪物扭做一团。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是她能猜到,这个人应该是来救自己的。 “真tm多管闲事啊……”她强忍巨痛,用力咬断口中长出的蘑菇,最后口齿不清的骂了一句,然后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一章 “食物” 郑潜的偷袭成功了,却没有完全成功。 刀刃只是刺入李强身体一寸左右,就再也无法深入分毫,无数猩红菌丝紧紧包裹住郑潜的手,拉扯刀柄,缓缓向外拔出。 李强操控菌丝如触手般将郑潜紧紧勒住,压在身下,他扯动已经撕裂到耳朵的嘴角,笑容玩味。 “又是你……”他认出了郑潜。 脸部的肌肉拉伸牵引,崩裂了他脸上硕大的脓包,流出脓血,滴落在郑潜脸上。 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郑潜的脸沾染到脓血,奇痒难忍。 他很想躲开,可菌丝的坚韧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已经被控制住的郑潜只感觉周身传来剧痛,呼吸艰难,无法动弹分毫。 他眼睁睁的菌丝缠绕自己的手,调转方向,缓缓将刀尖对准自己,哪怕郑潜已经拼尽全力,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刺向自己的眉心。 生死存亡之际,郑潜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他发现四周变的安静无比,肉体的疼痛感消失无踪,就连刺向自己的刀刃也变的更加缓慢。 他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口齿模糊的声音。 “真tm多管闲事啊……” 原来一瓶快乐水是个女的啊…… 不知为何,郑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你在笑什么?”李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这笑声让他想起了已经被净化那个亵渎者。 明明只是一只任自己肆意玩弄拿捏的小虫子,为什么敢笑自己? 凭什么敢笑自己? “你觉得我很好笑吗?”他双眼赤红几欲滴血。 “你们都不知道害怕的吗?”李强一字一顿的狂吼,菌丝覆盖双臂,愤怒的锤击着郑潜的胸口,闷响声震亮了廊道的声控灯。 血水从郑潜的五官中渗出,他的胸膛凹陷,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 与此同时,菌丝缠绕着郑潜的双手,缓缓将刀尖刺入眉心,穿透骨骼,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 他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疯狂,完全失去理智的他没有注意到郑潜的瞳孔忽然诡异的开始分裂, 一只细小的瘤状触手散发着邪异与混乱的气息,从郑潜眉心的伤口处伸出,缠绕住刀刃,无法再寸进分毫。 死死缠绕住郑潜的猩红菌丝像是见到了猫的老鼠,受到惊吓般快速褪去。 李强捶打郑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母亲?” 他溃烂的脸上疯狂之意褪去,已经被脓包挤到变形的五官露出了既震又惊疑惑的复杂表情。 他太熟悉这股气息了…… “李强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他强忍住内心的恐惧,贪婪的吮吸着郑潜脸上的血液……可惜,贪婪的代价太巨大了,触手刺瞎了他的双眼……”沉默了许久的旁白终于再次从耳机中响起。 李强捂住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的眼眶,痛苦的嘶吼起来。 门外,赵柯手持一把消防斧姗姗来迟。 他探头看向屋内,打算观察一下屋里的局势,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打斗场景。 胸膛有着恐怖凹陷的郑潜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头上插着刀,生死未卜。 赵柯知道,这个伪装成郑潜的调查组年轻人已经等不到治安署的支援了,没有人能在受到这么重的伤后活下来。 那个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李强也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出,滴落在菌丝密布的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朵朵邪异的瘤菌。 看到李强受伤,他毫不犹豫的抡起消防斧冲向李强,手起斧落,对准他的脑袋狠狠劈下。 这一斧的力道很足,直接劈掉了李强的半个脑袋,脑浆四溅。 可赵柯并却没有看到李强倒下的画面。 狭小昏暗的房间此时已经变成了血腥的炼狱,只剩半边脑袋的李强嘶吼声更盛,菌丝疯狂生长,虬结成一条条猩红的触手胡乱挥舞甩动。 赵柯首当其冲被抽飞出去,重重的摔到落地窗边。 “噗……”他又黑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喉咙腥甜,一口血花喷了出来。 “这tm都不死……”赵柯吐掉嘴里的血沫,准备起身去捡消防斧,却疼的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原来是被那菌丝组成的触手抽断了几根肋骨,已经伤到了肺部。 心中升起了无力的绝望感,赵柯知道自己今天注定走不出这间公寓,他不怕死,从他当执法者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只是他很遗憾自己还没有见到未出生的外孙,更担心临产的女儿听到自己的死讯后身体是否会出现意外。 他看着只剩下半个脑袋,眼眶已经变成了血洞的李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放弃了挣扎。 在这种打不死的怪物面前,普通人能做的只有等死。 李强的身后忽然响起了骨骼碎裂摩擦的吱嘎声,躺在血泊里的郑潜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他胸膛凹陷,眉心插刀,五官被污血覆盖,看不清表情。 “他居然还活着?” 下一刻,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郑潜冲向李强,死死抱住对方,两道身影翻滚着撞破他身边的窗户,坠落楼下。 “砰……”听着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赵柯张大嘴巴,久久没有回过神。 ……………… “好饿啊……” 郑潜捂着肚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着周围行人往来,每个人都在低头吃着什么东西,表情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咦,刚才在哪来着? 他眉头紧皱,开始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忽然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郑潜目光所及之处光影重叠,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地面忽然如水面般荡起波纹涟漪,郑潜的身体坠入其中,一个恍惚后,他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似乎唯一真实的只有那强烈到让人无法忍受的饥饿感。 他不再继续回忆,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伸手拦下一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路人,开口询问:“你们在吃什么东西?” 那个人没有回答郑潜,低头背对着他,继续吃着手里的食物。 可能是自己不够礼貌吧…… 郑潜短暂的反思了一下,再次开口询问:“请问,你们在吃什么东西?” 路人微微侧头,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闻着那人手里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郑潜忍不住吞咽下口水。 好饿啊……真的好饿啊…… 胃里一阵绞痛,强烈的饥饿感让他失去了耐心,他绕到这名路人的面前,正要再次询问,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这名路人抬起头,露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是啊,我们在吃什么东西?”这个和郑潜长相一样的人露出微笑,递出手里的“食物”。 闻着这诱人的香气,郑潜眼神涣散,他看不清递来的是什么,也根本不在乎,只是顺从本能接到手里,大口的吞咽起来。 “好吃……太好吃了……”美食入口,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终于,那令人发狂的饥饿感渐渐退去,郑潜不再吞咽手中的“食物”,抬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刻,他周围的行人纷纷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抬起头来。 他们都长着同一张面孔,露出了同样的笑脸。 脚下的街道忽然开始崩裂瓦解,“行人”们也像泡沫般破碎消融,场景变换成了银山公寓楼下的青石板路。 理智重新回归,郑潜看着面前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和自己沾满鲜血与碎肉的双手,明白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呕……” 他喉结鼓动,跪在地上呕吐起来,却只吐出了少许的血水,混合着胃液,腥臭无比。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一定是疯了……呕……” 他口中喃喃低语,胃里翻涌,无法抑制的恶心干呕,直到呕出墨绿色的胆汁,才渐渐停下。 远处传来了执法车的笛声,郑潜立刻踉跄起身,向没有路灯的黑暗中跑去,雨水倾盆淋下,显得背影更加狼狈。 一辆停在银山公寓边的黑色轿车里,“栾总”举着手机,悄悄地录下了这一幕。 看到郑潜走远后,他播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是栾凤山,我这有个视频你们可能会感兴趣……” ……………… 赵柯伤势很重,足足断掉了五根肋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正被送往医院准备手术治疗。 王勇命令执法队疏散银山公寓里的住户,分批次送往附近的酒店暂时隔离起来,并将整栋大楼方圆百米全部封锁起来,严禁出入。 自己则是陪着调查小组四人留在了现场,美其名曰是想在这里观摩学习,实则是看到原本属于治安署的工作已经被对方完全取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为执法队正名。 他看到白安曼将那名被倒吊起的少女平放在地面上,熟练的从包里翻出了一根透明针剂,注射到她的静脉里。 “不用送到医院去吗?”王勇看着少女凄惨的模样,有些不放心的开口询问。 白安曼笑容甜美,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王署长,这种事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处理的,交给我们就好了。” 王勇笑着点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又转身看向其他人,发现只剩下梁瑀正戴着手套专注的收集地上的菌丝,组长宋千帆和那个大块头熊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屋子。 他默默走到梁瑀身边,从兜里翻出一根香烟,开口道:“老弟。借个火……” 公寓楼下,熊涛仔细的检查着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许久后才站起身,对组长点了点头,闷声开口道:“是失序者。” “结晶呢?” “没有找到,应该是被人吞噬了……” 宋千帆陷入了沉默,敢这么做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为了晋升而不择手段的疯子,另一种就是刚成为异人的新人。 他想到了赵柯简讯里提到的那个自称是来自调查组的家伙。 只可惜赵柯重伤需要做手术,暂时无法从他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二章 给命运一个机会 一道道闪电如银蛇般,划破夜空,这场暴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郑潜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母亲和女友,他走了很久,来到锦昌市郊外的一间不起眼的破旧院落,翻墙跳了进去。 门锁已经锈迹斑斑,郑潜凭借记忆从窗台上的花盆地下找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自从外婆去世后,这里就再没有人来过,他尝试着按下开关,灯没有亮,于是摸着黑从柜子里找出火柴和蜡烛。 屋里终于有了一抹光亮,郑潜脱下湿透的衣服随意擦了下积满灰尘的土炕,翻身躺了上去,滴了几滴蜡油把蜡烛固定在身边,他开始观察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身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看着恢复如初的胸膛,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神色恍惚。 他在银山公寓杀死那名可怜的门卫时所展现出的冷静,被重伤之后露出的笑容,抱着李强同归于尽时内心的决绝,以及坠楼之后……这种种违背自己本性的举动,甚至让郑潜产生出了刚刚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的错觉。 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捶着胸口,强忍下心里泛起的恶心。 “伤势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身体的伤势可以在短时间内自愈,或许……这就是我死而复生后获得的超能力?” 想到自己胸腔处的恐怖凹陷,郑潜心有余悸。 “对了,为什么李强攻击我的时候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感?” 想了想,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向蜡烛顶端燃着的火苗。 “嘶……”指尖上灼痛感传来,郑潜立刻抽回手。 “还是会疼啊……” 他摸了下耳朵,没有摸到耳机,应该是刚才坠楼时摔丢了,手机在赵柯那里,屋子里也没有电视之类的能够发出声音的家电。 确定了旁白不会出现后,郑潜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一天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并将他们一一串联起来。 “海格花园的那栋别墅是所有事情的起始,我在别墅里醒来后第一次听到了旁白的声音,并且在他的提醒下跑出了别墅,之前没有时间细想,可现在回忆起来,当时那栋别墅里的人,在自己醒来时明明就已经死了……为什么旁白会提示让自己跑,难道说当时别墅里还有别的危险?” “接下来就是我从新闻里得知自己的死讯,并在网上找到了那个帖子,看到了李强从普通人沦落为怪物的全过程。”“旁白提示我去医院可以帮助李强,这没什么问题……可在我认定李强被感染已经没救了之后,旁白又提示我去杀了他,否则就会害死很多人,我胆子小不敢去,他又说我会失去亲情和爱情,暗示我老妈和乐乐会死于这场灾难,这无疑给了我一个强迫自己杀人的理由……” “所以旁白从一开始就在引导我去杀李强,以他目前展现出的能力来看,他早已经预知到了结局……” “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想让我吃人……可是为什么我真的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郑潜背脊发凉,冷汗从额头渗出。 细想之下,旁白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 “为什么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他的存在?为什么我会下意识的去信任他?甚至还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感……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某种必须依附上电子产品才能说话的鬼魂?”一连串的疑问从心底里浮起,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发现旁白对自己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还是谨慎为上。 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忽然发现上面还插了一把刀,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带起的风险些吹灭蜡烛。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一刀把脑子插坏了?” 烛光摇曳,他反手握着刀柄,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我的恢复能力这么强,把刀拔出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犹豫了一下,郑潜还是决定把刀拔出来,他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攥住刀柄。 “噗……”刀刃带出一道鲜血,郑潜捂住额头,身体因剧痛而颤抖起来。 他强行打起精神,学电影里主角刮骨疗伤的情节,把刀咬在嘴里,防止自己不小心咬断舌头。 郑潜没有注意到,细密的猩红菌丝在他身下开始蔓延生长,如染了血的蛛网,很快就织满了整个房间。 渐渐的,额头不再流血,疼痛也减轻变成一阵难耐的奇痒,郑潜知道,伤口开始愈合了。 “草率了啊……” 长舒了一口气,强忍住抓痒的冲动,郑潜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猩红。 他突然甩手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把眼睛闭上,睁开,再闭上,再睁开。 确认了自己不是因为头部受创而产生的幻觉后,郑潜重新握起了那把水果刀,面朝门口,沉声开口:“出来吧!” 没有人回应他。 “呵,装神弄鬼。”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弓起了背,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很难想象,上午他还只是个割手指都怕疼的胆小鬼,仅仅半天时间的经历,就让郑潜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真的没有人……”郑潜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因为他“看”见了门外的场景:结满蛛网的水缸,锈迹斑斑的门锁,没有花的花盆,积满灰尘的灶台…… 他还“看”到了自己握着水果刀,表情凝重的看向门口,额头处肉芽蠕动,伤口正缓慢的愈合。 这种感觉很奇妙,相比起“看”,这更像是一种感知。 心底忽然生出一丝难言的明悟,他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戳向脚下的菌丝。 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缠绕交错的猩红菌丝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的向后退去,然后又像是有些畏惧又有些欣喜的开始生长,缠绕住郑潜的手指。 感受着菌丝的情绪变化,郑潜的表情也开始变的温和。 他轻轻挥手,房间中的所有菌丝立刻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消融,只剩下他手中的一团,缓缓凝聚成一个猩红的圆球。 “这种感觉,就像是操控我自己的身体一样,等等,它想和我交流……” 菌丝似乎已经变成了郑潜身体的一部分,他眼神闪烁,开始在脑海里浏览菌丝给他传递的信息:菌丝,瘤菌的衍生能力,同体量下与蛛丝坚韧程度相当,本身具有麻痹毒素,缠绕生物后可汲取对方生命力成长为瘤菌,操控生物意识,且自然情况下无法逆转。 “这能力也太强了吧,可为什么李强使用起来会这么弱……”郑潜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隐约猜出旁白引导自己吞噬李强的原因了。 “虽然这种能力很强,但一定有某种限制,比如使用时会消耗体力。还有旁白提到过的特殊案件调查组,他们也拥有非凡的力量。”没有沉醉于这超自然的能力,想到自己吞噬了李强后就获得了他的能力,郑潜心里有些不安,赵柯还活着,他的身份很快就会被调查出来,直接暴露在治安署的视线里。 郑潜本身就和海格花园案有牵连,虽然是受害者,但死而复生这种事很难说服人,而且他刚刚还冒充了调查组的人,如何了解到他们信息的事同样很难解释,退一万步讲,就算调查组的人常年接触超自然事件,愿意相信他的话,可如果他们垂涎自己的能力,想吃掉自己呢?他们人手多,打多半是打不过的,只能躲起来了…… 打了个寒噤,郑潜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就暂时待在这里。 “先在这住一段时间吧,等风声过了在出门。” “不对……这里也不够安全,他们会查到我的亲族关系,找到这里……” “该去哪呢…… ” 郑潜躺在土炕上,在烛光的照映下把玩着手里的菌丝,原本诡异恶心的猩红色现在看起来已经变的有些可爱了。 “也不知道老妈和乐乐看到那条新闻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被吓到吧……” “好在李强已经死了。” “要不要天亮了之后去偷偷看一眼……”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郑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经历了这一辈子最难忘也最漫长的生日,他确实有些累了。 ……………… 郑潜醒来时,天色刚亮。 “才睡了这么一会么……”他捂着发紧的肚子,原来是饿醒的。 没有表,郑潜看着还没有完全升起的太阳,在心里大概推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在四点钟左右,早市已经开始了。 虽然这一觉睡的时间不长,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的非常好。 随手清理掉蜡烛燃尽后残余的蜡油,郑潜套上衣服,又戴上了从柜子找出的旧毡帽,打算先去附近的早市买点吃的,吃饱后再回来规划下一步该去哪。 感受着朝阳的温暖纯彻,看着早点摊位上的烟火升腾,郑潜双手插兜,心里有些感慨。 “钱够不够啊……” 他掏出了兜里最后剩下的两个钢镚儿,走向早点摊。 “韭菜盒子两块五……鸡汁肉包三块……豆腐脑两块五……油条两块……油条!”郑潜在早点摊前挑选了半天,终于眼睛一亮,找到了价格合适的早点。 他在老板有些异样的眼神中点了一根油条,坐在塑料椅子上开始吃了起来。 “有大蒜吗?” 老板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翻出了一头蒜,掰了两瓣递给郑潜。 “我看你那个牌子上写着咸菜免费……” 老板又递上来一碟咸菜。 “唉,芥菜丝的配上辣椒油才对味儿。”郑潜又在老板不善的眼神中挖了一大勺辣油浇在了咸菜上。 “你们家油条炸的不错,就是细了点。”一根油条很快下肚,咸菜也吃的干干净净,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郑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咣……”老板狠狠的敲了一下擀面杖,扭头盯着郑潜,意思很明显。 “呵,你要是知道我昨天晚上干了多大的事儿,再借你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对我。”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郑潜压了压头上的旧毡帽,把两个钢镚儿丢到桌上,起身就走。 “刚刚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郑潜完全没有想过,两块钱会在彩票站发挥出怎样的能量……” “他是否愿意给命运一个机会……” 熟悉的沙哑声从早点摊老板的口袋里响起。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三章 大奖 早餐摊老板被吓了一跳,差点甩飞了手里的擀面杖。 “真tm见鬼了。” 他骂骂咧咧的掏出老年机,在手里砸了了几下。 郑潜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趁着老板在那发脾气,他默默收起两个钢镚儿,转身就走。 “对不住了老哥。”临走之前,他悄悄留下了一小团菌丝,吸附在桌子下面。 离开早市,郑潜步行来到离市郊最近的一家彩票站,谨慎起见,一路上他悄悄布置了很多菌丝,一方面是熟悉一下能力,另一方面是把菌丝当做监控,探测周围的情况。 毕竟自己现在大概率已经被治安署盯上,小心为上。 还没有到营业的时间,郑潜站在在彩票站门口,看着锁上的卷帘门,忽然产生了一把火烧掉这里的想法。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脑袋昏胀的同时,还有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躁意,他挥手驱散了一部分菌丝,瞬间感觉脑袋清明许多。 “果然,过度操控菌丝会有副作用。” 和他之前想的一样,这种能力不能无限制的使用,肯定会消耗些什么类似体力的东西。 现在他确认了,是精力和神智。 “除了精神上的疲惫,短时间内多次使用能力还会影响到我的情绪,让我变的焦躁易怒,如果不懂得克制,我可能就会变成李强那种怪物……” 高跟鞋声响起,打断了郑潜的沉思,一个妆容有些夸张的微胖妇女扭着胯绕过了他,拉开卷帘门,是彩票站的老板娘。 “比我来的都早。” 妇女进屋前还不忘瞥了郑潜一眼,嘴里小声念叨。 彩票站的采光很差,只有一道卷帘门,没有窗户,所以往常只要有顾客,哪怕是白天也会开着灯。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郑潜一遍,悄悄地缩回了伸向开关的手。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不会是通缉犯吧……” 她心里有些犯嘀咕,也不怪她会这么想,郑潜现在的样子确实挺狼狈的,虽然衣服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掉了七七八八,但打斗时留下的破损还在,用衣衫褴褛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穿成这个寒酸样子出门。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悄悄拿出手机摆弄起来,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郑潜时,眼神已经充满异色。 “财神爷登门了啊……”压下翘起的嘴角,她偷偷的发出了一条简讯。 没有注意到老板娘的小动作,墙上各式各样的大奖宣传海报,看的郑潜有些心潮澎湃。 虽然他对旁白暂时还持保留态度,心里也十分抵触对方引导自己获取菌丝的做法,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吃不起饭了,而且旁白说的没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再信你一次……” 对自己的运气从来都没有信心的郑潜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摸着兜里的两块钱,看着表格上种类繁多的抽奖产品,一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老板娘,两块钱能买哪种彩票啊?”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板娘,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最好是那种可以现场兑换的。” “能现场兑换的只有刮刮卡,老弟我看你长得实在,送你一张拿去玩吧。”能把衣衫褴褛的寒酸气说成是长得实在,老板娘的表述很委婉。 “长得实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郑潜接过老板娘送给自己的刮刮卡,开始阅读上面的玩法说明。 刮刮卡的玩法很简单,只需要对照卡片上提示的两组中奖数字,检查是否有对应数字的中奖金额即可,全凭运气。 最重要的是,够买刮刮卡不需要核实购买人的身份,这对郑潜目前的处境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量身定制。 “也不知道能中多大的奖。” 虽然他知道旁白的话不会出错,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这张刮刮卡的中奖数字是66和88。 郑潜由下至上刮开油墨涂层,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中奖数字。 “66,88,66,88……” 涂层全部刮开,结果中奖金额下面的数字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 看着表情有些失落的郑潜,老板娘拽了把椅子过来,拉着郑潜坐下。 “没中奖是正常情况,老弟你坐着歇一会,姐再给你拿一张刮着玩。”说着话就要去给郑潜再拿一张。 “被旁白骗了?不应该啊……”他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旁白说的话,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刚刚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郑潜完全没有想过,两块钱会在彩票站发挥出怎样的能量……对了!两块钱!” 他猛的一拍大腿,找到了问题所在。 “再来一张!” 在老板娘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下,郑潜从兜里掏出了两个钢镚儿,拍在桌子上。 接过刮刮卡,他屏住呼吸,表情专注的刮了起来。 “66,88……88!中了!” 他心里一喜,缓缓挪开手指,露出了中奖金额。 “25,后面是……四个0……”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数了一遍。 “真的是25万啊……”郑潜的手有些颤抖。 虽然这个数字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可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要送多少份外卖,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真实,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疼的呲牙咧嘴。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郑潜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心思一动,把脑袋凑了过去。 “25万?!”她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虽然刮刮卡上清楚的写了中奖的最高金额是25万,但她从来都没当真,也从来没见谁中过。 “老弟你运气可真好!”她连忙拉着郑潜坐下,“你先坐着等一会,这奖太大了,我得通知彩票公司的人过来送钱。” “要等多久?” “很快的,公司离这不远。” 老板娘咧着涂满口红的大嘴,笑容满面,还特意跑去隔壁的便利店给郑潜买了一瓶饮料。 “到底是我中奖还是你中奖啊……” 他觉得这个老板娘表现的过分殷勤了,有点反常,于是忍不住开口催促道:“那个……老板娘,你先通知彩票公司的人吧,我一会还有急事,不能等太久。” “彩票公司?啊……已经通知过了。”老板娘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恢复了笑容。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她不再理会郑潜,找出一把扫帚,开始清扫起地面,身体恰好挡住了大门的方向。 “她在撒谎……”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郑潜警觉起来,立刻操纵起他之前布置的菌丝,侦查附近是否有执法队的身影出现。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片刻后,郑潜松了口气,心头稍安。 “我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就算是治安署要找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布通缉令,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他看了一眼彩票站的老板娘,发现对方正在用余光偷偷打量自己。 “她难道是想私吞我这张中大奖的刮刮卡?算了……我还是换个地方兑奖吧,免得在这里惹出麻烦,引来治安署的人。” 想到这,郑潜收起中奖的刮刮卡,刚准备起身,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三个男人。 走在中间的那人看起来像是三人中的老大,双臂环胸,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低头装模作样扫地的老板娘看到他们,立马扔掉了手中的扫帚,找出手机,贴在中间男人的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接过老板娘的手机看了一会,然后盯着郑潜,脸上露出了笑容。 “郑潜?” 男人一开口,就让郑潜的心沉了下去。 “你们是治安署的人?”他手指微动,脚下无数猩红菌丝开始蔓延生长,悄无声息。 “我只想着要监视执法者,却没有想过他们会穿便装行动……” 郑潜忍不住在心里开始自责起来。 “悬赏200万,又中了个25万的刮刮卡,你可真是个上门的财神爷啊。” 得到了郑潜的默认,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佩服你这个小王八蛋的,犯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给你跑了,可惜啊,你今天遇上的是你宋爷爷。” 似乎已经把郑潜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向身边两人挥了挥手,开口道:“老二老三,把门拉上。” 他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彩票站没开灯。 两人转身拉上了卷帘门,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败家娘们,咋不知道开灯呢?!”男人的声音有些恼火。 “老二老三?难道他们不是治安署的人?”虽然房间内漆黑一片,但郑潜依旧可以在菌丝的帮助下清晰的感知到房间中的一切,包括门口几人的一举一动。 “没穿执法队制服,彼此间称呼还很随意,最重要的是这么快就能找到我,难道……” 心头又沉了几分,他想到了那个由四位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组成的特殊案件调查组。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恰好就是四个人。 “先下手为强……”郑潜一咬牙,挥手间菌丝蛛网交错,死死缠绕住堵在门口的三男一女。 “卧槽,什么鬼东西!” “开手电!先开手电!” “啥也看不着啊,都怪你这败家娘们!省这点电钱拿去给你老娘住icu啊!” “去你M的宋老四,再嘴臭老娘给你嘴撕了!” “看”着黑暗中乱作一团的四人,郑潜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接下来干怎么办了。 “难道是我猜错了?” 确认了门口四人的确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之后,郑潜打开了灯。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四章 西郊滚地龙 门口四人被猩红菌丝捆的像粽子一样,灯光骤亮,晃的他们睁不开眼睛。 等到逐渐适应了灯光后,这几人才看清了捆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见见见鬼……” 彩票站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哐当一声闷响,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被她叫来的三个男人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嚣张,也像老板娘一样以为是白天见了鬼,在地上胡乱翻滚挣扎。 “特殊案件调查组的门槛这么低吗?”看着四人的反应,郑潜觉得自己应该是猜错了对方的身份,可既然对方知道自己是谁,那就必然和治安署脱不开关系。 心念一动,菌丝刺入四人皮肤,注射了少量麻痹毒素。 这种能力他还没用过,现在正好可以拿这几个人练手,检测一下效果如何。 菌丝除了麻痹毒素外,还有汲取生命力成长为瘤菌的能力,可以操控人的心智,但这种能力的过程和结果都比较残忍,郑潜暂时还不打算用这四个人做尝试。 即使他们真的是执法队或调查组的人,现在也无法对郑潜造成威胁,他完全没有必要使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毕竟以治安署的立场来看,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麻痹毒素的效果很显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三个男人就瘫倒在地上,嘴里含糊的哼唧起来,不再挣扎。 “没想到这么快就起效果了。”郑潜对麻痹毒素的表现很满意。 实验做完了,他打算开始审问几人,正要开口,他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臊臭味,彩票站面积不大,他很快就发现了味道的源头。 门口那三个男人的身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摊黄色的液体。 “失策了啊……” 郑潜是真的没有料到麻痹毒素会让人失禁,偏偏彩票站的封闭性还很好,他挥挥手,菌丝缠绕吸附住卷帘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空气流通,郑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观察了几人片刻,表情开始变的严肃阴鸷。 “再吓唬吓唬他们。” 郑潜摆了个造型,双手做出揉搓动作,指缝中猩红菌丝以极快的速度缠绕飞舞,看着就像是手里握着一大团血雾。 除此之外,房间里的其他菌丝也开始飞速生长,在郑潜的操控下凝聚成了一只只猩红的触手,妖艳邪异。 三个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男人看着这诡异的画面,表情逐渐从惊恐变成了绝望。 他斜眼看着最中间的那个人,冷冰冰的问道:“你叫宋老四?” 男人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精气神,认为自己今天肯定是要交代在这了,忽然听到郑潜念出自己的名字,精神一振。 “没错,我就是宋老四!难道兄弟…不…大哥你生前听说过我西郊滚地龙的名号?” 因为中了麻痹毒素,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郑潜听的有些费力。 “什么龙啊?” “滚地龙,西郊滚地龙……”宋老四又重复了一遍,郑潜这才听清。 “今天算我们瞎了眼……不,我们是开了眼了,您收了神通吧,回头哥几个就给您上香,元宝蜡烛,一样不少……” 这tm是把我当成鬼了啊……郑潜嘴角微微抽搐。 “他们是你手下?”轻咳一声,他努力管理好表情,指着其余的人,声音依旧冰冷。 “女的是我姘头,他俩是我哥。” “嗯……他俩不会叫宋老二和宋老三吧?” “真是啥都瞒不住您,您宽宏大量放了我们吧,求求您了……”宋老四眼中泪光闪动,只恨自己信了姘头的鬼话,这哪是财神,分明就是瘟神啊。 “你们和治安署是什么关系?”没有理会宋老四的求饶,郑潜搬了把椅子坐下,像是提审犯人一般继续提问。 “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要知道您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打死也不来啊!” 郑潜捂住脸用力的揉了几下,差点被这个“西郊滚地龙”给气笑了。 “没有关系?那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通缉令上有啊,您的身价太高了,全锦昌只要是家里有电视的,都认识您……” 说到这,宋老四像是被骗了感情的少女般,声泪俱下。 “治安署这帮孙子真不干人事啊,都已经给您枪毙了还不撤掉通缉令,太tm坑人了……呕……”说到伤心处,他的情绪波动更大,甚至还干呕了起来。 他那个两个看起来像跟班一样的哥哥受到了宋老四的感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狭小的彩票站里顿时哭声一片,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恍惚间,郑潜差点误以为自己正在参加一场追悼会。 “他们是看到通缉令认出我的?不可能啊,就算赵柯已经把我的事全部交代出来,治安署也做不到一夜之间让全城的人都看到我的通缉令……该不会是……”郑潜心里有所猜测,只是还不敢确认。 “别tm哭了!”郑潜喝了一声,三人立刻安静下来。 “治安署什么时候发布的通缉令?” “具体哪天记不住了……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 “知道了。”郑潜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心念微动,解开了四人身上的束缚。 “去把钱取回来,我只给你半个小时。” 他把那张中奖的刮刮卡甩到宋老四面前,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在你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留了标记,如果你没按时回来,他们三个也会跟着你一起死。” 刚松口气的宋老四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果然缠了一道“红线”,正是刚才捆住他的那种东西。 没有多余的废话,尚未脱离麻痹毒素影响的他一步一个跟头,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彩票站。 宋老四走后,郑潜又让另外两人弄醒被吓昏的老板娘,然后驱使三人打扫卫生,清理掉地上的污秽。 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副奴隶主的做派。 郑潜拿着彩票站老板娘的手机,重新坐回椅子上,其实,他的心情远不像他的表情那般平静。 他打开治安署的官方网站,开始寻找起自己的那张通缉令。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名字:疑犯郑潜,男,29岁,海格花园邪教案重大嫌疑人,银山公寓杀人案直接参与者,于7月7日当晚在银山公寓连杀两人后畏罪潜逃……悬赏金额200万。 “200万,原来我已经这么值钱了啊……要不然我还是去自首吧,给老妈留个养老钱。” 嘴角露出苦笑,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旋即心又提了起来,开始担心起老妈的身体。 通缉令是九号发布的,可今天已经是二十三号了,他这一觉居然足足睡了半个多月。 已经见过风浪的郑潜这回没有大惊小怪,毕竟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老妈和乐乐一定已经看到通缉令了,她们会怎么想……尤其是老妈,年纪这么大了,如果因为我的事……” 郑潜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心里有些焦虑,决定等宋老四把钱送来后就立刻出发去程乐儿家,哪怕不进去,远远看一眼也行。 “大哥!大哥!” 宋老四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顾不上擦掉额头的汗水,直接递给郑潜一张银行卡。 “卡的密码是6个6……”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钞票。 “我担心您着急用现金,所以准备了一点心意。”宋老四长满横肉的脸露出谄媚的笑容,俨然一副狗腿子的形象。 “好一个西郊滚地龙,果然是能屈能伸啊……” 对比他之前自称是宋爷爷时的模样,反差实在有点大。 “我暂时不会收走你们身上的标记,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只要我没出事,你们也不会有事。” 郑潜收起银行卡和钞票,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不理会他们如丧考妣的表情,郑潜直接离开了彩票站。 时间已近中午,街面上来往的行人逐渐变多,郑潜担心自己会被路人认出来,所以先去了附近的一家药店,打算买几副口罩。 没想到这期间又出了插曲,在他准备付钱的时候,取出的是一沓冥币,被性格有些泼辣的收银员当场抓住不说,还差点闹到了治安署,郑潜不得已只好灰溜溜的带着收银员去提款机取钱,还给对方留了二百块钱买午饭,这才息事宁人。 “干nm的宋老四,差点给老子坑死。” 咬牙切齿的戴上了口罩,他紧接着又去买了一副蓝牙耳机。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旁白对郑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有了他的提示,郑潜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是否有人已经认出了他通缉犯的身份,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 听着耳机里熟悉的电流声,郑潜感觉自己的神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 “钱,口罩,耳机……手机就先不买了,因为电话卡需要身份验证,差不多刚出发了。” 他站在路边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程乐儿家。 司机为了节省油钱,空调吹的是自然风,所以车里有些闷热。 郑潜摇下车窗,看着眼前掠过的街景,心里忐忑。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五章 格斗家、树人和刺客 出租车很快来到市区,停在一处高端高端独栋别墅园区外。 园区门口的迎宾岗亭上,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保安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郑潜。 虽然天气炎热,但这里的保安素质远比普通小区的同行高得多,哪怕因为制服太厚的原因已经汗流浃背,依旧是身姿挺拔,站的笔直。 “你是做什么的?” 保安的语气有些生硬,虽然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他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平时进出多半有豪车司机相伴,哪怕是散步遛弯,也是穿着考究,少不了名衣名表。 而郑潜此时的样子连衣冠整洁都差得远,还带着口罩,在保安的眼里就显得更加形迹可疑。 “来这干活的话就出示工作证,如果是走亲戚就打个电话,让业主出来接你。” 郑潜想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旁白,我老妈还在乐乐家,对吧?” “郑潜不在的日子里,程乐儿一直悉心陪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母亲。” 得到了旁白的肯定,之前还担心母亲已经独自回家的郑潜松了口气,有程乐儿陪着,总好过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 虽然和程乐儿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但他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对这里并不算很熟。 确认了自己已经离开了保安的视线后,他操控菌丝,悄无声息的覆盖了整片别墅区。 头部撕裂般的疼痛再次出现,胸口也随之一阵烦闷,菌丝只是维持了片刻,就被郑潜重新收了起来。 “副作用越来越强了,应该是今天使用菌丝的次数太多了……” 园区的外围是一排三米左右的高墙,只算内部的面积其实并不大,只有二十余栋别墅,但是郑潜操控菌丝时仍然觉得很勉强,即使是及时收起了菌丝,脑海里撕裂的痛感也依然持续了很久,而且还出现了胸口发闷的症状。 “还没看到老妈和乐乐,应该再坚持一下的。”他蹲靠在墙边,心里有些郁闷。 “还是晚上翻墙进去吧。” “滋滋滋……”耳机里电流声响起,但持续的很短暂。 郑潜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坐在角落里点了一碗素面,光是吃面只用了五分钟,剩下面汤一直喝到面馆天黑打烊。 重新返回别墅园区,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正门的保安已经不知道换了几班岗,虽然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年轻人,但因为是夜晚的原因,进出园区的管理变的更加严苛。 郑潜早就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打算,他找到一处相对而言凹凸较多的墙面,助跑几步,翻了进去。 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忐忑,在旁白的提示下,郑潜避开了巡夜的保安队,顺利的溜进了程乐儿家的庭院里。 “怎么没开灯?” 郑潜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看去,房间里漆黑一片。 “难道是睡觉了?”郑潜眉头皱起,感觉有些反常。 离开面馆时他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才八点半左右,哪怕算上自己翻墙进来的时间,现在也不会超过九点钟。 以母亲和乐乐的作息时间,绝不可能会睡的这么早。 就在这时,耳机中旁白的声音响起:“由于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神秘而伟大的声音直到此时才能够提醒郑潜,她的母亲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老妈住院了?!”听到旁白的声音,郑潜瞳孔放大,感觉心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随即心里怒火升起。 “你不是说我妈和……”话只说了一半,他忽然意识到旁白并没有说过母亲还住在乐乐家。 旁白的原话是程乐儿一直悉心陪伴,照顾着自己的母亲……话语里的误导性太强,郑潜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他感觉自己又被旁白摆了一道,语气有些愤怒。 “他果然在这里……感谢母亲的启迪,我们会承载您的伟大意志,顺利将郑潜带回教会,不计代价……” 旁白的声音响起,不过并不是回答郑潜的问题。 “就知道没好事……” 郑潜瞬间警觉起来,这是旁白给他的警示,附近一定有来自那个邪教组织的人,正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 “这就是你和我玩文字游戏的原因吧?你又想让我杀人?” 虽然心里已经怒火翻涌,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保持趴着窗户往房间里看的姿势,暗中却操纵菌丝覆盖了自己周身方圆五十米左右的范围,夜幕笼罩之下,十分的隐蔽。 果然,凭借着菌丝传来的感知,他在一堵墙下的阴影里,发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人肌肉虬结,身材异常健硕,穿着黑色的紧身衣,看起来像是一名职业的健身教练。 对比之下,女人则显得比较普通,只有那一身异常宽大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奇怪。 在他们身边,是四名刚刚还在巡夜的保安尸体,尸首分离,死状凄惨。 这其中就有那名中午时和郑潜说过话,站姿笔挺的年轻保安。 “他们不是普通人,对吧……”郑潜的嗓音有些干涩。 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杀死四名保安,当然不会是普通人,郑潜也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格斗家林斯和他的树人同伴并不担心自己的行动会失败,因为除了他们,还有一位擅长刺杀的刺客,正隐蔽在某个角落的阴影里。” “格斗家……树人……还有一个没被菌丝感知到的刺客……” 只是听到这些名称,郑潜就知道他们一定有着某些特殊的能力。 就像那个已经死去的失序者李强一样,只不过这回,他要面对的是三个人。 “真tm要被你害死了!” 通过菌丝传来的感知,郑潜注意到那一男一女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不能让他们把我堵在院子里……” 郑潜立刻翻身越过院墙,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同时操控菌丝缠绕住两人的双脚,开始注射麻痹毒素。 郑潜不了解对方的能力,就算了解了,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以一敌二,战胜对手,更何况在别墅区的某个角落里,还藏着一名“刺客”。 所以解决当下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跑路。 那名穿着异常宽大衣物的女人看到自己脚上缠绕的猩红菌丝后,发出一声尖叫。 “瘤菌?!”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男人起先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被菌丝包裹住的双腿肌肉收缩,脚踝关节不可思议的扭曲变形,十分灵巧的从菌丝里抽了出来。 “不是瘤菌,这小子应该和被他搞死的那个短命鬼一样,也是个源生系的失序者。”男人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冷静的开口说道。 女人听到男人的话,表情不再像先前那般惊恐,但身体依旧被与自身同系的高级能力所影响,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该死的杂碎!”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女人的身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的四肢开始飞速的膨胀生长,皮肤也变的如树皮般粗糙褶皱,一根根树枝状的尖刺从她的身体里刺出,在一阵吱嘎声后,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接近三米高的巨型怪物,丑陋无比。 郑潜操控的猩红菌丝被女人瞬间拉扯崩断,口中刺耳的尖叫声也变成了沉闷的怒吼声,她挥舞着粗长的双臂,一次又一次的砸向石板地面,烟尘四起,变身后的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看到女人发疯,男人骂了句娘,然后双腿微曲,高高跃起,一拳砸向女人的面门。 这一拳的力道实在是大到难以想象,已经接近三米高的女人直接被砸飞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想变成失序者吗?如果不想,就控制住你的情绪!”男人的语气很不满,跟源生系的疯子搭档,很容易就会引来麻烦。 园区里的业主们已经注意到了家门口的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观望,还有几个反应快的,直接就联系了治安署。 一口气跑出别墅园区的郑潜感知到这一幕,双腿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六章 沙袋 郑潜一路狂奔到马路中间,伸出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正当他打开车门准备上车跑路时,旁白有些急促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郑潜上了这辆车,会死。” 郑潜第一次听到旁白的话语如此简洁,没有犹豫,凭借着本能的反应,立刻翻身向一旁滚去。 就在郑潜做出动作的一瞬间,他的身侧呼啸声传来,一把锋利的尖锐物体擦过他的肩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洞穿了司机的头。 这名可怜的司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没了呼吸。 郑潜再次起身时,左肩之上已经血肉绽开,手臂也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看着司机太阳穴上的血洞,他的心里除了后怕,还有内疚。 “这就是那个刺客的能力吗……” 郑潜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名刺客的身影。 可郑潜知道,对方一定还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伺机而动。 坐车跑路的计划失败了……不仅如此,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司机。 在这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面前,普通人的生命真的就像蝼蚁一般脆弱。 不远处的别墅园区,已经变成了近三米高怪物的女人撞破墙壁,从里面冲了出来。 墙壁倒塌的轰鸣声伴随着她低沉的嘶吼声,振聋发聩。 烟尘散去后,那个肌肉虬结的男人也走了出来,目光冰冷的望向郑潜。 “走不掉了啊……” 因为那名隐藏在暗处的刺客的原因,他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而他现在能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似乎就只剩下了杀掉这三个人。 郑潜捂着左肩的伤口,被口罩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 “还有机会。” 在他的感知里,那一对男女的腿上还残留着之前缠绕过他们的菌丝。 “郑潜已经找到了破解死局的方法,但他如果没有注意到藏在十点钟方向花坛后的那名刺客,依然会有随时死去的风险。” 听着旁白的提醒,郑潜看向自己的十点钟方向。 果然,在那个花坛后面,一道身影若隐若现,只是郑潜的心里很快产生出了那里没有人的错觉。 “我明明已经看到他了,可就是感觉那个人并不存在,难怪在旁白提醒我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他。” 如此古怪的能力让郑潜心中更加警惕,只是还不等他细想出对付那名刺客的方法,那一对男女就向他冲了过来。 女人的身型太过巨大,所以稍慢了几步,男人首当其冲,肌肉鼓动间,右拳携带着风声砸向郑潜的胸口。 这一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郑潜只是堪堪侧过身体,并没有完全躲掉,他口中鲜血喷出,被砸飞了出去。 “这就是格斗家的能力吗,跟李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虽然郑潜之前已经通过菌丝的感知,看到了这名格斗家一拳砸飞那个女人的一幕,但亲身体验这一拳的威力后,还是震撼于对方力量的强大。 可格斗家的攻击并不止于此,还不等郑潜的身体落地,对方的膝盖就已经顶了过来…… 格斗家的拳脚攻击像雨点一样落在郑潜的身上,他对力量的掌控非常巧妙,打在郑潜身上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却依旧能保持让对方不会被自己打飞太远。 郑潜似乎已经变成了对方的沙袋,不说这名格斗家还有另外两个同伴,只是这一个人,就已经让郑潜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一定要挺住!”他咬紧牙关,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又是一记重脚踢在身上,一阵骨骼的碎裂声响起,郑潜双眼发黑,几乎要失去了意识。 好在这一脚的发力有些偏,郑潜被斜着踢飞出去,像个破烂的麻袋一样摔在地上。 郑潜此时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浑身上下浸满鲜血,骨头更是不知道碎了多少块。 他勉强操控菌丝覆盖住自己的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 见同伴停下了攻击,那名近三米高的女人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郑潜的面前,伸出一只扭曲粗糙的巨手,直接把他提了起来,狠狠的砸向地面。 “嘭”的一声,柏油马路龟裂出了一道道裂缝。 如果不是身上缠绕的菌丝足够厚,只是这一击多半就会要了郑潜的命。 “机会来了……” 猩红菌丝之下,丝丝鲜血从郑潜的五官中渗出,他强忍着剧痛,趁机操控菌丝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缠绕到女人身上,贴合在一起。 女人感受到与自己同系的高层次能力的气息,身体又一次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情绪再次失控。 她拉扯着和自己缠绕在一起的郑潜,发疯一般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远处的刺客看到这一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已经抬起的手。 在他的手中,一把匕首在路灯的照射下,银芒闪露。 “赌对了……”郑潜从菌丝的缝隙中看到这名刺客从新躲到花坛后,暗松了一口气。 那名刺客果然没有选择冒着击杀同伴的风险,选择对自己出手。 “接下来,只需要挨揍拖时间就行了。”郑潜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此时远处已经渐渐聚拢起看热闹的人群,甚至有好事的人还拿出手机,开始记录起马路上的战斗。 “卧槽,怪物打架!” “什么打架,要我看……它们是求偶呢。” “别碰我胳膊啊!我还录着呢!” “这tm明天肯定上新闻啊,兄弟你把我也录上,让我也上个电视。” 那名身材健硕的格斗家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忍了很久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虽然他并不想在执行任务时惹出什么麻烦,但既然已经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他干脆也就借此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抓住了郑潜,死活不重要,能带回教会就算完成任务了。 “还真有不怕死的?”他舔了舔嘴角,扭动了一下脖子,身上的肌肉也再次开始鼓动虬结。 可正当他要冲向人群大开杀戒时,忽然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自己的小腿很突然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只不过这疼痛持续的很短暂,很快就被麻痹感所取代。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一朵暗红色的瘤状蘑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且持续的生长着。 “瘤菌?!”凉意瞬间袭遍全身,他在也无法保持冷酷的表情,神色惊恐。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拔掉那朵外观诡异的蘑菇,却被一只粗糙褶皱的大手紧紧握住,无法动弹分毫。 他绝望的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他的树人同伴露着诡异的笑容,也在看着他。 男人视线开始变的模糊,思绪也陷入了迟滞,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郑潜被菌丝包裹,挂在树人的身上,看到格斗家也已经被自己的瘤菌控制后,长出了一口气。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七章 都得死 其实早在别墅园区内操纵菌丝缠绕住两人双脚时,郑潜就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最坏打算。 郑潜心里很清楚,有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刺客存在,自己的成功逃跑的可行性就不是很大。 所以他在给格斗家和树人注射麻痹毒素的同时,也暗中汲取他们的生命力,悄悄地培养着瘤菌。 只是瘤菌的生长过程要比郑潜预想的慢上很多,所以他只能依靠着身体的强大自愈能力,用挨打来拖时间。 这是郑潜第一次使用出瘤菌的能力,之所以能够成功,这其中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比如郑潜被树人蹂躏时,察觉到了消耗他大量心神操控菌丝监视的刺客准备对自己出手。 他之前已经见识到了刺客投掷出匕首的杀伤力,那名司机头上的恐怖血洞就是很好的说明,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堪比子弹。 可是郑潜当时的状态根本无法躲开刺客的攻击,于是不得已把自己缠绕到树人的身上,贴合在一起。 他在赌那名刺客会不会冒着误杀同伙的风险,向自己投掷出那把匕首。 万幸的是,对方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郑潜也顺利通过瘤菌控制住了树人和格斗家。 鲜血依旧从郑潜的口中不停涌出,除了内脏破裂和身上多处骨折给他带来的痛苦外,他还承受着过度使用能力所带来的副作用—那种仿佛是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脑海里嘈杂刺耳的呓语声响起,拉扯着他的神经,意识逐渐开始涣散,郑潜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那名刺客还活着。 他看向花坛的方向,发现那名刺客早已不在那里。 郑潜用力咬了下舌尖,想集中起精神,重新操控菌丝寻找那名刺客的踪迹,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已经在之前格斗家和树人的轮番殴打中,掉光了。 “chao……” 他想骂句脏话,但因为没有牙齿的原因,所以有些漏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执法车刺耳的警笛声,四周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越靠越近,不时还会有手机拍照的闪光灯从人群中亮起。 “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四名成员已经在接到治安署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准备……” “调查小组的人来了,快带我离开这里……”停顿了一下,郑潜又补充了一句:“去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树人和格斗家听到了郑潜的命令,立刻带着他穿过人群,离开了这条马路。 近三米高的树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奔跑起来,前方围观看热闹的群众看见怪物突然向自己冲来,立刻陷入了混乱,尖叫声四起,场面一时变的有些失控。 在郑潜离开后不久,几辆执法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停在了这里。 ……………… 郑潜挂在树人的身上,被带到了一栋已经废弃了的大楼里。 这里曾经经营着锦昌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郑潜对这里很熟悉。 “好多年没来这了……”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只要没在外地出差,每个月的五号都会带他和老妈来这里吃上一顿大餐,那天正好是父亲发工资的日子。 只是现在这家叫做紫兰门的酒店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已经废弃好多年了。 “嗖……” 一道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打断了郑潜的回忆,紧接着,就是尖刃扎入血肉的声音。 “他果然没有走……” 郑潜知道,是那名刺客来了,他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伺机而动,寻找着击杀自己的机会。 而这也正是郑潜所希望的,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对方。 因为他刚刚注意到,被瘤菌控制住的树人和格斗家,就像是暴露在烈阳下的尸体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腐败溃烂,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两滩烂肉。 到那时,郑潜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刚才是一打三,现在变成三打一了。” 郑潜看着从格斗家背后刺出的刀尖,嘴角上扬,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他再次透支自己的精力,操控着菌丝感知那名刺客的位置。 已经对刺客的能力有了一定了解的郑潜,直接就锁定了一处自己潜意识里认为对方最不可能藏匿的地方。 果然,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 “好变态的能力啊,他根本就没有藏起来,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我感知不到他的存在”郑潜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看到郑潜直接锁定了自己的位置,刺客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已经不知杀死过多少人的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人,只要他使用出能力,哪怕站到对方眼前,都不会被发现。 他身形闪动,准备暂时撤退,重新寻找机会击杀郑潜。 可是已经晚了,他曾经的同伙,那名格斗家已经鼓动着肌肉,冲到了他的面前。 “嘭!”一记重拳狠狠的锤在了他的胸口上。 刺客口中鲜血狂飙,虽然格斗家的攻击很快,但他依旧反应了过来,手中紧握匕首,银芒闪过,直接斩掉了对方的右臂。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昔日的同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直接扑了上来,和自己扭打到一起。 虽然格斗家的神智已经完全被瘤菌所控制,不会感受到疼痛,但毕竟是依靠着本能在执行郑潜的命令,所以逐渐落在了下风。 刺客则像是一名厨师一样,表情冷漠,灵巧的操控着手中的匕首,慢慢肢解着对方。 像个破口袋一样挂在树人身上的郑潜,看到这一幕后,眼皮狂跳。 “干他!树人!给我干他!” 听到了郑潜的命令,树人伸出一双大手,直接插入了地面,硬生生掀起了一大块夹杂着破碎地砖的水泥,不分敌我的砸向正在缠斗的两人。 废弃的酒店大厅里顿时烟尘四起,血肉飞溅。 郑潜担心那名刺客没有被砸死,强忍着精神上的剧痛,操控菌丝,将已经血肉模糊的格斗家和那名刺客死死的包裹起来。 “砸!” “继续砸!” 废弃了很多年的紫兰门大酒店再次热闹起来,重物砸击地面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树人的身体完全腐烂崩坏,才停了下来。 烟尘散尽...... 郑潜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已经变成了烂泥的树人身上,艰难的抬起手,擦掉了脸上已经凝固的污血。 “活下来了……” 看着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的酒店大厅,郑潜的心里忽然有些得意起来。 想杀老子?都tm得死! 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讲,上来就动手? 都tm得死! 把我当沙袋打? 都tm得死! 直到此时,郑潜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虽然身上的疼痛感依旧强烈,但他至少活下来了。 “滋滋滋……” 耳机中忽然响起了电流声,十分短促。 再然后,郑潜就看到一道银芒射向自己,“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喉咙。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八章 两个选择 郑潜表情瞬间僵硬,双手捂住喉咙,发出了痛苦的“咯咯”声。 格斗家早已被水泥和碎石砸成了肉泥,自己刚刚也用菌丝检查了那名刺客的生命体征,分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难道对方有类似假死的技能? 郑潜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明知道敌人有着难以常理揣测的诡异能力,却还是提前放松了警惕。 可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在郑潜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刺客正喘着粗气,艰难的扒开了堆成小山的水泥和碎石,脚步踉跄的向他走来。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他拔出了郑潜脖子上的匕首,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这名刺客的脸。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你真的很不错了,比起那两个废物,我更愿意和你这种人一起执行任务。”他看着郑潜圆睁的双目,语气有些遗憾。 “只是很可惜,教会收到了母亲的启示,需要你的身体当做祂降临的容器,所以你必须要死。” 刺客舔了下嘴边的血液,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笑容。 随手丢掉匕首,他双膝跪地,语气呢喃的开始祷告:“母亲,我再次用鲜血荣耀了您的名,感谢您赐予我权柄,成就了您赋予我的神圣职责,愿您的国降临于世,愿您的真理洗涤无信者的灵魂……” 听着一声声的祷告词,郑潜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似乎就要飘起来,疼痛感也一点点的退去。 意识逐渐涣散,郑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郑潜感觉自己来到了一条长街之上,看着周围的场景,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在郑潜身边,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人,身着黑色长款风衣,正神色悠闲,目不转睛的看着天空。 “我梦到过他……” 郑潜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然后便记了起来,在银山公寓坠楼之后,身受重伤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这个和他长相一样的人递给了自己一份食物,等到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正趴在李强的身上…… “我又在做梦?可我不是应该正……正在…… ”郑潜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黑衣人像是感应到了郑潜的存在,侧过身,微笑着对郑潜点了下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朝上,示意郑潜向天上看。 郑潜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向天空,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湛蓝色。 天空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 他看到一个男人正扛着自己,步履蹒跚的走在一处漆黑的巷弄里。 自己的喉咙处,鲜血正从那个不算大的血洞里汩汩流出。 “是那名刺客,他用匕首刺穿了我的喉咙……”郑潜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自己正因为成功杀死那三个人而有些自得,没想到那个刺客居然没有死,还把自己反杀了…… “所以我现在是死了吗?我的自愈能力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 “那暂时还不是你的自愈能力。”那个和郑潜长相相同的黑衣人终于说话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虽然郑潜的神智依旧有些混乱,但终于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谁?怎么……” “怎么和你长的一样?”黑衣人笑了笑,语气平缓的开口道:“因为,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郑潜听的更迷糊了,“我人格分裂了?” “不是人格分裂,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你看。”他摇了摇头,示意郑潜继续看向天空。 在化做巨大屏幕的天空之上,郑潜看到自己依旧被那个刺客抗在背上,只是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像是血已经流干了,脸色青白,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 “啧啧,人类多么脆弱啊,寿命短暂,仅仅是身体上出现了那么小的伤口,也会失去生命。” 黑衣人脸上露出怜悯之色,但很快就重新挂起笑容,接着道:“可有了我的存在,你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不仅如此,我们很快就会融合成更高级的生命体。” “融合?更高级的生命体?”郑潜发现自己根本就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没有理会郑潜的疑惑,黑衣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做生意失败,当外卖员被通缉,如今又被袭杀,母亲还因为自己的原因住了院……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黑衣人一挥手,整条大街都开始颤动起来,一条条巨大的缝隙从他的脚下开始龟裂延伸,一直蔓延到郑潜的视野之外。 郑潜直到此时才发现,这条街的两端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 “因为你没有力量,像这样的力量……” 黑衣人说话间,郑潜看到已经变成了巨大屏幕的天空之上,那个像条死狗一样被刺客扛到背上的“自己”忽然睁开双眼,扯动嘴角,对着身处于这条古怪长街上的他笑了起来。 因为牙齿被打掉的原因,所以这个笑容显得既好笑,又诡异。 他的瞳孔开始分裂……一对、两对、四对,一直分裂到占据全部眼白,变成了类似于昆虫的复眼。 一只细小的肉瘤状触手从他喉咙的血洞里伸出,缠绕住那名正在低头赶路的刺客。 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东西缠住,刺客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腕部翻转,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握在手里,像一条灵巧的银蛇般划向缠绕住他的纤细触手。 可惜并没有刺客预想中触手被斩断的场景出现,接触到触手的瞬间,匕首竟是直接崩碎瓦解,如泡沫般消融在他的手中。 刺客露出了惊惧的神色,挣扎着想要甩掉扛在他肩上的郑潜,却发现被瘤状触手勒住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他的骨骼在触手的挤压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很快,刺客的脸色就从涨红变成了青紫,鲜血从他的五官溢出,彻底失去了生机。 能力强大而诡异的刺客,居然就这么死了,全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你在控制我的身体……你到底什么东西?!”郑潜站在长街之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刺客的脑袋里,取出了一块透明的晶体,放入口中,嘎嘣嘎嘣的咀嚼了起来。 刺客的尸体,也在触手的缠绕下,溶解为一滩血水。 “李强那次……也是你做的,对不对?”这画面实在是让郑潜感觉毛骨悚然,他看向黑衣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黑衣人表情平静,轻轻点了下头,开口道:“因为我的存在,你受到致命的伤害后并不会立刻死去,只要及时补充到足够的能量,身体的损伤就会逐渐复原。” “当然,同样是因为我的存在,你在吞噬他们的同时,也会获得他们的能力。” 黑衣人走到郑潜身边,拉住了他的手,问道:“是不是感觉这么做有点恶心?” 郑潜看着对方那张和自己一样的面孔,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感,点了下头。 “其实,我们的体内蕴含着你难以想象的力量,只是身体的控制权一直都在你那里,而我对身体的影响又实在是有限,唉……”黑衣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郁闷。 “你想表达什么?”郑潜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心里愈发的警惕起来。 “只要我们彻底融合在一起,就没有人能够再对我们造成威胁,邪教?调查组?治安署?都只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接纳我,让我们共同掌握这具身体,共同使用这具身体里的力量。” “到那时,拥有强大力量的你,再也不会为了活下去而做这种让你感觉恶心的事,这个世界也将没有人能够对你产生威胁。” “我们将会是这个世界的王……” 黑衣人的表情很诚恳,话语也很诱人。 但郑潜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沉默片刻,他开口问道:“你是旁白吗?” “不是。”黑衣人愣了一下,否认道。 “如果我不愿意跟你融合呢?” “你只有两个选择,跟我融合,或者……做一个旁观者。”黑衣人听到郑潜的问题后,不再像之前那般表情诚挚,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笑容里有些嘲弄的意味。 “旁观者?你的意思是我们角色互换,让你来主导我的身体?” 黑衣人没有说话,默认了郑潜的说法。 “你之所以跟我讲了这么多,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左右我的选择,对吧?” 不等对方回应,郑潜接着开口道:“你只能够在我身体重伤,或者是意志薄弱的时候,才能够短暂的操控我的身体,就像刚才你让我看到的那样……” 郑潜也学着黑衣人的样子,勾起了嘴角。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但你的出现肯定和我在海格花园出事的那个夜晚脱不开关系,我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你不想让我死,因为我死了,你也会死。” 随着郑潜的话音落下,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街安静了下来。 黑衣人静静的凝视着郑潜,眼神冰冷。 郑潜被他盯的脊背发凉,正以为对方会说出几句威胁自己的话,却发现黑衣人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轰隆……” 黑衣人消失后,整条长街,连带着郑潜周身的空气,瞬间如被打破的镜面般片片碎裂。 脚下没有了支撑,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郑潜感觉自己又体会了一次坠楼的感觉…… “真刺激……” 郑潜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漆黑的小巷里。 看着脚边的血水,他抿了抿嘴唇,感受到了口腔里残留的血腥气。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十九章 战利品 “视觉欺诈,刺客衍生能力,于光线昏暗处使用时会产生近似于隐身的效果,欺诈效果随光线增强而减弱,在移动中使用时会大幅度消耗神智,且会出现随机性失效的情况。” “欺诈效果随光线增强而减弱,那如果我在阳光下或是强光灯下使用这个能力时,会不会完全失去效果?” 确认了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后,郑潜详细的浏览了一遍脑海中浮现的信息。 “怪不得这个刺客明明匕首用的很好,却非要像个木桩子一样,远距离偷袭我,原来是因为使用视觉欺诈的时候,要尽量避免走动。” “的确是很强的能力,只可惜限制多了些。” 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郑潜其实更希望获得那名刺客投掷匕首的能力。 菌丝在今晚战斗中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 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攻击不说,坚韧程度也没有达到蛛丝的程度,连困住敌人都做不到。 反倒是临时培育出的瘤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只是瘤菌的生长需要时间,郑潜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和敌人战斗时,没有有效的手段来弥补这段空白期。 “总不能每次战斗,都用挨打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瘤菌的生长争取时间吧……” 郑潜明白,这场袭杀只是个开始。 他已经从刺客嘴里得知了邪教派他们来刺杀自己的原因,也大概推测出了“母亲”是他们信仰的某种神明。 虽然郑潜暂时还不清楚为什么“母亲”会选择自己来当她降临的“容器”,但以这群邪教徒对信仰的那份偏执来看,他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现在,他不光是要躲避治安署的通缉,还要时刻防备着邪教徒的袭杀。 “处境越来越难了……” 郑潜叹了口气,然后就想起了身体里多出的另一个人格,消失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个冰冷眼神,心情更加郁闷。 “又一次死里逃生的郑潜,没有意识到自己第二次杀人后,心态发生的转变,能够在战斗结束后立刻冷静的分析局势,他的进步确实很明显。” 听到耳机里旁白沙哑低沉的声音,郑潜的眼睛立刻瞪的滚圆,心里瞬间升起了一股邪火。 “我进步大?这tm不是多亏了您的指点吗?哪有坑让我往哪跳,我可真tmd谢谢你了!” “情绪有些暴躁的郑潜,似乎已经忘记,紫兰门酒店里还有他尚未带走的战利品。” “战利品?”郑潜微微一愣,然后便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是树人和格斗家?” 他想起了自己另一个人格控制身体时,从刺客的脑中取出的那个透明晶体。 嗯……暂时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人格。 耳机里没有传出旁边的回应,郑潜知道自己理解的没有错,于是立刻转身向紫兰门酒店走去。 担心之前在战斗中弄出的动静太大,引来治安署的人,所以郑潜由走改为了跑,很快就回到了废弃的酒店里。 眼前漆黑一片,郑潜悄无声息的释放出菌丝,酒店大厅里的全貌立刻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已经残破不堪的地面上,溅满了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树人的尸体已经彻底溃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绕着酒店大厅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木棍之类的工具,郑潜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动手翻找起来。 不得不说,郑潜的心理素质真的变强了很多。 “晶体跟着她一起烂掉了?” 翻找了半天却仍然一无所获的郑潜,有些不甘心的做出了结论,转身开始打量起那名被砸成了肉泥的格斗家。 格斗家的尸体腐败的更加严重,连身体的轮廓都已经分辨不出了。 “这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咬了咬牙,郑潜脚下猩红色菌丝开始蔓延生长,伸向格斗家的尸体。 已经腐败成肉泥的血肉被菌丝触碰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干枯起来,直到完全脱水,碎成一堆粉末。 “呕……” 郑潜看到这一幕后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吐了起来。 刚刚他之所以没有操控菌丝翻找树人的尸体,就是担心菌丝会自动吸收树人已经腐败的血肉,可格斗家的尸体……郑潜实在是下不去手。 “太tm恶心了……” 胡乱的擦掉嘴角的呕吐物,郑潜盯着这堆粉末看了半天,依然是连晶体的影子都没看到。 “旁白该不会是又在搞我吧……” 有了之前的教训,郑潜立刻扩大了菌丝的分布范围,集中精力,感知起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他怀疑是不是依然有想杀自己的人,正埋伏在附近。 “没感知到有人在附近,难道又是一名刺客?” 郑潜的心又提了起来,正准备再骂旁白几句,一个在菌丝的感知里散发着微光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 他走到早已落满厚厚灰尘的接待台前,拿起那个物体,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 “打火机?” 郑潜手中握着的,是一只木质结构,镶嵌有黄铜色金属花纹,仿制成火枪外观的打火机。 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和手机的大小差不多,长度大概在十五公分左右,十分精巧。 他记得这种打火机,不仅记得,这样款式的打火机他还收藏过好几个,就放在他房间的床头柜里。 这是紫兰门酒店给来这里消费的顾客准备的伴手礼。 小时候每次和父母来这里吃完饭,郑潜都会把这种火枪外观的打火机从父亲手里抢过来,当做宝贝一样的珍藏起来。 “这个打火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肉眼看到这只火枪形状的打火机,并没有像通过菌丝感知到的那样,会发出微弱的光亮。 只从外表看,似乎和他以前收藏过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 郑潜摆出了射击的姿势,枪口轻微朝下,右手食指轻轻扣下扳机。 “嘭!” 强大的后坐力震的他双臂高高抬起,手腕处一阵酸痛,郑潜惊愕的看向手中精致小巧的打火机,嘴巴张的老大。 “居然是真枪?”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才缓过神来。 小跑几步来到自己射击的位置,一个直径约五公分的弹孔赫然出现在地面上。 郑潜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在弹孔里发现子弹的存在,于是重新把注意力投向了手中的“打火机”。 “只是个火枪外形的打火机,却有着和真枪一样……不,甚至已经超过了真枪的威力……” 郑潜有些激动,握着“打火机”,对准地面,食指连续扣下扳机。 “嘭嘭嘭嘭……” 连续的枪声在废弃的酒店中响起。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章 火枪 怪事见的多了,所以郑潜对于打火机变成了真枪,并没有感到很诧异。 握着这把威力惊人的“火枪”,郑潜忽然生出了一种这把枪就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错觉。 不,他甚至感觉这把枪就是他自己。 如果现在有人敢来杀他,瞬间就会被他打成筛子。 什么刺客,什么格斗家,什么树人,统统都会被他射死! 他从未如此自信过。 忽然,他的余光里出现了一道近三米高的巨大身影。 “你怎么还没死?” 听着那黑影熟悉的沉闷嘶吼声,郑潜毫不犹豫的扣动下扳机。 “嘭!”枪声响起,树人的身影瞬间消散成灰。 可是在她的身影被郑潜打散后,酒店的大堂里又突兀的涌现出了六七道黑影,形态各异。 “你们都想杀我?” 枪声响起,郑潜眼中的黑影一一消散。 “太弱了。”这种一击必杀的快感实在是让人陶醉,他撇了撇嘴,有些意犹未尽。。 仿佛是感受到了郑潜的心意,更多的黑影出现在大堂里,将他包围起来。 “哈哈哈,来吧!你们都来吧!越多越好!”郑潜的表情愈发兴奋,食指不停的扣下扳机,无形的子弹在大堂里肆意飞舞,激射向这些黑影。 如果此时酒店大堂里还有第二个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郑潜像个疯子一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举着一把款式古旧的“火枪”对着空气胡乱射击。 这只“打火机”居然会让使用者产生幻觉。 本就因为战斗而一片狼籍的酒店大堂在郑潜的持续射击之下,变的更加破败不堪。 其中伫立于大堂中间的几根大理石柱破损尤为严重,大量的弹痕造成的坑洼,使柱体龟裂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巨大裂缝,逐渐产生了倾倒崩坏的趋势。 “如果郑潜继续被异化物的愚弄特质所支配,他将彻底沦陷在他臆想出的疯狂幻境中……”耳机中响起了旁白的声音。 可惜,旁白具有警告意味的话语并没有被郑潜听进去。 他神色癫狂,食指扣下扳机的速度越来越快。 “轰隆隆……” 终于,第一根大理石柱无法承受猛烈的射击,崩碎倒塌,连带着已经倾斜了的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一起砸向地面。 巨大的声响让郑潜恢复了些许的清醒,眼前的一道道姿态各异的黑影消失,他手中射击的动作也迟滞了片刻。 只是他的眼神里依旧有着些许迷茫的神色,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滋滋滋滋……” 与此同时,刺耳的电流声也从耳机中响了起来。 被这尖锐的声音刺激了一下,郑潜终于惊醒了过来,眼见着另外几根支撑天花板的柱子都有要倒塌的迹象,他心里一紧,脚步飞快的跑出了酒店。 他站在酒店门外的空地上,观察了片刻,发现酒店暂时还没有倒塌的风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鬼东西居然让我出现了幻觉,还差点疯掉……如果不是清醒的及时,恐怕就要被活埋在酒店里了……” 瞥了一眼仍然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打火机”,郑潜心里一阵后怕。 “要不要把它丢掉?” 他陷入了短暂的纠结,犹豫了几秒钟后,他还是默默把“打火机”放进了口袋里。 没办法,这武器的威力实在是太诱人了,更何况这还是他拼了命才得到的战利品,实在是舍不得扔掉。 “小农思想根深蒂固啊……”郑潜自嘲了一句,忽然发现酒店对面的居民楼里灯火通明。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紫兰门酒店里激烈的枪击声还是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 几乎每一户的窗户里都有脑袋探出,向他这里张望。 “又要跑路了,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郑潜在心底哀叹了一声。 离开紫兰门酒店后,郑潜没有去医院看母亲,也没有回外婆家的老宅,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他直接去了西郊的那家彩票站。 郑潜的衣服因为和那三个邪教徒的战斗,基本已经变成了碎布条,身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凝固,但是味道却依旧有些刺鼻。 为了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干脆没有打车,选择了步行。 一路上,郑潜一直在回忆着自己今夜和邪教徒战斗过程中的种种细节。 抛开自己被刺客反杀不提,仅是与格斗家和树人在马路上的那场战斗,其实就已经充分的暴露了自己身上的弱点。 比如对于菌丝的运用,为什么一定要缠绕住敌人的脚踝呢? 直接把脖子给勒住,那效果不是更好吗? 不……只勒脖子的话多少还是有些狭隘了,应该连带着把整个脑袋都裹住才对。 想到这里,郑潜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明白,哪怕自己把菌丝玩出花来,面对今晚遇到的这三位邪教徒,唯一活下来的办法也只能是靠挨揍拖延时间,依靠瘤菌的成长来间接杀死对方。 “要不然再试一试?” 他隔着裤子,摸了摸被他放进兜里的“打火机”。 此时他正好行至一处僻静的小路,道路两侧虽然有路灯,但是光线十分昏暗。 这种老旧的路灯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只能照亮自己,不能照亮别人。 郑潜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了附近没有住户,且这个时间段大概率不会有路人经过后,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重新握住“打火机”后,郑潜发现自己的情绪又莫名的激动起来,甚至还隐约的夹杂着一丝丝兴奋。 “它在影响我的情绪。” 有了之前的教训,郑潜这一次十分谨慎,集中起了全部的精力,手指轻轻扣下扳机。 “嘭!” 地面泥土飞溅,险些崩到了郑潜的嘴里,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并没有出现黑影,情绪也没有太强烈的变化。 于是他食指轻动,继续扣下扳机。 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终于,在开出第四枪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变化—他开始对手里的“打火机”产生强烈的依赖感,甚至生出了要一直把它握在手里的奇葩念头。 犹豫了一下,他又开出了一枪。 “嘭!” 第五声枪响过后,郑潜感觉自己和“打火机”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完全没有了把它放回兜里或是丢掉的想法。 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逐渐变得亢奋起来,呼吸也有些沉重,心里开始隐约的在期待些什么…… “嘭!”枪声第六次响起。 一道黑影出现在郑潜的视线里,他终于开始出现了幻觉。 “射爆他!射爆他!” 瞬间,难以遏制的兴奋感占据了他的神经,脑海里仿佛也出现了另一道声音,在劝他扣下扳机,杀死出现在面前的一切生命。 这种杀戮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几乎就要被疯狂所吞噬的郑潜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用力的咬破了舌头。 虽然他现在没有了牙齿,但牙床碾压舌头的痛感比牙齿咬破舌尖来的还要强烈。 剧痛之下,郑潜立刻清醒了过来,眼前的那道黑影也逐渐消散不见。 “第六枪就是极限了……” 吐掉嘴里的血水,他重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确认了“打火机”可以使用后,郑潜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下次跟别人拼命的时候,只开五枪就好了…… 嗯,是不是应该起个名字啊?” 思索片刻,郑潜一拍大腿:“就叫火枪吧!” …………………… 等郑潜到达彩票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微亮了。 彩票站里灯光依旧亮着,卷帘门只拉了一半,阵阵呛人的浓烟从里面滚出。 “这几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郑潜自然也不例外。 他蹲下身子向里面望去,想看看这几个被自己吓破了胆的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彩票站里,姓宋的三个兄弟以宋老四为首,面朝一座神龛,跪成一排,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从郑潜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神龛之上,香烛贡品样样齐全,只是原本供奉的那尊财神像,已经换成了郑潜的黑白照片。 郑潜仔细看了一眼,正是自己通缉令上的那张照片。 在他们三人身边,穿了一身白色的粗布孝服的彩票站的老板娘表情悲戚,捧着一摞黄纸,一张一张的丢进她身前燃着火的铜盆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她眼角的泪水流个不停。 “怎么还tm跟我供起来了?”郑潜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一章 视频 “这几个家伙是真把我当成鬼了啊……”郑潜拉起卷帘门,迈步走了进来。 彩票站只有门口这一处能够通风,里面浓烟弥漫难以散去,熏的郑潜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怎么没给我摆点花圈呢?” 突然听到了郑潜的声音,老板娘吓的手一抖,把整摞纸都丢到了铜盆里。 狭小的房间里纸灰余烬四处飞散,更加乌烟瘴气。 祭拜郑潜遗像的三兄弟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反应倒是没有老板娘那么激烈。 宋老四连忙起身,可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了,双腿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直接趴到了郑潜的脚下。 他没有起身,顺势抱住了郑潜的腿。 “没想到您……您这么快就又显灵了……” 宋老四的声音有些颤抖,堆满横肉的脸上强行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郑潜试着把腿抽出来,可这个宋老四的力量着实有些大,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撤了。” 他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酷的表情,语气冷漠的开口吩咐道。 “再去给我准备一副床垫,最好是新的,如果没有新的,旧的也凑合,但不要太旧。” 几人听到郑潜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和迟疑,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宋老四也松开了搂住郑潜大腿的双手,站起身正准备帮忙收拾屋子,却忽然被郑潜拉住,拿走了他的手机,鼓捣了一会后又还给了他,然后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宋老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说医院前段时间死了不少人,我……我不太敢去啊……” “死了不少人?怎么回事?”郑潜皱紧了眉头,开口问道。 “好像是有几个孕妇得了什么产前抑郁症,给医生和护士杀了,最后这几个发了疯的孕妇也被执法者给击毙了,再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是治安署出手干预了媒体,没有新闻敢报道这件事……” 多半是因为李强的原因导致的,没想到医院里还是死人了……郑潜立刻有了大概的猜测。 “少废话……记住,一定要谨慎,如果出了意外,你知道后果的。”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表情难看的宋老四。 很快,彩票站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崭新的床垫也送了过来。 老板娘和宋氏三兄弟已经走了,只剩下郑潜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摩搓着手里的“火枪”,有些疲惫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兴奋。 今晚的战斗虽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不仅获得了新的能力,还在旁白的提示下收获了一把威力惊人的武器,弥补了他没有攻击手段的短板。 他杀死那三名邪教徒,肯定会引起邪教的重视,邪教接下来派出袭杀他的人必然也会更加厉害,而“火枪”将是他接下来面对邪教袭杀的最大依仗。 “实在不行,就暂时离开锦昌,去外面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眼看外边天光渐亮,郑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先睡觉吧,希望宋老四的动作快一点……”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 等到郑潜睡醒时已经到了中午,卷帘门依旧是半开着。 老板娘坐在郑潜的身边,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她忽然发现郑潜醒了过来,连忙把脑袋转了过去,冲着门口方向大声喊道。 “醒了……醒了!” 宋老二和宋老三立刻从门外钻了进来,两人各自捧着花圈,表情肃穆的站到郑潜面前。 郑潜刚睡醒,脑子还有些发懵,下意识的看向两个花圈上的挽联。 其中一幅挽联写的是:沉痛悼念郑潜先生千古,小弟宋老二携宋老三敬挽。 另一幅写的是:郑潜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小弟宋老三携宋老二哀献。 “真tm绝了啊……” 郑潜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三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郑潜的表情,眼神闪烁,似乎是期待着能从这尊瘟神的脸上看到满意的表情。 等了很久,见对方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不禁陷入了沉思,开始反思起来是否自己有什么地方考虑的还不够周到。 思索片刻,她脑海中灵光乍现,看着郑潜开口道:“您是想入土为安吧……可……可您的遗体我们还没找到……不过您放心,给我点时间,我去找我那个在治安署上班的表哥,让他帮忙……” “打住!” 郑潜直接挥手叫停了老板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还tm入土为安……这几个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郑潜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冷酷的表情,声音冷淡道:“宋老四还没回来吗?” “刚才老四打电话过来了,说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宋老三表情有些畏缩的看着郑潜,似乎是怕极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宋老四就气喘吁吁的拉开卷帘门,双手扶着腰跑了进来。 他把手机交给郑潜,然后就立刻瘫坐到地上,似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找到郑潜的母亲,他除了妇产科和儿科外,几乎每个科室的病房都跑了一遍。 最累的是他还要像个小偷一样,一路上偷偷摸摸的,生怕引起医务人员的注意。 直到在心血管外科,看到了自己手机照片上的那个老太太后,他才如释重负,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让你给治安署匿名送的信,送出去了吗?” “已经送完了。”宋老四连忙点头,接着开口补充道:“不是我亲自送的,我花二十块钱找了个小屁孩,让他替我送进去的。” “嗯,干得不错,你先回去休息吧。”郑潜注意到了宋老四的脸色有些蜡黄,知道这家伙一宿没睡,还替自己跑了半天,体力多半已经到极限了。 “哎,好嘞。”刚坐下的宋老四呲牙咧嘴,有些费力的重新站起身,离开了彩票站。 离开前还特意瞥了一眼那两个写着挽联的花圈,神色古怪。 看宋老四离开后,郑潜从兜里掏出了存有自己中奖款的那张银行卡,看向老板娘。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啊……我叫孙红梅,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他们都叫我孙二娘……”忽然被郑潜问起自己的名字,老板娘有些受宠若惊似的不知所措,连外号都一起报了出来。 “孙二娘……名字不错。” 郑潜心里感觉有点好笑,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冷淡的开口道:“我会在这住一段时间,你这里暂时别营业了,这张银行卡你拿走,取五万块钱自己留着,就当做是补偿吧。” “这哪敢啊……”老板娘还想推辞,却发现郑潜已经把银行卡丢了过来,于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把卡收了起来。 她看似表情畏惧,实则心里多少有点窃喜于这笔意外之财。 “你们三个也先回去吧。” 郑潜挥手打发走了三人,然后拿出宋老四的手机,打开了一条录像。 看着视频里的那个头发已经几乎完全花白了的妇女,他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老妈……”郑潜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他真的没有想到,老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憔悴成这个样子。 视频中,程乐儿正在给他的母亲喂粥喝,表情温柔且专注,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二章 低语者 看到程乐儿悉心照顾母亲的样子,郑潜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随即又有些黯然。 他反复的把视频看了几遍,然后默默的摁下了删除键。 “昨夜的那场战斗已经被围观的路人用手机记录了下来,毫无疑问,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郑潜将再次回到治安署的视野里……”耳机中响起了旁白的声音。 郑潜知道,这是他在提醒自己不要贸然去医院看老妈。 “在我昏睡的半个月里,治安署一定已经对我做了充分的调查,再结合起昨天晚上我出现在乐乐家的小区,很容易就能猜出我接下来会去医院……” “医院里估计已经埋伏好了执法者,唉……还是先在这老老实实的躲一阵子吧。” 叹了口气,郑潜“嘭”的一声,直挺挺的躺倒在床垫上。 “等几天再去吧,我不信他们会一直守在医院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郑潜就一直躲在这家西郊的彩票站里,连门都没有出去过一次。 每天除了看看新闻,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练习对于菌丝的操控和使用。 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现在已经可以操控菌丝缠绕成一条狗的模样,虽然这对于战斗并没有什么帮助,但郑潜觉得很有趣。 至于饮食方面,每天宋老四都会像保姆一样遵照郑潜的吩咐,按时来给他送餐。 随着慢慢的接触,郑潜发现这几个西郊的老流氓要比自己预想的要靠谱很多。 不仅没有私底下搞一些小动作,还很贴心的在彩票站的附近都装上了监控,方便郑潜可以足不出户的监视四周的情况。 当然这也和他们从骨子里惧怕郑潜脱不开关系。 …………………… 锦昌市第一医院。 赵婷婷挺着肚子,坐在父亲床边,沉默的削着苹果。 “婷婷你回去吧,不用陪我。”赵柯躺在病床上,气色不错,看起来手术后恢复的很好。 只是肋骨处的绷带还在,他听医生说还要再修养一个月才能拆掉。 赵婷婷没有搭理他,脸拉的老长,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后,就低头玩起了手机。 “少玩点手机,这玩意都是有辐射的,对身体不好。” 看女儿还是不搭理自己,赵柯讪笑两声,咬了一口苹果。 “哎呀……”似乎是扯到了伤处,他咧嘴痛呼了一声。 然后像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嘴唇抿起,呻吟了起来。 赵婷婷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机,关切的看着父亲。 “爸你别乱动,我去找医生来” “嘿嘿,我装的……” 看着女儿紧张的表情,赵柯黝黑的脸上露出微笑,看起来有些憨傻。 “你……幼稚!”赵婷婷被赵柯气的够呛,正准备发火,可看到父亲的傻笑后,到了嘴边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气也消了一多半。 那天父亲急匆匆离开后,赵婷婷就一直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可是父亲没有带手机,一直联系不上人。 直到父亲的上司王勇亲自来病房找她,赵婷婷才知道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万幸的是手术很成功,虽然肋骨已经扎破了赵柯的肺泡,但抢救还算及时,没有错过黄金时间,所以人没什么大碍。 差点动了胎气的赵婷婷在赵柯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谈话,想让他退休。 赵柯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答应下来,一直避重就轻,最后以需要安心养伤为理由支开了赵婷婷。 从那天开始,赵婷婷就再也没给过赵柯好脸色。 “婷婷啊,别生爸的气了,等这两个案子一结,爸就去办理退休。” “怎么,治安署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没有你就结不了案了?” 赵婷婷的眼眶里泪水打转,语气有些埋怨:“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往前冲,命都差点丢了……” 她抹了把眼泪,拉起父亲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如果那天执法队再晚一会到现场,你外孙可就看不见你了,爸,你退休吧……” 她不清楚那天晚上银山公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新闻报道说是暴乱分子搞了场恐怖袭击,自己的父亲奋不顾身,拼死破坏了他们的行动。 在那之后赵柯不仅受到了上级的嘉奖,还被媒体大肆报道宣传他的英雄形象,在短时间内走红于网络,摇身一变成了锦昌市的网红执法者,每天都会收到热心市民送来的鲜花和礼物。 可赵柯心里清楚,那天晚上的英雄不是他,真正拯救了银山公寓六百多名住户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还记得爸跟你提过的那个叫郑潜年轻人吧,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等不到执法队的救援,我和他接触的时间的确很短,可我知道他绝不可能是海格花园案的凶手。” “我不知道那个宋千帆是怎么想的,案子还没调查清楚就敢让署长发布200万的通缉令,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说到这里,赵柯拉住女儿的手,语气温和。 “婷婷,有很多机密爸爸不能跟你讲,但是我答应你,只要破了这两起案子,我马上就去办理退休……。” 病房门外,调查组组长宋千帆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他轻轻放下果篮,转身离开。 并不是有意的偷听赵柯父女聊天,他来医院还有别的事情,只是恰巧顺路,所以临时决定去看望一下赵柯。 想着赵柯刚刚说的话,宋千帆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成坏人了啊……” 他乘坐电梯,来到医院顶楼一间比较特殊的病房。 这里没有医护人员,有的只是各种仅在电影画面里出现过的先进仪器。 宋千帆推门走进病房,里面不算安静,除了医疗设备发出的刺耳滴滴声外,还有某人熟睡后发出的鼾声。 宋千帆推了推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梁瑀,人没醒,他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在梁瑀的大腿内侧用力掐了一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病房中温度骤然升高,一团赤红的火焰凭空出现,直奔宋千帆的面门袭来。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出现,表情不变,只是轻轻一挥手,火焰就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 “人呢?” “什么人?”宋千帆看着表情迷茫,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梁瑀,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王艺诗,那个被失序者污染的女孩。” “我就是王艺诗啊……”梁瑀的声音有些尖细,露出一副警惕的神色,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组长一般,开口问道:“你找我干嘛?” 说话间,他还紧了紧衣领,然后双臂交叉遮住胸口,摆出了一副娇弱的少女姿态。 宋千帆看的有些发愣,沉默片刻后,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 “似乎是低语者的能力,是那个女孩做的么……” 宋千帆习惯性的扶了下金丝镜框,表情严肃,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咬破指尖挤出鲜血涂抹在眼镜片上。 病房里,夹杂着各种负面情绪的呓语声和哀嚎声凭空响起,拉扯着宋千帆的神经。 他英俊的脸庞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根根青筋浮现于他的额头之上,连身体都开始大幅度的颤抖起来。 强忍住头部的剧痛,他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眼中,场景逐渐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这间病房,王艺诗安静的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梁瑀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玩着火,一切正常。 画面闪过,女孩忽然开始抽搐,口中呕吐出外观酷似石油的黑色流体,梁瑀找出一根针剂,从她的静脉处开始注射。 渐渐的,女孩不再抽搐,也不再呕吐,只是时不时的会咳出黑色的物质。 女孩的状态已经开始稳定,梁瑀表情放松下来,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看样子是要通知调查组,可他的神色忽然变的有些呆滞。 在他身后的病床上,女孩笑容甜美,嘴巴微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画面再次闪过。 梁瑀坐到病床上神色专注的听着女孩讲话,手机也已经交给了对方。 片刻后,他拔掉了王艺诗身上监测设备的管子和针头,扎到自己身上,然后表情愉悦的和对方挥手告别…… “果然是低语者……” 宋千帆摘下眼镜,耳边嘈杂的呓语声瞬间消失,只是他的神经依然在阵阵的抽痛者。 足足缓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异化物的副作用可真要命啊……”他擦掉镜片上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迹,重新戴上。 病床上的梁瑀也受到了呓语声的刺激,清醒了过来。 “宋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千帆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问道:“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你在说什么?”梁瑀一脸茫然,随即看到自己坐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不是再给你打电话吗?怎么回事?”他连忙拔掉身上的管子,疼的呲牙咧嘴。 “王艺诗已经成为低语者了,只是状态还不稳定,随时可能会变成失序者。”宋千帆揉着眉心,感觉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她对你使用了低语者的能力,误导、教唆、还有催眠。” 梁瑀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涨红,收起了自己身上的那股浪荡劲。 “低语者……对不起,宋哥……我太大意了……” 宋千帆摆摆手,叹了口气:“不怪你,你已经及时给她注射了抑制剂,按理来说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异化成异人的……” “好在她没有直接变成失序者,要不然你就惨咯……” 眼看梁瑀依旧哭丧个脸,宋千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医院门口有执法队驻守,她应该走不出去,保险起见,你先联系治安署,定位一下你的手机。” ………………… 王艺诗脚步虚浮,头脑也是一片昏沉胀痛。 在她的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笼罩着一层层虚影。 “低语者……” 回想着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信息,她苍白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就像电影里拥有超能力的人一样,可以施展出远超常人理解的强大能力。 那个会玩火的红头发之前不是一直很拽吗?还说要把自己直接送到那个什么生命研究所,刚才居然像个白痴一样,乖乖听自己的话。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三章 鱼 “该死,门口怎么有这么多执法者……是来抓我的吗?” 看着医院大门处那十几名执法者,王艺诗靠在廊道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状态并不好,几乎是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本就体格纤瘦的她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一直注射营养液的原因,变得更加消瘦。 “姓栾的,你等着吧……”她表情阴鸷,眼神怨毒。 那两个毁掉自己人生的畜生,如今已经死掉了一个,只可惜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好在还有那个叫栾凤山的混蛋还活着…… 这股怨气已经在她心里积压太久了,现在她终于有了报仇的能力,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他,谁也不能阻止她。 更何况在她的眼里,这些执法者只不过是有钱人的走狗罢了。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小女生了,几个执法者而已……”她眯起眼睛,强打起精神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王艺诗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了一下。 “谁?!”她被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神色警惕。 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小姑娘,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正是之前送给过郑潜一颗棒棒糖的萝卜。 小姑娘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谨慎看向门口,发现没有引起执法者的注意后长长舒了口气。 “你是准备逃跑吗?” “你管我?”王艺诗看到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也松了口气,语气不耐烦的开口道:“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挡着碍眼。” “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啊,我想出去找人……”萝卜没有在意王艺诗的语气,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谁告诉你我要逃跑的?我又不是犯人。” “我观察你好一会了,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问题。” “你才鬼鬼祟祟的……”王艺诗没有心情跟这个小姑娘纠缠,转身就要走。 “执法者叔叔!”小姑娘稚嫩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立刻吸引来的执法者们的目光。 “怎么了小姑娘。”一位持枪的的执法者走了过来,先是扫了用病服衣领遮盖了半张脸的王艺诗一眼,然后蹲下身,神色温和的望向萝卜。 “叔叔你们来医院干什么啊?” “抓坏人啊。” “哦,那没事了,你回去吧。”萝卜摆了摆手,接着老气横秋开口道:“精神点,别像没睡醒一样。” “……”这名执法者正打算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听到她的话后,手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中。 “你以为我害怕他?” 看到那名执法者离开的背影,王艺诗松开了遮住脸的领口。 “不怕你干嘛要挡住脸,他可有枪哦……” 王艺诗冷笑一声,正打算反驳几句,忽然听到那名执法者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执法单位注意,执法单位注意,零号病人逃脱,立刻展开搜捕工作。” “他们才知道我逃跑的消息?”王艺诗瞪大眼睛,向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名执法者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后,立刻如临大敌般抽出了腰间的配枪,不仅是他,门口其余的执法者也是如此。 “他们有枪?!” 王艺诗看到这一幕后,毫不犹豫的向反方向跑去。 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她跑步的速度并没有比走路快多少,在她身后的萝卜很轻松的就跑到了她的前面。 “跟我来!” 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的王艺诗抿着嘴没有说话,恨不得掐死这个小丫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MD,没有这个臭丫头碍事,我现在都已经离开这里了!” 王艺诗跟着萝卜,东绕西绕,一直跑到了医院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声控灯因为老化的原因有些不太灵,萝卜喊了好几声,灯光才亮了起来。 王艺诗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铁门牌子上“太平间”三个大字,心里一阵晦气。 “你带我来太平间干嘛?脑子有病吗?” 萝卜点了点头,摘下了她的红色帽子,说道:“有病啊,你看。” 王艺诗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萝卜接着说道:“我以前怕打针的时候,就躲到这里,安全的很!” 看着那个小光头,王艺诗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你住院多久了?” “具体记不清了,但是前段时间我刚在医院过完第三个生日。” 见王艺诗主动跟自己说话,萝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跑啊?医院里前几天死了好几个人,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应该不会……你看起来比我病的还严重,脸色这么难看……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打针才跑的吧?” 王艺诗听着小姑娘的絮叨,推开铁门走进了太平间。 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蒙上了白布的停尸床,余光撇了一眼小姑娘,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 “也是个怪胎啊……” 她抽了抽鼻子,没有闻到想象中的腐败味道,只有墙壁受潮散发出的淡淡霉味。 “你确定这里不会被发现吗?” “不确定啊。”萝卜摇了摇头,回答的很果断。 “……”王艺诗下意识的想爆粗口,但是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红帽子,又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有些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王艺诗干脆和这个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你说要出去找人,是要找你爸妈吗?” “……我爸妈很忙的,找他们干嘛,我是要去找我朋友。” “你朋友?”王艺诗有些好奇。 “对啊,他叫挣钱,说好要来医院看我,这都二十多天过去了,连人影都没看到。”说到这里,萝卜有些失落。 “挣钱?什么鬼名字……挣钱……郑潜?”王艺诗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举刀冲向怪物的身影。 她是从那个红头发嘴里听到的这个名字,听说好像还被通缉了? 她拿出梁瑀的手机,开始搜索起来,不出一分钟,她就在网上找到了那张郑潜的通缉令。 “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那个朋友?”她把手机递给萝卜。 “就是他啊!你也认识挣钱吗?”萝卜看到了郑潜的照片,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指着上面的字问道:“我认识的字不多,你帮我读一下上面的字。” 王艺诗也学着萝卜的样子,咧开嘴笑道:“我也不识字。” …………………… 锦昌市西郊最大的菜市场里。 宋老四嘴里叼着烟,胳膊上挎着个菜篮子,一步三晃的在给郑潜准备今天的食材。 对于那位霸占了彩票站的瘟神,宋老四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畏惧了。 随着这几天他和郑潜的接触,宋老四发现对方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甚至有的时候还很好说话。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宋老四冷静下来后发现郑潜其实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毕竟哪有鬼需要天天吃东西的? 就算鬼真的需要吃东西,也未必需要排泄吧? 就算真的需要排泄,也未必会拉肚子吧? 连彩票站的厕所都拉堵了,还是他西郊滚地龙亲自去通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把郑潜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不是普通人。 正常人谁能跟电影里的蜘蛛精似的到处吐丝玩啊? 好好的一个彩票站,这才过了几天啊,都快变成盘丝洞了…… “真是长见识了,活神仙啊……”宋老四吐了个烟圈,看着四周卖菜的小贩,不但不觉得心烦,反而心情有些舒畅。 跟这么一个人物混,再给他伺候的舒坦了,保不齐以后就吃香喝辣了。 西郊滚地龙?狗屁! 以后就是锦昌滚地龙了! “今天做点啥呢……”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宋老四开始纠结起来,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保姆的这个身份。 恰巧此时路过一个鱼摊,看着冻在冰块里海鱼,宋老四停下了脚步。 做条鱼给那位补补身体应该不错,毕竟天天吐丝玩,身体肯定吃不消。 “这鱼怎么卖的啊?”他随手指了一条卖相最好的鱼,开口问道。 “175一斤。”鱼贩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玩起了手机。 “你这鱼镶金了啊?!”宋老四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音,伸手捏起那条鱼,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皱起了眉头。 “这都有味了还卖这么贵?”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鱼是今天早上现从海里捞起来的,新鲜着呢!”鱼贩子一听有人说他的鱼不新鲜,眉毛也皱了起来。 “要买就痛快点,不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宋老四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讲讲价,见对方语气这么冲也来了脾气。 正在宋老四准备发火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手里捏着的鱼开口讲话了。 “对啊,不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鱼鳃鼓动间,一句清晰的话从鱼嘴里讲了出来,字正腔圆。 宋老四下的手一抖,直接把鱼甩飞了出去。 然后那条鱼就在宋老四和鱼贩子震撼的目光中,长出了翅膀,在落地的前一秒飞上了天空,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你……你看……新鲜吧……” 鱼贩子声音颤抖,瘫坐在了地上。 宋老四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四章 红夜降临 宋老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菜市场。 他可以接受有人会像蜘蛛一样吐丝,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条鱼忽然开口说话。 “听说海水里因为辐射而变异鱼有很多,这条应该就是吧……” 被一条鱼给吓了一跳,宋老四也没有了买菜给郑潜做饭的心情,只是随意的买了些熟食和馒头装进了饭盒里。 “飞了……鱼都tm会飞了……” 他嘴里嘀咕个不停,抬头向天上看去,想看看还能不能瞧见那条鱼的影子,只是这一眼看过去,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真好看啊……” 不只是他,大街之上人头攒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抬头看向天空,神色痴然。 落日余晖之下,天空中的火烧云格外红艳。 …………………… 郑潜肚皮朝天,像一条死鱼般直挺挺的躺在床垫上,在他的身边,各种由菌丝缠绕做成的小动物被整整齐齐的摆成了一排。 “今天居然没有按时送晚饭……” 自从那天晚上的那场战斗之后,他感觉自己的饭量要比以前大了很多,不仅如此,饥饿的频率也特别的快。 他猜测应该是和自己新获得的“视觉欺诈”能力有关。 自身拥有的能力越多,身体的负荷也就越大,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多。 只是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如果以后有机会获得更多能力的话,就可以验证这个观点是否正确了。 郑潜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看了下墙上的挂表,已经八点了,放在平时的话,宋老四估计已经连宵夜都送来了……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的打开浏览器,准备看一看今天的新闻来打发时间。 “404……怎么没有网络了?” 他尝试着刷新了几次页面,可屏幕上依然显示着网络连接中断。 有些烦躁的把手机放到一旁,正准备重新躺下的郑潜忽然竖起了耳朵。 “外面好吵啊……” 不同于往日同时间段的安静,彩票站外有些嘈杂的声音立刻引起了郑潜的注意,他警惕的看向监控显示屏。 可显示屏上只有无数雪花点闪烁,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连监控也坏了?” 网络和监控同时坏掉,让郑潜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他把“火枪”装进口袋,然后戴上口罩,准备检查一下外面的情况。 卷帘门拉起,迎面吹来的凉爽夜风让他的皮肤瞬间凸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同时,大街上的诡异场景也被他看在了眼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着了魔一般,目光专注的望着天空。 马路之上,一辆白色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人群,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几道人影像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 可这丝毫不影响其他人抬头看天的兴致,他们的脸上笑容古怪,神色兴奋异常,嘴里整齐划一的说着郑潜听不懂的拗口语言,尖锐刺耳。 人群之中,他看到了几个居住在附近的熟悉身影,其中就包括了拿着食盒的宋老四。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阵凉意瞬间侵袭了郑潜的脊背,他想悄悄退回彩票站,却发现原本望着天空的人群,忽然调转视线向他望了过来。 “视觉欺诈!” 面对着数百人的诡异凝视,郑潜全身汗毛炸起,立刻使用出了吞噬刺客后获得的新能力。 有着夜晚光线昏暗的加成,视觉欺诈的效果完全展现了出来。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还好天黑了……”看到人群不再看向自己,郑潜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见郑潜忽然凭空消失,大街上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人们嘶吼着,像野兽一样彼此撕咬攻击。 “这些人全都疯了吗……”这样的血腥画面,让他想起了前些年看过的一部关于丧尸的电影。 一样的混乱,一样的疯狂。 混乱中,郑潜看到宋老四被几个人压在了身下,衣衫破碎,很快就被鲜血染满了全身。 郑潜原本不想管他,可看到了那个被打翻的食盒,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过去。 大街之上,猩红菌丝疯狂生长,把压在宋老四身上的几人像粽子一样缠绕起来,甩飞出去。 郑潜动作迅速的把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的宋老四拖到一旁,粗略的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随即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宋老四的身上已经遍布了牙齿撕咬过的痕迹,血肉模糊。 几处比较深的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如果没有经过及时的治疗,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郑潜扯掉宋老四的衣服,包裹着对方身上那几处看起来最严重的伤口,然后不顾对方的挣扎把他背在了背上。 “真tm沉啊,不过看在你每天给我送饭的份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背着宋老四撞开人群,跑向了那辆刚刚才撞进人群的白色轿车,看着那名正在疯狂撕咬方向盘的司机,郑潜毫不犹豫的把他拽下了车,然后坐进驾驶位,脚下油门轰动,向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之上车祸不断,残破的躯体随处可见,发疯的人群攻击着他们能看到的一切事物,整个锦昌市都陷入了疯狂与混乱之中。 “红夜降临,为这个世界的毁灭拉开了序幕……”耳机中,旁白的声音有些阴冷。 “红夜降临?”郑潜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本应是漆黑的夜空,现在竟像是即将干涸的血液般,一片暗红。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这诡异的场景。 “难道这些人是受到了这红夜的影响才发疯的?” 耳机里,微弱的电流声响起,似乎是默认了郑潜的疑问。 “那医院里的人会不会也……”想到了这里,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脚下油门又踩重了几分。 郑潜开着车很快就驶进了锦昌市第一医院。 刚准备下车,几束红外射线就透过车窗,瞄准了他的头。 “不许动!” “待在车上!” “双手抱头!” 几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同时响起。 郑潜顺着声音看去,是几名站在医院大楼内的执法者,他们正神色紧张的隔着门,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 “我这里有伤者!需要急救!”郑潜高声喊道,同时动作轻缓的打开车门,然后双手抱头走了出来。 “我没有疯,不会攻击你们!我…我朋友…他受了重伤需要急救!” 虽然不知道那几名站在门内的执法者是否能看清,郑潜还是伸出一只手,指了下已经在车上陷入昏迷的宋老四。 “不许动!站在原地!”一位执法者看到郑潜下了车,情绪立刻变得激动,紧握着枪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不过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跨出大门一步。 “医院里为什么会有执法者?还有,他们似乎不敢走出大门……是因为红夜的原因吗?所幸这里的人似乎还很正常……”虽然他正被几把枪同时瞄准,但还是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五章 重返医院 “躲在建筑物里的人看样子应该不会受到红夜的影响,而我之所以没有发疯,应该是和身体的变异有关。”郑潜看着几人始终没有跨出大门的意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医院内,几名执法者看到郑潜似乎真的没有受到影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神色紧张,只是他们手中的枪依旧指着郑潜,没有放下。 郑潜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在这几名执法者的身前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十余具尸体。 尸体中不仅有病人和医生,甚至还有两具穿着制服的执法者。 “怪不得会紧张成这样,连自己的同事都杀了……”郑潜瞥了一眼昏迷不醒,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的宋老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他一直都不想和执法者作对,但是宋老四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么紧张干什么。”正当郑潜准备释放出菌丝的时候,一道有些轻柔的女性声音忽然响起。 在几名执法者身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的脚步不停,在郑潜惊讶的目光中跨过了大门,一直走到他的身前才停下来。 如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郑潜。 “把你朋友带进去吧,啧啧……他好像撑不了多久了。” “红夜之下,郑潜终于见到了四位调查组成员之一的白安曼,只是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男人的身份。”听着耳机中旁白的提醒,郑潜眼帘微垂,没有和身前的漂亮女人对视。 “怪不得她也没有受到影响,原来是那四名调查组的成员之一啊,看来这些执法者没有走出大楼,就是听从了她的指示,果然,待在楼里就不会受到红夜的影响……” 背起宋老四,郑潜在几名执法者警惕的目光中走进了医院。 和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虽然医生和护士们脸上的表情都有着惶恐不安的神色,但依旧维持着医院的正常运转。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异人,没想到锦昌市虽然不大,水却这么深……白安曼看着郑潜的背影,悄悄的给队长宋千帆发出了简讯。”旁白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异人,失序者,这些都是官方的名称么……”郑潜还是第一次听到异人这个词。 “可她还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为什么会联系她的队长?”他摸了摸脸上的口罩,确认自己的脸被遮挡的很严实后,心里升起了疑惑。 目送着宋老四被推进急救室,郑潜不想多在这里逗留,转身准备离开。 “这位先生,你好像还没交费呢。”见郑潜要走,白安曼笑盈盈的提醒道。 郑潜身形一滞,没有回头,默默的走到缴费台前交齐了宋老四的治疗费用。 白安曼跟了上来,站到郑潜的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中正在填写的伤者信息表,掩嘴一笑。 “宋老四?你朋友的名字可真有趣,该不会是绰号吧?” 见郑潜没有说话,她继续开口说道:“他能有你这样厉害的朋友可真是走运,居然能在红夜之下保持理智,换做是别人,他这条命可就保不住咯。” 说话间,白安曼状似无意的往郑潜身边靠了几分,贝齿轻咬红唇,清纯的俏脸上露出了倾慕的神色。 换做是别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血气上涌,心潮澎湃的开始规划起两人美好的未来。 可郑潜心里已经对她充满了戒备,面对美女的殷勤夸赞,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也很厉害。”不露痕迹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郑潜回复的语气很冷淡。 随意的给宋老四编了一串身份证号,填完表单的郑潜刚准备走,又被白安曼拦了下来。 “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啊?或者,你能不能把口罩摘下来?”她拉着郑潜的胳膊,白皙的脸蛋上忽然染上了一抹红晕,似乎有些害羞。 “真tm能装啊……”郑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知道白安曼是在拖延时间,等他的队长赶到这里,虽然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想到这里,郑潜点了点头。 “好啊……”他抬起手,缓缓拉下了口罩,露出了一个笑脸。 搭配上他还没有完全长齐的牙齿,看起来有些滑稽。 白安曼的表情瞬间僵硬,眼神里伪装出的期待也变成了震惊。 “郑……” 还没等她说完,一根根猩红纤细的菌丝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将她裹成了一个粽子。 远处一直没有对郑潜放松警惕的执法者立刻注意到了异常,反应迅速的举枪瞄向郑潜。 可郑潜的反应更快,菌丝翻涌缠绕,前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医院的大厅里就又多出了几个粽子。 他掏出“火枪”,走到了还在不停挣扎的白安曼身边,什么也没说,直接扣动了扳机。 “嘭!” 枪声响起,白安曼娇小的身躯猛的一颤,停止了挣扎。 在她的脚下,一个直径约五公分左右的弹孔,正缓缓的冒着白烟。 “如果你再乱动的话,下一枪可就不一定会打在什么位置了。” 见白安曼安静了下来,郑潜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电梯的方向。 临走前,他还不忘操控菌丝对这个女人注射了麻痹毒素,十分的谨慎,毕竟上次已经被那名刺客上了一课,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轻敌的后果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和郑潜擦肩而过。 “长得也太帅了,该不会是个明星吧……”扫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脸,郑潜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 …………………… “瘤菌?!”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宋千帆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接到白安曼的通知后,他就中断了和“研究所”的通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没有想到白安曼简讯里说的异人,居然是一名源生系的瘤菌。 如果那名瘤菌没有离开的话,他今天多半也会交代在这里。 宋千帆警惕的环顾四周,一层薄薄的冰晶逐渐覆盖了他的全身,寒气逼人,就连整个大厅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就在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被菌丝包裹着的“人俑”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安曼?”他有些不确定的呼喊了一声。 “呜呜呜……”白安曼无力的呜咽声从“人俑”中响起,宋千帆得到了回应,立刻冲了过去,手中寒气凝聚,形成了一把冰刃。 他握紧这把冰刃,小心翼翼的划破菌丝,把白安曼从里面解救了出来。 “队……长。” 见白安曼虽然口吃有些不清,但身上并没有受伤,宋千帆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从衣服里取出了一根针剂,注射到了白安曼的静脉里。 很快,白安曼就从麻痹中恢复了过来,有些委屈的趴在宋千帆怀里,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队长询问自己,白安曼擦了下脸颊的泪水,抽噎着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你说那个异人是郑潜?”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六章 消防通道 “宋老四说的就是这间病房……”郑潜看着空荡荡的病房,眼神失望。 他冒险没有立刻离开医院的的原因,就是想亲眼看一下老妈和程乐儿,可事与愿违,病房里已经被收拾的很整洁,独立的卫生间里也没有摆放洗漱用品,看样子是已经出院了。 “赵柯没有给我回信,估计是把我当成邪教的一员了。”闻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郑潜走出了病房。 他前些天曾让宋老四去治安署给赵柯送了一封信,信封只写了赵柯收三个字,大致内容是请求赵柯帮他保护住院的母亲,防止受到邪教徒的牵连,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把母亲的身体情况也给自己讲一下。 信的末尾提到了回信的地址,正是西郊外婆家的老院子。 不得不说这样做很冒险,但赵柯是郑潜唯一接触过的执法者,所以他也就成了郑潜心中最合适的委托人选。 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郑潜在这期间并没有收到赵柯的回信。 没有看到母亲和女友的他压制下有些烦躁的心情,走进了消防通道。 “旁白?”想到医院外混乱的场景,他索性问起了旁白。 虽然郑潜没有提出具体的问题,但能够读取思想的旁白还是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郑潜的母亲已经被程乐儿带离了锦昌市,相较于郑潜现在的处境,她们十分安全。” “她们去哪了?”郑潜追问道。 “滋滋滋……”一串尖锐的电流声响起,刺的郑潜耳膜有些疼。 “不想说就不说。”郑潜呲牙咧嘴的揉着耳朵,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难道只有我们锦昌受到了红夜的影响,其他城市都很安全吗?不管怎么样,她们没出事就行……”郑潜心里暗暗猜想,迈步走下楼梯。 之所以没有乘坐电梯,是因为不确定白安曼通知的那个组长是否已经赶到了医院,如果对方已经到了,势必会在出口各个出口处蹲守自己。 电梯空间狭小,一旦被堵住了,成功逃跑的可能性就会非常小。 异人的组长肯定也是异人,而且多半是很厉害的异人,和对方正面打上一场?郑潜连想都没想过。 能从对方手里跑掉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正胡思乱想着,下方的楼梯的转角处忽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响。 郑潜停下脚步,探头向下方看去。 被打破的消防箱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消防斧,正在抬头向他这里张望。 有些昏暗的廊灯下,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到了一起,看着那张熟悉的黝黑脸庞,他愣了片刻。 “怎么是他?” 楼梯下的赵柯看到楼梯上的郑潜后也愣了一下,面色有些狐疑,虽然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对方的眼睛和身型赵柯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思索了片刻,赵柯的眼睛猛然瞪大,惊呼道:“郑潜?!” “这都能认出来我?”既然被对方人了出来,郑潜也没有掩饰什么,很干脆的摘下口罩,走了过去。 时隔多日,两人又一次在医院的消防通道里相遇了。 “你胆子可真大,被通缉了还敢跑到医院来,今天在这里驻守的执法者可比治安署都多!” 赵柯的表现让郑潜感到有些意外,对方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防备,还放下了手里的消防斧。 “你怎么会在这里?”郑潜开口问道。 赵柯指了指胸前缠绕的绷带,开口道:“上回在银山公寓受的伤还没好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收到他的回信……”郑潜心里恍然,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赵柯。 “你可真是个怪物啊,换成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都摔成饺子馅了,啧啧……”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郑潜一遍,赵柯目光里充满了惊叹。 “抱歉,如果我没骗你去银山……” 赵柯摆了摆手,打断了郑潜的话。 “打击罪犯本来就是我们执法者该做的,废话就别说了。”说到这,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你和众生教到底有什么关系?” “众生教?” 郑潜表情茫然,但很快就明白了赵柯说的是什么,随即苦笑开口道:“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我就知道……一个拼死救下银山公寓里几百号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邪教祭祀的策划者呢,虽然你的身上有很多解不开的秘密……” 郑潜的回答让赵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你的那张通缉令有问题。”他盯着郑潜的眼睛,语气笃定。 不等面露疑惑的郑潜开口,他接着说道:“那晚过后,调查组的那个组长来找我询问事情经过,我照实讲了一遍,包括了你和那个疯子战斗的所有细节,可第二天,我就看到了通缉你的公示。” “你的确是杀了人,但你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就算是要通缉你,治安署也没道理给出高达200万的赏金。”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通缉令上把你写成了海格花园案的幕后策划,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的尸体……” 说到这里,赵柯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见过自己的尸体吗?”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还没……”郑潜摇了摇头。 “听说已经被福尔马林泡起来了……” “还没……”郑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唉,我事后联系了那个叫宋千帆的队长几次,想要让他撤回通缉令,可他每次都找借口拒绝……” 正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赵柯的讲话,十余名荷枪实弹的执法者忽然从楼下冲了上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举起了手手中的消防斧,等看清了来人是自己的同事们,这才松了口气。 “赵队长?”宋千帆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从执法者们的身后走了出来。 “您这是……”他看到了赵柯手中的消防斧,表情有些诧异。 “外面都乱成一团了,不找个武器防身怎么行。”赵柯的语气有些生硬。 他有些心虚的向郑潜刚才站着的位置撇了一眼,发现对方不知道何时起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小子溜的真快啊……”他心里暗想。 “您刚才好像在和谁聊天……” “你听错了吧,我正在读这上边的使用说明呢。”赵柯指了下身后的消防箱,然后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这些同事。 “啧啧,几天没见换领导了啊,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听到赵柯的嘲讽,这十余名挤在楼梯上的执法者脸色一阵青红,十分尴尬,但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和赵柯讲话。 没有在意赵柯的阴阳怪气,宋千帆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赵队长,你的伤还没好,先回病房休息吧,至于安全问题,有我和这帮兄弟在呢。” 看着那张五官立体的英俊脸庞,赵柯只是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拎着消防斧走出了消防通道。 对于这个为了破案就胡乱给人按罪名的小白脸,赵柯现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见赵柯离开,宋千帆笑容有些苦涩,然后向身后的执法者们下令道:“继续搜索,记住,一定不要分散。” “是!” 轻轻颔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挂着消防箱的那处墙角,宋千帆率先迈步,离开了这里。 墙角处,郑潜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到我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七章 被“火枪”顶着的少女 “可他为什么没有出手?难道是担心战斗会波及到他身边的执法者?” 看到宋千帆一行人离开后,郑潜站在原地没有挪步,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远处执法者搜查病房发出的声响,一动不动。 期间宋千帆两次从他的身边走过,双方距离甚至不足一米,虽然对方没有再看向自己,但郑潜依旧有一种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的错觉。 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医院大楼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确认了宋千帆已经带着执法者远离了这里后,郑潜泛白的指节这才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重新把“火枪”放回兜里。 跺了跺因为站立时间太久而有些酸痛发麻的双腿,思考着宋千帆奇怪的表现,郑潜心里的疑惑更甚。 “如果说他第一次没有对我出手是担心波及到那些执法者,那他第二次、第三次从我身边经过,却仍然假装没看到我是为什么呢……” 郑潜不相信这位长相帅气的调查组组长,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因为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两人曾有过短暂的视线接触,郑潜分明从宋千帆的眼中看到了一晃而过的讶异之色。 “听赵柯的语气,我被通缉的事情分明和宋千帆有很大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医院再说吧……”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郑潜脚步飞快,走出了消防通道,来到了一楼。 菌丝悄然释放,医院一层的场景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栋大楼一共有三个出口,除了正门外,还分别有一个东门和一个后门,每道门各有五名配枪的执法者在看守。 大门处,之前被郑潜用菌丝束缚着的白安曼也在那里,脸色阴沉,和之前那副笑脸嫣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在她脚下,几具爬满蛆虫的尸体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不难猜出,这些尸体都是受到红夜影响而发狂的普通人。 几名执法者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看向白安曼眼神中满是畏惧的神色。 “是她做的?这娘们也太狠了……” 郑潜不自觉的咧开嘴,心里暗骂了一句。 另外两个门除了执法者外也各有一名没穿制服的男人,郑潜立刻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算上不知道去哪了的宋千帆,调查小组的四个人已经齐了。 郑潜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犯愁。 之前之所以能轻易的制服白安曼,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没有防备,和自己出手的果断迅速。 可现在对方必然已经有了防范,再加上多了两个帮手,想要靠武力硬闯出医院,实在是不现实。 就在这时,通往地下室入口的楼梯处,一大一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感知里,之前在医院见过一面的那个话唠小姑娘,正跟另一个少女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萝卜?这小丫头干什么呢……” 他利用菌丝的感知和视觉欺诈,轻松的避开了执法者的视线,悄悄来到了她们的身后。 “我真的听到了!不骗你!”萝卜的声音有些发颤,小脸蛋上血色全无,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我也听到了,tmd……”那名少女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她转头看了一眼太平间紧闭的那扇铁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脏话憋了回去。 “听到什么了?”静静的看了一会的郑潜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背后忽然有人说话,萝卜被吓了一跳,立刻失声尖叫了起来,转身就要跑,险些甩飞了她的那顶红色小帽子。 郑潜反应迅速,果断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却不料小姑娘直接张嘴咬了下去。 “是我!”他掌心吃痛,连忙拉下口罩,把脸露了出来。 “挣钱?!”小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咬着郑潜的嘴忘了松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在一旁脸色警惕的王艺诗看到了来人的脸后,眼神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小姑娘松开了嘴,看着对方手掌上的一排小牙印,脸色微红。 “当然了,前段时间比较忙,脱不开身,今天闲下来了就来看看你。”郑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脸色温柔。 说实话,他对于小姑娘还能记得他的名字有些意外,毕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呵。”贴靠墙壁站立的王艺诗听到了郑潜的回答,冷笑了一声。 郑潜把视线移了过去,开口问道:“你是?” 其实他摘下口罩后,就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少女的表情变化,一旦对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会在第一时间释放菌丝控制住她。 “我是你老娘啊……” 少女有些干裂的唇瓣张合间,呢喃虚幻的声音响在了郑潜的耳边,让他的思绪陷入了短暂的迟滞。 下一刻,在他的视线里,这名少女的五官逐渐开始扭曲移动,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老妈,我还以为你出院了……” 在呓语者误导和催眠能力的影响下,郑潜居然真的把王艺诗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他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一步步向王艺诗走去。 “来,让妈妈抱抱。”少女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脸上的笑容有些得意。 “滋滋滋……”就在此时,耳机中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电流声。 在这强烈的电流声的刺激下,已经走到王艺诗面前的郑潜瞬间恢复了神智。 已经有过几次战斗经验的他,很快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的掏出“火枪”,顶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看到郑潜忽然清醒了过来,王艺诗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 “你是调查组的人?”郑潜的声音有着难以压制的愤怒。 他根本想不到,随便蹦出来个少女,居然就是一名异人,如果没有旁白,他可能真的就给这个少女当儿子了…… 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能蛊惑自己,陷入幻觉,如此诡异难防的能力,让郑潜对异人又有了新的认知。 想到这,他手中顶着少女的“火枪”又用力了几分。 “你说是就是咯。”王艺诗嘴角又重新勾起,嘲讽道:“拿个打火机在这装模作样,怎么,看我头发多你嫉妒,想烧我头发啊?” 萝卜在一旁看的有些发懵。 挣钱怎么忽然就对这个小姐姐喊老妈了? 怎么又忽然拿出玩具枪要烧人家的头发了? 好在他的小脑袋还算灵光,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连忙跑上前拉住郑潜。 “她人很好的,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接着对王艺诗说道:“你声音小一点!小心把执法者叔叔们吸引过来,把你抓走!” “要抓也不能只抓我也一个人啊,你说是吧?”她眼神挑衅,看向郑潜:“我最不济也就是去给他们当小白鼠,某人可就惨咯,200万呐。” 郑潜听出了少女话语里的意思,扣动扳机的手机却没有挪开。 “不是调查组的人,那就是众生教的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狗屁。”王艺诗直接拍掉了郑潜的手,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md,装b还装上瘾了……” 听着少女的讲话,又看了一眼自己被对方拍掉的手,郑潜一时有些无语。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太平间的铁门后传出。 “帮帮我……帮帮我……”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八章 太平间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用钢锯切割骨骼一般,无法分辨出性别。 时而凄厉幽怨,时而歇斯底里,只是听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置身于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郑潜心里生出了一种错觉: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厉鬼,多半就藏在那扇铁门之后了。 “帮帮我……帮帮我……”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铁门后的声音愈发凄厉疯狂,甚至还传出了撞击铁门的“嘭嘭”声。 听着那扇铁门扭曲变形发出的咯吱声,郑潜瞬间如坠冰窟,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似乎下一秒,里面的东西就会破门而出。 他没有犹豫,不再理会那名少女,抱起萝卜转身就跑。 王艺诗的面色也变得惨白,虽然身体虚弱,可她的动作甚至比郑潜还要快上几分。 在恐惧的支配下,他们已经顾不上医院里是否还有执法者,仅仅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一口气跑到了大厅里。 感受着头顶照射下来的明亮灯光,郑潜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仅仅只是听到了声音,可哪怕是在别墅里的那个晚上,他都没有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怎么经历了两次生死,胆子反而变小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老脸微红。 不过想到那个同样是异人的少女跑的比自己还快,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旁白,那铁门里面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在心里默默发问,可得到的回应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怀里的小姑娘抱着郑潜不敢抬头,他用余光瞥一王艺诗一眼,发现对方正愣愣的看向自己的身后,脸色难看至极。 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郑潜缓缓转过身,伴随着他的视线移动,周围的光线再次变得昏暗。 “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郑潜的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阶阶的楼梯,而楼梯的尽头,赫然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视线上移,在铁门的上方,正是那红色的三个大字:“太平间” “帮帮我……帮帮我……”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怨念,又一次传入了郑潜的耳朵。 “吱嘎……” 铁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猩红色的雾气缓缓从里面飘散出来。 郑潜强忍着恐惧向里面看去,却发现门内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去nmd……” 低声骂了一句,他有些不信邪,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再次转身向大厅方向跑去。 …………………… 看着眼前又一次出现在楼梯尽头的铁门,郑潜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从太平间到一楼大厅的这段距离,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 “不……这已经不能用闭环来解释了,它更像是一种空间的折叠,只要我走到某个位置,就会自动回到原点……” 他揉着萝卜的脑袋,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心里开始默默的思考起来。 “铁门后面的东西似乎出不来,可我们也被困在了这片空间,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它在向我们求助,那是不是只要我能解决它的问题,就可以脱困呢?”郑潜开始思索起来,可随即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观点。 正当他陷入苦思时,那名少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喂,你体力这么好,有没有女朋友啊?”王艺诗贴着墙壁坐在地上,看着上衣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郑潜,语气戏谑。 她已经坐在这里好一会了,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当她第二次逃跑失败之后,就已经放弃了第三次尝试的打算。 看着郑潜像个白痴一样从她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跑过,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反到放松了不少。 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郑潜直接走到铁门前,开口问道:“你们之前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几个死人。” “还有呢?”郑潜追问道。 “这是太平间,你觉得里面还应该有什么啊?”少女嗤笑一声,然后开口道:“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神经病……”郑潜此刻真切的体会到了萝卜之前说少女脑子不太好,究竟不好到了什么程度。 面对这样的处境,居然还有心情东扯西扯,讲一些毫不相关的废话,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哈哈哈哈……”王艺诗听到郑潜终于开口骂了自己,捂着肚子开始狂笑起来。 “你在外面照看一下萝卜,我进去看看。” 郑潜知道自己和这个少女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嘱咐了一句,然后深呼吸,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让他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铁门关闭的一瞬间,整个太平间忽然开始疯狂的震颤起来。 剧烈的震颤之下,墙壁和地面都开始龟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与此同时,红色雾气翻涌卷动,像是有了生命般向郑潜涌去。 “咳咳……呕……” 郑潜眼泪和鼻涕被呛的同时流出,极度腥臭刺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天花板上,细密的碎石和灰尘簌簌掉落,砸在了他的身上。 伴随着红色雾气的吸入,郑潜的神智也逐渐陷入混乱,视线逐渐被一片腥红色所占据。 “要被活埋了吗……” 上方掉落下来的石块越来越大,四周墙壁的倾斜也越来越明显,似乎随时都会崩坏。 就在郑潜感觉这个地下室即将因为这强烈的震颤而坍塌时,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道道萦绕着银色光芒的环形符号忽然出现在地面上。 仿佛是时间停滞了一般,太平间里的所有事物都静止了下来。 红色雾气缓缓散去,灰尘与碎石静静地悬浮在郑潜的面前,丝毫没有了继续下坠的趋势。 当然,同时静止下来的还有郑潜,虽然身体无法移动,但大脑依旧可以正常运转。 看着嘴边漂浮的呕吐物,郑潜心里除了恶心还有后悔。 “早知道不吃那几口剩饭了……” 这种时间静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二十九章 第四个人 “吱嘎……” 铁门被推开的声响打破了太平间内诡异的平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她们进来后,原本静止的石块和灰尘开始向上漂浮,按照之前坠落的轨迹,像拼图一般严丝合缝的将天花板重组成了之前的模样,再看不出一点即将坍塌的样子。 墙壁上巨大的裂痕也逐渐开始变小,直至恢复平坦,再无一丝倾斜的角度。 时间竟然开始逆转了起来。 趴伏在地上的郑潜也在这诡异的力量影响下,开始向几分钟之前回溯。 在两个女孩震撼的的目光中,满地的呕吐物如瀑布倒流,重新回到了郑潜的嘴里,向他的胃里流去。 整个太平间内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一部正在倒放的电影。 片刻后,太平间内恢复如初,只是再没有了猩红色的雾气,连带着那诡异恐怖的声音,一起消失无踪。 郑潜趴在地上,又开始了吐了起来。 萝卜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上前去,象征性的拍了拍郑潜的后背。 “花样挺多啊,连龙吸水你都会?”王艺诗远远的看着,一边摆弄着她那已经有些发黄褪色的粉色头发,嘴里止不住的阴阳怪气。 其实她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明明之前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可她张嘴之后,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句。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王艺诗被迫接触到了太多能颠覆她世界观的事情。 所幸她的世界观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崩坏,对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长时间生活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已经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厌世心理。 在她眼里,无论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就是个死而已,所以她对于自己变成异人的事情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接受的很自然,甚至心里有几分复仇有望窃喜。 面对之前太平间里的那个恐怖声音,她恐惧归恐惧,害怕归害怕,但终究是不怕死的。 对于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视的她,自然也不会重视别人的生命。 可郑潜,毕竟和别人不太一样。 无论经历过什么,她今年都只不过才十七岁,哪会有少女没做过自己被英雄救美的美梦呢? 虽然这个长相并不算出彩的男人和自己想象中的英雄有很大的出入,但终究是救过自己的。 她不是喜欢郑潜,她只是不希望郑潜死罢了。 所以在郑潜走进铁门后,她只是短暂的犹豫了片刻,就跟了进来。 “关你屁事。”郑潜抹了下嘴角,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像一头牛般把吐出来的东西反刍了一遍,心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恶心。 “这就结束了?搞了半天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他四周环顾一圈,平整光滑的漆面墙壁已经丝毫看不出破损的痕迹,恶臭刺鼻的红色雾气也已经消散不见,他鼻尖抽动,只闻到了浓郁的消毒水味。 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那个恐怖声音的主人,郑潜将怀疑的视线投到了那几具静静躺在停尸床上的尸体。 “对不住了几位……”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走上前去掀起白布,化身成了验尸官,对这几具尸体依次检查了起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那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呢……” 一无所获的郑潜就要离开,但不知为何,在他背向停尸床的一刹那,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正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身体猛然绷紧,他立刻举起“火枪”,转身瞄向这几具尸体,可观察了片刻,除了自己刚刚检查尸体时在白布上留下的少许褶皱,郑潜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别玩你那个打火机了,怎么,连火葬场的活你都想抢啊?”王艺诗看郑潜举着打火机,神色紧张的盯着那几具尸体,半天一动不动,又忍不住张口嘲讽了起来。 “你进来就是为了站在那阴阳怪气,恶心我的吗?”郑潜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随即在心里暗道:“是我太紧张了吗……” 他收起“火枪”,低头开始观察起那些发散着银芒的环形符号,发现这些符号的光芒正在逐渐褪去,缓缓消散于水泥地面之上。 “银色符号出现之后,这里的时间就静止了下来,连那恐怖的声音都消失了……难道这符号是类似于动漫里封印阵之类的东西?” “旁白,你知道这符号的含义吗?”对于这类知识一窍不通的郑潜索性直接问起了旁白。 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彻底的沉默,耳机中甚至连电流声都没有传出。 郑潜立刻注意到了旁白的异常,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头顶的灯光就毫无预兆的忽然熄灭,太平间瞬间被黑暗所笼罩。 “菌丝释放不出来了?!” 黑暗中的郑潜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菌丝来代替双眼,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失去了操控菌丝的能力,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再没有一丝光线的太平间里,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直让人心里发毛。 “你们两个先不要乱动!站在原地等我过来!”失去了菌丝的郑潜压制下心里的慌乱,对着前方的黑暗开口喊道。 “好!” “呵……”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郑潜立刻在漆黑的空间里判断出了两个女孩的位置,开始摸索着向她们的方向走去。 很快,郑潜就在黑暗中找到了萝卜,小姑娘此时已经缩成了一团,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长呼出一口气,郑潜拉起小姑娘,接着在黑暗中寻找起那名嘴贱的少女。 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处格外柔软的皮肤,虽然指尖有些冰冷,但触感却很不错。 “咳……”郑潜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挖苦几句,却不料对方直接十指相扣,握住了他的手。 “居然没骂我……难道是被吓傻了?” 正当郑潜心中诧异时,忽然感觉腰间一紧,竟是被这少女钻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他伸手想推开对方,却不料着少女的力气居然比他还大。 连续几次挣扎无果后,郑潜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道:“请你克制一点!女孩子应该懂得什么叫自重!” 可对方不但没有回应他,反而变本加厉,冰凉的舌尖滑过郑潜的脸颊,瞬间激起了他全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你克制不了,也要分一下场合吧?!” “快tm放手!喘不上来气了!” 环抱着腰部的手臂越勒越紧,可郑潜却因为力量的差距,根本无法摆脱对方。 就当他感觉呼吸已经变得开始困难时,一束灯光忽然从身后射来。 “你在干嘛呢?” 王艺诗站在他的身后,手里举着手机,表情古怪。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章 女尸 骤然亮起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太平间,还不等郑潜适应这突然出现的光亮,身后传来的声音就让他瞬间遍体生寒。 “她怎么会出现在我身后?!那抱着我的人又是谁?!”这一刻,郑潜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似乎停了下来。 腰间的那双手臂越勒越紧,郑潜屏住呼吸,视线缓缓下移,借助着手机射出的光线,他看清楚了手臂主人的脸。 泛着淡淡青色的苍白皮肤之上,一块块暗红色的尸斑格外扎眼,她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眼里,眸子已经一片浑浊。 长长的舌头卷曲着从口中伸出,正不停的往地下滴着涎水。 她分明就是那几名被盖上了白布的死者之一…… 感受着脸上残留的湿润,郑潜心中惊骇,他连忙松开了拉着小姑娘的手,拼尽全力的开始扭动身体,直到十分艰难的从那具冰冷的身体中挣扎出来一个空隙,这才勉强抽出右手,从口袋里取出了“火枪”。 对于忽然失去了“菌丝”能力的郑潜来说,“火枪”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攻击手段。 手指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火枪”射击的轰鸣声在太平间里响起。 由于这里空间封闭,所以显得这声枪鸣格外响亮。 “嘭!” 腰部的压力瞬间消失,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碎肉瞬间迸溅到郑潜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用“火枪”射击“人”,威力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郑潜惊讶的目光中,那具忽然复活的女尸竟是被崩飞进远处的黑暗里,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可由于他和这具尸体贴合的太近,再加上受到了惊吓,慌乱之中没有把握好射击角度,在巨大的后坐力的牵引下,他趔趄着向斜后方倒去。 他本自己以为会狼狈的摔在地上,却不曾想倒下之后,背部传来的却是一阵温软。 他仰起头,只看到了王艺诗有些微尖的下巴,郑潜立刻恍然,自己居然是被那名少女给接住了。 “咳……多谢。”他赶紧站起身,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于对方的举动。 王艺诗只觉得一股恶臭从这个男人身上扑鼻而来,熏的她差点吐出来。 有些嫌弃的拍打了几下胸前的衣襟,她伸手捂住了鼻子,闷声开口道:“你没事吧?” “没事……”郑潜摇了摇头,掀起衣服胡乱的抹掉了脸色腥臭的碎肉和污血,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指着王艺诗手里的手机,开口问道“你怎么不早点用?亏得我摸着黑找了你半天!” “呵,快没电了我就关机了,重新开机是需要时间的。”王艺诗把手机递给郑潜,果然显示着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 除此之外,郑潜还注意到手机墙纸上的那个男人的自拍照,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刚才抱着你的那个……是什么东西?舌头伸得那么长……”看着郑潜狼狈的模样,她难得没有开口嘲讽。 “死人,嗯……尸体。”郑潜想了一下,却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鬼? 僵尸? 活死人? 郑潜也说不好到底是哪一种,不过以“火枪”的威力来说,那具女尸应该已经“又”死了一次。 “尸体?”王艺诗立刻从郑潜手里拿过手机,照向那个黑影飞出去的方向,却惊讶的发现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怎么感觉,这里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就在这时,沉默了很久的萝卜忽然有些怯生生的开口说道。 听到小姑娘的话,郑潜看着四周的漆黑,眉头微微蹙起。 按理说,太平间的面积并不算太大,虽然说手机的灯光并不算有多强,可照亮四周的墙壁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太平间,好像变宽敞了?”王艺诗举着手机,照向身后的那扇铁门,却发现这里唯一的出口居然已经变成了光滑的暗红色漆面墙壁,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邪异。 “真是tm邪门了,该不会是什么障眼法吧……”说着话,她走了过去,把手贴到了墙面上,想一探虚实,却不料手掌居然硬生生的摁进了墙壁中。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湿滑黏 腻,她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这不是墙,这似乎是血浆凝结出的血块……md,臭死了。” “血块?” 郑潜正准备去看一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沙沙沙沙……” 这古怪的声音出现后,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从他的皮肤上凸起,郑潜再一次生出了被冰冷的视线盯上了的错觉。 “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环顾了一圈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处,郑潜声音有些干涩。 “我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偷窥老娘……” 郑潜仔细的听了一会,发现其中一处声音的源头似乎正是来自于自己那具女尸飞出去的方向。 “呼……” 他长呼出一口气,握紧“火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太平间内的空间似乎真的是变大了,郑潜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 看着脚下的这具赤裸的女性尸体,郑潜的右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起来。 “火枪的威力有这么大?!” 本应跟另一侧乳 房一样丰润的左侧乳 房在“火枪”的射击下,已经炸碎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郑潜甚至已经能够透过血洞,隐约的看到脚下的水泥地面。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那发出奇怪声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这具女尸的身体上,一只只如脓包般凸起的暗红色眼球,从本应是生出了尸斑的位置长了出来,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这些眼球没有眼睑的包裹,以极快的速度疯狂抖动着,像是响尾蛇的尾巴一般,发出了一阵阵的“沙沙”声。 郑潜只是看了这些眼球,就觉得大脑有些刺痛感,同时胸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般,一阵烦闷。 “这tm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却听到脚下的尸体忽然开了口。 “帮帮我……帮帮我……” 这夹杂着无尽的怨毒、愤怒与不甘的声音层层叠加,与郑潜之前在铁门外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求助我们的是这具女尸?!” 强忍着这再次袭来的恐惧感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郑潜沙哑着嗓音,开口问道:“怎么帮你?” “帮帮我……帮帮我……”像是没有听到郑潜的询问,女尸嘴巴张合间,声音愈发凄厉刺耳。 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距离女尸最近的郑潜大脑短暂的空白了片刻,等到回过神来时,他的两只耳朵已经有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一章 一号 “队长,估算出这次红夜的污染等级了吗?” 之前安置王艺诗的那间病房中,熊涛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宋千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是第二等级。”宋千帆摘下眼镜,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笑容苦涩。 “第二等级?!”熊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么大规模的污染事件,“老家”居然只判定成了第二级别? 宋千帆点了点头,嗓音低沉:“虽然只是第二级别,但是保密等级很高,我甚至没有污染源的获知权限。” 说到这里,他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接着开口道:“老家已经派出了天灾,在天亮之前就会赶到锦昌……” 听到“天灾”两个字,熊涛壮硕的身体居然抖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老家”,是他们对生命研究所私底下的称呼,作为这个凌驾于各国政府的强大组织所培养出来的异人,自然对各类异人体系的等级名称有着详尽的了解。 而灾难系唯一的五级异人,“天灾”……那可是研究所的三位至高元老之一,活了几千年的怪物。 在研究所工作人员的眼中,“祂”已经是超越了神一样的存在。 哪怕他熊涛从小就生活在研究所中,也从未见过这位大人物的真面目。 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一号”讲过,人类历史中忽然消失的那几个古国和古城,都和这位“天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已经几百年没有现身的“祂”,忽然因为一个保密等级很高的第二等级污染事件而现身,“老家”的目的不言而喻。 “如果说只是第二等级的污染,那等到天亮之后,这些普通人就会脱离红夜的影响,恢复神智……明明污染会自己消失,为什么还要摧毁锦昌市?!” 看着一脸愤怒与不解的的熊涛,宋千帆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就在刚刚,我联系上一号了,她说这件事情由她来处理……” “一号?”听到宋千帆的话后,熊涛眼睛一亮,可很快就重新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对她不够尊敬,但天灾可是三位元老之一,哪怕她的级别再高,应该也没办法忤逆元老的意志……” “我相信她。” 看着宋千帆那张笑容有些牵强的脸,熊涛沉默了下来,只是有些赌气般的跺了跺脚,震的整个房间都晃了起来…… 一个拥有着四十余万人口的城市,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于研究所这次处理污染事件的方式,宋千帆也同样无法接受。 所以他在接到通知后就立刻联系了“一号”,这是他想到唯一能阻止锦昌市灭顶之灾的办法了。 让他惊喜的是,失联了很多天的“一号”立即就给了他回复,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要比自己更早知道“老家”的计划。 “在红夜的影响下,除了老家研究出来的设备,所有的通信系统都陷入了瘫痪,也就意味着红夜消失之前,锦昌市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外界知道……” “可锦昌市已经等不到天亮了……老家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千帆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对熊涛开口说道:“老家已经发来了让我们撤离的指令,你去找他们两个吧,尽快离开锦昌,回到老家之后,就不要在讨论这里的事了。” 说着话,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接着说道:“还不到三点,时间很充足,记住……天亮之前,离这里越远越好。” “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熊涛看着依旧牢牢坐在椅子上的宋千帆,隐约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含义。 “我留在这等她。” …………………… 锦昌市最北边毗邻林峰市的一处黑砂场。 一男一女并肩而站。 “你确定他会经过这里?” 男人微眯着眼睛,看着身旁身材修长,身穿靛蓝色旗袍的女人,神色有些警惕。 对于这个几天前忽然找到自己做交易的女人,他一直充满着戒备,虽然他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有能力威胁到自己…… 之所以愿意跟随女人来这里,实在是因为对方提出的交易条件太诱人了,让他根本生不起拒绝的念头。 只是他的心里仍然有着不小的疑虑,这么大的事,这个女人真的能做到吗? “你不信任我?”女人侧过头,精致绝美的五官之上,一双杏眼格外引人注目。 她只是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目光,重新低头打量着自己这身新定制出来的旗袍,美目中满含笑意,似乎对这件旗袍的设计师十分满意。 如果郑潜在这里,一定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女朋友……程乐儿。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男人没有选择直接回答程乐儿的问题,只是语气照比之前要缓和了几分。 “选择你?呵……你想的有点多了,在达成我们的交易之前,你必须要先证明自己。” 程乐儿抬起头,静静凝望着暗红色的天空,虽然脸上的笑容依旧恬淡,语气却十分淡漠:“变天了,人类的秩序或许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如果你真的想摆脱那头羊的控制,那就必须把握住我给你的这次机会。” “我可以向你证明我的能力,那你呢?你该怎么证明你的……” 还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就迎上了程乐儿散发着与她身上旗袍同样颜色光芒的眸子。 看着这冰冷而神秘的靛蓝色,一阵令男人几乎瞬间心智崩溃的威压感袭来,让他将未说完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抱……抱歉……”他立刻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 他从未想过,仅仅只是这女人的一个眼神,居然就让他完全生不出任何反抗她意志的念头…… 自己居然还可笑到想要让她证明自己的实力? “感谢您给我的这次机会……”男人语气变得谦卑起来,前后反差之大,令人瞠目。 “我还需要向你证明什么吗?”美眸中靛蓝色光芒散去,看着完全垂下脑袋的男人,程乐儿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抹恬淡的笑容。 她指着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他们前方的一个面容妖艳的,穿着古典西方长袍的红发女人,开口道:“你们今天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当然……我希望是你。” 这名忽然现身在黑砂场的红发女人看到程乐儿后,眼神里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她先是礼貌的对男人点了下头,然后冷笑着对程乐儿开口道:“呵,我还以为是谁在这等我呢,原来是你啊。” 女人幅度有限夸张的扭动着胯部,缓缓向两人走来。 伴随着她的脚步,暗红色的天空之上,雷鸣乍起,她每一步迈出,地上的沙砾都会消融成玻璃,随后地面开始龟裂,从中迸发出赤红滚烫的岩浆,被忽然席卷而至的狂风卷起。 当她来到两人近前时,这座黑砂场,竟是已经变成了一处赤红色的风暴中心。 除了场上三人之外,其他一切或人为制造,或自然产生的物体,统统都已经化为了齑粉。 “好久不见了,一号。”在程乐儿精致五官的对比之下,女人的细长鼻子和浓厚的妆容显得格外乍眼,虽然眼神里有着对程乐儿难以掩饰的厌恶,但她依旧露出微笑,优雅的招了下手。 “好像也没有几天吧?也对……像你这种小爬虫,一天的时间都算很长了,没错吧……天灾?”程乐儿轻叹了一声,扫了一眼这片席卷天地的赤红风暴,接着道:“唉,都已经几千岁了,怎么还是这么张扬。” “原来天灾是个女人……”一直默默站在程乐儿身边的男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诧异。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听到程乐儿的嘲讽,天灾终于再无法保持那副西式的淑女姿态。 她脸色阴沉,挥手间,程乐儿脚下地面兀的凸起,竟然是形成了一个即将迸发的小火山。 可还不等岩浆从里面迸出,随着程乐儿眼神中靛蓝色光芒流转,她脚下的小火山就被一阵扭曲却有序的诡异力场所笼罩,下一刻,凭空出现在了天灾的脚下。 “你……你醒过来了?!”天灾看着脚下的小火山,虽然没有受到伤害,身体却忽然颤抖了起来。 “很早之前的事了。”程乐儿看到对方眼神里那深入骨髓的惊惧,忽然捂嘴笑了起来。 “你原来也知道害怕啊……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有些记仇,但并不喜欢欺负人,你今天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她指着身边的男人,接着说道:“杀了他,你就能活下来。” “我还有事,就不在这看热闹了……” 说到这,她转过身,靛蓝色光芒流转间,身体崩碎成一条条同色的水蛭,落在早已龟裂崩坏的土地里,消失不见。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二章 眼球和方尖塔 “帮帮我……帮帮我……” 太平间里,在女尸那仿佛能够刺穿灵魂的声音影响下,让郑潜感觉像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大脑,用力的搅动着他的脑浆。 她身上那突兀长出的数十只眼睛,也随着她的口中发出的尖锐声音,抖动的愈发剧烈。 整个太平间里都弥漫着郑潜熟悉的混乱、疯狂和无序的诡异气息。 相较于失序者李强,这气息更接近于他曾经梦到过的,那只长满触手的黑山羊。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双耳正在流血,只是觉得两颊处有些温热,伴随着脑海中的一阵嗡鸣后,耳边传来的尖锐的声音似乎小了下来。 虽然光线昏暗,但郑潜依旧能够看到脚下那具邪异至极的女尸四肢开始挣扎抽搐,有重新站起来的趋势,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接连四次扣下扳机。 “噗……噗……” 血肉与眼球同时炸裂,粘稠的血浆四处飞溅,女尸转瞬间就被打碎成了几块不规则的血肉。 郑潜强行压制下开出第六枪的冲动,弯下腰,捂着脑袋大口的喘息起来。 直到脑袋里那撕裂般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才颤颤巍巍的重新站了起来。 光线昏暗,但他依旧能看到脚下碎成肉块的女尸仍然在缓慢的蠕动,血肉之上,一只只尚未破裂的没有眼睑的眼球已经停止了抖动,直勾勾的盯着他。 郑潜没有挪动脚步,举着“火枪”,警惕的观察起脚下的这具残骸,直到双臂发酸,确认了女尸再没有活动的迹象时,才松了口气。 “这鬼东西不是让我帮忙么,根本没办法交流啊……嘶……耳朵怎么流血了?”感受到双掌间的温热黏_腻,郑潜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竟然在流血。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接连的强烈刺激之下,他的神经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麻木,更何况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只是随意的将双手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他就返身向两名女孩的方向走去。 可转身的下一秒,郑潜的脚步就停滞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里,状似血肉筋膜浇筑而成的高墙之下,一座巨大的、锈迹斑驳黑色金属质感的方尖碑伫立于这片空间的正中央。 之前曾出现地面之上,那萦绕着银色光芒的环形符号,密密麻麻的显现于方尖碑的表面,只是这些符号光芒暗淡,不时猛烈震颤,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看着这座只有在西方魔幻电影里见到过的古怪建筑,郑潜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却发现口腔早已变得干涩。 “这……这tm是哪啊?!” 哪怕是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他所不了解的神秘事物,却依旧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越来越离谱了……旁白,你在不在?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蓝牙耳机没有丝毫的反应,郑潜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移开视线,压抑下心中的慌乱,不再看向那做方尖塔。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分毫,像一块木桩子般僵硬在原地。 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他移开的对目光被拉扯了回来,视线开始不受控制的盯着方尖塔,越过一个个环形符号,缓缓上移。 黑色塔尖之上,血肉穹顶之下,一颗难以用语言描述其阴暗邪异的巨大眼球,正凝视着他。 视线相对的瞬间,郑潜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颗核弹,被轰然引爆。 “轰……” 眼前的场景如镜片般支离破碎,短暂的空白之后,恐惧、悲伤、怨恨、沮丧、疯狂、痛苦……这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以最极致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瞬间摧毁了他的神智。 皮肤寸寸龟裂,血雾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郑潜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绝望,就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息。 “母亲……我嗅到了你的气息……这是,你的角?” 那恐怖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是汇聚了无数怨灵的嘶吼,回荡于这片以猩红为主色调的诡异空间。 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这声音不再那么歇斯底里,似乎多了几分清醒,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但无论这声音的主人是清醒还是疯狂,都没有要放过郑潜的意思。 “来吧……我最美味的滋补品……消融你的血肉……帮助我脱离这该死的囚笼……”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变得有些激动,血色穹顶下的那颗巨大的眼球,连带着四周那看似血肉筑成的高墙,一同猛烈的抖动起来。 在那颗眼球的注视之下,郑潜已经如瓷器般遍布裂痕的身体像是受到了硫酸的腐蚀,开始消融解体,最后化作了一团暗红色的浓稠血水,缓缓流向那座方尖塔。 “滋啦……” 就像是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血水只是刚刚接触到方尖塔,就立刻沸腾了起来。 黑色的塔体之上,那本就有些晦暗的银色环形符号,光芒变得愈发暗淡。 终于,第一个符号似乎是承受不住血水的侵蚀,彻底消散不见。 它的消散就像是打破了某种桎梏,紧接着,愈来愈多的符号也开始以更快的速度黯淡下来,直至彻底消散,整片空间在这恐怖声音似乎愉悦到了极致的嘶吼下,震颤的愈发强烈。 但这样的震颤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血水即将干涸,塔体上的环形符号即将消散殆尽的时候,一只靛蓝色的水蛭从地面上突兀的拱了出来。 遍地的污血,这条水蛭的看似黏_腻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一滴。 随后,越来越多的水蛭从地底涌出,彼此弹跳交错,吸附粘黏,最终汇聚成了一道人影。 靛蓝色的旗袍在猩红色调的映照下已经有些微微泛紫,程乐儿被旗袍紧紧包裹住的白嫩娇躯也透出了更加诱人的红晕,此时此景,显得格外妖艳。 她瞥了一眼方尖塔下那滩即将干涸的血水,然后看向头顶那颗巨大的眼球,轻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着急出去吗?” “滚出我的身体……滚出去!”那颗巨大的眼球像是因为程乐儿的出现感受到了威胁,声音再次变得歇斯底里。 好似没有听到这道恐怖的声音,程乐儿自顾自的挥了下右手,手指间靛蓝色光芒涌现,层层的虚影开始凭空出现在场间。 细看之下,这虚影竟是由一条条黑色丝线所组成,在这虚影中,郑潜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一一重演了一遍。 从郑潜踏进太平间,一直到化作一摊血水,程乐儿站在虚影中,仿佛是在看一部快进的默片,只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就已经知晓了这里发生的全部事情。 她手臂微微抬起,凭空点了一下,虚影中的情景开始倒退,一直退到郑潜连续开枪射击女尸的前一刻,才停止下来。 “不可直视,不可聆听,不可描述……好在祂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只要你看不到祂,就不会死。” 随着程乐儿的话音落下,虚影中的郑潜动了起来,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双耳并没有流血。 “你这个肮脏的交易者……篡改命运的窃贼……” 上空中那颗巨大的眼球察觉到了这一幕,情绪彻底失控,恐怖声音嘶吼间,整片空间开始急剧的震动起来, 可这震动只是维持了片刻,随着黑色方尖塔上银色和靛蓝色光芒交相闪过,这震动又一次的平息了下来。 虚影中,郑潜痛苦的蜷缩在女尸身边,双耳没有受伤的他承受了那恐怖声音所带来的全部痛苦。 他尝试着举起“火枪”射击,却因为身体的痉挛而无法瞄准近在眼前的女尸,虽然食指扣下了扳机,可直至他翻起白眼失去意识,也没有能够再对女尸造成丝毫伤害。 “只要你晕过去就好了。” 看到这里,程乐儿满意的勾起嘴角,场间虚影消散,却骤然被一种奇异的力场所笼罩,视野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靛蓝色强光。 片刻后,光芒散去,方尖塔上的银色环形符号恢复如初,虽然光芒依旧黯淡,却再没有丝毫被血水侵蚀的痕迹。 那具胸口 爆裂了一个深洞的女尸旁,郑潜保持着痛苦蜷缩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像还有两条和你的命运有所交织的线,断在了这里啊……” 程乐儿眯起眼睛,略微的思索了下,然后再次抬起了胳膊。 “不……” 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要比之前多了几丝绝望和无力。 …………………… 许久之后。 那恐怖的声音不再回荡,穹顶之上的那颗巨大眼球像是被风干了一般,干瘪了下去,这片血肉浇筑的空间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程乐儿眉宇间有些疲惫之色,她看着脚边昏迷不醒的郑潜,表情不停变换,时而冷漠,时而内疚。 就像是身体里同时寄存了两个灵魂。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三章 记忆 “前日,我国重点工业城市锦昌发生大规模骚乱事件,目前已有新的进展,经初步统计,已核实身份的遇难者人数高达3761人,受伤人数暂时无法统计,搜救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 “其中,锦昌市副市长张少华、著名小品演员陈栋梁也于这场悲剧中不幸遇难……” “据治安署联合各政府部门调查后发言称,此次事件已有充分证据表明与某化工厂化学气体泄露有关,不过具体细节暂未公开,仍有专家对此表示质疑……” “截至目前为止,锦昌周边几座城市,已陆续组织起救援队、医疗队,并筹集了大量物资,预计于今晚十二时前抵达锦昌……” 听着电视机中音量过大的新闻播报,还没有退去睡意的郑潜抻了个懒腰,心里有些微微的烦躁。 “什么救援队,吵死了,遥控器呢……” 被眼屎糊住的眼睛没有睁开,他探出手臂在身边胡乱的摸了起来,可是他没有摸到遥控器,指尖却是触碰到了一处柔软细腻。 枕头?靠垫?怎么是热的啊……他下意识的用力捏了捏。 “啪……” 手背处一声脆响传来,意识尚且还有几分游离的郑潜猛然惊醒,起身、睁眼、掏枪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气呵成。 只是当他看清枪口瞄准那人的长相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错愕。 “怎么是你?” “怎么,睡醒了就不认人了?”甩了下一头已经有些泛黄褪色的烟粉色卷发,盘坐在床垫上的少女,装模作样的轻轻拉紧了胸前的领口,眼神幽怨。 正是之前在医院中和郑潜一起经历了太平间种种诡异事件的王艺诗。 “少扯淡了……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床垫,电视,卷帘门,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郑潜紧张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王艺诗撇了撇嘴,像看白痴一样打量着他。 “我带你回来的?”郑潜略一回忆,就记起了之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他在医院了偶遇了受伤还没好的赵柯,在躲过了宋千帆带领的执法者的搜捕后,就准备离开医院。 可离开前,他通过菌丝的感应发现了太平间门口的两个女孩……太平间…… 回想起太平间,郑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心底蓦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寒意瞬间袭遍全身。 “我没有进太平间……我带着这个少女躲避了执法者的搜捕,顺利的逃出了医院……” “等等……我为什么会说我没有进太平间……我为什么要进太平间?” 郑潜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某些记忆,可当他想要仔细回想时,心底里却突兀的浮现出一种与自身认知相背离的荒诞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某些偏差,却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记忆中,他和那个叫萝卜的小姑娘在太平间的铁门前约定好了以后常去看她,再然后……一个浑身冒火的红头发的异人,应该是调查组的某个成员,忽然出现在地下室,被他用“火枪”击伤……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颤,似乎是发生了地震……他带着这个少女趁执法者陷入慌乱,顺利的逃了出来…… 一幕幕场景重映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可他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还没睡醒的原因? 甩了甩脑袋,郑潜看着面前的这名少女,白色的病号服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不过脸色看上去要比刚见到她时看上去要健康了不少。 他之前以为医院里的执法者是抓自己的,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原本的目标应该是这名少女。 想到这里,郑潜没有在纠结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他看着少女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在医院里时,好像说过那些执法者要抓你去做研究?” 王艺诗点了点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叹息说道:“那帮孙子没见过我这样的美女,想抓我去给整容医院做范本。” 说罢,她撩起裤腿,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腿。 “确实很美,对吧?” “跟神经病完全没办法交流啊……”郑潜心里暗骂了一句,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他摸了下耳朵,没有摸到耳机。 “你看到我耳机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要不说是耳机,我还以为是助听器呢” 郑潜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希望少女能够回答自己,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后,他走到门口,半拉开了卷帘门。 阳光刺眼,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明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街面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一片死气沉沉。 一辆辆已经撞到报废的车辆,横七竖八的停在马路上,不时的有鸟儿从空中落下,在几辆废车的车头处啄食着什么,郑潜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之前半睡半醒间,他只把新闻听了个大概,现在亲眼看到了外面如电影中末世废土的凄惨光景,对这次“红夜”所造成的影响,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按照旁白的说法,“红夜”的降临会拉开世界毁灭的序幕…… “也不知道距离世界末日还有多久,真到了那一天,有没有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性呢……” 心情有些沉重,他重新拉下卷帘门,转过身,却发现那个少女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再结合少女神之前经病一样的表现,郑潜想了想,然后又把卷帘门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艺诗。” “好名字……谁给你起的?” “呵,你查户口啊?有屁快放。” 郑潜没有在意少女的语气,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放低声音,尽量把语气显得柔和一些。 “治安署现在应该已经被红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了,一时半会是不会专门派人来抓你的,你可以趁机找你家里的亲人,或者去别的城市。” “家里人死干净了。”王艺诗说罢,就直挺挺的躺倒在床垫上,四肢摆动,像是在仰泳一般。 可看在郑潜眼里,他觉得这个神经病就像是犯了癫痫。 “那就离开锦昌吧,如果你没有钱,需要路费的话,我可以借……嗯,帮你想想办法。” “呵,你很有钱吗?” “都说了,是帮你想办法。” “我哪也不去,再说了,搞钱的办法那么多,还用想吗?” 王艺诗停下了动作,拿出手机,朝郑潜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干嘛?”郑潜走了过去,表情有些警惕。 他接过王艺诗递过来的手机,低头看去,上面赫然是治安署发布的那张200万悬赏自己的通缉令。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四章 相同的名字 “我把你举报给治安署,不就有钱了吗,200万呐,真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郑潜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少女是在用通缉令威胁自己。 难道她忘了治安署的人也在追捕她吗? “说吧,你留在这是要干什么……不是我想赶你走,你也看到了,这房间这么小,还没窗户,你一个小姑娘住在这也不合适啊。” “你答应帮我杀一个人,我就走。” 王艺诗见对方一直沉默不语,冷笑一声,接着开口道:“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只要我愿意的话,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你说几句话,你就会乖乖听我的话……” “不过看在你救了我一次,又帮了我一次的份上,我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救了你一次?”郑潜听得一头雾水,认真打量了王艺诗几眼,却依然记不得有这么一回事。 “银山公寓。” “银山公寓?你就是是那个一瓶快乐水?”联想到少女之前的种种表现,郑潜立刻心中恍然。 只是他那个时候没有看清少女的长相,只记得她哪怕是被菌丝倒吊了起来,面对死亡的时候,嘴依然臭的离谱。 能把疯子逼得更疯的人,必然也是疯子。 “你不是很爱多管闲事吗,那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嘛……或者,你直接灭了我的口,这样就不会有人举报你咯。” 少女混不吝的样子,让郑潜感觉脑仁里有些隐隐作痛。 对现在的他而言,杀个人并不难,死在他手里的人也已经高达了四个,但这都是为了保护别人,或者是自保。 如果他真的按照王艺诗的意思,肆意的使用自己的能力去杀人,那他和死在自己手里的邪教徒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充分理由的话,我是不会帮你杀人的,同样的,我也不会杀你,如果你愿意住在这里那就继续住吧。” 一直观察郑潜表情的王艺诗看懂了他的想法,来冷笑说道:“怎么还装上圣母了,又不是没杀过人,我可是亲眼看过你拿刀捅人的……算了,你陪我找到那个人就行,我自己动手。” “那我也一样是从犯……” 郑潜话音未落,却看到王艺诗移开视线,脸色阴沉的看着电视机里的新闻画面。 电视画面中,大批的人群聚集在一家工厂的门外,手里高举着牌子,似乎在抗议着什么。 镜头闪过,一个梳着背头,体型夸张的胖子从工厂里走出,在一众黑衣保镖的保护下,穿过记者和人群,坐上车扬长而去。 还没等郑潜重新调高音量,这条新闻就闪了过去。 “多半是某家受到新闻牵连的化工厂的老板,真可怜啊,这生意以后估计是做不下去了。” 郑潜了解红夜的内幕,所以知道所谓的气体泄露只不过是政府部门转移民众视线的烟雾弹,心里不免有些可怜起这个老板遭受的无妄之灾。 “他可怜?”王艺诗的声音猛然尖锐起来,吓了郑潜一跳。 “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啊,栾凤山,锦兴化工厂老板,众生集团董事长,锦昌市十大杰出人物,同时还是咱们这的首富……” 看着王艺诗咬牙切齿的样子,郑潜有些讶异:“你要杀的该不会就是他吧?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和你结仇……等等,你刚才说众生集团?” 他记得在医院的消防通道里,赵柯曾对他讲过,制造海格花园案的幕后邪教,就叫众生教,和少女口中的众生集团名字相同。 虽然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有很多,但锦昌市毕竟就这么大,郑潜依旧忍不住怀疑起这两者是否有所关联。 “大人物?”王艺诗冷笑一声,斜眼看着郑潜道:“没错,我要杀的就是他,你知道你口中的大人物背地里干了多少龌龊事吗?相信我,一定会颠覆你的认知。” “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怎么会接触到这种阶层的人,你讲讲看,他都做了什么事。” “你陪我去杀了他,自然就会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你要杀他,不完全是私人恩怨?” “嗯。”王艺诗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死死盯着郑潜的表情。 眼看着少女眼中那深沉的恨意,似乎浓郁到几乎要溢了出来,郑潜沉默良久后,轻轻点了下头。 “相同的名字,实在是太巧合了……正好可以借机探查一下这个众生集团是否和邪教有关系,毕竟一直被动逃跑也不是办法。”郑潜心里暗想,然后开口道:“提前说好,如果只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肯定会临时退出。” “嘿,你tm果然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王艺诗看对方同意,蓦然笑了出来,情绪变化反差之大让郑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掐住眉心,轻轻的揉搓了起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治安署为什么要抓你了吧?还有,你是怎么变成异人的?” “他们说要带我去一个叫生命研究所的地方,具体要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至于因为什么会变成异人,我也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身上就插满管子了。” “哦对了,我变成异人可花了挺长时间呢,这期间一直昏昏沉沉的,听那个被你打伤的红毛说,如果意志不够坚定,我随时有可能变成失序者……失序者你知道吧?被你干掉的那个神经病就是。” 所以变成异人是要有一个过程的?我为什么没经历过这个过程…… 是所有异人都会这样,还是她这种能力独有的特性? 意志不够坚定的话,还会随时变成失序者,那我是不是也要小心了…… 但坚定的前提是什么,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来考验我的意志吧? 这是郑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异人的身份和其他异人进行交流,所以他想多了解一些和异人有关的事情,于是继续问道:“你叫什么,我是说你的能力。” “低语者,怎么样,很酷吧?” “你变成异人的过程中,或者你变成异人后,有没有梦到过另外一个自己,有些类似于另一个人格的那种?” “没有。” “那动物呢?比如山羊之类的……” “也没有。”王艺诗回答的很干脆。 “那……” 就当郑潜打算继续询问对方身体里是否会长出触手的问题时,王艺诗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没有没有都没有,别问了,有没有吃的?你一睡就是一天一宿,我都tm快要饿死了。” 经王艺诗这么一提醒,郑潜也觉得肚子饿得有些难受了,但彩票站里没有能存放速食的冰箱,再加上他从来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所以什么吃的都没有。 这段时间他的饮食问题一直由宋老四解决,如今宋老四受伤严重,做完手术后估计还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这让他忽然感觉有些不适应。 想到这里,郑潜心里猛然一惊。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抓紧收拾一下,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五章 万禾超市 王艺诗被郑潜忽然紧张的模样搞得莫名其妙,但是聪明如她,很快就隐约猜出了郑潜要离开的原因。 “你觉得执法者会找到这里?” “我的一个朋友正在住院,执法者肯定会审问他。” “我除了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就剩下一个偷来的手机了,没什么好收拾的。” 郑潜点了点头,立马转过身,开始埋头在房间中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呢?” “命根 子。” 见郑潜的眉头越皱越紧,王艺诗嘴角微微上翘:“宅男快乐杯?命根 子……呵,不会是快乐棒吧?” 郑潜没有理她,直到从柜台最内侧的抽屉里翻出存有刮刮卡奖金的那张银行卡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之前把银行卡交给了彩票站的老板娘,让她从里面取出五万块钱,既当做弥补她彩票站暂时停止营业的损失,也用于宋老四每天给自己采购食材的开销。 只是孙二娘还卡的时候并没有跟郑潜讲,他在彩票站里短暂的安逸生活也让他没有把还卡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早就忘在了脑后。 摩搓着光滑的卡面,他把裤兜外翻,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破损后才小心翼翼的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王艺诗看他一副守财奴的模样,起身凑了过来,伸手环住郑潜的手臂,开口问道:“里面有多少钱?看你这德行,肯定攒了不少钱,一会请我吃牛排好不好?” “别闹!”郑潜很不适应的抽出了手臂,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他又翻找出一副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然后捂着裤兜向门口走去。 “嘁,穷酸样。” …………………… 王艺诗本想着离开彩票站后,立刻让郑潜带自己去吃一顿大餐,可当她看到街道上触目惊心的景象后,原本喋喋不休的碎嘴也终于停了下来。 她对于逃出医院的细节,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是郑潜带自己来的这里,其他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对于这末日般的场景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王艺诗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走的很慢,郑潜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等她跟上。 地面上不时有啄食腐肉的鸟类被他们惊起,骤然飞掠到半空中,却依然不愿意离开,盘旋在上方,叫声刺耳。 在这期间,两人路过一家银行时,郑潜在少女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中,从提款机里取了一沓钱,放进了兜里。 只是他们彼此之间依旧没有任何交流。 “艹,真tm晦气!” 终于,还是王艺诗率先开了口。 郑潜回头看去,恰好此时,一只喜鹊从他头顶掠过,夹带着几滴腥臭的血液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有一滴差点滴进了他的眼睛。 连忙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污秽,等他再看向王艺诗时,发现对方正捂着嘴,用力的抖着衣服。 原来是一块已经有些发黑的腐肉,沾在了她白色的病号服上。 甩了几次都没甩掉后,王艺诗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郑潜轻叹一声,摘下脸上的口罩,一直等到少女吐的差不多了才递过去。 “身上没带纸,先用这个擦擦吧。” “新闻上不是说还在搜救吗?呵,这都成乱葬岗了,也没看到有政府派人来管一下。” 一直没有进食的王艺诗其实只是吐了些酸水,她抹去嘴角残留的胃液,接过口罩,捻下了胸前的那块碎肉。 “新闻里报道出的死亡人数应该只统计了市区里,死在这场灾难中的真实人数恐怕要远远高于公布出来的数据,这样大规模的灾难,救援工作肯定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毕竟政府人手有限……” 郑潜尝试着给王艺诗解释,可少女似乎一句也听不进去。 “没死的肯定已经躲回家了,该死的都tm死透了,还救援个屁啊,不等他们来,人就已经臭了。” 面对王艺诗的抱怨,郑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嘴。 突如其来的小状况,让两人的心情更加沉重,哪怕是沐浴着灼热刺眼的阳光,似乎也驱散不了这压抑的气氛。 两人一路上途径了很多家商店和药店,可这些店铺绝大多数都有被破门而入的痕迹。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信邪的挨家进去查看,打算碰碰运气,可最后都是空手而归。 无一例外的,这些商铺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洗劫一空。 而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是食物和药品。 可以想象,这些生活在西郊的幸存者们,在没有得到政府的救援下,似乎真的认定世界末日已经降临了…… “我走不动了,再吃不到东西,老娘就真的要饿死了。” 其实王艺诗不提,郑潜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很难看。 “再坚持一下,沿着这条街直走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就有一家很大的百货超市,那里商品很多,还接近市区,肯定……” “别废话了,你背我走。”王艺诗张开手臂,仰着头,摆出了一副你不背我,我就饿死在这里的样子。 郑潜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少女背了起来。 少女很轻,郑潜背着她掂了两下,估摸着还不到八十斤。 虽然此时背上多了个人,但郑潜走路的速度却因为没有了少女的拖后腿,反而较比之前更快了些。 就这样,他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全西郊最大的超市。 “万禾超市,总算到了……” 看着树立在超市楼顶的巨大招牌,郑潜脚下步伐加快。 可当他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同样有被人洗劫过的痕迹。 “呵……”趴在郑潜背上的王艺诗冷笑了一声,像是在讥讽他做的是的无用功。 如果这家超市依旧被洗劫一空,那么他们俩可能就要去市区碰运气了。 如果是在平时,有着便捷的交通条件,来往市区只需要个把钟头足矣。 可现在他只能依靠双脚,背上还背着个拖油瓶,哪怕是在不考虑体力的情况下,往返市区也可能要花上至少一天的时间。 “笑个屁啊,先进去看看再说。”郑潜心里微微一沉,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的决定进去搜索一下。 迈步走进超市,出人意料的是,超市里的货架上十分整齐的码着各类商品,对比着他们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那些被洗劫的商铺,郑潜的大脑忽然有几分恍惚。 王艺诗的精神猛然一振,再不复之前满脸的丧气,欢呼一声,直接从郑潜的背上跳了下来,冲向了零食区。 郑潜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虽然腹中也是早已饥饿难耐,但他并没有立刻跟过去。 因为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六章 万禾超市2 郑潜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很快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没有营业,为什么超市里的灯全是亮的?连中央空调的冷气都还在开着……” 难道商场里还有人? 郑潜心念转动间,菌丝悄然释放,一片猩红色从他脚下开始迅速蔓延。 商场一层的画面最先浮现于他的脑海中,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的王艺诗,以极快的速度游走于零食区的一排排货架之间,挑选着她中意的零食,然后粗暴的撕破包装袋,狼吞虎咽起来。 很快,第二层的场景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在连接一层和二层的电梯口处,三男一女四名年轻人,正十分悠闲的围着一张圆桌打着扑克牌,每个人的脚边都放着一把自制的加长刀具。 让郑潜惊讶的是,这几人围坐的那张圆桌之上,居然摆放着一把长约一米左右的猎枪。 虽然猎枪的样式有些老旧,但从它金属枪管的光泽来看,它的主人平时应该经常给它做保养。 “果然有人,可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居然连枪都有,难道来商场抢物资的?看着不太像啊……等等,这俩人在干嘛呢……” 在菌丝的感应中,距离电梯口不远处的某个隔间里,一对年轻男女不着寸缕,肌肤紧贴,正做着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由于是菌丝传来的感应,他虽然没办法听到声音,但隔间内桌椅轻微的震颤却可以清晰无比的被他感知到。 这种4D无死角,仿若身临其境的画面感,无疑给郑潜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这俩年轻人,真是一点也不懂得自尊自爱……” 接受过完整教育的郑潜坚守着自己做人的节操,仅仅只观察了几分钟,就坚定的转移了注意力。 他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头微微泛起的燥意,重新集中意念,准备操纵着菌丝向第三层继续探查,可他还不等行动,大脑中就传来了撕裂神经一般的疼痛。 郑潜立刻放弃了对菌丝的操控,脑海中画面缓缓消失,他重新睁开眼睛,心里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头痛的原因。 原来是超市每一层的面积都有一千四五百平,之前的探查所消耗的精力,已经到达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其实相较于他最开始获得菌丝能力时,如今菌丝能够覆盖的面积已经有了一定幅度的增长,不仅如此,连韧性也有了少许的加强。 只不过他一直无法确定,促使菌丝变强的条件是什么。 “应该只是几个普通人而已,还是去吃些东西吧,饿死了……” 今天是红夜过后的第三天,算下来,其实郑潜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在饥饿的驱使下,郑潜也跟着王艺诗的脚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零食区。 他随手从货架上取下一包薯片,一股脑的倒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任由膨化食品的香气在口中扩散…… 十分钟后。 王艺诗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瘫坐在一大堆零食袋和饮料瓶中间,郑潜则在一旁整理这些垃圾,然后再依次对照价格,计算起这些商品的总价。 “喂,你不会是打算付钱吧?” “吃了人家的东西,当然要付钱。” 看着一本正经的郑潜,王艺诗忍不住嗤笑道:“你把那点吃的全tm吃脑袋里去了吧,怎么,全西郊的人都解放天性了,就你还在这装模作样的当良民?” “别人抢东西,你就一定要跟着抢?全世界每天那么多自杀的人,你不也没跟着他们一起去死吗?” “呵,我倒是想死,如果不是被某人贱兮兮的给救了,还用得着忍饥挨饿的遭这份罪?” 白眼狼…… 郑潜冷哼一声,不过想到当时救下她只是因为李强的缘故,心里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唉,不算了,越算越乱……” 看着货架上一张张的价格签,郑潜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不止一圈,没有计算器也没有纸和笔,再加上身旁的王艺诗一直在捣乱,导致他辛辛苦苦算了四遍,却每次得出的结果都不一样。 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的价格后,他和王艺诗两人又去找了一些方便携带且容易储存的食品,打包了起来。 “看到哪有充电器了吗,冤种?” 两人走到收银台时,王艺诗忽然拉住了郑潜,然后对着他,晃了晃早已关机的手机。 “叫谁冤种呢?没看着,就算看着了也不告诉你在哪。”郑潜连头都懒得回,舔着手指,数了十张红色的钞票,塞进了收银台的抽屉里。 其实他知道哪里有充电器,更知道摆放有充电器的那排货架上有着他所需要的蓝牙耳机,只不过电子产品在第二层,守在电梯口的那几个年轻人又有枪,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只是郑潜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两人走出大门,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怒喝。 “站住!” “砰!”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 子弹激射而来,擦着郑潜的侧脸飞过,在他的右脸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的血痕。 这一枪实在是太过突然,郑潜只觉得右脸有些发麻,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反应迅速,立刻几乎是瞬间就把王艺诗拽到了身后,同时右手悄悄握住了裤袋里的“火枪”,眼睛眯起,看向开枪的那人。 “你……你别动!” 一名手持猎枪的年轻人怔怔的看郑潜脸上那道骇人的血痕,持枪的双手有些颤抖,似乎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枪会差点搞出人命。 站在那年轻人身边的年轻女孩更是被吓到面无血色,短裙下嘀嗒声响起,竟是流下了一大滩污秽。 “这不是隔间里的那俩吗……”郑潜见两人受惊不小的样子,心头微微放松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偷袭也就算了,明明是你们开枪想吓唬老子,结果你们自己先尿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人到底是干嘛的? 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从电梯的方向传来,很快,十几名手持刀械的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当他们看到郑潜脸上的血迹时,明显也愣住了片刻。 “你怎么还真敢朝人开枪啊?吓唬吓唬不就行了!”一名年龄约莫在五十岁上下的妇女站在那名持枪的年轻人身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我……我一下楼就看到他们偷完东西要走,我一着急……” “行了……”一名老者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七章 万禾超市3 “小伙子,伤的严重吗?”老人走到郑潜身边,看着他脸上的那道血痕,叹了口气。 “你这老头眼神是真不好使,还是在这装瞎呢?他脸上流这么多血看不着啊,要我说你还是趁早把眼角 膜捐了吧。” “你怎么说话呢?” “偷东西还有理了?” “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轰走就完事了!” 见对方那聚在一起的十几人因为王艺诗的几句话,又骚动了起来,郑潜连忙拉了王艺诗一把,示意她闭嘴,然后开口道:“就是点擦伤,没什么事,您是?” “我是万禾超市的老板,刚才打伤你的那小子是我外孙,年轻人嘛,见自家东西被人动了,肯定会冲动……” 老人说着话,从衬衫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方手帕,朝郑潜递了过去。 “呵……”被郑潜护在身后的王艺诗冷笑出了声。 老头的意思很明显,哪怕是她都看出来了:这是我的地盘,我外孙开枪打小偷,理不亏。 老人没有理会王艺诗,见郑潜没有接过手帕的意思,他那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嗯……那把枪是仿真气枪,就是吓唬人用的,你也知道锦昌现在有点乱,到处都是死人和抢劫犯,社会秩序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老人相信不出一个月,锦昌的秩序就会重新恢复如初,到时候持枪伤人的事一旦被对方报告给治安署,哪怕是事出有因,也避免不了要被判上几年。 外孙还年轻,研究生刚刚毕业,前途一片大好,如果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懂事…… 想到这里,老人的心里也有些犯难,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哪怕是锦昌市的秩序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他也绝对狠不下心来做出这种事。 只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聪明些吧…… 而郑潜又怎么会听不懂这老头话里隐含的威胁,摆了摆手,说道:“您放心,我的脸是自己刚刚不小心划伤的,跟您外孙没什么关系。” “小伙子明事理,有前途!”老人拍了拍郑潜的肩膀,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本本分分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绝对不愿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救援物资暂时还运不过来,这些东西你们就带走吧,要是不够的话,就再去拿一些。” “食物倒是不需要了,其他的……可不可以再送我一副充电器,和一副蓝牙耳机?” 这么轻松就把问题解决了?这小子也太好说话了吧。 见这年轻人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老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这么简单就被吓到了,果然是年轻人…… 几分钟后,之前那名朝郑潜开枪的年轻人取来了耳机和充电器,递给了郑潜。 看着郑潜脸上的伤口,他嘴巴嗫嚅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走吧。” 郑潜拉起王艺诗,就要离开超市,却被对方甩开手,然后轻轻一跳,趴到了他的背上。 “你背我。” “这么多东西,全都要我自己拎吗?” “谁管你……” 老人看着郑潜两人离开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责备起自己的外孙。 “我已经嘱咐你好多遍了,看好大门看好大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吗?!” “我就是去……去上了个厕所……” “别解释了!还开枪,那枪是拿给你吓唬人的,不知道吗?!”老人撇了一眼那名失禁的年轻女人,没好气的说道:“这也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小子还算聪明,懂得见好就收,如果他胡搅蛮缠,用咱们非法持枪的事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发现外孙怔怔的在站原地,没有跟上来。 “姥爷,你看……” “看什么?嗯……这是?” 他顺着外孙的手指,看到一小沓红色的钞票,静静的躺在收银台半拉开的抽屉里。 老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猛然涨红,愣愣无言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时立刻吩咐身边的年轻人:“你去追上他们……给人家道个歉吧……” 年轻人连忙点头,追了出去,可当他跑到外面时,视线里已经看不到郑潜二人的身影了。 …………………… “多余不?我就问你给钱多余不?到头来不还是让人家给你当成小偷打了一枪吗?” “也就是那小子枪法歪,再准那么一丢丢,你脑花子就出来了。” “挨一枪也就算了,结果那老帮菜连句道歉都没有,还跑出来威胁咱们,咱们是谁啊?异人呐!都不用你出手,老娘我动动嘴皮子,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王艺诗趴在郑潜背上,嘴里一直絮叨着,抱怨个不停。 “本来就是错在咱们,没经过人家允许就拿了东西,更何况他们只是普通人……你下来走一会好吗?我快要累死了!”王艺诗的絮叨让郑潜感觉耳边仿佛是有一万只苍蝇正在嗡鸣,他重新掂了掂手上提着的东西,双臂已经有些酸涩胀痛。 “咱们又不是没给钱,呵,你也是蠢,明明给钱了,也不跟那老头说一声!”王艺诗没有接郑潜的茬,丝毫没有要下来走路的意思。 “钱要是能买到东西,那些商店就不会被抢了,话说回来,其实我早就知道超市里有人了,也知道他们有枪,只不过我没办法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呵,怪不得你要给钱,装模作样的,我还以为你真有多高尚呢。” “就算超市里没人我也会给钱的……” 郑潜想要解释,但王艺诗根本就不信,开口嘲讽道:“假正经,真孙子,人怂还爱装……” 郑潜叹了口气,懒得再和少女斗嘴。 夕阳余晖落下,他背着王艺诗穿行于一辆辆仅仅几天时间,就已经积了一层厚灰的废车之间,不时还会惊起几只飞鸟,低飞盘旋于半空之上。 不远处的一栋高楼楼顶,一抹靛蓝色身影正在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天边的火烧云红艳异常,模糊了她身上旗袍的颜色,像极了一张褪了色的老旧照片。 “哼,你要是敢动歪心思,我就让你再也动不了心思……” “真蠢啊,程乐儿,你的想法居然比你给我们取得新名字还要蠢。” “闭嘴。” “该闭嘴的明明是你!”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八章 定位 两人回到郑潜外婆家是老宅时,夜空中早已挂起了一弯残月。 郑潜率先推开铁门,走进了院子,王艺诗紧跟在后面,却不小心被弹回来的铁门剐到了胳膊。 “嘶……疼死了!” 她借着淡薄的月光看向手臂,一抹乌黑的锈痕清晰可见。 她伸手蹭了几下,却没有蹭掉。 “呵,这么大个豪宅……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富二代啊。” “不想进来就睡在外面。”郑潜头也没回,踩过没膝高的杂草,熟练的掀开窗台上的花盆,找出钥匙,开门走进屋子。 菌丝悄然释放,原本一片漆黑的房间瞬间以极清晰的面貌呈现于郑潜的脑海中。 “该不会连灯都没有吧?”在他身后,王艺诗也摸黑跟了进来。 “有灯,没电。”郑潜找出剩余的蜡烛,点亮了一支。 微弱的烛光亮起,仿佛给房间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黄雾,郑潜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倒在炕上,揉着酸痛的肩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艺诗却还愣在原地,见郑潜就这么睡下了,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没有电?那手机怎么充电啊?” “明天去补交一下电费就好了。”他拿起一根蜡烛,丢给王艺诗,接着说道:“你去西屋睡吧。” “嘁,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收拾屋子吧?想的美……” 王艺诗不知从哪拿出来了一支香烟,躺到郑潜身边,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你来一口不?”她把手里的烟递到郑潜嘴边,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于是抬起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只是郑潜依然一动不动,几秒钟后,竟是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靠,这么快就睡着了?真没劲……” 王艺诗觉得有些无聊,索性也闭上眼睛,想要进入睡眠,可眼睛闭上后,她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超市里,郑潜在枪响后第一时间把她护在身后的画面。 “呵,怂包。”王艺诗重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郑潜。 “丑死了,煞风景的玩意……” 烛光摇曳下,郑潜的嘴半张着,一丝涎水从他的嘴角流出,顺着脸颊滴淌到了土炕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时分,郑潜早早起床去了电网营业站,却发现根本没有人上班,回到老宅后,果不其然,又被王艺诗阴阳怪气的损了半天。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两人就一直住在了老宅里,所幸郑潜还算有远见,当时从超市带回来的食物基本都是以各类罐头居多,哪怕是没有冰箱,也不需要担心食物腐烂的问题。 在这期间,郑潜每天都会出门探查外面的情况,锦昌市的复原工作也比他想象中进行的要快上许多,街道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大街上也逐渐有了行人往来,只是依旧很少有店铺开门营业。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一早就出了门的郑潜终于发现电网营业站开了门,他交好电费后第一时间就跑回了老宅。 “我交上电费了!” 他刚推门进屋,就险些被浓烈刺鼻的烟味呛了出来。 “这是抽了多少根烟啊。”他捂着鼻子,看向王艺诗,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把手机充上了电。 “知道了……”王艺诗没有抬头,声音异常沙哑,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很奇怪啊,我出门之前还挺活泼的,怎么一回来就蔫了?难道她也被治安署通缉了? 郑潜先是瞥了一眼地上的烟头,紧接着就注意到了少女死死地盯着手机看的双眼,似乎有些红肿。 “看什么呢,怎么还哭上了?” “谁tm哭了!” 王艺诗先是瞪了郑潜一眼,犹豫了一下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郑潜有些好奇的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用的一款聊天软件的界面。 “永远的三年七班,这是你们的班级群吧……” 他手指划动,逐条的开始翻看起聊天记录。 “最近咱们锦昌有点乱,大家都还好吧?” “不太好,已经在家憋了好久了,好好的一个暑假就这么浪费了。” “我听说咱们班主任没了……” “别提了,就死在我们家开的五金店门口,真晦气……” “你们看那个视频了吗?” “哪个视频?” “我看了,好像就是她……”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视频啊?快发出来……” “视频文件。” “卧槽,太劲爆了吧,怪不得她不上学了……” “连我妈都说她长的像狐狸精,果然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们这样好吗?她也在班级群里啊……” “咱们都是匿名的,怕什么?” 郑潜点开视频,画面里,某家豪华饭店的包厢中,一名穿着锦昌市二中校服的少女躺在地上,正被一个体型肥硕无比的胖子压在身下,疯狂的撕扯着衣服。 少女挣扎着,胳膊很快就被地上打破的红酒瓶给划伤,随着殷红的鲜血渗出,视频中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视频中胖子的脸被打了马赛克,看不出他的真实长相,但少女的脸郑潜却看的清楚。 正是眼前的王艺诗,只是视频中的她,还没有把头发染成现在的烟粉色。 郑潜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看着王艺诗,开口问道:“他就是栾凤山?” 少女点了点头,哪怕她此时已经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眶中泪水却仍然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帮我……” 郑潜忽然意识到,王艺诗之前尖酸刻薄和种种神经质的表现,似乎都只不过是她用来自我保护的伪装。 郑潜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也难怪之前自己看新闻时提到栾凤山,她会那么激动…… 一个十七八岁,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在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居然还被人把视频公布到了网上。 “真是个畜牲啊。” 在郑潜眼中,那个栾凤山的众生集团是否和众生教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他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起栾凤山的资料。 “我在银山公寓里见过他……” 看着网页中搜索出来的图片,郑潜立刻记起了他在银山公寓时,曾被一个男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原来是他?之前在新闻里没仔细看,居然都没有认出来。” “你见过他?” “嗯,杀死李强的那天晚上,在你们家那层的电梯口遇到的,还被他踹了一脚……”郑潜看着王艺诗愈发难看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你对他了解多少?比如……他经常出入那些场所?” …………………… “宋哥,我那部被王艺诗偷走的手机开机了!” 治安署内,梁瑀兴冲冲的跑进了他们那间狭小闷热的办公室里。 “定位好了吗?”宋千帆放下手中正在记录的卷宗,然后摘下他那副精美的金丝框眼镜,闭眼揉搓起眉心来。 红夜、失踪的元老、新兴的邪教,还有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异人,头痛啊…… 抛开红夜降临以及险些毁掉锦昌市、最后却神秘失踪的“天灾”不谈,在锦昌市陷入混乱的这段时间里,民间莫名又新兴起了一个名叫“拜血教”的组织。 对于这个组织宋千帆了解甚少,并不是他没有让治安署着手调查,相反,他在得知这个组织存在的第一时间,就立即组织起了执法者,准备展开调查。 可还不等执法者行动,宋千帆就收到了“一号”的警告,让他立刻停止对“拜血教”的调查工作,同时禁止汇报给“老家”。 这样的要求自然让宋千帆察觉到了“一号”对于“老家”微妙的态度,再结合起“天灾”的失踪,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某个大胆的猜测。 “手机定位到了锦昌市的西郊,宋哥,怎么说?” 看着目光灼灼的梁瑀,宋千帆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梁瑀为什么会对抓捕王艺诗如此在意。 自从他们调查小组来到锦昌后,已经近两个月的时间,可对于“老家”派发的工作进度,却依旧没有完成。 虽然“老家”在红夜降临后,已经明确了他们的工作职责,就是调查清楚有关众生教的一切情报,可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邪教资料的他,在这件事上同样受到了“一号”的警告…… 这让宋千帆的心里不止一次的生起了“一号”是否已经叛变成了邪教徒的念头。 “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晋升了吗,嗯……那就去把安曼叫上吧。” “宋哥,只有我们两个还是不太稳妥,你也一起去呗。” “你们两个的话,我确实有些不放心,可是熊涛已经潜伏进众生教了……” 看着梁瑀期待的眼神,宋千帆略一思索,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三十九章 认出来了 “众生集团大楼,锦兴化工厂,红粉小巷ktv……这家ktv我怎么总感觉在哪听过呢?”从王艺诗提到的几处栾凤山经常去的地点里,郑潜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这家ktv也是那个死胖子的产业,算时间的话应该刚开业没多久,但是他基本每天都会去。”少女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先前的情绪。 “现在是白天,他不太可能去那种地方,咱们应该先去他的公司看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敢杀人吗?”郑潜记起自己第一次在医院和李强遭遇的场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王艺诗。 “呵,很难吗?” “嗯……对我来说挺难的。”郑潜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就立刻离开了老宅,走之前,郑潜思索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把那副崭新的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发现旁白消失了。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尝试着和旁白沟通,可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应,似乎他戴上的就是一副很普通的,没有充电的蓝牙耳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耳机的确是普通的耳机,可郑潜知道,旁白是可以出现于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电子设备上的,哪怕是没有电,旁白依然可以发出声音。 “你快出来吧旁白,没有你,我这半个月可走了不少冤枉路,每天都要去电网营业厅有没有开门……” 郑潜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期待可以听到耳机中传出微弱的电流声 虽然谈不上对旁白有多依赖,但旁白消失后,他就是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只是耳机中,依旧没有传出旁白的回应。 离开老宅后,郑潜带着王艺诗走到街口,乘坐上锦昌市交通恢复后,重新开通线路的9路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乘客很少,算上司机也不过才八个人,在驶向市区的这一路上,除了每次经过公交站台的自动报站声,车厢里就再没发出过其他的声音,哪怕是途中有乘客上车,也是沉默的径直走向空置的座位,绝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郑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公交车上体验到如此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压抑的氛围。 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即使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到达市区也仅用了四十多分钟。 “国贸大厦站,这里应该是距离众生集团大楼最近的站点了。”郑潜看了一眼王艺诗,发现少女正在打量着四周往来的路人。 郑潜也顺着她目光看了过去,晌午时分,刚刚开始变得有些热辣刺眼的阳光还没有被四周林立的大楼完全遮挡。 这本应是一片繁荣的中心商务区里,再不见往日的喧嚣,石板路面上行人往来,只是每个人低垂的面孔上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抹不散的阴霾。 “秩序或许已经恢复了,但红夜给锦昌市带来的阴影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驱散的,毕竟在这场灾难里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死了多少人,关我屁事……”王艺诗微不可查的抿了一下嘴唇,收回视线,拉着郑潜向众生集团大楼的方向走去。 正如郑潜所说,国贸大厦站是距离众生集团大楼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只是步行了十来分钟,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只是还没等两人走进,郑潜就停下了脚步。 “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示威者……” 在这栋由玻璃幕墙为外观修建而成的,极具现代风格的摩天大楼之下,已经挤满了拉着抗议横幅的示威者。 他们口中高喊着口号,不时还会有人丢掷出石块之类的硬物,砸向守在大门处的保安。 只不过这些保安装备十分精良,每人都配备有电棍和手持式防爆盾,所以哪怕这些示威者情绪再如何激动,也没人愿意带头闯入大楼。 这样的抗议显然是无效的,可人群却依然越聚越多,甚至偶尔还有有途径这里的路人,也加入了这支无人组织却声势骇人的队伍。 似乎他们来这里抗议的目的,就只是想通过他们口中并不整齐却声嘶力竭的口号,宣泄出灾难发生后压抑在他们胸中难以释放的怒火。 “门口聚集的人太多了,硬闯的话虽然可以进去,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说不好还会误伤这些普通人,还有别的入口能进去吗?比如后门之类的?” “跟我来。”王艺诗点了点头。 郑潜跟着少女绕开了人群,来到了一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迎面吹来的凉风让郑潜打了个激灵。 “这个停车场是归一家酒店管理的,这牌子上写的很清楚,你确定能从这里进众生集团的大楼吗?” “哪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就行了。” 王艺诗率先翻过栏杆,向里面走去,或许是酒店客人很少的缘故,停在停车场里的车辆寥寥无几,两人横插直入,没用多一会,就走到了一部电梯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艺诗刚刚摁下按钮,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她转头看去,原来是一名同样配备有电棍和手持式防爆盾的保安。 一旁的郑潜反应很快,脚下菌丝瞬间暴起,瞬间就将这名保安缠绕成了一个红色的粽子,倒着吊了起来,与此同时,还不忘把麻痹毒素注射到他的体内。 这一套制服敌人的手段,在郑潜经历了几次战斗之后,已经被他磨练成了一种本能。 王艺诗见郑潜如此利索的就解决掉了一个保安,脸上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在医院中解决掉那个会玩火的红头发时,也显得毫不吃力。 那可是一名异人啊……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这名被倒吊起的保安,几秒钟后,她没有丝毫预兆的,狠狠一脚踹到了保安的脸上。 这名已经被吓傻的保安口鼻处瞬间血流如注,不过他没敢惨叫出声,只是小声地呜咽着,似乎是在祈求王艺诗能够手下留情。 可惜少女就像是把他当成了拳击馆里的沙袋,一脚连着一脚,直到力竭,却仍像是没有解气般,朝着他吐了一口口水。 郑潜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没有说出类似于“他只是一名保安,你打他干什么?”或是“别再踹了,人都快死了。”之类的蠢话。 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少女和保安之间一定有着不小的仇恨。 踹累了的王艺诗呼吸有些急促,缓了片刻后,她蹲下身,直视着五官已经严重变形的保安,脸上笑容古怪。 “你认出我来了,对吧?”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章 荒唐的办公室 “对……对不起……” 保安的眼睛已经肿得难以睁开,他费了好大力才把眼睛眯起一条缝隙,口齿含糊的呜咽着道着歉,说话间,从口中流出的粘稠血水与唾液倒灌进鼻腔里,呛得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对不起?呵,真tm有诚意啊……栾凤山呢?”王艺诗没有理会保安苍白的道歉,她蹲在地上,恰巧看到保安之前携带的电棍落在了自己的脚边,于是捡到手中,认真的阅读起电棍开关旁的几个小字。 “表弟……表弟好像没来公司……他,他说他准备出国……避风头……” “出国了?!”王艺诗的声音猛然提高,她抬起头,双手抡起电棍,用力砸到了保安的面门上。 “嘭……” 面部骨骼碎裂的闷响和保安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震亮了附近的所有声控灯。 停车场里瞬间亮如白昼,与此同时,郑潜操纵着菌丝,将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全部包裹了起来。 他可不想让如此暴虐的场面被人制作成视频,散播到网络上。 “啊……没……没去成,他被……被……限制出镜了!”在麻痹毒素的作用下,保安的口齿愈发模糊不清,可惜这种毒素只能让他的四肢麻木,无法挣扎,却起不到麻药的效果,丝毫无法减轻他的痛苦。 “啧啧,我还问她敢不敢杀人,真是多余了。”郑潜探头看了一眼这名保安的脸,发现他的鼻梁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 “那他现在在哪呢?” “不……不……知……” “不知道?很好……”王艺诗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保安断断续续的讲话。 她对着保安晃了晃手里的电棍,接着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那种感觉爽不爽吗?呵,你现在可以体验一下了。” “呜呜呜……” 这名保安痛苦的呜咽着,可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艺诗撬开自己的嘴,将电棍塞了进去。 开关摁下,蓝白两色交错的电光从保安两侧的脸颊中透出,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停车场就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在强力的电击下,保安肿胀的眼皮居然渐渐的睁了起来,只不过他眼皮下的瞳孔早已上翻,只余下了眼白露在外面。 残忍吗? 好像有没有那么残忍…… 如果是换作以前的郑潜,在亲眼见到了这种场面之后,恐怕当场就会双腿打摆子,连站稳都困难。 哪怕是熟人作案,他可能也只会鼓起勇气,走上前劝上几句类似于“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废话。 可如今的他,却觉得王艺诗做的很好,非常好,甚至他在心里还隐隐期盼着少女可以做得更好。 比如他在紫兰门酒店和刺客搏杀的那个夜晚,被追杀了一路而积攒了一肚子怒火的他误以为刺客已经死掉,却还是忍不住命令树人去搬起石块虐尸。 有些怨气,就是要发泄出来才舒服,有些人,只有在死了之后才是“好人”。 “他说的未必是实话,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嗯。”王艺诗被郑潜从身后拍了两下肩膀,脸上亢奋的笑容缓缓的收敛了起来,不再看这名保安凄惨的模样,起身走向电梯。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电梯中,少女看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的郑潜,开口问道。 “没有。”郑潜摇了摇头。 “切,真没劲……”她见郑潜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好奇,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他是这的保安队长,也是栾凤山的表哥,视频里的那天,我只差一点就能跑掉了,结果却被他堵在了饭店门口……” “对于一个会掉别人人生的家伙,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你真这么觉得?”王艺诗看着身旁的男人,明明是有些微微眯起的一双眼睛,不知为何,看上去却越来越明亮。 “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王艺诗也回过神来,嘴角忽然扯起,冷笑了一声:“呵,伪善的家伙。” 郑潜被她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搞得一头雾水。 “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他跟随王艺诗走出电梯,这一层作为众生集团大楼的顶楼,除了集团的各个高管,董事长栾凤山的办公室也设在这里。 郑潜操纵的菌丝从脚下开始向四周迅速蔓延,片刻后,整层楼的画面都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是因为楼下那群抗议者的原因吗?” 只是他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了设计这层楼的设计师。 “这也太绕了吧,从哪找的脑瘫设计师,把这里搞得跟迷宫似的……” 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眼,目光移向走在自己身前,对这里似乎十分熟悉的王艺诗,暗叹了一口气。 “到了。” 少女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扇表皮漆黑,四边镶有金色金属条的木门,与其他办公室不同的是,木门上没有贴标注着岗位职务的牌子。 无需王艺诗多说什么,郑潜很干脆的取出“火枪”,对准门锁扣下了扳机。 两人走进办公室,看着里面的家具摆设,郑潜是瞳孔渐渐放大。 笼子……水床……手铐……依靠墙壁而设立的一排排衣架…… 这哪是办公室啊,这分明就是一间总统套房级别的情趣酒店啊…… 郑潜看着一旁脸色阴沉至极的王艺诗,瞬间明白了什么。 哪怕他已经对栾凤山有了一定的认知,却仍然想不到他居然能在自己的公司里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在这个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哪怕是一件小事,都可能会以极恐怖的速度发酵传播,可栾凤山却能让自己手底下的员工对此守口如瓶…… 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即便他是锦昌市的首富。 他凭什么? 自从下了电梯之后,就只说了两个字的王艺诗,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只打火机,缓缓走向那排衣架。 这一幕被郑潜看在眼里,虽然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心里却没有一丁点想要阻止他的想法。 赤红的火光很快升腾而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向整个房间席卷。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一章 名单 这间在郑潜看来与办公室三个字毫无关联的房间里,因为丝织品极多的缘故,火势蔓延的很快。 见火光中逐渐有黑烟涌出,他忽然灵机一动,操纵着菌丝将整层楼的喷水灭火系统都严严实实的遮盖了起来。 “嘿,这下就能一把火烧给他的干干净净了……不过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腹黑了?” “咳,你还傻站着不动,头发都要被火燎光了。”郑潜走过去,拽了下一直有些愣愣出神的王艺诗。 “嗯,走吧。”少女回过神,下意识的摸了下她那发根处已经长出一大截青丝的烟粉色头发。 等她确认了头发安然无恙后,狠狠瞪了郑潜一眼,然后向外走去。 只是少女刚走到门口,就忽然返回身跑向火势已经逐渐有些猛烈的那片火光里。 “你又抽什么风啊?” 郑潜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冲回去救她,就看见少女很快又从火光中跑了出来,怀里也多了个皮制匣子。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名单!” 王艺诗的回答很急促,不等郑潜多问,他就被少女拽着跑进了消防通道。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之后,几名手持灭火器的保安乘坐电梯,神色慌张的赶到了这里,可当他们看到面前的浓烟与火海时,慌张的神色立即转化成了惊恐。 因为受到了菌丝的影响,等到灭火装置里的感应部件熔断时,火势已经失控,开始向其它办公室席卷而去。 虽然这些保安的反应算得上是迅速,却还是晚了一步。 “火太大了!快走!快走!” “md!电梯怎么降到负一层了!快摁上来啊!” “我按了,没有反应啊!” “去消防通道,快去消防通道!” 在强烈的求生欲下,这几名保安捂住口鼻,强忍着烈火的炙烤穿行在辣眼的浓烟之中,几乎是在近乎完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准确的找到了消防通道的位置。 之所以他们会对公司高层的办公区如此熟悉,自然是得益于他们每隔三五天就会遵照栾凤山的指示,给他的办公室里“运送”年龄被严格把控在二十岁以下的少女。 不过这些保安很快就绝望的发现,消防通道的铁门门已经被人反锁住,无论怎样冲撞,都无法打开。 “怎么回事,谁tm锁的门啊?!” “用力撞啊!” “完了,火烧过来了……” “啊……” 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彻底沉寂于这片熊熊烈火之中。 在这扇已经被炙烤滚烫的铁门之后,无数根菌丝缠绕虬结,组成了一堵猩红色围墙。 …………………… “真损啊,杀人都能搞出这么多花样。” 地下停车场中,王艺诗瞥了一眼郑潜,发现他已经把那根从保安尸体口中拔出的电棍,卡进了电梯门里。 “按你的说法,这些人都该死。” 确认了电梯门无法闭合后,郑潜走到王艺诗的身边,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本手工订装的小册子翻看了起来,而那个已经没有了用处的皮匣子,则被随意的丢在了一旁。 “这上面记录的全部都是被栾凤山祸害过的少女吗……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份名单存在的?” “栾凤山曾经给我看过这份名单,就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样……除了这本册子之外,还有一本记录着我们被送到这里的时间和日期,类似于日记,只不过没放在这个皮匣子里,估计现在那本册子已经被火烧掉了。” 说罢,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这份名单没有记录她们被送去了哪里……我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些女孩子被保安们从那间办公室里抬出来之后,像是扔垃圾一样被丢进货车……” 锦昌市最核心最繁华的中心商务区,居然会隐藏着这样的龌龊…… 郑潜逐条看着册子上的数十个人名,以及标注有这些少女的年龄住址以及关系网的一条条详细信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因为这份名单让他联想到了去年轰动全国的少女连环失踪案,而案发地,就在锦昌和与之相邻的林峰两市。 郑潜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里,每隔几天就会有少女失踪的新闻被刊登在各家媒体的头条上。 直到失踪人数高达十人之后,两市的治安署才开始重视起来,不得不承受着社会舆论的巨大的压力,足足用时了两个月,才破获了这起案子。 郑潜之所以会记得如此详细,是因为在那案件尚未被侦破的几个月里,锦昌市敢点外卖的人寥寥无几,他几乎一直被迫处于失业状态。 在人们眼中,这些整日游走于各家各户的外卖员,无疑成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 所幸这起连环案件最终还是被治安署成功破获,按照新闻的报道,嫌犯是某家化工厂的工人,据供述称,那些被他掳走的少女已经被贩卖到了世界各地…… 化工厂的工人……锦兴化工厂?! 连起来了! “这名单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王艺诗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或许见过面吧,熟悉的名字倒是有一个,如果不是重名的话……她是我的发小,只是后来失踪了……” 说到这里,她脸色黯淡了一下,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接着问道:“郑潜,你说这些名单上的女孩,有没有可能被栾凤山送去了他开的那家ktv?” “不可能。”郑潜断然摇头,紧接着就和少女讲述了他心里的猜想。 “你是说,去年的少女连环失踪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栾凤山?” “你看名单上的信息,她们全部都是锦昌市和林峰市的人,这和去年的连环失踪案完全对应的上……栾凤山再如何嚣张,也不会冒着少女们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来用她们赚钱。” 停顿了一下,他紧接着问道:“你那个发小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李欣欣,失踪两年多了。” 时间对不上啊……郑潜的双眉微微蹙起。 与此同时,他一页页的翻着手中的装订册,目光快速扫过,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才找到了王艺诗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李欣欣……为什么这一页只有名字?还有这张纸……”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这页纸对比前几页,有着很明显的泛黄。 “这是最早的名单,在去年的连环失踪案之前的名单……” 想到道这里,他指着名单上印有李欣欣的那一栏,对王艺诗说道:“这个李欣欣的名字在最后一页,而且比较靠前,最重要的是她的名字后面没有任何信息标注,这说明她是最早一批被栾凤山……嗯。” 郑潜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怀疑名单上的这个李欣欣,很可能就是你失踪的那个发小。”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二章 工业园区 “李欣欣的父亲也是众生集团的员工……” “也是?”郑潜从王艺诗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含义。 “如果真是栾凤山做的,那这个名单的用处可就大很多了……” 为了证实郑潜的推论,王艺诗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后输入了“锦昌市少女连环失踪”几个关键字。 很快,数万条相关词条就弹了出来,她粗略的的筛选了前几页的内容,却发现检索出的结果都以新闻为主,偶尔有几个帖子混在里面,却也只是一些以阴谋论为主题的讨论贴。 她略一思索后,在搜索界面重新输入了“锦昌市寻人启事”几个字。 这一次弹出的检索结果仅有两百余条,不过王艺诗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她找到一栏标题为“寻女启示,请关注,请扩散”的帖子,点击了进去。 “去年五月份发的帖子,那个时候治安署应该还没有成立专案组破案……郑潜,你看看名单上有没有这个名字。” “好。”郑潜扫了一眼帖子上的名字后,立刻开始翻看起手中的名单,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在名单里找到了帖子里失踪女孩的名字。 “果然是栾凤山做的,被治安署逮捕的那名工人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你在做什么?” 原来是王艺诗从郑潜手中拿走了名单,手机背面闪光灯闪烁,把这份名单里的内容详细的拍摄了下来。 “记得那名保安说过什么吗?栾凤山想要出国,只是暂时限制出境了而已,凭他的手段,想要解除限制并不难,所以……” “所以你要把这份名单公布出去,借助媒体的力量和民众的舆论彻底搅乱他出国的计划?” 郑潜立刻明白了少女的想法,啧啧道:“年纪不大,心思挺重啊,虽然这份名单根本就算不上证据,但也够他喝一壶了,怪不得你要冒着被火烧秃的风险也要把他拿出来。” “你才秃,没想到这份名单和去年的失踪案扯上了关系,如果公布出去,效果肯定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好。” 王艺诗说着话,挑选了几张较为清晰的图片,上传到了一家流量最高的短视频平台。 为了避免图片被下架,保险起见,她还特意在自己的私人社交账号上发了一遍。 “治安署肯定也会找他,咱们要赶在治安署前面才行,接下来咱们去哪?” …………………… 正午的阳光刺眼而热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黑烟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即使在地下停车场里也可以清晰的闻到。 两人刚刚走到外面,就被冲过来的消防员给拉到了警戒线以外。 火势已经彻底失控的众生集团大楼之上,一大片玻璃幕墙承受不住高温的炙烤,噼里啪啦的崩碎落下,这一幕被围在警戒线之外的示威者们看在眼里,欢呼声瞬间此起彼伏,甚至已经盖过了消防车的警笛声。 郑潜看着那些一方面因为围观群众太多,另一方面因为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而面露难色的消防员,叹了口气,拉走了正跟着人群一起欢呼的王艺诗。 ………… 锦昌市作为最早的重点工业城市之一,早期的市区与工业园区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区分,直至四十年前城市重新规划,才以市政府为核心将市区重新开发在如今的位置。 这也就导致了位于锦昌市东部的老工业园区,实际面积要比市区还大上三分之一。 即使是居住和医疗设施相对老旧,空气质量也污染严重,也仍然有着以化工厂工人为主的十余万常驻人口。 郑潜第一次创业开的“旋转小火锅”店铺,就在老工业园区里,自从经营不善倒闭以后,郑潜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总算到了,真是凄凉啊,大街上一个人也看不到,连那些示威者都不愿意来了。”郑潜看着比西郊还要冷清的老工业园区,有些唏嘘。 因为媒体把红夜事件所造成的灾难宣扬为化工厂气体泄露,所以这里的公交线路暂时还没开通。 他足足花费了高于往日里近十倍的价格,才说服一辆出租车司机,载他们过来。 只是当郑潜要求司机把他们送到锦兴化工厂门口时,司机甚至连加价的机会都没有给郑潜,拒绝的十分果断。 于是两人顶着烈日,足足又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来到锦兴化工厂的正门。 紧闭的电动伸缩门后,门卫岗亭的门已经上了锁,数十米高的巨大烟囱里也再不见有白色浓烟冒出。 “呵,我就说去他的ktv,或许还有可能会遇到他,你非说要来这里。”看到化工厂已经完全处于停工状态,王艺诗抹了下额角的汗水,没好气的瞥了郑潜一眼。 “先别急着内讧,你看地上。”郑潜指着这面上的一块泥土,接着开口问道:“咱们锦昌这几天下过雨吗?” “有屁快放,老娘要热死了。”在三十几度的高温加上正午的烈阳,明显已经让少女失去了耐心。 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啊……郑潜轻咳了一声,略微的调整了一下语速:“咳,这几块泥土很湿润,而且还有明显的轮胎纹理,这说明有车开了进去,而且时间不会很长,这波推理怎么样?” “呵呵,推理的很不错。”一道不急不缓的温和男声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紧接着就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 听到这声音后,郑潜的瞳孔猛然放大,肌肉绷紧的同时,探出手握紧了兜里的“火枪”。 “宋千帆……” 他缓缓转过身,果然,一名长相十分俊朗的男人正目光含笑的看着自己,只是这笑容在郑潜看来满是戏谑,实在是可恶无比。 王艺诗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给制止了下来。 “不要说话,相信我,我能在你开口的同时弄断你的舌头。” 宋千帆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框,上下打量了一遍王艺诗:“看到你没有成为失序者,我很高兴,以你的精神状态来看,这段时间应该被照顾的还不错。” “呵……”少女冷哼了一声,看她的表情明显是想骂上几句,可她的嘴巴只是张了张,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郑潜死死盯着宋千帆,嗓音有些干涩,握着“火枪”的手掌已经满是汗水。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三章 一招鲜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是赵柯告诉你的?”宋千帆将视线转向郑潜,没有回答郑潜的问题。 他停顿了片刻,见郑潜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却在四处乱转,失笑道:“不用看了,我的队员们不在这里,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在他们赶到之前,我有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吧。”郑潜不动声色,右手却已经隔着裤袋将枪口悄悄指向了宋千帆。 “第一个问题,你那天在海格花园里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呵,这是两个问题。”郑潜冷笑一声,忽然感觉握枪的右手涌现出一阵刺骨的冰寒,他低下头,赫然发现手腕处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寒霜。 他尝试着弯曲手指,可右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直接让我的手结冰,这就是是宋千帆的能力吗?怎么异人的能力都这么诡异……”郑潜心里暗道。 “这是一个问题,我希望你可以回答的具体点。”宋千帆就像是没有看到郑潜的异常,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郑潜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很顺从的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晚的经历详尽的讲述了一遍。 至于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是实话实说,只是隐瞒了旁白的存在。 “第二个问题,你的能力是什么?” 能力是什么?这不是让我揭自己的老底吗? 郑潜心里略作思考后,他脸上故意露出犹疑的神色,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菌丝……还有视觉欺诈。” 话音落下,郑潜敏锐的的从宋千帆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错愕之色。 “菌丝是属于你自身的能力,而不是来自于异化物?!”宋千帆难得出现了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紧紧盯着郑潜的表情,似乎是想出看对方是否说了谎。 “什么是异化物?”郑潜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最后一个问题,你杀过几个人,原因是什么?”见郑潜似乎真的对与异人相关的常识一无所知,宋千帆轻扶了一下镜框,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郑潜忽然闭上了眼睛,只是一个呼吸间,又重新睁开。 “四个,嗯……也可能是五个,呵呵……”郑潜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一旁脸色雪白的王艺诗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心里暗想郑潜是不是脑子被吓坏了,可随即她的瞳孔就猛然放大,眼睁睁的看着一朵暗红色的蘑菇从对面那个英俊男人的脖子上长了出来。 再然后,宋千帆嘴角一直挂着的微笑就僵硬在了脸上,连带着他那一双明澈的眼眸,也失去了神采,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感受着宋千帆脖颈上瘤菌传来的感应,郑潜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又一次的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功用瘤菌控制住了对手,虽然没有经历像上次以一敌三那样的苦战,但郑潜仍然觉得有些心悸。 如果对方没有问自己这几个不知所谓的问题,而是直接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冻住,他必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活动了一下被冻的有些发僵的手腕,走上前去,将枪口抵在了宋千帆的额头上。 表情明显还有些发怔的王艺诗也走了过来,伸出手在宋千帆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真的没有了反应后,开口称赞道:“可以啊郑潜,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我果然没看错你。” 少女不清楚郑潜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兴趣去询问郑潜,可见他迟迟不扣下扳机,忍不住催促道:“等什么呢,开枪啊,万一他一会突然醒了,死的就是咱们俩了。” “他醒不过来的。”郑潜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把枪收了起来。 “反正被瘤菌寄生的人都会死,就让他死的体面点吧……” “呵,伪善。”王艺诗撇着嘴,学着宋千帆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男人,然后张开手掌,原地跳起,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弄断老娘的舌头?呵……” ……………………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郑潜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杀了调查小组的组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但心里也有着大概的猜测,知道这个调查小组的人多半是来自于某个不能摆到台面上的隐秘官方组织。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接触到异人这个领域的新人,被这样的组织盯上,后果可想而知。 “结下死仇了啊……md,再加上那个众生教,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郑潜一边走,一边按摩着有些发麻的头皮,眉头紧锁。 他实在是想不通,宋千帆究竟是如何追踪到自己的。 难道是他有类似于追踪之类的能力? 如果自己之前没有下死手,会不会还有斡旋的余地? 毕竟那个宋千帆只是要问我几个问题而已……艹(一种植物),冲动了啊…… 王艺诗见郑潜一脸的死相,隐约的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怕什么,要死一起死。” “哦,那你去治安署自首吧,就说那个宋千帆是你杀的。”郑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锦兴化工厂的园区比郑潜想象中要大了很多,从大门翻进来后,两人仅是走出种满了灌木丛的绿化区,就足足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离开严格按照环保标准而建设的绿化区后,两人来到了一栋棕色外墙的办公楼前。 楼下空旷的停车场上,只有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停在那里。 “应该就是这辆车了。”郑潜对王艺诗说道。 两人从绿化区一路走来,经过的岔路极多,可能够往返通行车辆的柏油路只有一条,而这条路的终点就是这栋办公楼。 郑潜闭上眼睛,脚下猩红色迅速蔓延至四周,侦查起附近是否有人存在。 仔细的浏览了一遍脑海中的画面,确认了这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率先迈步走向办公楼。 只是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停车场上是那辆厢式货车。 在他的感知里,无数条纤细猩红的菌丝中的某一条,刚刚吸收到了血液。 “停车场里有血迹?”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四章 货厢 感受着脑海中菌丝因吸收到鲜血二传递来的兴奋感,郑潜停下了迈向办公楼的脚步,重新确认了血迹的来源后,转身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怎么了?”王艺诗见郑潜忽然转身,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辆货车里有血迹。”郑潜脚下步伐不停,很快就走到了这辆厢式货车前。 货车是国产的五零牌,因为省油耐用还便宜的原因,这种车在大街上随处可见。 郑潜绕到车尾处,发现 货厢的门虚掩着,没有上锁,他低头看去,一连串已经干涸的血滴以他脚下的位置为起点,一直延伸向办公楼的方向。 还不等郑潜拉开门,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排泄物夹杂着血腥气的恶臭味。 王艺诗此时也跟了过来,只是当她走近看到这辆货车的车牌时,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辆车……” 郑潜听到身后的动静后转过头,发现少女眼睛瞪得滚圆,一副猫咪炸了毛的模样,心里瞬间有了联想。 他不再思索,直接拉开了厢门。 比之前浓郁数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阳光照进货厢,里面的景象也被郑潜看在了眼里。 两名浑身赤裸,身上因为占满了污秽而无法看出年龄与容貌的女人,奄奄一息的挤在一张已经发霉变黑的硬纸板上。 其中一个女人听到了开门声后,艰难的张开嘴,口中却只是发出了如风箱般“嗬嗬”的沉重喘息声,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郑潜下意识的看了王艺诗一眼。 一头烟粉色微卷的长发在阳光的照映下变成了淡黄,前几天还长在脸上的青春痘也已经消了下去,五官精致小巧,除了气质上有些阴郁外,完全就是一副青春期甜美的邻家小妹模样。 无论怎么看,脑海中也很难将车厢里两名女人的惨状和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只是郑潜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视线后,立即跳进车厢,开始检查两个女人的伤势。 两个女人的小腿处都有着不符合常理的弯曲,淤青痕迹明显,分明是外力击打所导致的骨折,其中一个女人更是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另一个喘着粗气的女人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口腔里已经渗出了血沫。 “有一个已经没有呼吸了,只有她还活着,情况也不太好,必须尽快送到医院去。”郑潜看着王艺诗,叹了口气。 “那……那你去医院吧,我留在这。”少女短暂的纠结了一下后,就做出了决定。 郑潜看出了她的想法,摇了摇头:“不需要,有人送她去医院。” “谁送?”王艺诗不解道。 郑潜没有回答,只是跳下车厢,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没用多久,身上已经长出了十余株瘤菌的宋千帆就从绿化区的方向跑了过来,依照郑潜的命令,背起这名幸存的女人后,在王艺诗惊诧的注视下,再次调头向化工厂外跑去。 “也不知道工业园区里的医院有没有开门……”郑潜注视着宋千帆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刚刚才杀了一个人,现在又要利用这个被自己杀掉的人去救另一个人。 这算不算王艺诗经常说的伪善? “他怎么还没死……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总不会和我一样,也是低语者吧?” 惊讶于宋千帆对郑潜言听计从的古怪状态,王艺诗这还是第一次开口询问郑潜有关于异人能力的问题。 “区别大了,等以后再跟你讲,快进来。”郑潜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跳下车厢,反而把王艺诗拽了进来。 “你干什么……” “别说话,也别动,在后身后老实呆着。”郑潜示意少女噤声,然后关上门,拉着她躲到车厢最里面的角落,用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 “搞什么东西,神秘兮兮的……”王艺诗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将脸颊紧紧的贴在了郑潜的后背上。 虽然郑潜背后流出的汗水已经打透了衣服,但少女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反而眯起了眼睛。 没过多一会,车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嘎……” 车厢门被拉开,一胖一瘦的两个身材反差极大男人站在外面。 “艹,怎么就剩一个了?!” 两人中那名瘦的好似吸毒者的男人打了个激灵,前额的抬头纹层层堆起,似乎是正在瞪眼,只是他眼眶凹陷的厉害,看不出他那一双眯缝眼有什么变化。 一旁的胖子猛地一巴掌抽在了瘦子的头上,打的瘦子一个踉跄,接着破口大骂道:“md,老子都让你锁门了,你非说这两个娘们儿腿被你打断了,不用锁,这下跑了一个,咱们回去怎么交代?!” “我确实打断了啊,一车的娘们儿,就数她俩最不听话,我这脾气能惯着她们吗?” 瘦子跳上车,指着躺在硬纸板上已经死去女人的腿说道:“这腿都这样了,咋可能跑嘛!” 说罢,不敢对胖男人还手的他发泄似的狠狠踹了女人一脚。 “她tm跑哪去了?快说,别跟老子装死……”见女人一动不动,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发出,瘦男人连忙蹲下身,探出手摸向女人的脖子,片刻后脸色大变。 “嗯?真死了?!”胖男人似乎是气急了,也不等瘦男人说什么,一把将他从货厢里拽了下来,抡起厚实的巴掌,开始往他的脸上抽去。 车厢外瘦男人的惨叫声响起,车厢里利用视觉欺诈隐匿了自己和王艺诗身形的郑潜,额头上已经鼓起了青筋,在他身后的王艺诗,也早已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郑潜不再隐匿身形,直接操控起菌丝,将这两个男人捆了起来,然后推开门,跳下了车厢。 因为车头的方向正对着办公楼,所以他并不担心楼里会有人看到这一幕。 看着被惊吓到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的两个男人,没等郑潜开口,王艺诗就率先问起了问题:“被栾凤山祸害的那些少女们,都被你们送到这里了?” 少女一开口,站在一旁的郑潜就立刻感受到了一阵让他精神险些陷入混乱的力场波动。 这种波动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有着菌丝感应的他却清晰的在脑海中感知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五章 催眠 与在医院被王艺诗将能力用作于自己身上时不同,郑潜通过菌丝传来的感知,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一幕截然不同于肉眼所见的画面。 原本娇小纤细的少女身影已经变成了一颗狭长到近乎畸形,没有五官的等人高巨大头颅,在这颗头颅光滑的颅顶上,一株笼罩着灰色浓雾,长相古怪的大树已经将根茎牢牢的扎入了头盖骨中。 之所以郑潜觉得这颗树长的古怪,是因为树的枝干竟是一条条如柔软乳胶般质感的半透明手臂。 此时这些手臂就像是电影中的橡胶人一样拉伸的极长,伸入这一胖一瘦两名男人的大脑中,不停的做着拉扯和按捏的动作。 郑潜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手臂正在更改着面前这两名男人的思想。 “这……菌丝怎么会给我传递出这样的画面?!难道是王艺诗这丫头又变异了?总该不会是我又变异了吧……” 想到这里,郑潜狠狠地吞咽了下口水,他眼睛闭起,忽而又睁开,如此反复了几遍,竟是没有听进去身前少女到底问了些什么。 “把你这红线收了吧。”此时王艺诗已经问好了话,见郑潜的状态很奇怪,于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嗯?问出什么了?”郑潜回过神,收起菌丝前还特意观察了下两名男人的状态——除了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外,外表和之前比来起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脑海中王艺诗的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那颗畸形的头颅模样。 “搞了半天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啊?”少女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众生教。” “众生教?”听到这三个字,郑潜的心脏咯噔跳了一下,连呼吸也慢了半拍。 “他们说,锦兴化工厂暗地里其实是众生教培养什么母亲容器的地方,这些女孩子被栾凤山这个畜牲玩够之后,都会被送到这里,不过容器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也不知道。” “容器?母亲降临的容器……”郑潜很清楚的记得,那名刺客曾经在自己濒死之际说过的话。 “别的呢,还说什么了吗?”郑潜追问道。 “他们还说,工厂里有怪物……”王艺诗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有些怀疑这条信息的可靠性。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普通人在低语者的能力影响下,决对不会说谎。 “怪物?李强那样的失序者?”郑潜心里暗自思忖着,然后瞥了眼那两名倒在地上的男人,心里有些纠结。 犹豫了片刻,他对少女大致的讲述了一遍自己和众生教的牵扯,以及与那三名邪教徒搏杀时的风险后,说道:“他们口中容器对这些邪教徒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肯定会安排有异人守在这里,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郑潜隐晦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咱们两个打不过,实在不行就撤吧…… 这并不是他临时犯怂,虽然他的初衷的确是想找出众生集团和众生教是否有关系,可如果把找线索忽然变成深入敌巢,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抛去郑潜自身的战斗力不谈,至少王艺诗的战斗力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问号,虽然低语者的能力很诡异,一个不留神就会变成听话的傀儡,可真打起来了,有谁会听你完整的把话说出来吗? 与宋千帆遭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少女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再退一万步讲,郑潜在别墅里死了一次,跳楼死了一次,被人插喉咙又死了一次,可每次都活了过来,并且能力和战斗力方面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增强,所以如今的他潜意识里并不是很怕死。 可王艺诗呢?她死了能复活吗? 至少郑潜目前干掉的几个异人,没有一个能做到死而复生的。 “必须把那些女孩子救出来。”王艺诗的语气很果断。 不得不说,少女的回应让郑潜十分意外,一个明显有着轻微反 社会人格的人,居然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如此执拗的要去救那些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这就是遭受过同样的苦难后,而产生的同理心吗? “越来越想念旁白了……”郑潜摸了摸左耳上的蓝牙耳机,叹了口气。 他越来越想念那道虽然总是给自己挖坑,但关键时刻会给自己指明方向、引导自己的声音了。 “什么?”王艺诗没有听清。 “没什么,这两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郑潜指着那两个神情恍惚瘫倒在地上的男人,开口问道。 “他们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再不回去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同伙的怀疑。”说着话,王艺诗对这两人开口道:“醒过来吧。” 这一刻,王艺诗在郑潜脑海中的画面再次转变为那颗巨大的头颅,只是画面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如常。 “看样子,只有在她使用能力的时候,才会在菌丝的感知里改变形态……”郑潜心里暗暗思忖。 两个男人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眼神中逐渐恢复了清明,可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遭遇,刚刚清醒过来就重新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那名瘦子被打的求饶,胖子不解气般又抽了他两个耳光后,才停下手。 “去,把那个死娘们儿扛进去,老子可tm嫌晦气!”胖男人叉着腰,开始指挥起来。 瘦男人刚刚挨了打,虽然脸上有些不服气吗,却也只好依照胖子的命令,不情愿的跳进车厢,扛起那名已经死掉的女人。 眼见着这名瘦男人从自己和少女之间走了过去,竟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郑潜惊讶的看了少女一眼。 “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被我深度催眠了,在他们的视角里,咱们是透明的,也完全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不过潜意识里依然会听从我的指挥,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艺诗在结尾补充了一句,然后像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狠狠地一耳光扇在了胖男人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后,胖男人的脸上浮起了五道清晰的指印,可他只是捂着脸痛呼一声,接着左右张望,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最多可以催眠几个人?” “不知道。”王艺诗摇了摇头,她对低语者的能力也在摸索中。 与瘤菌的能力有所不同,低语者能力的释放是需要有人作为目标的,所以算上刚才,她也不只过才使用了三次能力而已。 她在地下停车场报复那名保安时,其实也有机会使用能力,但王艺诗没有这么做,因为她需要发泄,她要让那个该死的家伙在清醒中承受所有痛苦,直到慢慢死去…… 郑潜看着被王艺诗操控了了心智的两个男人,心里忽然生起了一个有些恶趣味的念头。 “如果我控制几个人,你也控制几个人,让他们打上一架,谁会赢?” …………………… 因为郑潜用菌丝做了标记的原因,他和王艺诗并没有直接跟着这两个男人走进办公楼,而是保持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远远吊着。 楼里的气温与室外有着鲜明的对比,没有了阳光的直射,两人刚一走进来,就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不是因为办公楼里有多阴冷,而是因为中央空调的温度开的实在是太低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六章 霉神上身的调查组 这栋主要用于行政工作的办公楼,除了温度低些,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间间紧锁的办公室门,以及门把手上积的一层薄灰,证明了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来上班了。 郑潜一边感知着那两个男人的动态,一边探查着隐藏在各个角落的监控器,一旦发现就及时避开,以防止被众生教的教徒们提前发现踪迹。 “咱们先在这吹吹冷风,凉快凉快。” 走了一会,见那两个男人步伐缓慢,郑潜拉住了还要继续往前走的王艺诗,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灰,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在太阳底下晒了暴晒了很久的少女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也学着郑潜一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然后很自然的倾斜身体,把头靠在了郑潜的肩膀上。 只是她没料到郑潜会扭动身体,直接躲到了一边。 “起开,热死了……” “艹,直男。”少女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感受着身体里的燥热被冷气一点点吹散,郑潜闭起了眼睛。 在菌丝传递来的画面里,那两名男人踏着楼梯,来到了办公楼第三层后,走进了一间面积足有数百平的巨大礼堂。 礼堂里仍旧是空无一人,两个男人进去后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讲台处,打开了布置在地板上的一道暗门,先是像丢垃圾一般把那具女人的尸体丢进去后,他们人才依次跳了下去。 可接下来,随着那道暗门闭合,郑潜脑海中的画面也陡然消失不见了。 “嗯?”郑潜有些困惑的睁开眼睛。 按理说楼上楼下这么短的距离,没道理会超出菌丝感知的范围,可脑海中的画面就这样突然的消失了…… “快起来,我好像把人跟丢了……”他立刻站起身,拉着王艺诗一口气跑到了三楼的那间礼堂。 礼堂一侧的窗户全部都已经拉起了窗帘,所以光线有些昏暗,在利用菌丝谨慎的找出了几处分部在礼堂角落的监控器后,两人贴着监控死角,来到了那道暗门前。 郑潜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板上,仔细的听了起来。 “听到什么了?”等待了一会,王艺诗见郑潜不仅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表情越来越难看,心里不禁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郑潜微微抬头,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少女也趴下来听一听。 王艺诗点头照做。 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表情惊疑不定。 因为她透过地板所听到的,除了一声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外,还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古怪嘶吼声。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将一口配有扩音器的铜钟倒扣在柏油路上拖动,所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与沉闷的嗡鸣声。 除此之外,王艺诗再无法想出更精准的语言用以描述这种古怪的声音。 此时,这一男一女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两个男人说的话:“工厂里有怪物……” …………………… 一辆执法车以极快的速度从市区驶向工业园区,随着路上车辆逐渐减少,这辆执法车的速度也越提越快。 副驾驶上,白安曼正专心的补着妆,一想到之前吃饭时那名分区治安站站长看自己的眼神,她就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依照他们原定的计划,本应该是和组长一起抓捕那名从医院逃跑的异人,却临时接到了治安署的电话,说是有拜血教的信徒在市区某家商场里发传单,宣传教义,语气十分焦急。 于是宋千帆第一时间就命令她和梁瑀前去查看,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看着组长凝重的表情,他们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出发之前还特意准备了两件威力极大,副作用更大的异化物,来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 可当他们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那几个发传单的家伙都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而且年龄极大,最年轻的那个老头昨天才刚过完69岁的大寿。 对于这些老人的调查工作进展的很快,执法者很轻松的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之所以会发拜血教的传单,是因为有人找上门邀请他们参加了一个免费领取保健品的活动,而领取条件,就是发传单。 这个结果无疑让白安曼大为恼火,就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梁瑀,也因为想要通过抓捕王艺诗来获得晋升机会的原因,破天荒的和那名传递消息的执法者大吵了一架。 于是那名分区治安站的站长为了安抚这两位来自特殊案件调查组的成员,嘴上说是今天必须请客,也不顾两人的推诿,强拉着他们去吃了一顿火锅。 也可能是他们两个今天真的是霉神上身了,恰巧他们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包间里的空调忽然出了故障,开始吹热风,想要换房间,也被服务生告知其它包厢都已经坐满了。 不得已,白安曼脱掉了防晒服,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能够完美突显出她玲珑身材,却因为被汗水打湿,而变得有些透明的白色紧身背心。 再然后,包间里除了梁瑀之外的男人,就都没有心思吃饭了。 “也不知道组长怎么样了,打电话也不接,唉,这帮执法者真是会添乱……”梁瑀摇下车窗,狠狠地吐掉了口中嚼着的口香糖。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的车速有多快,一阵风猛然从窗口灌入到车里,正画着眼线的白安曼手一抖,眼线画歪了不说,眼线笔也差点插到了眼睛里。 仿佛是感受到了右手边传来的杀意,梁瑀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然后迅速关上车窗,脚下踩死的油门也悄悄的松了一些。 “你才学会开车没多久,慢点开。”白安曼压着火气,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从包里取出卸妆水和化妆棉,对着遮阳板上镜子开始擦拭起画歪的眼线。 车辆很快驶入了老工业园区,白安曼也重新拿起眼线笔,聚精会神的描了起来,因为车子降速的原因,车身要比之前平稳了不少,所以这一次她画的很快,画出来的效果也让她很满意。 可就当她即将快画完的时候,身旁主驾驶的梁瑀却忽然踩了一脚急刹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白安曼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恐怕她会当场冲破车窗,被强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你tm要死啊!”眼线画到了耳后根的白安曼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尖声叫了起来。 只是梁瑀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怒火中烧,反而直愣愣的看向车窗外,片刻后,他颤巍巍是抬起右手,指向马路上的某一处,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人……你看他!” 一旁的白安曼气恼的把眼线笔摔到了梁瑀的脸上,狠狠呼出一口气,然后才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组……组……组长?!”她瞪大了眼睛,竟是也开始变得结巴了起来。 马路上,长相异常英俊,因为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而增添了几分文艺气质的宋千帆,此时浑身长满了暗红色的蘑菇,正扛着一个裸体的女人在大街上狂奔。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七章 铁笼之中 办公楼的礼堂中。 郑潜将暗门轻轻掀起了一道缝隙,尝试性的释放了少量菌丝进入这道暗门,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在进去后是否真的会完全失效。 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菌丝释放出的瞬间,脑海中就同步浮现出了地板下的画面。 连接着暗门的旋梯之下,是一条长约近百米的长廊,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此时正被四名手持枪械,警卫装扮的人围在中央,从缝隙传出的声音来看,似乎是在被训斥。 “菌丝仍然可以给我传输画面,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操控菌丝,继续向廊道的尽头处延伸,可越往前,菌丝的生长速度就越慢,像是受到了什么限制一般,堪堪抵达廊道尽头时,竟是已经完全停止了生长。 “难道是这下面有某种可以抑制菌丝能力的东西,而这两个家伙下去之后,恰巧到了菌丝给我反馈信息距离的极限?” 郑潜心里暗暗猜测,随即果断的操纵菌丝缠绕住四名警卫的脖子,将他们吊在了天花板上。 不知不觉间,杀人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 在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这四名忽然被上了绞刑的警卫就已经停止了挣扎,只不过偶尔弹动的双腿,证明了他们还没有彻底死亡。 那两名被王艺诗催眠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起先表情有些困惑,可随即就恢复如常,重新扛起地上的女尸,向走廊尽头走去。 “可王艺诗的能力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呢?”郑潜仔细观察着那两个男人的反应,见他们依然没有摆脱催眠的控制,心里有些不解。 “咱们进去吧。”郑潜拉起暗门,说话间,率先跳了进去。 走下旋梯后,惨叫声和那沉闷古怪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两人穿过长廊,经过那四名警卫时,郑潜捡起了两支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分了一支给身旁的少女。 “给我枪干嘛,我又不会用……”王艺诗接过手枪,在手上掂了几下,感觉比她想象中要沉许多。 “以防万一嘛。” 郑潜也是第一次摸到真正的手枪,拿在手上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这玩意可比“打火机”帅多了,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 廊道只有百余米长,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这期间郑潜一直不断的操纵着菌丝的生长,他发现越往前走,菌丝生长的速度就越慢,只不过生长的范围不再缩小,只要时间充足,菌丝就能够生长到百余米左右的范围。 于是他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等待一小会,给菌丝足够的时间来生长探路。 “那些女人们的惨叫声似乎就在里面……” 长廊尽头的铁门前,王艺诗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其实不需要少女多说,郑潜就已经探查到了里面的景象。 “里面有些……血腥,你做好心理准备……”郑潜沉默了片刻后,对王艺诗提醒道。 少女微微一愣,然后轻轻颔首。 “那我开门了……”郑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铁门。 伴随着门后铰链的“吱嘎”声响起,一大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其间还夹杂着一股郑潜从未闻过的怪味,让他胃液倒流,险些吐了出来。 混凝土天花板上,几名上身穿着化工防护服,下半身却不着寸缕的人正拽着脖颈处的那抹猩红,拼命的挣扎着。 在他们下方,一个衣衫不整,明显受到惊吓的少女团缩在混凝土地面上,直愣愣的看着她头顶还在不停蹬动着的几双脚。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场面,对现在的两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郑潜也没必要特意提醒少女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王艺诗的视线缓缓向左侧看去——已经锈迹斑驳的铁笼之中,数十双已经绝望到麻木的眼睛,或望向她,或望向那几双还在挣扎的腿,眼神空洞。 她们中正痛苦嘶嚎着的人,无一例外的,肚子都已经大到了近乎夸张的程度。 王艺诗透过铁笼,清晰的看到那一根根凸起,甚至部分已经爆裂开的的青色血管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的蠕动,似乎想要挣破母胎的束缚,尽早来到这个世界。 其实看到这里,王艺诗已经忍不住生起了想要闭上眼睛的冲动,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视线再次缓慢移动间,她看到了那些少女肚子里孕育着的东西。 一具腹部已经被撕裂的尸体旁,一大团连接着脐带,长满了浓密黑色长毛的肉球,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这肉球足有两倍于篮球的大小,之所以是“躺”,而不是“趴”或“蹲”,是因为王艺诗看到了它那没有被长毛所遮盖住的四只脚,或者说四只蹄子。 人类的肚子里,怎么会孕育出这种东西?! 然而这具尸体与黑毛肉 团的组合,在这间铁牢里,只是最新鲜的一对,因为地上的鲜血还没有凝固,至于其余的…… 王艺诗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而是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郑潜,眼眶有些泛红。 “不管怎么样,至少活下来的这些人,会被咱们救出去……” 郑潜轻轻拍了拍王艺诗的肩膀,见那几个被他吊起来的人已经没有了反应,于是走上前,在他们的尸体上翻找了起来。 很快,他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腰间发现了一串钥匙,取下来后,正要转身去开铁笼的锁,却忽然脚下一滞。 他低头看去,原来是被那名衣衫不整的少女拽住了裤脚。 郑潜扯了扯裤子,想挣开少女的手,却发现对方攥的异常用力,只好无奈的指了一下站在门口的王艺诗,对这名少女说道:“你把衣服穿好,去她身边等着吧,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他的声音不大,此时却好似盖住了这房间中的所有声音,铁笼里的哀嚎声瞬间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房间里猛然响起了一阵比之前更加震耳的痛哭声。 “你们安静点!”王艺诗赶紧跑到铁笼旁,安抚起这些少女的情绪,生怕她们的哭声引来某些不可预知的麻烦。 毕竟郑潜郑潜说过,这里多半会有众生教的异人存在。 那名衣衫不整的少女听到郑潜的话后,眼神有些复杂,既有着不敢置信,也有着绝地逢生的惊喜,可她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救救他,求求你,把他也救出来,好吗?”她哽咽着,大滴的泪水聪眼角滑落,攥着裤脚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像是担心郑潜会跑掉一样。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八章 “神子” 郑潜微微皱眉,将手中的钥匙抛给王艺诗,示意她先救人,然后俯下身询问道:“你要救谁,难道说这里还有别的监牢吗?” “救救我朋友,求求你,救救他……”这名少女哽咽的厉害,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郑潜皱起眉,心里暗道这女的不会是吓傻了吧,想了想后,他开口道:“你冷静点,这里的安全只是暂时的,你先和我们出去,有什么话等到了真正安全的地方再讲。” “我不走,我要救他,你不是有枪吗……帮帮我……”可少女依旧呜咽着,似乎真的像郑潜所想的那样,已经被吓疯了。 此时王艺诗已经打开了铁笼,将里面那些幸存下来的少女放了出来,有一些大着肚子行动不便的,也都彼此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站在铁笼门口,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她仔细的打量一遍,当看到最后一名少女从铁笼中走出后,她的表情明显黯然了许多。 王艺诗转过身,见郑潜在那边磨磨蹭蹭,心情有些不好的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潜身边,一巴掌扇在了那名少女的脸上。 这一耳光的效果奇好,少女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看向王艺诗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你要救谁,快说吧。”郑潜说罢,抬头看向那些因为身体虚弱而步履蹒跚的少女们,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忧虑。 “我……我叫陈婧……” “谁问你叫什么了?”王艺诗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再次举起了右掌,作势欲打。 这名自称是陈婧的少女被吓的缩起了脖子,见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后,快速开口道:“救我朋友,男朋友……他被众生教的人抓走了,说是要喂给神子……” “你知道众生教?神子又是什么东西?”郑潜有些意外于这名少女居然知道这个邪教组织的名字,可随即就对她口中的“神子”产生了好奇。 “是众生教通过那些女孩子培育出来的怪物,因为只成功培育出了一只,所以他们对神子格外重视,每天都会给它投食活人。” 陈婧指了一下笼子中那几团长着黑毛的肉球,接着道:“那些就是失败品……”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郑潜皱起眉头,心里已经对陈婧的身份生起了猜疑。 王艺诗也是如此,她身体悄悄后退了一步,手指甚至已经开始摩搓起了郑潜交给她的那把手枪。 “我爸的日记里写的……他是众生教的信徒,前段时间和栾凤山吃过饭后,就忽然去世了,新闻上说他是死于化工厂的气体泄露,可栾凤山却还活的好好的……”说到这里,陈婧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恰巧我爸的日记里提到了这里,所以我就叫上了我男朋友陪我过来,想看看我爸的死是不是有着别的原因,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个坏人,但他毕竟是我爸……对了,跟我爸一起吃饭的还有副市长张少华,他也死了!” “你爸是陈栋梁?”陈婧的话让王艺诗回想起了在彩票站时看到的那条报道副市长死亡的新闻,再加上陈婧的姓氏,她瞬间就猜出了陈婧父亲的身份。 “嗯。”陈婧轻轻点了下头。 副市长死了?!陈栋梁……是那个演小品的陈栋梁?他也死了? 郑潜被两人话语里包含的信息量或多或少的惊了一下,播报这条新闻的时候他还没有睡醒,所以对于锦昌市死了这两位大人物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你先出去吧,我留在这里。”郑潜注意到身旁的王艺诗在陈婧提到他的父亲和栾凤山一起吃过饭后,脸色就开始变得有些阴沉,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留在这干什么,她男朋友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不想走干脆就在这等死好了。” 郑潜摇头道:“和救她男朋友没关系,这些女孩子走的太慢了,外面还有监控,一旦众生教的人察觉到她们正在往外逃,连咱们两个都未必能跑掉,你先护送她们出去吧,一旦真的被发现了,我留在这里还能搞点破坏,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见王艺诗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郑潜接着道:“我有视觉欺诈,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听郑潜说的有理有据,王艺诗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瘫在地上的陈婧,自顾自转身向长廊的方向走去。 “你男朋友的事我帮不了,如果你下定决心了要陪着他一起给那个神子当口粮,那就留在这吧。” 陈婧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默默的跟在了王艺诗的后面。 “爱的也没多深嘛……”郑潜撇了撇嘴,果然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啊…… 目送着她们离开后,他的视线移到了铁笼里。 “神子,容器……” 他走进铁笼,捂住鼻子仔细的观察起了那坨还没有开始腐败的肉 团。 如钢针般粗细的一根根尖锐的黑色长毛下,并没有生长着皮肤,反而是没有毛发遮挡的地方,大片的筋膜血肉暴露在了外面。 郑潜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这个东西的头在哪。 “害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培养出这种东西?”他用手枪枪管拨弄了一下这个东西的蹄子,忽然想起了那个怪梦。 梦里的那只山羊,好像也是长着这种蹄子啊…… 就在此时,刺耳的警报声忽然从四周响起,正观察着脚下肉 团的郑潜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暗道不妙。 “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立刻起身,躲在角落里隐匿了起来,同时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 没过多久,十余名精壮的男人就从房间另一头的大门走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人也在其中。 当这些人看到被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同伴后,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只是径直走了过去。 只有那个女人停下了脚步,脸色凝重的观察起了缠绕住这些尸体脖颈处的菌丝。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四十九章 “蓝司祭” “这……这是副主教大人做的?!不……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红绳罢了……”女人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将手伸向尸体的脖颈处。 只是她刚刚摸到菌丝,就像是触了电一般的抽回了手,感受着之间传来的麻痹感,她的心里再没有一丝侥幸。 男人们见她忽然停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于是也纷纷停下脚步。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女人身边,瓮声瓮气的问道:“您怎么了,司祭大人?” “滚,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被称作“司祭大人”的女人心情差到了极点,狠狠的扇了这个男人一巴掌,然后重新把视线移到了那几根猩红的菌丝之上。 “真的是菌丝……难道他对我们培育出来的成果不满意吗,可明明前几天他还在称赞我,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神子发狂的事……” 正在她喃喃自语之时,耳边却忽然听到了“砰砰”几声重物坠地的闷响,转过头去,那十余名精壮的男人竟是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副主教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这些容器是他放走的?!” “唯一培育出来的神子也发狂了,在副主教的眼里,我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价值,不……我不想死……” 看到此情此景,误以为手下已经死去的她扑通一声跪伏在了地上,额头与混凝土地面紧紧贴合在一起,身体大幅度的颤抖着。 “把我当成他们的副主教了?居然吓成这样,看来他们众生教内部的等级划分很严苛啊。” 郑潜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只是见这个女人迟迟没有倒下去,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原来是个异人……” 早在郑潜通过菌丝观察到了这一行人后,他就已经尝试着对这些人释放麻痹毒素,可菌丝生长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完全追不上这些人。 所幸这些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这才让他有可乘之机把麻痹毒素注射进他们的体内。 “副主教大人,请您现身对我所犯下的错误进行惩诫,我甘愿承受您的一切怒火……” 女人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下来,紧张的等待着自己的惩罚。 但房间中除了那些男人身上佩戴的对讲机偶尔会发出一些杂乱的电流声外,就只剩下了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并没有响起她预想中副主教的声音。 女人在心里默数了六十秒后重新开口道:“副主教大人,请您现身……”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女人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心里对副主教畏惧多于尊敬的她又不敢起身,就这样,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了起来。 “她怎么还没被瘤菌控制,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一直隐匿在角落中的郑潜眼看着那些男们的身上不断的长出瘤菌,这个女人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就在此时,那些男人身上的对讲机同时响起了强烈的电流声,再然后,一个男人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蓝司祭,人抓回来了吗?” “快回话啊蓝司祭,副主教大人刚才来电说他稍晚一会过来视察,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安抚神子,时间不多了啊……” 坏了…… 郑潜的心里一沉,趁着女人还在愣愣出神,悄悄取出了“火枪”瞄准向她的脑袋。 “火枪”的威力远比普通手枪要大了不止一点半点,更何况对方还是异人,郑潜必须要做到一击致命,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就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扣下扳机,心里还隐隐期盼着女人会被瘤菌控制时,王艺诗从廊道方向的铁门外推开门跑了进来。 “郑……”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恰巧迎上了“蓝司祭”抬起头侧过来的视线。 “艹,她怎么还回来了!”郑潜暗骂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嘭!”枪声震耳,一发无形的子弹划破空气,精准的击中了女人的右脸,瞬间炸出了一大团血雾。 可郑潜并没有看到预想中尸体倒地的场景,几乎是子弹击中“蓝司祭”的同时,她的身体就迅速的膨胀生长了起来,连带着皮肤也变得如树皮般粗糙干枯。 “又是一个树人!” 郑潜立刻认出了“蓝司祭”变身后的形态,只是面前的这个树人的体型,比之前被他杀死的那名树人还要高大。 在这挑高至少三米五的房间里,树人分明还在保持着跪地的姿态,竟然也只能弯曲着身体,无法完全起身。 从他开枪到“蓝司祭”忽然变身成树人,仅仅只间隔了几秒钟的时间,看着树人残缺的半边脸,郑潜在狂暴的嘶吼声中又开出了第二枪。 只是这一枪并没有打中树人的脸,而是被一条忽然从树人体内生出的青紫色粗壮藤蔓给挡了下来。 郑潜来不及多想,就要第三次扣下扳机,可树人没有给他再次开枪的机会,藤蔓瞬间撕烂了铁笼,像一条触手般,抽打在了郑潜的胸口。 “噗!”这藤蔓所蕴含的力道恐怖的难以想象,郑潜直接被砸进了墙壁中,口中鲜血喷出的同时,手里握着的“火枪”也掉在了地上,肋骨更是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完了……”郑潜心如死灰,脸色一片晦暗。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心里期待着下一次复活的时候,变成树人的“蓝司祭”却重新变回了人类的形态,捂着右脸上骇人的血洞,数十条纤细的藤蔓从她体内长出支撑起她的身体,像一条章鱼般仓皇的向门口逃去。 “砰砰砰……” 另一头,反应过来的王艺诗举起手枪,对着“蓝司祭”开始疯狂射击,可她的枪法实在是有些差,不仅枪枪射空,打的房间中火星四溅,其中更是有一颗子弹弹向郑潜,贴着他的头皮打进了墙里。 直到“蓝司祭”逃出了房间,手中的枪里也没了子弹,王艺诗才这甩了甩麻痹酸痛的双臂,向铁笼里的郑潜跑去。 “郑……郑潜,你是不是快死了?” 王艺诗一开口,就让郑潜感觉自己的伤势又重了几分。 “还没死,快把我弄下来,md,动不了了……”郑潜感觉呼吸有些艰难,说话间,仍然不停的有鲜血从口中涌出。 王艺诗连忙点头,只是还不等她把卡在墙壁里的郑潜扶下来,脚下皲裂下沉的混凝土地面就彻底崩塌,连带着郑潜身后的墙壁,一起向下坠去。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章 快走 不知过了多久,被强烈的饥饿感刺激到胃疼的郑潜缓缓苏醒了过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眼前如废墟般的残破景象,大脑短暂的宕机了片刻。 与此同时,王艺诗有些惊喜,却压的很低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让他的思绪逐渐恢复清明。 “你还好吧,我都以为你死了……” “嗯,如果你把嘴闭上我会觉得更好,嘶……”被藤条抽打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郑潜呲牙咧嘴的半坐起身,右手从胸膛开始摸,一直摸到了肋骨,发现除了很痛外,伤势竟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受伤了吗?”他转过头,看向发丝间全是碎石和灰尘,脸蛋上也有着血痕与淤青的少女,询问道。 王艺诗摇了摇头:“当时我拽着你没松手,没想到掉下来之后我正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这不是还没死呢么……” 郑潜懒得搭理她,抬头向上看去,惊讶的发现断裂的楼板一共有两层,居然是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一层楼板塌了之后,又砸塌了一层楼板后才掉到了这里。 也只有他们周身的这一小片地方,有着上方投下来的微弱光线,稍远一些的地方漆黑一片,只凭肉眼的话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是地下室?”郑潜环顾了一圈,不知为何,总感觉四周这黑暗的环境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心念微动,随着坍塌一起落下来的菌丝在他的操纵下,开始缓缓向四周生长,开始不断的给郑潜反馈出废墟里的场景。 过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先是一阵烦乱,紧接着就开始痛了起来,于是连忙放弃了对菌丝的操控。 这时郑潜才记起之前为了让少女们顺利逃走,自己曾在“蓝司祭”那伙人每个人的体内都植入了瘤菌,计划着在这里搞点破坏,拖延时间。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蓝司祭”不仅没有受到瘤菌的影响,反而差点反杀掉了自己…… 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少女问道:“咱们掉下来多久了?” “也就十来分钟吧,你小点声,那个陈婧说的神子好像就在咱们这一层……”王艺诗的话音刚落,两人之前听到的古怪声音就从前方的黑暗中传了出来,回声冗长沉闷,骇人心神。 “你说你回来干嘛?说了让你先走!”郑潜压低了声音,感觉窝了一肚子的火。 好好的计划被打乱不说,还意外的深入了敌方内部,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要不是我开枪吓走了那个怪物,你早就死了!” “呵……”郑潜苦笑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吧。 又休息了一会,他感觉身上的疼痛有所减轻后,不再驱使菌丝生长,而是直接把它们当成了眼睛,探查他们身处的环境。 这样一来,虽然脑袋还是有些疼,但已经要比让不停驱使菌丝生长好上了太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菌丝的感知范围最多只有二十米,完全比不上人眼所能看到的视野范围。 于是两人在黑暗中走走停停,每隔一段距离,郑潜就要忍着头部撕裂般的疼痛,重新释放出一小段纤细的菌丝,因此两人行走的十分缓慢。 最开始的时候郑潜还看到了那些被自己植入了瘤菌的邪教徒,只是大多数都已经被坍塌落下的混凝土楼板压在了下面,少数几个没有被压住的,也和他们那几个被压在混凝土下面是同伴一样,腐烂成了一摊血水。 “郑潜,会不会是咱们方向走错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看不到楼梯啊?”王艺诗拉着郑潜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 “那声音是另一头传过来的,咱们总不能走那条路吧?先走这边碰碰运气,说不定楼梯就在前面呢。” “连灯都没有,这些众生教的家伙平常来这里都是打着手电吗?”王艺诗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拿出手机照明,都被郑潜以担心有人在黑暗中对他们放冷枪的理由给拦了下来。 虽然两人一路走来,一个活人也没看到。 “楼层塌了,电路肯定也会断掉,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郑潜话音落下不久,就感知到前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有一扇闭合着的双开门,门上既没有雕花,也看不出材质,唯一的特点就是异常宽大。 “前面是不是有死人?”似乎是因为身处在黑暗中的王艺诗无法看到东西的缘故,嗅觉变得格外敏锐,她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郑潜也闻到了这股血腥味,而且知道这血腥味就是从那扇双开门的里面传出来的。 “你站在这别动,我去前面看一看。”郑潜拽了一下衣角,却发现王艺诗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也去。”少女回答的很干脆。 郑潜无奈,只好带着她继续向前走,来到那扇双开门后,郑潜忍着头痛,悄无声息的释放出菌丝,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还没等脑海中浮现出门内的画面,菌丝极度兴奋的情绪波动就率先传递了过来。 “吸到血了……”郑潜瞬间就明白了菌丝兴奋的原因。 在菌丝短暂的兴奋过后,门后的画面就传递了出来。 “众生教的祭坛……” 门后并没有郑潜和王艺诗心心念念的楼梯,反而是一间足有数百平的宽阔密室,随着菌丝的缓慢生长,郑潜逐渐看到了这间密室的全貌。 几根巨大圆柱所支撑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总计十三盏哥特式风格的巨大吊灯。 房间的尽头,则是一只约四米高的巨大山羊雕像,通体漆黑,呈低头跪卧的姿态,一对堪比它身体长度的羊角如两轮弯月,几乎快要顶到了房顶。 郑潜对这只山羊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回忆那个既诡异又逼真的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密室里唯一还活着的“蓝司祭”身上。 “蓝司祭”身躯颤抖,捂着脑袋跪伏在那尊山羊雕像前,嘴巴不停张合,似乎正在祈祷。 在她身后,断肢残骸已经堆起了一座半米高的小山。 郑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对于这个免疫瘤菌,脸扛子弹的生猛怪物,他完全生不出任何想要为民除害的想法。 “快走。” 郑潜细如蚊蝇般的声音传入了王艺诗的耳朵。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一章 怪物 郑潜话音刚落,房间里的“蓝司祭”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猛然抬头,向门口望去。 感知到她动态的郑潜第一时间将王艺诗护在身后的,立刻发动了视觉欺诈,只是为时已晚。 跪伏在山羊雕像前的“蓝司祭”似乎已经确认了他们就在门后,口中厉声咆哮间,因衣衫破碎而近乎全裸的身体瞬间膨胀变大,变身成了树人的形态。 感知到这一幕,郑潜拉起少女的手,调转身体,头也不回的开始狂奔。 “是那个怪物吗?” “是!” “开枪打它啊!它不是害怕子弹吗?!” “闭嘴吧你,快跑!” 有着郑潜在黑暗中做向导,王艺诗也是跑的飞快,听着身后振聋发聩的嘶吼声,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完全不同于往日里在郑潜面前表现出的柔弱形象。 甚至有几次她已经跑到了郑潜的前面,却因为看不到路,不得已放慢了脚步,等到郑潜超过她之后才重新加速。 很快,两人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抹光亮,是那片楼层坍塌后形成的废墟。 一旦两人冲过这片废墟,没有提前铺垫的菌丝传递感应,他们必然会陷入黑暗,被身后的树人追上。 郑潜咬了咬牙,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先跑,我想办法拖住她!”因为呼吸急促的原因,郑潜这句话更像是喊出来的,说话的同时,他想从口袋里取出火枪,却只摸到了一把普通手枪。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之前被“蓝司祭”攻击时,“火枪”脱手掉在了地上。 他来不及懊恼自己的粗心,掏出手枪后也不瞄准,脚下依旧跑的飞快,完全凭借着菌丝的感知与直觉,半侧过身向身后那道高大狂暴的身影扣动扳机。 手指扣下,可扳机却纹丝未动,他又尝试了两下,依然没有反应。 “艹,这枪是坏的!” 郑潜气急之下爆了粗口,正要把枪丢掉,忽然听到王艺诗喊到:“把枪给我!” 郑潜把枪递给王艺诗,少女接过枪后,不太熟练的重新摸索了一遍枪身,然后拉下保险,开枪射击。 听着身后树人被击中后的痛苦咆哮声,郑潜一时有些无言,眼看着距离那片废墟越来越近,于是对身边少女喊到:“把枪给我吧!我拖住她!” 王艺诗却没有接茬,反而开口问道:“你那个红绳的工作原理是什么啊?” “什么原理啊?”少女喘息的厉害,所以说的话郑潜没听清。 “你如果把那个红绳缠到身上的话还能不能看到东西啊?!” 听着少女的问题,郑潜的脚步明显慢了一拍,只是很快又重新跟上了少女跑步的节奏,随后默默的释放出一道菌丝缠绕在了手腕上。 片刻后,他觉得脑海中菌丝反馈回来的画面摇晃的太厉害,于是又操纵菌丝绕着额头缠了一圈。 “快说话啊!”王艺诗没有得到郑潜的回复,语气急促。 两人此时已经穿过了那片废墟,正向着前方沉闷嘶吼声传来的黑暗里跑着。 “能看到!”郑潜简单的回应了三个字后,就闭上了嘴巴,拉着少女沉默的奔跑在黑暗中。 说到底王艺诗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跑了这么久,体力早已经到了极限,能够坚持到现在几乎完全是依靠着心底的求生意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已经把死亡视作了敌人,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杀死栾凤山的缘故,总之,她想活下去。 就在她即将力竭,想要让郑潜抛下自己先跑时,忽然听到身前一阵闷响,伴随着郑潜短暂的痛呼声后,两人似乎是闯进了某个房间。 原来是郑潜跑得太快,等察觉到前方有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好硬着头皮用身体撞开了铁门。 在逃进房间后两人又跑了一小段距离,可很快郑潜就发现前面已经没路了。 在菌丝传递来的有限视野里,一堵墙挡在了两人身前,墙体向两侧延伸,除了他左手边的一方水池外,这个房间就仅有两人闯进来时的那一个出口。 “md,没路了啊……” 就在郑潜以为他们两个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之时,身后树人的咆哮声忽然沉寂了下去。 “那……那个怪物,不追了吗?”王艺诗因为呼吸太过急促,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也不顾那怪物是否还会追进来,直挺挺的瘫倒了在地上。 树人的声音消失的太过突然,郑潜心中起疑,侧着头静静听了一会,随后脚步轻缓的返回门口,悄悄把头探了出去。 然而他脑海中感知到的画面里却并没有出现树人的身影,他这才注意到,菌丝给他传递来的视野,居然已经不知不觉间缩短到了不足五米的距离。 “怪不得会撞到门上……”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忍着头痛操纵着菌丝缓缓向前方的黑暗中生长蔓延。 可仅仅才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郑潜就感觉头部撕裂般的疼痛感达到了极致,不仅耳边的传来了嘈杂刺耳的呓语声,他腹中的饥饿感更是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么饿……” 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上,郑潜胸口起伏间,大口的将有着淡淡霉味的潮湿空气吸进了肺里,然后再缓缓吐出,似乎这样做就能够缓解他身体上的痛苦。 可这种行为显然是徒劳无效的,他腹部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几乎已经强烈到了让他发狂的程度,甚至连耳边嘈杂的呓语声都已经变得微不可闻。 察觉到郑潜有些不对劲的王艺诗摸着黑走到他身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少女能清楚的听到郑潜的粗重的喘息声和努力压抑着痛苦的细微呻吟声。 误以为郑潜被门外怪物击伤的少女什么也没问,用尽身体里仅存的力气,托起他的胳膊往屋里拽。 可刚拖拽了两步,她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湿滑黏 腻,伴随着冰凉柔软的触感,瞬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慌乱中,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拉着郑潜的手,身体后退两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手机。 刺眼的强光骤然亮起,短暂的适应了眩光后,王艺诗惊骇的看到郑潜张大的口中,居然伸出了十几条通体漆黑,长满了肉瘤的细长触手,像是章鱼形状的口器一般,诡异至极。 “啊!” 看着已经变成了怪物模样的郑潜,少女失声尖叫了起来,既绝望又凄厉。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二章 黄昏下的光与暗 “食物……食物……” 恍惚中,理智几乎完全被饥饿所击溃的郑潜,忽然嗅到了专属于食物的香甜气息,于是他贪婪的,忘乎所以的舔舐 着面前的“珍馐”。 就在他即将要大口吞掉那份“食物”时,嘴边的“食物”却忽然跑掉了。 不想被我吃掉吗? 他有些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食物”要逃走。 他缓缓起身,想去追上那份食物,然后大口的吃掉“它”,可当那“食物”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后,郑潜那双分裂出数十只瞳孔的复眼骤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王……王艺诗?!” 哪怕是没有手机的灯光,他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女那张惊恐绝望的脸。 他双腿慌乱的蹬着地面,身体向后退去,想尽可能的让自己离王艺诗远一些,可少女尖叫过后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跑过来扑在了郑潜的身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抱住郑潜,无论对方怎么挣扎她都不愿意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郑潜还没有彻底清醒的大脑又一次被浓郁的香气所吞没,他想咬牙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嘴巴无法闭合,竟是已经变成了一堆触手。 他压抑着对“食物”的渴望,双臂撑起王艺诗的身体,狠狠一脚将她蹬飞出去。 王艺诗的腹部本来就有旧疾,被郑潜这么一蹬,痛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只能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郑潜冲出房门。 郑潜离开后,脚步声并没有没有持续太久,很突兀的停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片刻之后,黑暗中就传来了“咯嘣咯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牙齿咀嚼冰块,也像是犬类在啃咬骨头。 王艺诗紧咬牙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后,举着手机追了出去,跨过门后少女才跑了十几步,手机的灯光就照到了郑潜的背影。 此时的郑潜正蹲在地上,肩头耸动间,不时有触手从他的脸颊两侧探出,伸向他面前那道巨大身影——那道巨大的身影正是变身成树人的“蓝司祭”。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后,王艺诗愣在了原地。 而此时正大快朵颐的郑潜察觉到了身后射来的灯光,动作微微一滞后,将头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郑潜一双眼眶中猛烈抖动着的数十只瞳孔短暂的停滞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以更快更猛烈的速度抖动起来,短暂的对视后,他重新扭过头,口中伸出的十几只触手也重新忙碌了起来。 办公楼的地下室里,那一小片黑暗与光明交汇的昏暗之中,再次响起了郑潜的咀嚼声。 …………………… 老工业园区。 一辆执法车向着锦兴化工厂方向极速行驶着,原本只有梁瑀和白安曼两个人的车上,此时又多了一个人。 “组长,你好点了吗?”从副驾驶位置移到了后排座位上的白安曼正满脸关切看着宋千帆,手中动作十分轻柔的将绷带缠在后者脖颈上的伤口处。 “还好……”宋千帆扯起嘴角,笑容苦涩里还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郑潜那副老实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阴险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还教导过白安曼,面对敌人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宋千帆的苦笑里就又添了几分羞愧。 “那个女孩子你们安顿好了吗?” “放心吧组长,已经送到医院去了。”白安曼说话间,已经给那条雪白的绷带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宋哥,那个郑潜也太厉害吧,给曼姐干翻了不说,连你也差点栽到他手里,啧啧,不愧是一号的……” “啪!” 正欣赏自己作品的白安曼忽然转过头,一巴掌拍在了主驾驶位的梁瑀头上,口中怒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好开你的车!” 只是当她视线重新移到宋千帆身上时,又变回了那副甜美体贴的模样。 “组长,郑潜和那个女孩肯定早就跑了,咱们还是直接回去吧,更何况你刚注射完抑制剂,身体还很虚弱……” 白安曼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梁瑀的耳中,刚挨了一巴掌的他不等宋千帆说话,就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急切:“宋哥,你可别听曼姐胡扯,我那部手机的定位还显示在化工厂呢,位置一点没变。” 白安曼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梁瑀头上。 “刚才是没变,现在呢?你给治安署打电话问了吗?” “我这就打!”梁瑀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裤袋里开始掏手机。 宋千帆安静的看着两人斗嘴,心里觉得好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不知不觉大了一些。 就在梁瑀分神拨打治安署的电话时,一辆急救车贴着他左侧的后视镜呼啸而过,吓得他猛打了半圈方向盘的同时,下意识的踩了一脚刹车,险些造成车辆侧翻。 “我靠,吓死老子了!” 驾龄不到两个月的梁瑀低骂了一声,却没有注意到后排的宋千帆扭到了脖子上因为长出瘤菌而留下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看表情似乎是真的要死了。 “啪!” 白安曼第三次把巴掌抽在了梁瑀的脑袋上,就在她准备破口大骂时,又连续有三辆车顶闪着蓝灯的急救车从他们的车旁疾驰而过。 “什么情况……”梁瑀捂着被打的脑袋,表情疑惑。 工业区里的居民因为受到新闻报道的影响,基本都已经搬离了这里,处于舆论中心的那几家化工厂更是已经停业修整,到底是除了什么事,居然会同时出动四辆急救车呢…… 忽然,他想到了郑潜和王艺诗那个丫头就工业园区,而且那几辆急救车行驶的方向,似乎就是锦兴化工厂的方向…… 梁瑀心里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身后宋千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快……跟上去。” 梁瑀调转车头,开向锦兴化工厂。 十分钟后,驾驶着执法车的三名调查小组人员来到了锦兴化工厂,在工厂大门外果然看到了那四辆急救车,并排停着。 还不等三人走下车,就听见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坐在主驾驶位的梁瑀拉好手刹后,率先跳下了车。 他没有等队长和白安曼,而是直接绕到了急救车的后面。 入眼的是一群满身伤痕与污秽,赤裸着身体的姑娘们正依次排着队,有秩序的在医护人员的引导下领着病服 ,一些肚子大着的女孩子已经被优先送上了车,正在接受初步的身体检查。 最奇怪的是,面对医护人们震惊却难以掩饰好奇的目光,这些年轻的姑娘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耻感。 夕阳下,她们只是彼此依偎着,痛哭着,庆幸着。 “这是怎么回事……”梁瑀张大了嘴。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三章 无人生还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四章 瘤菌 梁瑀直到现在才发现,不是太阳落山了,而是中无数猩红色的菌丝虬结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遮天蔽日,他视野远眺,这菌丝组成的罩子竟是覆盖了工业园区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一株株瘤菌从柏油路面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就长到了十几米高。 “宋哥……”梁瑀回过神,赶紧把救了自己一命的组长扶了起来。 “来的人应该就是熊涛提到过的那个副主教,异化物都带上了吧?”宋千帆神色稍显凝重,但并不慌乱,说话间发现伤口处的绷带有些松了,像一根绳子一样挂在脖子上,他索性直接摘了下来,另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寒气弥漫间,伤口凝结出了一层薄冰。 “带上了!” 梁瑀从地上拿起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个戒指盒大小的黑色的小盒子,和一顶像绵羊毛一样卷的白色假发。 然后又快速的取出了三个绿色药丸和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 他把珠子用力抛出,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后落到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泛着晶莹白光的细小颗粒,与此同时,场间骤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将这些颗粒吹散到空中。 旋风散去,这些颗粒却没有落下,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飘散在空中,照亮了这片被菌丝笼罩的空间。 白安曼也跑了过来,和两人一起分食了那三颗绿色的药丸。 “一出场就来个高阶异人……安曼,你拿着恶魔盒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要打开它,万不得已的情况,就是我和梁瑀都死在这里。”宋千帆把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交给了白安曼,语气沉重的嘱咐着。 哪怕他此时已经服下了专门针对瘤菌的强化剂,依靠着“老家”科技跻身成了高阶异人,却依然没有信心能够在与源生系高阶异人的战斗中活下来。 白安曼接过盒子,点了点头。 “药效持续的时间有限,咱们争取把这个瘤菌留下来。” 宋千帆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鲜艳大红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男人走的极慢,每一步踏出,都会从有大片的暗红色瘤菌从他脚下的柏油路面拔地而起,虽然每株最多只长到半人高,但数量极多,已经在男人身后逐渐形成了一片暗红色的菌海。 “飒飒飒飒……” 这些瘤菌抖动着,呈现出和郑潜培育出的瘤菌们完全不一样的形态,释放出了无数细密如沙粒般大小的孢子,四散飘零。 当这些孢子落到那些惨死少女们的身上后,复又长出了更多暗红色瘤菌,并且再次像瘟疫一样向四周蔓延。 片刻后,这些已经死掉的少女们开始诡异的抽搐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些四肢残缺的,也都找到了可以支撑起身体的姿势,就连陈婧那颗孤零零滚落在马路上的脑袋,也睁开了眼睛。 她们依然恸哭着,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一双双灰白空洞的眼睛看向了三名调查小组成员,仿佛是在质问他们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悲惨。 片刻后,少女们动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白安曼率先出手,漆黑的双瞳逐渐被两抹浅淡的靛蓝色所占据,纤细的十根手指牵引出数十条透明的丝线,缠绕住那些被瘤菌操控着向他们冲来的少女们。 无论这些少女如何挣扎嘶吼,都像是一个个被提着线的木偶一样,无法前进分毫。 与此同时,被瘤菌与菌丝所覆盖的柏油路面开始皲裂出一条条缝隙,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虫类从缝隙里爬出。 有拇指大小的蚂蚁,有手腕粗细的蜈蚣,还有长着繁密花纹的金色甲虫和有着婴儿大小却长着人类手臂的白色蛆虫…… 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这些怪异的昆虫刚爬出裂缝就扑向了那些可怜的女,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只是短暂的持续了几秒钟就停了下来。 虫群退去之后,少女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恐怖的雪白骨架,没有了连接骨骼的关节和韧带,这些骨架没有支撑多久,很快就散落了一地。 不知道这场面被郑潜看到了,他会是作何感想。 梁瑀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白安曼,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似乎是有些意外于白安曼的表现,红袍男人停下了脚步,身后几株瘤菌生长聚拢,形成了一个椅子的形状,他倾斜身体侧躺了上去,神色悠闲,竟是看起了戏来。 果然,吞食了少女们的虫群并没有安静多久,又一次躁动了起来,在一阵阵嗡鸣声中,它们形态各异的身体上也长出了瘤菌,脱离了白安曼的控制。 于是白安曼只好重新召唤出更多虫子,让虫群开始彼此吞食,循环往复间,陷入了恶性循环。 梁瑀抬起手,火光升腾间汇聚出了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球,正要砸向虫群时,被一旁的宋千帆拦了下来。 “这样会让安曼本体受伤的,瘤菌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手,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咱们的来历,想要拖延时间让咱们体内的药效消失,我去缠住他,你找机会戴假发,使用时间一定要把控在三分钟以内……” 宋千帆说完话,一道冰幕凭空出现,将三人笼罩在里面,隔绝了飘散在空中的瘤菌孢子,下一秒,他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然后碎裂成了无数冰渣,散落一地。 片刻后,冰幕外数十米处的柏油路上,寒气凝结间,重新凝聚出了宋千帆的身影。 四人小组缺了熊涛这个往日里负责冲锋陷阵角色,只好由他来顶上。 不仅因为他是小组里的最强者,他是队长的同时,也是这几个人中的兄长。 在宋千帆身影出现的同时,这片被菌丝所笼罩的空间,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一般,温度瞬间降低了数十度。 瘤菌停止了生长,菌丝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彼此吞食的虫群也变成了一只只诡异丑陋的小巧冰雕。 天空中冷气凝结聚拢,逐渐汇聚成了无数根锋锐的冰刺,对准瘤菌的方向,如箭雨般落下。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五章 以法官之名 直到此时,宋千帆才展现出了自己身为官方异人的真正实力。 体内力量被之前服下的绿色药丸所激发,硬生生将他的异人等级提高了一个台阶,从二级元素系“冰法师”,变成了三级元素系“冰川”。 只是这样的提升副作用极大,使用者在药效消失后往往会持续虚弱十二小时至四十八小时,虚弱程度根据使用者施展能力的强度成正比,施展能力的次数越多,副作用的效果也就越明显,甚至有小概率会让使用者降级或是成为失序者。 每一位隶属于“生命研究所”的官方异人都必须熟读的“生命科技手册”里就有相关的注意事项,为了提醒异人们谨慎使用药物,手册里还专门记录了一个典型案例作为反面教材。 大多数异人都对此记得很清楚,案例大概说的是曾经有一位灾难系的官方一级异人“暴徒”,在执行任务时使用了强化剂,越阶击杀了一名二级异人后,精神紊乱失控,变成了一名可怜的失序者,他的结局手册里虽然没有详细的记录,但肯定逃不过“老家”的处决。 此时调查小组三人要面对的问题不仅是强化剂的副作用,他们必须把握住强化剂短短十分钟的药效期,击杀或是制服强大的源生系三级异人:“瘤菌”。 冰刺汇聚成的箭雨如瀑布般从天而降,激射向侧卧着看戏的“瘤菌”,甚至都没有给他做出反应的时间,只是一个瞬间,“瘤菌”身处的位置就被砸下的冰刺堆出了一座十余米高的冰山,连带着柏油马路和附近方圆数千米的建筑物,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宋千帆的攻击并没有因为“瘤菌”被击中而停下来,冰刺落下的破空声愈发刺耳,空中冷气凝结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远处被冰罩保护起来的梁瑀和白安曼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一人手持白丝羊毛卷假发,另一人将黑色的“恶魔盒子”护在胸口,神色专注,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那座冰山的体积又翻了一倍后,宋千帆停下了攻击,他抬起左手轻轻扶了一下镜框,静静的注视着那做冰山。 大约五次呼吸之后,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颤,凝结在地面之上的冰层寸寸皲裂,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的“咯吱”声后,冰山崩碎,无数颗细小的冰粒四散飞舞,裹挟着大块的碎冰,滚落而下。 片刻后,如烟雾般的寒气散去,也吹散了空气中飘零的发光颗粒。 昏暗中,一个近十米高的巨大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调查组三人的面前。 在这个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出现的同时,瘤菌再次悄无声息的破土而出,穿透冰层,以极恐怖的速度开始生长,眨眼的时间就长到了一人高有余。 “果然,普通的攻击没办法对瘤菌造成伤害……”面对着比自己高上数倍的巨大身影,宋千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神色,他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变淡,直至如冰块般透明。 梁瑀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喉咙也有些发紧。 只是很快,在他的视线里,宋千帆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凛冽的寒气再次凭空出现,如旋风一般围绕着那具透明的躯体疯狂盘旋,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宋千帆就变成了一个同样压迫感十足的“冰巨人”。 “冰巨人”背着左手,食指和中指交叉,隐晦的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梁瑀瞬间明白了宋千帆的意思,迅速伸手扯下了自己头上的红色头发,露出了一个布满了细密疤痕的光头。 原来他那一脑袋的红毛是竟然是一顶假发。 随手丢掉了红色假发,梁瑀将另一顶一直攥在手中的白色羊毛卷发虚戴在了头上,雪白的发丝与他的头皮之间,只间隔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距离。 他屏气凝神,重新把视线锁定到了宋千帆的身上。 两个巨人短暂的对峙了片刻后,场间沉闷的脚步声响起,“瘤菌”巨大的身影开始移动了起来。 伴随着地震般的恐怖震颤,“瘤菌”近十米高的庞大身体助跑了一段距离后,猛地高高越起,像一座小山般砸向了“冰巨人”。 直到此时,梁瑀和白安曼两人才看清了“瘤菌”庞大的身体,竟然完全是由菌丝组成。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冰巨人”的身体在瘤菌的撞击下竟是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住,瞬间崩溃碎裂。 看到这一幕后,白安曼脸色雪白,双手不受控制的举起了“恶魔盒子”。 “曼姐,记住组长的话,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要打开它……” 听着梁瑀急切的声音,白安曼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只是她的目光依然紧盯着战场,贝齿紧咬,随时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和“老家”研究出来的“生命科技”一样,使用异化物同样会承受副作用,而且异化物的副作用往往更加恐怖,种类千奇百怪,有些甚至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或者直接造成使用者死亡。 之所以“恶魔盒子”会交给白安曼使用,是因为她在服下强化药剂后,有不小的概率能够将副作用转移到被她控制的虫类身上。 但既然是概率,就说明白安曼使用“恶魔盒子”时同样会承担风险,一旦她转移副作用失败,死亡就成了几种副作用中的一个随机选项。 “瘤菌”撞碎了“冰巨人”后,脚步不停,继续向着梁瑀和白安曼这里冲来。 沉闷的脚步声每一次响起,都仿佛是有一柄巨锤狠狠地砸中了两人的心脏,狭小的冰罩里,空气已经凝重到近乎另人窒息的程度。 可就在“瘤菌”距离两人仅有不足百米时,一块沾在他身上的冰块忽然动了起来,寒气流转间凝聚成了一双悬空的大手。 其中一只手像是手铐般牢牢的抓住了“瘤菌”的脚踝,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交叉,遥遥的对梁瑀比出了一个手势。 “宋哥成功了!”冰罩里的梁瑀毫不犹豫的将假发戴在头上。 发丝瞬间钻入头皮,强烈的痛感让梁瑀打了一个激灵,他忍着剧痛,努力的控制住想要摘下假发的冲动,身体化作一道火光冲出了冰罩。 “罪人既已归案,我将以法官之名对你进行审判!” 火光散去,梁瑀依靠着头顶的假发悬浮于半空中,头顶白色萤光流转,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神圣庄严的意味。 “罪名一,罪人所到之处,毁灭如影随形,应施以绞刑……” 梁瑀洪亮庄重的声音响起后,以“瘤菌”为中心点的方圆百米的空间,忽然荡起了层层涟漪,挣扎着想要继续前冲的“瘤菌”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呆滞在了原地。 片刻后,一股诡异的力量环绕住了他的脖子,随后就响起了恐怖的骨骼碎裂声。 “罪名二,罪人信仰邪神,培育邪神子嗣,应施以火刑……” 梁瑀的声音再次响起,“瘤菌”庞大的身体颤抖先是了一下,随后一股火光从他的体内猛然迸发,由内而外,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的身体就呈现出了焦炭的质感。 “罪名三,罪人滥杀无辜,灭绝人性,应施以剐刑……” 无形的刀刃挥舞间,“瘤菌”已经变成了焦炭的身体逐渐崩碎瓦解,碎裂成了一地的残渣。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六章 “骗到你了” “结束了吗?” 看着瘤菌庞大的身躯消散成黑色的灰烬,白安曼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半空中的梁瑀身体落回地面,屈膝蹲下,正用力的拉扯着那顶白色的羊毛卷发,牙齿紧咬,表情十分痛苦。 宋千帆的身影也从一块碎冰中逐渐凝聚成型,快步来到梁瑀身边,帮他一起摘假发。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假发顺利取了下来,与此同时,梁瑀那颗布满细密疤痕的头也密密麻麻的浮现出了数不清的小血滴,很快就凝聚在一起,顺着疤痕的纹路流淌到脸上。 他疼得呲牙咧嘴,脸上却笑开了花:“宋哥,咱们真把瘤菌干掉了?这下子咱们不用抓那个丫头,我就能晋升了,不光是我,你们三个也能晋升了,哈哈……” 宋千帆也笑了起来了,正要说话却忽然脚下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梁瑀紧随其后,也倒了下来。 原来是强化剂的药效消失了。 “安曼,过来扶一下我们……” 宋千帆先前释放能力时消耗的能量几乎已经快要接近强化药剂给他提升力量的临界点,所以此时他连说话都觉得很勉强,声音有气无力,随时都可能会陷入昏迷。 梁瑀使用了异化物,状态比起他可能还要严重一些,三人中只有白安曼受到的副作用比较轻,虽然也会感到虚弱,但还不至于像他们两个一样连路都走不了。 “安曼……” 宋千帆迟迟没有等到白安曼的回应,于是侧过脸看向冰罩的方向,里面空无一人。 原来白安曼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正拿着绷带和专门用于止血的药膏,在距离两人只有二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看着白安曼的表情,宋千帆忽然觉得身下那层自己创造出来的冰块有些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动脖子,顺着白安曼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株不停抖动着的瘤菌正在缓慢的生长着,片刻后,一个纤瘦的人影撕裂了暗红色的恶心瘤体,总里面跳了出来。 他先是抖了抖红袍上的恶心粘液,发现很难抖掉后有些嫌弃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然后微微斜过头,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宋千帆,线条柔美的脸上勾勒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坏笑。 “骗到你了……” …………………… “树人化,魔滕衍生能力,以源生之力将血肉之躯转化为树人形态,同时使力量与生命力得到极大幅度增强,畏惧火焰,树人化时遇到火焰会产生本能的畏惧心里,且无法以疏导或自我安慰等情绪缓解恐惧……” 郑潜眯着眼睛,重新熟悉了一遍脑海中忽然蹦出来的信息,心里有些高兴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有点犯恶心。 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能力强是强,但是不是有点费衣服啊。” 他回想起了“蓝司祭”身上挂着布条,跪伏在那尊山羊雕像前的模样,下意识的在大脑里把自己光着屁股,身上挂着布条的模样和“蓝司祭”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啧啧,太恶心了。” “啪……” 黑暗中,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郑潜眼前忽然窜起了一股火苗,火光摇曳中,王艺诗红肿的眼睛被照映的异常明亮。 同时,郑潜庞大丑陋的身体也被这火苗照亮出一小部分轮廓。 两人此时正面对面坐着,盘坐在地上却依旧有着两米多高的郑潜和少女娇小的身体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不是说你变成这丑样子之后怕火吗?喏,这不是火吗,怎么没见你害怕?” 几分钟前,她还绝望的以为郑潜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吃人的怪物,并且已经做好了和郑潜一起死在这里的准备。 可出乎王艺诗意料的是,郑潜那种癫狂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郑潜似乎是恢复了意识,开始对着她说一些什么自己能变成大树之类的怪话。 王艺诗以为郑潜在说胡话,还没有完全清醒,于是狠狠抽了对方一个耳光。 再然后,郑潜就在少女震惊的眼神中,变身成了树人的形态。 看着面前这个丑陋的大个子,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窃喜。 “就算怕火也不至于被这么小的火苗吓到吧?”郑潜变身成树人后的声音低哑沉闷,口中呼出的腥臭气像一阵风似的吹灭了打火机上的火苗,灌进了王艺诗半张着的嘴巴里。 “你这棵树肯定tm没少施肥,呕……”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咂了咂嘴后,立刻侧过身干呕了起来,同时右手不停的捶打胸口,直到呕出的胃液有些微微泛苦后,才逐渐缓了过来。 “你能变回去吗,这味儿我真受不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捂住口鼻,身体向后挪动。 “我倒是想变回去,你看……”郑潜粗壮的手指捻起了挂在身上的一块小布条,伸到王艺诗眼前,抖了两下。 “嘁,光屁股咋了,又不是没看过……”少女冷哼一声,然后嘴角微微翘起。 “嗯?” “你那栋豪宅的厕所没有门……” 郑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默默的开始整理起身上的布条,然后用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布条系在了一起,拼接成了类似于短裙的东西。 “脑袋转过去……” 见少女没有动,郑潜只好把手机翻了一面,将闪光灯扣在了地上。 “嘭……” 就在灯光消失的瞬间,远处的黑暗中火光与枪声同时响起,一颗子弹划破空气,精准的击中了郑潜的后脑。 盘坐在地上的郑潜身体猛然一颤,随即就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和极速旋转的子弹钻入树皮所摩擦出的焦糊味。 他伸手摸向后脑,拨掉了那颗卡在坚硬树皮上的子弹。 子弹落地,响声清脆。 与此同时,他后脑那处连伤口都算不上的细小弹孔,传来了让郑潜灵魂战栗的极致痛感。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七章 黑枪 郑潜完全是发自本能的呻吟了一声,只是这呻吟声从他树人形态的口中发出,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低吼。 只是相较于之前那种饥饿到发狂的极致痛苦,这子弹带来的疼痛郑潜完全可以承受。 王艺诗听到枪声后立刻举起手机,向枪声响起的黑暗处照了过去,视野中顿时出现了三个人的轮廓。 其中两个身影她很熟悉,一胖一瘦,正是先前被她催眠的那两个男人,只是此时那两人脖子上已经被拴上了铁链,一根麻绳将铁链上的每一个环都缠绕贯穿了起来,只要铁链不垂到地上,就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牵引着铁链的同样也是一个男人,光线昏暗,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只是依稀能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有着好几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他一手握着铁链,另一只手举着手枪,正冷漠的看着郑潜两人的方向。 男人看到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手指再次扣动扳机,子弹如雨点一般射向郑潜两人。 而郑潜此时已经屈身半跪于王艺诗的身前,提前预判了男人的动作,将少女牢牢护住,准备用后背硬抗下这些子弹。 虽然他才刚刚获得树人化的能力,但后脑中的那一枪,无形中已经让他对自己身上树皮的防御力充满了信心。 看到郑潜的举动,那个男人冷漠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嘴角翘起,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正中他的下怀的得意之色。 连续七发子弹转瞬即至。 “噗……” 第一颗子弹射中了郑潜的左肩,飞速旋转的弹头只是堪堪的钻入了树皮一小截,就卡在了上面,就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身体小幅度的抖了一下,虽然很痛,但郑潜那张树人化后变得满是粗糙裂纹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可下一秒,他左肩处火花迸溅,连续响起了六次短促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男人射出的七发子弹,竟是全部打在了一个点上,弹头瞬间突破了树皮的防御,钻入了郑潜的体内。 数十倍于先前后脑处传来的那种疼痛,瞬间以郑潜的左肩为起点,席卷向他的全身。 “好疼……好疼……好疼……” 在这种直击灵魂的剧痛下,郑潜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神智却已经无法抑制的陷入了混乱。 恍惚中,他开始无意识的嘶吼起来,双目中瞳孔震颤抖动,竟是又一次有了分裂的征兆。 “很疼吧,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那个开枪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攻击得手后,并没有继续开枪,反而卸掉了弹夹,从兜里取出几颗子弹,不急不缓的装填着。 “呜……” 被铁链栓住脖颈的胖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呻吟,虽然十分短促,却还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眼睛眯的这么小干什么,睁大点。” 男人停下了装填子弹的动作,侧过头,静静的注视了那个瑟瑟发抖的胖子几秒,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眼睛。 “啊……” 胖子的口中瞬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一旁的瘦子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受到同伴的牵连。 另一头,被保护在身下的王艺诗注意到了郑潜的异样,但这一次,已经见识过郑潜发疯的她毫不慌乱,双手扶住对方粗糙剌手的胸膛,少女踮起脚尖,尽可能的让自己离郑潜的耳朵更近一些。 “郑潜,你所承受的痛苦只是假象而已,遵从低语者的引导,三秒钟后,你会摆脱这虚妄的痛苦幻象,3……2……1……” “啪……”少女打了一个响指,同一时间,郑潜痛苦的嘶吼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低语者的催眠能力,在此时竟是起到了奇效。 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消失无踪,听完了少女的轻柔呓语,郑潜感觉自己的身体居然有着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 他心有余悸的活动了一下左肩,听到了里面弹头摩擦的声音,于是伸手将那些子弹掏了出来。 他粗暴的手法让左肩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像是变成了一个小型的人工喷泉。 只是郑潜对此毫不在意,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被催眠后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根本不知道左肩的伤口正在疯狂飙血。 郑潜虽然心里很惊讶于王艺诗的随机应变,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王艺诗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面向那个对他开黑枪的男人,冲了过去。 树人化后的郑潜站起来后,身高已经接近四米,比他最早干掉的那个女树人还要高出来一大截,此时在地下室里奔跑起来,更是显得压迫感十足。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郑潜会摆脱疼痛的影响,连忙装上弹夹,动作虽然不算慌乱,却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远处的王艺诗看到了男人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然后关掉了手机照明。 昏暗的地下室顷刻间变成了黑暗的地下室。 王艺诗站在原地,安静的倾听着,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连贯的枪声响起后,并没有出现子弹击中地面或是墙壁的声音,而是和之前一样响起了弹头钻入树皮的声音。 “失策了?!” 心里一沉,她赶紧重新打开照明,此时枪声已经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模糊轮廓,是树人形态的郑潜抓起了那个开黑枪的男人的双脚,在空中轮了一圈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嘭……” 王艺诗看在眼里,松了一口气。 郑潜虽然因为被偷袭的原因,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可看着男人已经没有了反应,估摸着应该是死了,也没有继续鞭尸,只是狠狠地吐了口气,将男人丢到了地上。 “这小子没装死吧……”郑潜想了想,还是谨慎蹲下身,伸出右手粗壮的食指,拨弄了一下男人的脑袋。 男人一动不动,虽然口鼻处仍然在不停的往外渗着鲜血,胸口却没有丝毫的起伏,已经死了。 直到此时郑潜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看外表应该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 皮肤黝黑,身体虽然不算很强壮,但肌肉线条十分鲜明,配上他硬朗的五官,只从外貌来讲,比郑潜要强了不少。 只是男人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让郑潜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个玩字母圈的? 想到这里,郑潜看了一眼那两个被铁链栓住脖子的家伙,更加印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真会玩啊……” 摇了摇头,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郑潜翘着成年人拳头一般粗细的手指,解开了男人的腰带。 “你干嘛呢?!”王艺诗举着手机走了过来,看到郑潜的举动后,表情古怪复杂。 “人已经没气了,被他打了那么多枪,我借他裤子穿一下没问题吧?”郑潜指了一下胸前那几颗卡在树皮上的子弹,正是男人死前开的那几枪。 多半是因为慌乱的原因,这几枪没有像男人最开始射击时那样精准的打在同一个点位上。 “这家伙应该也是个异人吧?” “嗯,他射出来的子弹打在身上……啧,怎么形容呢?”郑潜想了想,发现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反正就是很疼,疼到能让人发狂。” 说到这里,郑潜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刚才你做的不错。” “呵,就这么夸人的?”王艺诗冷哼一声,正要损郑潜几句,余光却看到地上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八章 私刑者 “他是不是动了一下?” 郑潜也看到了,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出手指杵了两下男人的头。 因为两者身形的差距太大,郑潜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摆弄一个小巧的人偶玩具。 见男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屈起手指,对准男人的脑袋弹了下去。 “嘭!” 男人的脑袋带着身体平移了将近半米的距离,五官溢血,再也没办法继续装死,抱着头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因为被催眠的原因无法看到郑潜和王艺诗,所以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是男人莫名其妙朝前方黑暗中发光的地方开了几枪,然后凭空飞起又摔在地上,诡异莫名。 这一幕两人误以为是那些惨死的少女们化身成厉鬼前来索命,于是被吓的跪到地上,脑袋“砰砰”的磕起了头。 “……” 郑潜看的有些无语,转过头,准备了结掉这个男人。 男人在地上异人蜷缩着没动,郑潜看着他,心里莫名对他的能力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甚至生起了干掉他后,立刻吃掉他脑子里的那个晶体,获得新能力的邪恶想法。 就像是李强,刺客,和刚死不久的“蓝司祭”,他们脑子里的三块晶体,分别给郑潜带来了三种不同的能力。 只要吃掉他,就会获得第四种能力……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他便悚然一惊,被自己潜意识里蹦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呵,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你发什么呆呢,弄死他啊。”王艺诗抱着肩膀看热闹,见郑潜有些愣神,于是忍不住催促道。 “嗯。” 郑潜经少女提醒,回过神,先是点了下头后,然后说道:“既然他还活着,不如从他嘴里再询问一些众生教的信息,毕竟咱们的目标是栾凤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杀他肯定是绕不开众生教的。” 他指着地上的男人,接着道:“这家伙是异人,对众生教的事肯定会了解的比较多,直接杀了有点可惜,等你问完再杀也来得及。” 郑潜说完话就退到了一旁,把位置让给了王艺诗,自己则是蹲在地上思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两次陷入疯狂所带来的副作用,只要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会忍不住产生出想要吃掉对方的念头。 “会不会是我的那个人格在潜移默化的影响我?”郑潜暗自思忖着,忽然想起了王艺诗之前对自己说,他在发疯的时候,嘴里曾伸出了像章鱼触手一样的口器。 “上一次吞食刺客的晶体时,也是伸出了一只触手,因为这一次我身上没有伤口,所以触手才是从嘴巴里伸出来的?一定是他做的,他在操控我的身体……” 郑潜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平静的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几乎都快要把那个“人格”忘干净了。 王艺诗略一思索,觉得郑潜说的有些道理,于是走到男人的身边,再一次发动了低语者的能力,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你是什么类型的异人?” “众生教总共有多少异人,最厉害的是谁?” “你在众生教担任什么职务?” “这里有几处监禁女孩们的监牢?” “知不知道栾凤山在哪?” “栾凤山是不是异人?” 少女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奇异的力场从她的身上生起,包裹住了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的状态也产生了变化,他的表情忽而狰狞,忽而呆滞,似乎在用意志对抗着低语者的能力。 郑潜对男人的表现有些惊讶,他记得自己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王艺诗时,少女一开口就让自己的神智彻底沦陷,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 是这个男人的意志力远比自己强,还是某种异人能力呢? 好在这样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舒展开了蜷缩的身体,缓缓抬起头,瞪着依然在渗血的双眼直视着王艺诗,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是一级秩序系异人,私刑者……” “私刑者……”郑潜心里一动,想要验证自己的某种猜想,缓缓释放出了一道菌丝缠绕在头顶。 菌丝出现后,一幅与截然不同于郑潜用肉眼看到的场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少女使用了能力后再次变成了一颗没有五官的狭长头颅,长在她头顶那棵古怪的大树,正探出手臂一样的枝干,不停的拨弄着……一个握着长鞭,浑身弥漫着灰白雾气的人形生物。 之所以说是人型生物,而不是人,是因为郑潜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睛,以竖立的形态,占据了整张脸近一半的面积。 除了这只眼睛,这个生物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器官了。 “原来私刑者在菌丝的感应里是这副模样……王艺诗只有在使用能力时才会发生变化,这么说,这个家伙现在正使用着私刑者的能力……” 郑潜一边琢磨着,一边仔细观察男人,只要对方有什么异动,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拧掉男人的脑袋。 可对方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菌丝的感应中,都只是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丝毫异常。 “我推测错了吗……难道菌丝感应到异人的形态变化,和他是否正在使用能力没有联系?” 男人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就停了下来,直愣愣的看着王艺诗,一言不发。 少女等了好一会,见他真的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又重新问了一遍:“告诉我,众生教里总共有多少名异人,最厉害的是哪一个,还有,他是什么类型的异人?” “不知道。”男人依然是一字一顿,语气僵硬。 “不知道?” 王艺诗和郑潜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流露出了一丝诧异,同时不约而同的生起了一个念头:难道众生教里的异人,已经多到不需要统计数量的程度了?! 只是两人紧接着就在心里推翻了这个观点,如果众生教真的强到了这种程度,以这些邪教徒的疯狂程度,还需要耐着性子,偷偷摸摸的去抓那些姑娘来培育他们的“神子”吗?估计早就会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抢人了吧? 王艺诗略一思考后,又换了个问法:“你们众生教有多少人?” 没想到男人还是摇头,口中回答的依旧是不知道三个字。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五十九章 偏执狂 “这怎么一问三不知啊,难道是我的能力失效了?”男人的回答王艺诗不免让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应该是私刑者的某种能力,能够一定程度上抵抗你的催眠” 郑潜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忽然发现在菌丝的感知里,那个握着鞭子的独眼人,身影正在逐渐开始变淡,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彻底消散不见,面前只剩下了王艺诗那颗怪异至极的脑袋。 他的能力消失了? 郑潜看到这里,对王艺诗说道:“你再重新问一遍试试看。” 少女吐了口气,耐着性子又重新问了一遍,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男人这一次的回答开始变得流畅了起来。 “我不知道众生教有多少人。” “看来我之前的推理是对的,他现在说话变得流畅,是因为能力消失了……所以,异人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会被菌丝感应到另一种形态。” “菌丝居然自己进化出新能力了?那我的形态是什么?” 郑潜迟疑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似乎在菌丝传来的感知里,自己从来都没出现过,就像是空气一样。 手持鞭子的独眼人消失后,男人不仅说话变得流畅,甚至还拓展性的回答了少女的第一个问题。 “私刑者,秩序系一级异人,酷刑,私刑者以任何方式攻击敌人时,无论攻击手段是否奏效,都会让敌人痛不欲生,直到失去理智……” “因果之眼,可以看到视距范围内背负因果之人,无论善恶,都会呈现出赤红色,因果越重,颜色越深……” “偏执狂,私刑者的意志远超常人,并且会在敌人或是自己承受痛苦时,使自身的各项能力得到增强……” 王艺诗听到这里,看了一眼郑潜胸膛上的弹孔,然后嘴角咧出了一个弧度,对男人开口道:“你用全力扇自己一个耳光吧。” “啪!” 她话音刚落,男人就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只是片刻之后,男人的脸上就涌现出了一抹潮红,露出了有些有些变态的笑容。 与此同时,郑潜在菌丝的感知里注意到,男人又重新变成了独眼人的形象。 “别玩了,抓紧时间吧。” “嘁,我还不是想着给你出出气吗?” 王艺诗撇了撇嘴,重新看着男人问道:“这里只有一个监禁女孩们的监牢吗?” “不知道,我只找到了一个铁笼,就被抓起来了。” “被抓起来了?” 郑潜和王艺诗又互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都瞪的滚圆,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我是韩宇,秘术协会的会员。” “靠,这脑瘫就是陈婧的男朋友?!”王艺诗低骂了一声。 郑潜也是愣了片刻,显然也对这个男人的回答很意外,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在邪教老巢忽然被人攻击,而且对方还是个异人,自然会把对方当成了邪教徒。 更何况在他眼里,这个韩宇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毕竟陈婧说众生教的人要把他投喂给那个“神子”。 “搞了半天是个乌龙?这小子不是众生教的?” 因为之前男人在讲述私刑者的能力时,提到过偏执狂的能力,所以他有些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清醒了过来。 可在菌丝的感知里,那个独眼人分明已经再次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并没有使用异人的能力。 “秘术协会是什么?”王艺诗接着问道。 “是我们异人群体为了帮普通人处理污染事件而自发成立的一个组织,组织的成员以异人为主,但不限于异人。” 王艺诗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郑潜,郑潜则是摇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从没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 “给他解开催眠吧。” 王艺诗轻轻颔首,随着“啪”的一声响指过后,男人呆滞的开始微微转动,变得灵动了起来。 下一秒,他突然暴起,伸手抓向了王艺诗,只是郑潜对此早有防范,一步迈出,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冷静点,我们不是众生教的人。” 听到郑潜的话后,男人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然后不在挣扎,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郑潜见状,松开了手,把男人放了下来,但他完全没想到,男人在落地的瞬间,又向王艺诗扑了过去。 郑潜终于忍不住,一脚将男人踹飞了出去。 “砰……” 男人被踹飞的方向,正巧是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站立的位置,三人撞到一起滚落在地上,被铁链缠在了一起。 “真是对得起偏执狂这三个字……” 郑潜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扯住他的头发,一字一顿的说道:“告诉你了,我们不是众生教的人,你不是有个叫陈婧的女朋友吗?她已经被我们救出去了。” 听到郑潜说出了陈婧的名字,男人愣住了片刻,回过神后还是不愿意相信,双眼通红,沙哑着嗓子怒声道:“少tm骗我了,是个异人都知道,源生系的异人肯定邪教徒,你们把陈婧怎么了?她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当成容器了?!” “我tm要是邪教徒,早就弄死你了,还跟你废什么话?” 郑潜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面已经认可了这个男人就是陈婧他帮忙救出来的韩宇,如果男人真的是邪教徒,完全没有必要把戏演到这种程度。 王艺诗在后面冷笑一声,接茬道:“我不是邪教徒,也想把他弄死了,算了,我还是直接催眠他吧。”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所动摇,他沉默了下来,只是眼神逐渐开始变得明亮。 片刻后,他重新开口,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不再歇斯底里,反而压的极低:“陈婧真的已经被你们救了?” 郑潜点头,先是把他拽了出来,确认了他不会再搞袭击后,给他讲了遇到陈婧的经过。 “真tm和你女朋友一个熊样儿……”王艺诗等郑潜讲完,还不忘给男人补上一刀。 “抱歉,我看你们身上的因果颜色很深,下意识以为你们是众生教的人……”这个叫韩宇的男人低下了头。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郑潜看着男人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却没有鲜血渗出的伤口,疑惑问道:“按照陈婧的说法,众生教的人不是要把你喂给他们的神子吗?” 对于韩宇为什么会被抓,郑潜倒是不觉得奇怪,有“蓝司祭”那个生猛的角色在,不被抓住才显得奇怪。 想到“蓝司祭”,郑潜心底里不免有些庆幸,前者的晶体之所以会被郑潜吃掉,并不是郑潜发疯之后变得异常生猛,杀死了“蓝司祭”,而是郑潜之前植入在对方体内的瘤菌生效了。 在他陷入疯狂后见到的“蓝司祭”,已经是身上长满了瘤菌,彻底沦落为一具行尸走肉的“蓝司祭”。 “说来话长,等出去了再说吧。”说到这里,韩宇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接着说道:“这里有一个被他们称作蓝司祭的女人,是二级异人,我就是被她捉住的,咱们最好先离开这里,二级异人……实在是太强了。” “呵,不知道你说的二级异人是什么东西。”王艺诗嗤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但是你说的那个蓝司祭,已经被你面前这个家伙当成脑花给吃了。” 韩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居然把蓝司祭杀了?你是二级异人?或者说……你是官方异人?”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二级异人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官方异人,但蓝司祭确实已经死了。”郑潜抬手指了一下蓝司祭尸体的方向。 “这不就在……”他的视线跟着移了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停放着“蓝司祭”尸体的对方,空无一物。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章 “神子”的蛊惑 一阵凉意瞬间弥漫于郑潜全身,王艺诗在将手机灯光照过去之后,虽然看似反应不太强烈,但凭借着灯光那一下明显的抖动,也能看出来她同样被吓了一跳。 就在郑潜陷入沉默之时,三人不约而同的听到了前方的黑暗中隐约有哭泣声传来。 声音凄婉幽怨,伴随着阵阵水花溅起的声音,回荡于这间不知到底有多大的地下室里。 郑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虽然菌丝感知的范围只有二十米左右,但他还是能够依靠着“蓝司祭”尸体的位置为参照点,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间他和王艺诗躲避“蓝司祭”追赶时闯进的房间,也正是进去之后,他使用菌丝能力时才忽然发狂失控,险些于疯狂中敌友不分,伤害到王艺诗。 哭声断断续续,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儿砸,儿砸你在哪?这儿太黑了,妈看不到你……” “老妈?” 听到这带有浓重北方口音的熟悉声调,郑潜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不真实的虚幻感夹杂着激动的眩晕感骤然袭来,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理性占据了上风。 “老妈她不可能在这里的……” 他停下了已经迈出的脚步,在心里默默的提醒着自己。 “儿砸,妈好想你啊……” “妈给你煮了饺子……出门前记得吃啊……” “儿砸……生日快乐……” 可母亲的声音没有停下,反而一声接一声的从黑暗中响起,不知为何,明明母亲说的每句话之间都没有关联,但这声音每响起一次,郑潜心里的疑虑都会减轻几分。 渐渐的,郑潜放下了防备与警惕,理性消失,脑海中只剩下了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随之而来的,是他眼中的场景也渐渐发生了变化,黑暗褪去,一间除了单人床外,家具只有一个床头柜和一张电脑桌的狭小卧室出现在了郑潜的眼前。 视线扫过贴满了海报的墙壁,和电脑桌上那台已经积了一层薄灰的笔记本电脑,他拉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下地。 “拖鞋去哪了……” 嗅着房间里浓郁的饭菜香气,郑潜低下头开始寻找,有些意外的发现拖鞋就穿在自己的脚上。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房间外电视播放宫斗剧的声音,似乎是某个妃子被赐死的桥段,他从不看宫斗剧,却觉得这剧情很熟悉。 “如果整天弹出了这个门,蘑菇将会变成吃掉他的深灰黑暗……” 一阵沙哑低沉,同时又夹杂着仿佛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郑潜豁然转身,看向那他自打他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的笔记本电脑,心中悚然的同时,又觉得这声音似乎从哪里听过。 他盯着笔记本电脑看了一会,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什么玩意儿,难道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没有彻底清醒,出现癔症了? 这时,房间外响起了郑潜老妈的催促声:“快来啊儿子,乐乐都给你做好菜了,在不吃都要凉了……” 乐乐来了?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我生日呢…… 听着老妈只有在女友面前时才会特意拿捏的蹩脚口音,郑潜脸上泛起笑意,不再关注难道诡异的声音,转身就要踏出房门。 “滋滋滋……”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瞬间,短促却频率极高的刺耳电流声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响起的位置不在郑潜的身后,而是在他的耳朵里。 郑潜猛然停下脚步,神情开始变得恍惚。 “这是……旁白?!” 在强烈电流声的刺激下,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也想起了为什么他会对宫斗剧的情节感到熟悉。 那是他生日那天的场景…… “我现在,应该还在化工厂……” 神智恢复清明,他眼前的场景如镜面般碎裂成无数碎片,一个巨大的水池出现在了郑潜面前。 池水漆黑如墨,隐约中,郑潜看到了一个身上挂着被水打湿的黑色长毛,却像章鱼一样长满了触手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触手于水面摆动间,一条粗大异常,皮肤干枯如树皮般的大腿漂了上来,但很快又被触手缠绕住,沉下了水面。 虽然看不到那个东西的眼睛,但郑潜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长满触手的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这就是众生教培育出来的神子,是它在蛊惑我们……”郑潜立刻猜出了这个怪物的身份。 在他身前,韩宇刚刚踏进水池,正顺着台阶往下走,而王艺诗则是已经到了快被池水没过脑袋的深度。 这就是他和王艺诗之前来过的那个房间! 他使用菌丝,却直接失控疯掉的那个房间! 郑潜来不及细想,一把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王艺诗,又踏出两步,倚仗着和身高差不多的臂展拽起了韩宇,左右一边一个,把两人夹在了肋下,转身撒腿就跑。 “吼!” 那长满触手的“神子”被郑潜的举动所激怒,开始咆哮,如墨一般的池水先是荡起涟漪,随后竟像是海浪一般翻涌起来。 可无论如何,“神子”能做的最多就只是把身体浮出水面而已,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潜带着两人逃出房间。 虽然它没有眼睛…… 郑潜听着身后的嘶吼声和撞击声,脚下的步伐跨的极大,几步就越过了那两个被铁链栓住,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向着那处楼层坍塌的废墟奔去。 “啊!!!” “不要……不要啊!!!” 郑潜刚跑到废墟,地面就开始震颤起来,头顶楼板断裂处,大片的水泥块与灰尘簌簌落下,随后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两声惨叫。 他知道,那个“神子”出来了。 地面震颤是幅度越来越明显,郑潜高高跃起,把王艺诗和韩宇丢到了上层已经有些倾斜,却还没有断裂的楼板上。 两人之前被郑潜夹在肋下时就已经恢复了少许神智,被这么一摔,瞬间清醒了过来。 彼此之间虽然没有交流,韩宇和王艺诗都没有立刻跑掉,而是停在了原地,等待郑潜上来。 “别等我,赶紧跑!” 郑潜大吼一声,听着黑暗中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调整好位置,正要助跑跳上去时,余光却瞥到了地上那把之前被自己遗落下的“火枪”。 他咬了咬牙,没有去捡,在危急关头他还是选择了保命要紧。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一章 后有虎,前有狼 助跑后,郑潜树人化后庞大的身形高高跃起,在落向楼板时身形瞬间变小,重新变成了人类形态。 郑潜对形态的转换还有些生疏,身体骤然变轻让他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在半空中旋转了小半圈,幸亏在落下的瞬间被韩宇接住,这才没有直接拍在地上。 可即使他已经变回了正常体重,这片已经开始倾斜的楼板也差点撑不住,钢筋变形,下陷越来越严重。 三人连忙离开这片区域,见脚下的地面没有裂痕后,赤身裸体的郑潜再次以树人化的姿态出现在了王艺诗两人的面前。 因为办公楼一层的举架只有三米左右,郑潜高大的身体无法站直,只好弓着背,开口对两人说道:“这里应该是第一层,我在前面开路,你们护住头,别被碎石砸到!” 郑潜说完话,心里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后,对着一面墙壁悍然撞去。 “嘭!” 在树人化的郑潜面前,坚实的墙壁好似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撞开了一个口子,烟尘弥漫间,他脚步不停,大约撞破了六七面墙壁后,郑潜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降低,重新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办公楼外面。 “怎么会这么冷?” 郑潜脚步略微顿了一下,随后就看到化工厂大门的方向有一片亮光,但因为隔了一大片绿化区的原因,所以看的有些不真切。 几秒钟后,王艺诗和韩宇紧随其后,也冲了出来。 “咱们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怎么到冬天了“”咳咳……”王艺诗打了个寒颤,呼吸急促的她骤然吸入冷气,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脚步也慢了许多。 “md,老娘这辈子跑的路,也没有今天多,郑潜……” 听到王艺诗的呼喊,狂奔中的郑潜知道她折腾了一下午,体力已经透支了,于是转回身,把少女扛在了肩上。 韩宇虽然没说什么,但郑潜看他身上的伤势比较严重,脚步踉跄,也一并扛了起来。 “吼……” “淦……” 身后那如钟声般的古怪嘶吼声又响了起来,郑潜低骂一声,再次迈开大步狂奔起来。 虽然他已经拼尽全力再跑,但“神子”却像是在他身上按了追踪器一样,始终追的极紧,耳边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带着两人径直穿过了绿化区的树林,没有了树叶枝叉的遮挡,三人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空气中漂浮着数不清的细小颗粒,像是萤火虫一般,正散发着朦胧的白光,照亮了化工厂的围墙。 与此同时,四周的温度也变得更低了。 郑潜心中隐约的感觉到有些不安,想要远离这片区域,可身后的“神子”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跑直线,恐怕会被瞬间追赶上。 郑潜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脚下用力间,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跨过了那道高墙。 同时,墙后的景象也被郑潜看在了眼里。 残破的尸体,数不尽的恐怖昆虫,以及覆盖在冰面之上,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的瘤菌…… 这一刻,郑潜感觉自己体内的血凉了。 “砰……” 还不等郑潜落到地上,一道由无数菌丝虬结而成的猩红色触手就毫无征兆是的抽到了他的身上,将他三米多高的庞大身躯横着抽飞了出去,狠狠地摔落在冰面上,又滑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后,才堪堪停下。 被他扛在身上的王艺诗和韩宇则是飞得更远,同样摔落在冰面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md……这菌丝和我的怎么不一样啊,这应该就是蓝司祭提到的那个副主教吧……” 郑潜艰难的撑起身体,刚一张嘴,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他低下头,树皮开裂,胸口赫然已经凹陷了下去。 才平复没多久的饥饿感,似乎又泛了起来。 “真热闹啊。” 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短促而清脆的鼓掌声。 郑潜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个身材纤瘦矮小的男人正踩着一个人的脸,看着自己。 比他声音更阴柔的是那个男人的长相,如果不是他那因为太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喉结,郑潜甚至会以为这是个女人。 男人脚下踩着的,是宋千帆。 看到这里,郑潜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圈,并不是他惊讶与宋千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他在宋千帆的身旁看到了满头是血的梁瑀。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我的树人朋友。” 男人阴柔的嗓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是对郑潜充满了兴趣。 下一秒,又是一道猩红色触手骤然出现,将郑潜刚抬起的头抽的向后仰去,重新跌倒在地上。 郑潜被触手抽中后,只觉得脸上一热,接着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麻痹,唯独凹陷的胸口传来了钻心的疼,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来。 这种感觉虽然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即将从他体内长出来的,正是瘤菌…… “淦nmd死人妖……” 他吐出口中的牙齿,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一朵暗红色的瘤菌,破开了他凹陷的胸膛,缓缓长了出来。 在这种状态下,他终于维持不住树人化的形态,身形逐渐变小,坚实的树皮也脱落下来,重新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不远处的白安曼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抖动的幅度也更加明显。 原本准备着用于治疗组长和梁瑀的绷带和药膏早已脱手,散落在了地上,唯独那个黑色的“恶魔盒子”还被她双手紧紧攥着,捧于胸前。 那个阴柔的男人瞥了白安曼一眼,不知道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还是忌惮于她手中的盒子,迟迟没有对她出手。 “别在那装腔作势了,不单是我,你自己同样很清楚,你没有勇气打开它,对吧?” “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只要你加入众生教,给我当副手司祭,我就留你一命。”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毕竟虫师这个职业很罕见……” 这个阴柔的男人用鞋底捻了捻宋千帆的脸,直到他那张英俊的脸开始肿胀变形,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狠狠地踢了一脚后,他吐了口痰,然后迈着极小碎步向白安曼缓慢走来。 种种怪异的表现,让这个男人显得格外变态。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二章 观众 望着被“瘤菌”羞辱却无力反抗的宋千帆,白安曼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为他去死。 对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长大,在“老家”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十几年如一日的呵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男人,白安曼是敬仰的,爱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宋千帆却始终对她表达出的爱意视而不见,似乎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她始终扮演着妹妹的角色。 在宋千帆的心里,似乎从来都只装着那个人。 所以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今天都这种场景,幻想出自己为爱牺牲,为这个男人去死,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来向宋千帆证明,自己才是他应该珍惜的,最好的选择。 哪怕宋千帆还是把自己当做妹妹,自己也要在他的心里留下一条无法愈合的伤疤,永远的占据着一个位置。 可真当死亡来临的这一刻,白安曼却怕了。 她努力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可心头那杆承载着她信念的天平却逐渐开始倾斜。 天平的一头是保护队友的责任,是没有血缘关系却依旧牢不可分的亲情,更是她幻想中至死不渝,伟大且崇高的爱情。 天平的另一头就简单多了,只有死亡和恐惧。 男人的话就像是给给正在逐渐倾斜的天平又添了一个砝码,加剧了天平倾斜的速度,同时也让白安曼感觉自己手中的“恶魔盒子”似乎变得更重了。 “或许我活下来,可以给组长他们求情,让他们也活下来呢……” “对,活着才有希望……” “瘤菌”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进的同时,她也在心里给自己不停的找着借口,同样是杀人,同样也会做活体研究,“老家”与众生教相比,好像也强不到哪去…… 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正义邪恶,都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还是活下去吧…… 就在她准备放弃抵抗,已经说服自己不再纠结于是否要投靠“瘤菌”的阵营时,她看到“瘤菌”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着黑色长毛,触手无规则的蠕动挥舞着,状似章鱼与山羊的缝合体一般的奇怪生物。 那个生物正缓慢的靠近“瘤菌”,像是一名蓄势待发的捕猎者,正在伺机而动。 “考虑好了吗,小美女?” “你要知道,你吃的那种药丸并不能让你一直免疫瘤菌,药力失效,我的提议也同样会失效。” 菌丝无处不在,可“瘤菌”却没有发现身后的“神子”,表情依然从容不迫,不断的尝试着用言语来攻破白安曼的心理防线。 白安曼的脚步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她注意到了那个之前被“瘤菌”干掉的树人,树皮脱落,重新变回人类形态后,居然露出了郑潜的脸。 虽然郑潜的脸此时已经被菌丝抽的有些变形,牙齿也尽数脱落,但白安曼还是认出了这个让她厌恶至极,手段卑劣,偏偏还和那个人扯上关系的该死的家伙。 一个邪恶的想法忽然从她心里升起…… “恶魔盒子”副作用转移到虫子的身上可能会失败,但人类……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白安曼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害怕少了一些,更多的是绝境时看到希望的激动。 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忽然捂住嘴,神色惊恐的伸出手指了一下“瘤菌”的身后。 “瘤菌”以为白安曼在指自己,也同样笑着伸出手,指了下自己,眉毛微微挑起。 “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别再往前走,给以多留点时间考虑吗?” “你……你的身后……啊!” 白安曼伸出的那条手臂颤抖着不停,话音落下后猛地尖叫起来,身体也瘫坐到了地上,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 “嗯?” “瘤菌”微微一愣,然后像是看破了白安曼的小伎俩,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但他还是十分配合的转过了头。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恐惧。 “神子”怎么会跑出来?! 明明有着封印法阵,每天也会定时投喂活人来稳定它的情绪…… 几乎是在“瘤菌”肌肉紧绷的瞬间,“神子”那十十几条粗壮滑腻的触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 与“瘤菌”的表情截然相反,白安曼的嘴角翘起,勾勒出了一个漂亮的小月牙。 ……………… 另一头,郑潜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哪怕是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层上,意思好感觉不到寒冷。 随着胸前那朵瘤菌慢慢长出,仅有的这一处痛感也在逐渐消失。 现在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眼球,却也因为身体无法移动,而只能看着空中漂浮着的发光颗粒,和这朦胧白光照应出来的,被无数菌丝虬结组成的暗红色“天空”。 “怎么差距会这么大,我的菌丝是山寨的吗……” “也不知道被瘤菌控制后,会不会真的死掉,再也活不过来了……” “好想老妈和乐乐啊……送外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平平淡淡……” “多好啊……” 渐渐的,他连眼球也没办法再转动,濒临死亡时飞速运转的思绪也变得迟滞了起来,就在他视线开始模糊时,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的视角转动了起来。 就像是变成了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虽然没有知觉,但郑潜能凭借着视角的变化,知道“自己”正在尝试着站起身。 “难道被瘤菌操控的时候……我还能保留意识……” 在他思绪迟滞的思索中,视角从半空中发光的颗粒调转向了覆盖在柏油路面上的冰层,忽而又转向了被触手缠绕着的,重新变为树人形态的“瘤菌”,与被菌丝层层包裹,却仍然能撕裂出一道缝隙,不停咆哮嘶吼的“神子”。 “居然打起来了……” 等到郑潜想明白“瘤菌”和“神子”正在打架时,他的视角已经停到了白安曼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飞了过来,被他接在了手里。 手指勾动,“自己”似乎在盒子底下按下了什么开关,伴随着“嘎巴”一声机关转动的声音,“自己”又把一只手放在了盒子盖上,轴承转动,打开了盒子。 思绪愈发缓慢的郑潜,就像是在看一场难以理解的第一人称的电影,不仅无法参与剧情的走向,甚至连电影的情节也无法理解,只能做一名不会思考的观众,默默的观看着。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三章 “恶魔盒子” 似乎是因为“恶魔盒子”很少被打开的缘故,盒体连接盒盖的轴承虽然看不到锈迹,打开时却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刺耳“咯吱”声。 声音不是很大,却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让化工厂外的这一片区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脸色狰狞,被“神子”极大限制了能力的“瘤菌”刚艰难的利用树人化挣脱开对方的触手,正要反击时,耳边忽然传来了盒子打开的声音,他庞大的身躯动作骤然一滞,僵硬在了原地。 “神子”的反应要更加强烈。 盒子打开后,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十几条还在挥舞的触手瞬间缩回了体内,变成了一只没有头的山羊,嘶吼声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它四只蹄子不停在原地踩踏冰面所发出的“咯嗒”声。 似乎是感受到了“神子”的不安,一只枯槁苍白的手臂从它覆盖满全身的黑毛下伸了出来,温柔的抚摸着“神子”的背脊。 与此同时,在“神子”黑色的毛发下面,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嗓音。 她没有说话,只是哼唱着一首每个母亲都会唱的摇篮曲。 音色普通平淡,甚至还有些五音不全,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显得格外诡异惊悚。 抓住机会瞬间改变了场面局势的白安曼没有关注“神子”和“瘤菌”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郑潜手中的“恶魔盒子”上。 在她透明丝线的牵引下,郑潜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任她操纵的木偶,等到“瘤菌”反应过来,想要利用“瘤菌”来支配郑潜关闭盒子时,已经晚了一步。 伴随着盒子缓缓开启的缝隙逐渐变大,一道灰色的雾气从里面飘了出来,片刻后雾气聚拢成型,化作了一面样式古朴,黑底金纹的梳妆镜。 梳妆镜中并没有映出郑潜的脸,反而浮现出了一个脸上绪着山羊胡,神色慈祥的老人。 他没有一丝眼白的双眼漆黑如墨,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注视着郑潜,缓缓开口问道:“要做个什么交易呢,年轻人?” 此时的郑潜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彻底变成了一具傀儡,自然无法回答问题,老人看到了他的状态,梳妆镜中灰白雾气涌出,包裹住了郑潜的身体。 “交易必须是公平的,所以你有权利理解交易的内容,当然了,这同样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老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郑潜空洞呆滞的双眼就转动了起来,虽然依旧无法开口说话,但他已经恢复了意识。 “发生什么了……这……这老头是谁啊……” 郑潜眼眶中瞳孔放大,完全理解不了眼前的场景与当下局势,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依旧举在胸前的双手,和手中握着的黑色小盒子,同时也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白安曼那个女人把这个盒子丢给了我,操控我打开了它……那这个镜子里的老头又是谁?难道是从盒子里钻出来的?” “你的生命力很旺盛,异常的旺盛,相较于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客人,你的资本无疑是丰厚的。” 老人的话打断了郑潜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所以我要给你推荐的产品是怨毒领主萨尔瓦尔特,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有点太长了?” “但这只是他复杂冗长的名字中,最短的一个中间名而已,为了节省时间,我接下来会给你大致的陈述一遍交易的内容。” 郑潜知道此时才注意到,老人说的是他从未听过的一种语音,语句繁杂晦涩,音调也很古怪,根本不像是人类口中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只是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此时的他心里只萦绕着两个问题。 “交易……他要交易什么?为什么要和我做交易?!” 似乎是看出了郑潜的疑惑,梳妆镜中的老人加快了语速:“交易契约如下:以恶魔之名,郑潜将会在怨毒领主萨尔瓦尔特的帮助下脱离当下困境,但仅限于杀死或驱赶走在交易者范围五十米内,对其表现出敌意的智慧或非智慧生命体,期限一天。” “作为交换条件,交易者郑潜自愿将自己的生命献给恶魔……” 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话语里似乎有着某种让人信服的魔力,令人无法生出质疑其真实性的念头,听着老人的话,郑潜的脑海一片混乱。 他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自愿?谁tm自愿了?! 公平交易?哪公平了?! “对了,我不是会复活吗?即使死了,也是可以活过来的吧……”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郑潜重新冷静了下来。 可老人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再一次陷入绝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轻人,你交易的是生命,而生命只有一次,之所以你会产生自己会复活的错觉,是因为你有着体内强大的生命力作为支撑……” “不过你确实有些特殊,的确在不久前真真切切的复活过一次,很奇怪……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会拥有那强大生命力的原因。” “为了确保交易的绝对公平,同时也因为你在交易过程中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对我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我会给你留下半年的时间,让你好好的告别这个世界……” 谁不提要求了?! 我是张不开口啊! 你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我拒绝和你做交易! 听着梳妆镜中老人说的话,郑潜的内心无法避免的陷入了恐惧。 他将内心的想法组织成语言,重复不断的在心里表达出来,可镜子中的老人确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虽然老人在笑,但郑潜能清楚的看到他眯起的那双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没有参杂一丝感情,冰冷异常。 “我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我只是想帮王艺诗一个忙而已,为民除害,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走到这一步……”郑潜就像是被医生诊断出了绝症的患者,心里一片绝望。 六个月,自己能做什么? 还能见到老妈和乐乐吗? 不……这未必是真的,那个“神子”之前也搞过类似的把戏…… 呵,恶魔?交易? 搞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一定是那个白安曼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的,她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在医院的时候好像看见过,能让死人的身上生蛆……这女的果然很恶心…… 郑潜心乱如麻,在绝望中,他不断的尝试着自我安慰,强迫自己对老人的话语产生质疑。 忽然,一张由灰色烟雾汇聚而成的淡黄色纸张凭空出现在了郑潜面前,纸质粗糙,一条条如血管般的纤维纹路密布其上。 纸上的黑字弯弯绕绕,比起文字,这更像是某种奇怪的符号。 郑潜自然是看不懂的,当他下意识的将目光凝聚在某一个“字”上时,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双眼一阵刺痛。 随即那张纸就像是沾染到了鲜血一般,瞬间变得殷红欲滴。 他连忙将视线重新移到镜子里的老人身上。 “交易完成,年轻人。”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四章 孙二娘的猫 伴随着梳妆镜中老人的话音落下,一只由灰雾汇聚而成的大手从镜中探出,伸进了郑潜的身体后做出了抓握的动作,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郑潜僵硬麻痹的身体顿时抖了一下,伴随着大手缓缓抽出,他的头发从鬓角开始逐渐发生变化,起先是由乌黑转至灰白,最后完全变得苍白如雪。 与此同时,他口腔中仅剩下的几颗牙齿开始松动脱落,身上皮肤也松垮褶皱成了一道道沟壑。 郑潜对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只觉得那只大手抽出后,身体内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般,空落落的。 交易完成,老人的面孔逐渐模糊起来,梳妆镜也化成一团灰色烟雾,缓缓飘散后再次聚拢,钻进了郑潜手中的“恶魔盒子”。 紧接着,这个黑色的小盒子自动弹落到地上,开始扭曲变形,不断膨胀。 几秒钟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满身青紫色鳞片,身材如四五岁稚童般,头颅却是成年人的两倍大小,长有一对精致山羊角的奇怪生物。 之所以是精致,完全是因为这一对羊角实在是太小了,与羔羊刚发育时长的长出的羊角一般无二,仅仅只是从这怪物硕大的脑袋上冒出了两个尖而已,让这个生物的外观看起来更加荒诞滑稽。 就像是一个畸形的侏儒。 郑潜知道,这就是老人口中的“怨毒领主”,萨尔瓦尔特。 这场莫名其妙且很不公平的交易对郑潜来说极为漫长,但对于场间其他人而言只是一瞬间而已。 就像是从头到尾一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郑潜身上的白安曼,在她的视角里,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梳妆镜,只看到盒子开启后瞬间变成了一个模样古怪的恶魔生物。 “怨毒领主”转动着他那颗比例极不和谐的硕大头颅,四周环视了一圈,两颗没有眼睑包裹的眼珠在掠过白安曼时停了下来 感受到那只恶魔的注视,白安曼立刻垂下了脑袋,同时放空大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这个做法的效果非常好,感受不到敌意的“怨毒领主”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就继续移动目光,看向“神子”与“瘤菌”。 “神子”似乎是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在“怨毒领主”看向它的同时,就已经迈动四肢,快速的逃窜了出去,只留下了“瘤菌”在站在原地。 可它还是低估了“怨毒领主”的实力,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似乎已经被吓傻的“瘤菌”面前,不知道用了什么能力,将后者近十米高的树人化身躯瞬间碎裂了成无数碎片。 紧接着又凭空出现在了它的面前,阻拦住了它逃跑的路径。 没有夸张绚烂的能力,也没有释放出骇人的恐怖气势,“怨毒领主”只是把嘴张开到了几乎和自己头一般大的程度,身形微微跃起后,迎上了来不及停住脚步的“神子”。 “噗!” 巨口合下,瞬间将“神子”脖颈上那十几条恐怖的章鱼触手含在了嘴里,同时在“神子”那钟鸣般的沉闷嘶吼声中,咬了下去。 “吼……” 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神子”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它四只蹄子胡乱的蹬在冰面上,溅起了大量的冰碴,很快,冰层下的柏油路也皲裂凹陷了下去。 可即便是这样,它依然无法挣脱开“怨毒领主”的巨口。 就在此时,一直哼唱着摇篮曲的女性嗓音安静了下来,那只枯槁苍白的手臂不再拍打抚摸“神子”的背脊,手腕翻转,毫无征兆的抓向了“怨毒领主”那双没有眼睑,像鱼一样的眼睛。 同时,隐匿在“神子”黑色毛发下的手臂主人终于现了身。 是一个浑身赤裸,枯瘦到因为只剩下了一层皮而无法看出年龄的女人…… 看到这里,郑潜的意识又一次的开始涣散起来,与瘤菌无关,而是他太虚弱了。 虽然他的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肉体是否疲惫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了。 在他眼皮合上的前一秒,他看到了“怨毒领主”身后的一株巨大的瘤菌上,暗红色的瘤体忽然裂开了一个缝隙,随后,一只粘满了粘液的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 “果然和我的瘤菌不一样……md,一打二,能不能打的过啊……” 眼前陷入黑暗,郑潜像一尊蜡像一样站在冰面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锦昌市西郊,某栋居民楼内。 刚刚出院的宋老四坐在餐桌前,直勾勾的看着孙二娘辛苦了一下午才做出来的一大桌饭菜,举着筷子愣愣出神。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只有左脸那两处比较严重的撕裂伤还没有拆线,看着有些吓人。 “md,老子义薄云天是出了名的,还想从我嘴里套话,开什么玩笑?”不知怎的,他忽然自言自语的蹦出了一句话。 本来早上就应该到家的他,结果连医院的大门还没走出去,就被执法者给带到了治安署。 宋老四在治安署里整整被关了四个小时,那些执法者轮番换人,翻来覆去的询问他类似于“你和郑潜是什么关系啊?”或者“跟郑潜认识多久了?”这种毫审讯无技巧可言的问题。 他也不管问题的内容是否有变化,无论换谁来问都是一口咬死,说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郑潜这个人。 等到他从治安署出来,午饭的时间都过去了,饥肠辘辘的他回到西郊路过彩票站时,专门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彩票站早已人去楼口,被褥也因为潮湿而生出了大片的霉菌。 见彩票站里似乎很长时间没住人了,宋老四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担心郑潜出事,还是可怜自己装了那么久的孙子,结果大腿没抱上,还落了一个住院的下场。 之前从执法者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得知了是郑潜救的自己,看了有关化工厂气体泄露相关新闻的他,自然知道那晚的锦昌有多危险。 所以他对郑潜的态度,也在原本敬畏的基础上又多添了几分感激。 可宋老四如今转过头又一想,自己是给郑潜买菜回来的路上出的事,对方救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感激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桌子上的菜都有些凉了。 宋老四夹起了一块溜肥肠,送进嘴里嚼了几下,肥肠的味道不错,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 “以前西郊多热闹啊……唉,算了,先去睡一觉吧,醒了在吃。” 宋老四放下了筷子,起身就要往卧室走,余光忽然注意到窗台上有两只猫正在盯着自己看。 两只猫都是孙二娘养的,一黑一白,其中白猫长着一对漂亮的阴阳眼,格外讨喜。 宋老四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找出逗猫棒陪这两只快要胖成球的猫玩一会。 但今天的他却没什么兴致,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食盆,看到里面还有猫粮后,他径直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砰……” 听到了卧室门关闭的声音,两只猫对视了一眼,片刻后,那只有着阴阳眼的白猫挪动了一下屁股,露出了几根牙签。 它伸出爪子,将其中两根看起来比较光滑的牙签卡进了指缝中,然后模仿着宋老四的样子举起爪子,用牙签代替筷子,对着空气夹了一下。 黑猫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见白猫把爪子伸向了自己,于是很配合的张开嘴巴,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五章 谈话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破碎残缺的梦境,郑潜终于摆脱了令他只想沉沦于其中的可怕惰性,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顶直射下来的白炽灯光让他产生了短暂的眩光感。 在强光的刺激下,他先是觉得双眼有些干涩,随后泪水止不住的从两侧的眼角溢出,顺着他脸上不规则的沟壑,流了下去。 等到郑潜终于听到眼泪滴到枕头上的声音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63秒,比上一次多了4秒……” 见光流泪,他以前也有这种毛病,但眼泪滴到枕头上是声音,他是听不到的,因为泪水只会径直滑下,滴在他的耳朵上。 又发了一会呆后,郑潜曲起双臂,用肘部支撑着身体,缓缓的坐了起来。 房间不大,面积和他大学时住的六人寝室差不多,却只有一张用被褥当做床垫的铁质的单人床,和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离铁床只有不到两米的不锈钢马桶。 没有窗户,没有桌椅,也没有日常的洗漱用品。 他将视线移到门口,上一次送来的肉粥还摆在那里,只是里面的蛋白质好像又多了不少,有一些已经爬出了碗,开始在地面活动。 “除了视力,好像都变差了。”郑潜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背过了双手,也不穿拖鞋,开始在房间里缓慢的踱起了步。 因为不知道时间的原因,郑潜没办法确定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但他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自己仅剩不多的生命正在飞速的从体内流逝。 “滴……” 类似于电脑开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他抬头瞥了一眼,原来是墙角的监控器又亮起了红灯,镜头微动,转向了自己。 这一刻,郑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嘴角略微勾起,然后慢慢的把右手从背后移到胸前,努力的克制住手臂的颤抖,五指握拳,对着监控器竖了一个中指。 “婊子。” “呵。”监控器里清晰的传来了白安曼的冷笑声。 郑潜骂完后就收回了视线,也不管对方是否还在监视自己,重新迈开腿,慢悠悠的绕着房间散起了步。 当他走到第四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片刻后房门开启,有人走了进来。 郑潜背对着门没有转身,只是抬起左臂,等待来人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而他左臂褶皱松垮的皮肤之上,早已有着十余个细密的针孔痕迹,不仅没有结痂,甚至开始有了溃烂的迹象。 “咱们谈谈吧,郑潜。” 听着身后传来的男性嗓音,郑潜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迎上了那双隐匿在金丝镜框后的温和目光。 “哟,领导来探监了啊。”他慢悠悠的走回了床边,重新躺下。 “好久不见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多久……话说回来,我都以为你死了,还想着过几个月在下面遇到你,再阴你一次呢。” 宋千帆轻扶了下镜框,没有在意郑潜话语里的讥讽,微笑说道:“我的身体刚恢复,所以这次谈话要比计划中晚了一些。” “跟我一个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郑潜翘起了二郎腿,忽然感觉小腿有了一丝要抽筋的征兆,于是连忙又放了下去。 宋千帆搬起了郑潜刚放下的腿,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后,也坐到了床上。 明明两个人并不熟,还有着不小的仇怨,此时却都表现得很自然,如果有外人看到了这一幕,甚至会把他们两个当成是一对正在聊天的父子。 “对于你身上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听到宋千帆说的话,郑潜只是冷笑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如果他现在有能力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树人化,捏爆这个小白脸的脑袋,然后当做礼物,送给白安曼那个贱人。 “我是认真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表现的太过强势了,所以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就遭到了你的……抵抗……” “王艺诗和韩宇呢?也被你们关起来了?” “他们两个的事情,我稍后会提到,现在要说的是你的事情。”宋千帆没有因为被对方打断说话而表现出丝毫的恼怒,语气依旧很平和。 “别兜圈子了,你是想让我配合你们认罪来背众生教的黑锅,还是想要我脑袋里的东西给你当下酒菜,直接说吧。”郑潜说着话,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宋千帆没有回复郑潜,而是提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些女孩子?” “遇到个算命的说我快死了,所以就想着做点好事,积点阴德。” 不知道是不是和王艺诗待的太久了,还是因为只剩下了不到半年寿命的原因,郑潜说话也变得刻薄了很多。 “无论目的是什么,你做的事情都很值得尊重,虽然……那些女孩子最终还是没有活下来。” “什么意思?那几个怀孕的女孩没救活吗?” 宋千帆摇头,语气有些低沉:“所有人都被瘤菌杀死了。” 郑潜的双眼猛然瞪大,再次用肘部支撑身体的方法坐了起来。 他从化工厂跑出来时,虽然看到了很多被虫子啃噬到只剩下白骨的尸体,但因为紧接着就遭到了“瘤菌”攻击的原因,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尸体。 再加上他寿命只剩下了半年,这段时间里一直被囚禁在房间里,每天浑浑噩噩,也没有再去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此时听到宋千帆说那些女孩子已经死了,他才会表现的如此震惊。 “嗯。”宋千帆点了点头。 “但我今天来要说的不是这个事,而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以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 郑潜此时还陷在那些可怜少女们已经死了的悲惨消息中,宋千帆说的话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宋千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郑潜才回过神。 见对方表情有些呆滞,宋千帆叹了口气,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新的身份,让你继续活下去。” “继续活下去?呵……”郑潜忽然感觉左耳有点难受,于是伸出小拇指挖了两下,抽出来后发现指缝里已经有了血丝。 发炎了啊…… 手指在床垫上随意蹭了几下,他想继续开口,就被宋千帆给抬手打断。 “我不清楚你和恶魔盒子的交易内容,但我知道,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也很渺茫……”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六章 心灰意冷 郑潜没有说话,只是斜靠在床上,沉默的看着宋千帆。 渺茫?渺茫还说个屁啊。 “别这样看我,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敌意的,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医院见面的时候吗?”宋千帆说着话,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这个眼镜比较特殊,能帮助我看到很多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宋千帆说的很隐晦,但郑潜听懂了他的意思,哪怕他不说,郑潜也知道在那天医院里宋千帆看到了使用视觉欺诈时的自己。 “还有上一次,确实……我这个人不谈擅长交流,没有很完整的表达出……” “直接说重点吧,我虽然很闲,但时间还是很宝贵。”郑潜先是指了指头顶,然后又咧开嘴,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牙床。 宋千帆点头道:“可以理解,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希望,你可以假如我的团队,同时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延长生命,抵消掉恶魔盒子的副作用。” 看着郑潜困惑与讥讽意味交织的复杂表情,宋千帆表情真诚的解释道:“在工业园区见面时,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只不过你没给我机会。” “宋组长,您别再拿我消遣了,你要是真想找人聊天解闷的话,白安曼那个小婊子就挺适合你的。” 加入调查小组?开什么玩笑…… 我和白安曼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了,你宋千帆跳出了装好人了? 抛开白安曼不提,通缉令的事怎么解释?赵柯可专门提醒过我,那张通缉令和你宋千帆脱不开关系。 更何况咱们两个也有仇啊,我可差点把你阴死,你就这么不计前嫌,急着招贤纳士,让我给你卖命?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 虽然这些话郑潜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很好的把这些想法传递了出来。 宋千帆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放到了床上。 “银行卡是执法者事后在化工厂里搜索出来的,他们查了一下,开户人是你的名字,还有这张身份证,信息已经录进档案了,所以和真的没有区别。” 郑潜斜眼瞥了一眼那张身份证,照片上那个老头应该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姓氏倒是没变,只是名字更改成了一个“冉”字。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对了,走之前记得把衣服换掉,过一会我会让人送来。” “王艺诗呢?”郑潜忽然开口问道。 “已经离开锦昌了,你不需要担心她。” 宋千帆说完话后,起身向门口走去,路过地上那只长满了白色肉蛆的粥碗时,脚步顿了一下。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来治安署找我。” 郑潜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宋千帆推门而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没过多久,一名执法者手中拎着一套灰色的运动装,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走了进来。 在这名执法者的注视下,郑潜换掉了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发臭了的条纹服,然后把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也揣进了兜里。 “今天几号了?”郑潜见那名执法者已经开始整理起了床铺,忽然开口问道。 “二十四号,八月二十四号。” …………………… 离开了治安署用于临时关押犯人的滞留所后,郑潜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即将入秋,午后的天气依旧炎热,烈日下,行人都是衣着清凉,满头大汗。 郑潜身上穿着长袖的运动装,却还是感觉有些发冷。 虽然距离红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锦昌市却并没有摆脱掉那场灾难所带来的阴霾。 郑潜看着马路上来往不多,速度极快的车辆,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以前程乐儿带着自己和老妈去自驾游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驾驶证,全程都是程乐儿在开车,回忆着女友一路上的抱怨,和老妈的帮理不帮亲,郑潜眼眶有些泛红,嘴角却翘了起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逛着,直到他感觉肚子已经饿得有些疼时,才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面馆依然挤满了食客,大多都是附近干活的民工,对比起隔壁那家冷清的米粉店,生意显得格外火爆。 郑潜以前送外卖时,经常来这里解决午饭问题,和面馆的老板也很熟。 他走进面馆,随便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哥,来碗素面。” 郑潜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名年龄约在四十岁上下的老板打量了郑潜几眼,眼神有些古怪。 隔壁桌那伙民工正聊天聊的火热,听到郑潜喊老板老哥后,也闭上了嘴巴,片刻后彼此间挤眉弄眼,有一个人还憋着笑,伸出一根手指,绕着太阳穴的位置开始画圈。 郑潜垂下眼帘,默默的等着老板把面端来。 因为没有牙的原因,他需要先用筷子把面夹碎,然后再连着面汤一起喝进肚子,费时费力。 等他吃完面时,面馆里只剩下了他一个食客。 “老……老板,结账。” “哎,来了大爷,您是付现金还是用手机支付?”面馆老板取出了打印出好的小票,放到桌子上。 “能刷卡吗?” “……” 面馆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叹气道:“总共才六块钱,这面就当我请您的,您吃好了就挪下步,我们店每天一到下午就打烊,该关门了。” 郑潜知道对方是嫌自己吃的太慢,正准备起身,忽然感觉双腿一阵发麻,还隐约有抽筋的迹象,于是没有动,打算先缓一下。 面馆老板见郑潜坐着没动,甚至还突然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脸色一变,赶紧从斜挎着的腰包里抽出了两张十块钱的纸币,开口道:“隔壁米粉店全天营业,您要是没吃饱去他家吃,这钱您拿着,我请您吃。” 把我当碰瓷的了? 郑潜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说了句谢谢后,没有拿钱,起身径直离开了面馆,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老板在原地发呆。 免费吃了一碗面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好,反而又多了几分压抑。 郑潜直接去了最近的牙科医院,买了一副假牙,结果刷了两千块钱,经历了一系列的检查,又拍了几个片子后,被医生告知假牙需要定制,十天后才能来取。 折腾了快两个小时,郑潜收好单据后重新回到了街上,不知道是不是抑制剂的药效已经过了,他觉得身体状态要比之前好上了一些,四肢的麻痹感减弱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冷了,虽然还是感觉不到天气炎热,但那种由内而外透发出的淡淡阴冷寒气,已经被胃里暖洋洋的面汤给驱散一空。 念头微动,他尝试着释放出菌丝,却没有成功。 “是因为抑制剂的原因,还是我已经变成普通人了?”郑潜默默想着,心态到没有什么变化。 就算拥有异人能力又怎么样,难道就能多活几天了? 他忽然想到了李强,想到了王艺诗,又想到了只有短暂接触的韩宇。 似乎和异人有关的人,都很不幸,包括他自己。 随后他又记起了在化工厂救出那些女孩子时,她们脸上的那种不敢置信,和经历了绝望后的歇斯底里。 都还那么年轻啊,都还是孩子。 经受了那么多苦难,终于熬到了有人去救她们,结果迎接她们的只有加速死亡…… “或许留在化工厂还能活的久一些。” 郑潜不内疚,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瘤菌”和“神子”的下场,他没有问宋千帆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好奇,而是他清楚,那两个东西死了也改变不了少女们和自己的结局,活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挂起了火烧云,郑潜望着“天阳小区”那四个锈蚀痕迹已经多于红色漆面的四个大字,愣了好半晌后,低着头,走了进去。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七章 老人 跨过大门后,郑潜意外的发现许多住在一二层的住户家换上了新的窗户,一扇扇崭新的窗面在夕阳的映照下,赤黄耀眼,给这座老旧的小区添了几分新意。 往日里聚在十八号楼下打牌的老人们,已经把活动地点挪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小卖部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到饭点需要回家做饭的原因,这几个还在打牌的老人里少了好几个郑潜熟悉的身影。 在这些老人中,郑潜看到了和自己同样住在十八号楼的张大爷。 他抬起手,看了眼手臂上褶皱的皮肤,和每天都会新长出不少的老人斑,又看了看那些老人后,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人群凑了过去。 牌桌上打牌的只有四个人,其余的老人或站或坐,都在围观。 虽然这些老人年纪都很大了,但打牌的速度极快,郑潜看了几把,几乎每局输的最多的都是张大爷。 又是新的一局,这个头上只长着几撮白毛的张大爷似乎是觉得自己手气太臭,眼看着对手只剩下了一张牌,忽然用力把自己的牌摔在了用棋盘当做桌面,临时搭起的牌桌上,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东西,你输不起了还敢骂人?” 对面一直叼着根烟的老太太似乎听力极好,见张大爷耍赖不说,嘴里还不干净,顿时急了眼,比张大爷的脾气还要大,直接一把掀翻了牌桌。 “咣当。” 棋盘打翻,纸牌散落了一地。 “我看你个老东西真是活拧巴了!” 掀完牌桌,老太太还是觉得不解气,拎起脚底下的马扎就要打张大爷。 四周看热闹的老人连忙上来劝架,只是这个张大爷人缘着实不太好,几乎所有人劝架的都围在了他那边。 郑潜在一旁看的清楚,有几个老头拦着同样要动手的张大爷时,故意在他脚背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刘老头,往日里我跟你关系最好,每次钓鱼都给你家送几条,现在你他娘的拉偏架是不是?” “老赵太太下手黑,我这不是怕你挨打吗?” “去你娘的,我早看出来你对这个老婆娘有歪心思了!” 老赵太太听到张大爷嘴里胡言乱语,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举着马扎就往人堆里冲,推搡间,一直叼在她嘴里的那根没有点燃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好好的牌局忽然成了一场闹剧,郑潜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已经在这个小区生活了二十八年,但看到老人动手打架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就在此时,一个推着三轮餐车的妇女走进了小区,餐车面向郑潜的这一侧,挂了一个写着“香酥炸鸡,美味健康”的牌子。 如果是十几年前,这样的移动餐车在学校或市场医院这种人流量多的地方十分常见,但最近几年锦昌市政府加大了城市规范化的力度,严禁小商贩无证售卖食品,一旦发现无证经营,没收餐车不说,还要面临高额的罚款。 所以商贩们很快就淘汰掉了这种靠人力推动的餐车,有钱的租起了合法的摊位,没钱的也购买了新款的,类似于摩的一样可以充电也可以加油的新型餐车。 在政府的扶持下,这种新型的餐车不仅价格便宜,还可以办理证件,合法经营,一整套流程办理下来,不会超过两万块钱。 按理说天阳小区虽然是个老小区,但里面住的住户基本都是有着正规工作的企业工人,而且多以退休的工人为主。 无论是在职还是退休,福利待遇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也要远高于其他工业城市。 就算谁家里真的有了困难,也绝不至于冒着高额罚款风险,搞一辆三轮餐车去大街上维持生计。 “这老古董还有人用呢?” 郑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辆三轮餐车,只是当他看向那个推车的妇女时,目光瞬间凝滞,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妇女身材微胖,鬓角两侧的银丝已经多过来黑丝,因为餐车很重的原因,她的步伐有些缓慢,偶尔喘气太急时,会带动着脸上的口罩稍稍偏移几分,露出口罩下没被晒红的淡黄色皮肤。 虽然妇女戴着口罩,但郑潜还是认出了她。 “老妈……” 郑潜感觉自己的脑袋先是嗡鸣了一声,随后一片空白。 他就这样看着母亲推着餐车缓缓从自己的身前走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乱作一团的老人们也安静了下来。 “真他娘的晦气,生了个杀人犯儿子,搞得老子也跟着倒霉,摸了一天的臭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郑潜回过神侧头看去,是和自己同样住在十八号楼的张大爷。 张大爷说完这句话后,人群散开,老人们都沉默着各自向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有几个住在十八号楼附近的老人,似乎是觉得晦气,转身走进了小卖部。 脾气火爆的老赵太太也没有心情在搭理张大爷,她拎着马扎,嘴里嘀咕着什么,也跟着走进了小卖部。 那个推着餐车的背影明显抖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郑潜还是清楚的看在了眼里。 他弯腰捡起了那根掉在地上的香烟,跟在了妇女的后面,经过张大爷时,状似无意的在平地上打了个趔趄,狠狠的一脚踩在了后者的脚背上。 也不管身后老头的惨叫和怒骂,郑潜小跑着追上了餐车。 “你好,有……有打火机吗?” 没跑多远,但他喘息的却很厉害。 妇女被吓了一跳,等看清了追来的是个老头后,才放松下来。 “有,您稍等一下。” 她向上拉一下口罩,从围裙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看到妇女手臂上星星点点,被热油烫伤后留下的黑色结痂,郑潜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于是赶紧接过打火机,有些生疏的点燃香烟,吸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还不等辛辣苦涩的烟雾完全吸进肺里,他就被呛的咳嗽起来。 眼泪顺势从眼角流出,他揉了揉眼睛,正要再吸上一口时,忽然听到了妇女有些关切的声音。 “大爷,您没事吧?” “……” 郑潜想说自己没事,可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只是想家了,想回来看一眼,却没想到在这遇到了自己的母亲。 “旁白”明明告诉自己,程乐儿已经带着母亲离开锦昌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潜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坏的原因,把打火机还给了母亲,然后沉默的在后面跟着。 不知不觉间,香烟已经燃到了烟嘴的位置,他呼了出最后一口充满着焦糊味的烟雾,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似乎是感觉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头有些奇怪,妇女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把餐车推到了十八号楼。 此时的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完全暗淡了下来,妇女跺了跺脚,震亮了单元门口的声控灯,然后借着灯光,开始整理起车上没卖出去的食材。 “要不要去帮一下老妈?” “可我就这么冲上去,多半会吓到她,把我当成坏人……” “装作去问路呢?不行,之前就已经借过打火机了,现在又去问路,太突兀了……” 正当郑潜纠结着要怎么找借口帮忙时,楼道里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随后,十几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把妇女围在了里面。 “就是你!就是你儿子把我们闺女害死的!” “我们等了你一天了,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今天你那个孽种的女人不在,我看谁还护着你!” 这十几人中有男有女,年龄都在四十岁上下,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抱着一副黑白相框。 妇女被围在中间,几次都险些被推搡到摔倒,可她却始终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有两个男人把餐车推到了人群外,挥舞着提前准备好的棒子,直接将车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不远处的郑潜看到了这一幕,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也顾不上去回忆自己究竟害死了谁家的闺女,直接冲向了人群。 可还没等他赶过去,身旁的单元门里就又冲出了一伙人,把他挤到了一边,与之前那伙人不同的是,这群人手里拿着的是话筒和摄像机,一看就知道是新闻记者。 他们确认了妇女的身份后,也迅速围了上去,其中那位拿着话筒的女记者,几乎要将手里的话筒戳到了妇女的脸上。 十八号楼瞬间热闹了起来。 “冷静点,你们都冷静点!有人给治安署打电话了,执法者马上就到!” 郑潜嘴里大声喊着的同时,身体用力的往人群里面挤着,等他好不容易挤到母亲身边时,几乎已经累到了快要虚脱的程度。 听到有人说执法者要来了,手里捧着遗像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稍稍向后面靠了几步,那两名砸餐车的男人也默默的丢掉了手里的棒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反倒是那些记者听到了执法者三个字后没什么反应,还站在原地。 举着话筒的女记者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给身后的摄像师比划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砰……” 女记者刚举起手中的话筒,还没等开口,就看到妇女身旁的一个老头直挺挺的倒了下来,摔在了自己脚下。 “记者打人啦!”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八章 牛皮纸袋 被郑潜这么一闹,附近趴着窗户看热闹的住户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在场的各家记者彼此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名女记者,更是被吓了一跳,她本想弯下身查看一下郑潜是否真的有被伤到,却被摄像师一把扯到了身后。 “别惹麻烦。” 摄像师对女记者使了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 那名女记者犹豫了一下,从郑潜身上迈了过去,递了一张名片给郑潜的母亲,口中说道:“林蕙兰女士,我是世林传媒的记者李牧雨,这是我的名片,您如果有什么委屈想通过媒体传递给大众,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是站在您这边的,相信我……” 说罢,她瞥了一眼郑潜,跟着摄像师匆匆离开。 人群很快散去,只剩下躺在地上的郑潜和他手足无措,眉宇间有些慌乱的母亲。 “您……您没事吧?我这就叫救护车……” “别!” 郑潜连忙开口拦下了母亲,确认了那群人已经走远后,他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尘。 “大爷,您住这个小区吗?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您。” 有着声控灯的照明,林蕙兰直到此时才看清了这个举止有些古怪的老头的长相,眉宇间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啊,我……我出来遛弯,刚好溜达到这边,结果被那个记者给撞了一下。”郑潜含糊的解释道。 “哦,多亏了您这一摔,我才……”听着郑潜的解释,林蕙兰点点头,本想着表达一下谢意,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巴,表情尴尬的攥紧了围裙。 郑潜知道老妈在外人面前有些不善言辞,连忙说道:“啊,没事……我这就接着溜弯去了,你先忙着。” 郑潜说罢就转过身,正要走时,忽然听到身后老妈对自己喊道:“您吃饭了吗大爷?如果没吃就来我家吃吧。” 听到这句话,郑潜豁然转身,因为动作太快,还险些把给腰闪了。 “没吃呢。” 林蕙兰微微一愣,她本想客气一下,缓解自己说错话的尴尬,没想到这老头脸皮还挺厚,一点也不跟自己客气。 “啊……” 她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整理被砸烂的餐车,郑潜也走了过去,帮着母亲一起挑拣出破损不严重的工具和食材,搬回了家。 …………………… 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家的郑潜,莫名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旧的家具依然摆在原本的位置,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茶几上摆着一本名为“炸鸡配方大全”的册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牛皮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唯一新添置的只有挂在墙壁上的相框,在他父亲的遗像旁,又多了一副自己的黑白照。 郑潜叹了口气,准备明天去买一部手机,看看新闻里是怎么报道自己的。 母亲正在厨房做饭,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奇怪,郑潜只是偷偷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走进卫生间,简单的洗了下脸后,照着镜子,仔细的打量起自己现在的模样。 “怪不得没人能认出来我,这张脸估计得有八十岁了吧?” 镜子里的郑潜,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看起来比他身后那堵瓷砖已经开裂的墙壁还要斑驳几分。 苍白油腻的细发杂乱的堆在头顶,被头顶的老灯泡灯光映照出了淡黄色,像极了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他抬起胳膊,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很久没洗澡生出的汗臭味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老人味”。 “我是不是快要腐烂了?” 他对着镜子咧开嘴,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大爷,准备吃饭了。” 听到母亲说饭做好了,郑潜应了一声,然后回到客厅的餐桌前坐好。 离开卫生间时,郑潜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间的门已经上了锁。 饭菜并不丰盛,除了一盆刚出锅的炖鸡块以外,只有一碟咸菜,和用来蘸酱吃的两根黄瓜。 咸菜是北方人经常食用的芥菜丝,似乎是不够咸的原因,碟子里又倒了许多酱油。 林蕙兰把盛着炖鸡块的大碗摆在了郑潜面前,自己夹起一根芥菜丝,大口扒起了碗里的热粥。 “摆摊很累吧?现在还三轮餐车摆摊的,好像不太多见了。” 郑潜夹起了一块鸡肉,发现鸡皮上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面粉。 他悄悄松开筷子,然后夹了一根芥菜丝放进碗里,狠狠地扒了一口粥,顿了顿后,忍不住咧开了嘴,又扒了一大口。 “累点好啊,身体累说明生意好,现在锦昌还比较乱,政府管的也不严,趁着这段时间能多赚点就多赚点,等政府啥时候再搞城市规范,去买一辆电动餐车也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但餐车还是早点买的好,万一你哪天被执法者查到了,罚款的钱可比餐车还贵。” 郑潜说着话,把盛着鸡肉的碗朝母亲那边推了推,然后咧开嘴,用筷子指了下自己光秃秃的牙床。 “我没牙,咬不动鸡肉,喝粥就行了。” 林蕙兰歉意一笑,然后夹起一块鸡肉到碗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执法者来了我就跑,大不了车子给他,我再去市场上淘一辆。” 郑潜注意到母亲说话时,无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 “我记得家里还剩下点钱,老妈她买辆餐车的钱肯定是够的……”他心里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银行卡,开始琢磨怎么把卡里的钱拿给老妈。 为了拖延吃饭的时间,郑潜足足喝了三大碗粥,直到他感觉胃里有些胀 疼才放下碗筷,帮着母亲一起整理餐桌。 然后他又以吃多了为由,跟母亲说自己想歇一小会再走。 听着厨房里母亲涮洗碗筷的声音,郑潜坐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他第一次感觉屁股下面这套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沙发,竟然是如此的柔软舒适,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余光看到了那个压在那本册子底下的牛皮纸袋。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起身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母亲已经刷完盘子,正在准备明天摆摊要用到的食材,暂时还不会出来,于是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合同。 “鹤栖园墓地认购合同……” “定金五千元,余款已结清,总计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元……” 郑潜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嗓子紧到了快要让他窒息的程度,他用力锤击着胸口,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扰到厨房的那个妇女。 泪水似乎变成了最廉价的东西,大颗大颗从他眼角滑下。 他抽噎着将那张合同放回牛皮纸袋,原封不动的压在那本册子底下,然后走进卫生间,开始洗脸。 经过了冷水的刺激,郑潜终于压下了他想要向母亲表明身份的想法,冷静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忽然咧开了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九章 自问自答 “做生意做不好,行,那我就不做了,我去送外卖……” “nmd连送外卖都能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算我倒霉吧,我认了,但老子是tm受害者!为什么要把我逼成今天这样?!” “我做错什么了?我老妈做错什么了?” “我就想结个婚,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给我妈养个老,就这么难吗?” “五十多岁的人了,兜里就那么点钱,还要给她的废物儿子买墓地,还要去推餐车摆摊维持生计……” 思绪杂乱的郑潜又想到了那些被关在铁笼里的少女,和她们长时间处于绝望压抑的环境中,忽然见到了希望的眼神。 又想到她们已经死了,死在了“瘤菌”那个阴阳人的手里…… “原来没有实力,连做好事的资格都没有。” 郑潜看着镜子里的老头,越看越觉得好笑,心里也愈发觉得自己很悲哀。 两个月前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事业上很失败,两个月后的今天,他终于认清了失败的其实是自己这个人。 和运气有关,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他嘴角拉车的弧度越来越大,笑得越来越歇斯底里。 或许是在这种极端崩溃的情绪主导下,也或许是抑制剂的药效已经消失了,菌丝不受控制的从他体内迸发而出,瞬间覆盖满了卫生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窗户的缝隙,也已经被纤细的菌丝所填满。 当他再次看向镜子时,镜子里的形象开始扭曲,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滴般缓缓散开,忽而又聚拢,汇成了身穿黑色长款风衣,年轻模样的自己。 “好久不见了。”黑衣郑潜微笑着开口,他的姿态从容优雅,和面容苍老,神色疯狂的郑潜截然不同。 见镜子里穿黑色衣服的自己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郑潜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出,击碎了面前的镜子。 “啪!” 镜面瞬间破碎炸开,玻璃渣子散落满地。 献血顺着手掌滑下,滴落地面,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盯着碎落在里面的碎玻璃开始发呆。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将镜子碎片用纸巾包裹起来,又打开了水龙头,把洗手池里骇人的血迹冲洗干净。 做完这些事后,他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了没有能划破手的玻璃渣,他才驱散菌丝,走出卫生间。 林蕙兰已经等在外面有一会了,从她的神色不难看出,她听到了郑潜打碎玻璃的声音,很担心这个老头有什么精神类的问题,但又碍于礼貌,没办法敲门询问。 “抱歉,我洗手的时候把水洒在了地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打碎了镜子……” 林蕙兰被郑潜手上的伤口吓了一跳,听到解释后悄悄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 她说话时,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真的很抱歉,明天我会找人再送一面镜子过来。” “那倒不用了,只是一块镜子而已……” “明天晚上吧,明天晚上我会找人把镜子送来……我该回去了,多谢招待。” 郑潜不给母亲拒绝的机会,也不再逗留,直接告辞离去。 离开天阳小区后,郑潜东绕西绕,来到了一个没有路灯的昏暗胡同。 菌丝悄然释放,确认了附近没有行人后,他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不剩的脱了下来,然后身体瞬间膨胀变大,变成了树人化的形态。 他俯下身子,侧过头,用手掌轻轻的拍击着耳朵。 “啪嗒。” 片刻后,一只沾着血迹的蓝牙耳机从他的耳洞里掉了出来。 郑潜长舒了一口气,一脚踩烂了这只折磨了他很长时间的耳机后,他解除了树人化,重新穿好衣服。 他用拇指挖了一下左耳,发现手指带出的血丝更多了。 “耳朵还在出血,应该是发炎了……还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虽然他已经可以使用异人能力了,但身体毕竟还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十分虚弱,郑潜很担心自己会死于发炎引起的高烧,提前结束自己不到半年的寿命。 …………………… 一个小时后,郑潜来到了和自家小区同处于老城区的第一医院。 如果是正常人走路的速度,从天阳小区到医院甚至都用不了二十分钟,但郑潜这一路上一直在想问题,给自己规划着未来几个月需要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走进医院的大门,心底里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只是这感觉来的快,去的更快,所以郑潜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是晚上的原因,耳鼻喉科的患者并不算多,他挂挂好了号后也没排队,直接在医生的安排下进行了检查。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期间,他又去急诊缝合了一下手上的伤口,还不忘打了一针破伤风。 耳朵的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在医生的解释下,郑潜得知了自己的耳朵发炎虽然比较严重,但问题不是很大,更不会影响到听力,只需要定时吃消药,在用碘伏或酒精消炎,很快就会痊愈。 听到这个结果,郑潜松了口气,按照药单取完药后,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医院门口徘徊了起来。 就这样等了很久,他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个带着红帽子的小姑娘。 心里有些失望的郑潜只好转身离开,只是他刚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韩宇?你没有被调查小组抓走” 郑潜用有些惊讶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对方,发现韩宇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过的脸上胡茬浓密,皮肤也泛着油光。 身上更是散发着刺鼻的烟酒味和汗臭味,甚至比自己身上的“老人”味还要难闻。 韩宇点了点头,也同样打量了一遍变成老头的郑潜,紧接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视线在某一处略微停顿了一下后,他开口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郑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随后跟着韩宇,离开了医院。 在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之后,郑潜通过菌丝的感知,终于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在跟在他们后面的身影。 那个人始终保持在距离郑潜两人五十米左右的位置远远跟着,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能从身材和服装看出来对方是个男人。 “那个男的是谁?”郑潜开口问道。 “不清楚,因果很重,有可能是众生教的人,但也不排除是执法者,一般情况下,执法者的身上也会有比普通人重很多的因果。” 听着韩宇的解释,郑潜点了点头,也不着急询问对方王艺诗的下落,见附近没有行人来往,他停下了脚步。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章 王艺诗的消息 郑潜停步转身,注视着那个一直尾随在后面的男人,与此同时,千丝万缕的菌丝从他体内释放而出,于地面之上蜿蜒生长,缠绕向那个男人。 韩宇也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铁质弹弓,把一粒石子放入弹弓的皮套里,拉伸开皮筋,看他的姿态,似乎是把这只弹弓当做了武器。 只是下一秒,两人严肃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僵硬在了脸上。 那个男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继续前行,口中忽然发出了绝望凄厉的呻吟,紧接着,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变得像是瓷器般,皲裂出密密麻麻的不规则裂痕。 还不等菌丝触及到男人,凄厉的呻吟声就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炸开了一团烟雾,随着一阵夜风拂过,碎裂成了一地石膏状的残渣,唯独他的一身衣物和口罩完好无损。 “是你做的?” “这是你的能力?”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疑之色。 郑潜见此情形,毫不犹豫的停下了伸向男人的菌丝,转而向四周扩散蔓延。 脑海中方圆千米内的画面如幻灯片闪过,却又比幻灯片清晰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是角落,郑潜也都尽数探查了一遍。 几秒钟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对着韩宇摇了摇头,随后两人也没有去检查那一堆残渣,匆匆离开了这里,直到一辆出租车从路边驶过,被两人拦了下来。 “新语书屋。” 郑潜还不等开口,就被韩宇抢先对司机说出了目的地。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找一家餐厅,和对方聊一聊自己昏迷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王艺诗的去向。 出租车上,郑潜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除了看着车窗外的灯火闪烁,他不时会打量副驾驶位置的韩宇一眼,频率虽然谈不上有多高,但也让的韩宇感觉有些别扭。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次见面的交流寒暄。 十几分钟后,因为道路被人流和商贩堵死的原因,两人在一条名为“锦顺夜市”的小吃街下了车,步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后,郑潜终于看到了那“新语书屋”的红字招牌。 “你家住在这里?”郑潜瞥了一眼身旁的精壮男人,问出了自己之前在车上就想问的问题。 韩宇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对郑潜说道:“不,我们会长住在这里。” “秘术协会?所以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信任我?” 听到韩宇的反问,郑潜忍不住笑了出来,停下了脚步,开口说道:“咱们两个就见过一面,还闹得不是很愉快,哪来的信任?” “而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从调查小组的手里跑掉的,还有王艺诗,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她在哪?” 见郑潜摆出了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架势,韩宇抹了一把泛着油光的脸,心里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把郑潜拉到了把路边,坐到了路边的石阶上。 “听哪个姓宋的小白脸说,你很快就要死了?” 郑潜看了一眼自己长满了老人斑的手,嘴角略微勾起:“你和宋千帆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以前也没见过面,之所以他没有抓我,是因为官方异人和我们这种加入了民间组织的异人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也不冲突,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可以合作。” “小白脸邀请我加入他们,但被我拒绝了,一个原因是成为官方异人后,必须无条件的服从组织安排的任务,即使是明知道某些任务很危险,甚至是必死无疑,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肯定接受不了这种安排,还是秘术协会这种组织比较适合我,协会除了无偿教导会员有关异人的知识外,必要的时候还会在会员陷入绝境时施以援手,并且不会索取任何报酬,往往只会在事后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潜懒得等对方卖关子,直接问了出来。 “无偿帮助一次协会里的其他异人。”韩宇挑了挑眉毛。 “这不就是互助会吗……”郑潜心里暗道。 “至于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不能离开锦昌。” “所以王艺诗在哪?”郑潜追问道。 “被送到生命研究所了,也是世界上唯一的官方异人机构。” “没有组织的异人,会被官方异人以避免他们失控变成失序者的理由,带回到生命研究所,进行强制的改造同化,说白了就是洗脑和战斗培训。” “培训成功的会变成官方异人,加入生命研究所,失败的我就不清楚了,但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听到这里,郑潜的笑意消失不见,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强制性的同化改造?这个“生命研究所”的手段只是听着也不会比“众生教”强多少,居然还是官方机构? 韩宇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接着宽慰道:“听我们会长说,培训失败的人很少,只要训练的过程中没有失控沦落为失序者,基本都会成为官方异人,那个小姑娘对异能的把控还不错,放心吧。” 同样是没有组织的异人,为什么宋千帆没有强迫我去生命研究所? 反而是让我自己选择,如果考虑好了,随时都可以找他。 郑潜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总觉得韩宇的话里有些纰漏。 “之所以带你来见我们会长,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也救了……陈婧,我不希望你死的太早。”提到陈婧,韩宇忽然攥紧了拳头,但紧接着又松了开,眼神中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郑潜只是看了韩宇一眼,没有安慰什么。 “你是哪天被放出来的?” “今天,我从滞留所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本来还想着抽空去打探一下你的消息,没想到居然在医院里遇到你了。” 居然比我出来的还晚?郑潜多少有些诧异。 “医院外面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着咱们?”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我离开滞留所后,那个人就一直在跟着我。”韩宇抿着嘴唇,表情同样有些困惑。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一章 新语书屋 “我最开始以为他是治安署的人,所以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尝试着甩掉他……绕路,坐车,或是躲起来,每种方法都用了一遍,可隔几分钟后他就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附近,盯着我看,每次都是这样……”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你也在躲他?” 看的韩宇点头,郑潜冷哼一声说道:“当时在化工厂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一见面就下死手。” 看着东西似笑非笑的表情,韩宇解释道:“按照常识,只有信仰邪神的邪教徒才有可能是源生系的异人,更何况还是在众生教的地盘,遇到了一个树人,换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但那个人,我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份,所以就去买了一只打不死人的弹弓,想着找机会控制住他,想从他空中拷问出他跟踪我的目的,没想到居然在医院撞见了你,再往后的事,你就知道了……” 郑潜点点头,没再揪着这个话题说什么。 “你的会长有办法能让我活下去?” “……” 韩宇沉默了一下,语气不确定的说道:“我其实也不清楚,但会长的年龄比较大,懂得也比较多,问一下他总比你等死要强。” “……”郑潜看着韩宇,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话已经说开,疑虑也已经消除,郑潜起身跟着韩宇走到了“新语书屋”门前。 离近了之后郑潜才注意到,不仅是书屋的招牌,连建筑外墙都全部是木质结构搭建的,看起来有些陈旧压抑,与周围现代化的商网对比起来,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锦顺街什么时候有这家书屋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门没有锁,但韩宇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停下了脚步,开始有规律的扣起了这扇木制的双开门。 “一长两短,两短一长……”郑潜在一旁默默的记下了敲门的顺序。 片刻后,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白领装扮,妆容精致的女人出现在了郑潜二人的面前。 “既然是异人的组织,里面的成员应该也是异人……”郑潜心里暗想,同时操纵着菌丝将运动服下的身体牢牢覆盖住,不留一丝缝隙。 虽然之前和韩宇交谈时没有发现对方话语里有什么漏洞,但他还是时刻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女人合上了手中那本比词典还要厚的书籍,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色镜框,目光只是打量了郑潜片刻,就停留在了韩宇身上。 “新来的?” “嗯,我带他来见一下会长。” 韩宇点点头,接着对郑潜介绍道:“这位也是我们秘术协会的会员,叫邱雪,平常我都叫她雪姐,别看长的年轻,今年其实都三十五岁了。” 郑潜清楚的看到,在韩宇说完这句话之后,邱雪的额头绷出了一根青筋,一闪而逝。 “我身边这位叫郑……” “郑冉。”郑潜主动开口道。 韩宇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对邱雪说道:“对,他叫郑冉,你们两个的年龄应该差不多,怎么称呼自己看着办就行。” 郑潜叹了口气,随后就看到邱雪手里的书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韩宇的脸上。 …………………… 走进书屋后,郑潜立刻被门的屏风吸引住了视线。 屏风用红木雕制而成,中间处镶着一块金属质感的山水风景图,柔和的灯光从屏风后穿过精致华美的镂空雕文,透射而出。 奢华中透着一丝雅致,只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这屏风挺值钱的吧……” 他心里琢磨着,脚步紧跟着两人绕过屏风一侧,看到了“新语书屋”内部的真实场景,与此同时,心脏也猛地震颤了一下。 “这……这里面怎么会这么大?!”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这里面的面积要远比从外面看上大的多,足有数千个平方。 白色细沙与岩石叠放有致,环绕着书屋中间的数十张桌椅,铺就出了一副极有特色的枯山水景观。 之所以是有特色,是因为郑潜第一次见到面积如此之大的枯山水景观,况且还是在室内这样的封闭空间。 空灵,静谧,深邃,这是郑潜最直观的感觉。 足有三层楼高的书架紧贴着四周墙壁而立,排放整齐有序,郑潜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书架上书籍的数量,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感觉忽然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书屋中央的椅子上,只是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个人,算上那几个趴在梯子上翻找书架上书籍的人,也没有超过十个人。 看到郑潜脸上,哪怕是深如沟壑的皱纹也无法掩饰的震惊神色,邱雪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似乎“新语书屋”是她家开的一样。 韩宇拉了拉郑潜的衣角,见他回过神之后才开口道:“震撼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跟刚进城的傻小子似的,嘴巴都合不上……嘿,你牙呢?” 郑潜瞪了他一眼,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对邱雪说道:“雪姐你继续看书吧,我带他去找会长了。” 说罢,他就拉着郑潜向书屋左侧的旋梯走去。 郑潜看了一眼旋梯的高度,又叹了一口气。 “书屋里面的空间这么大,是怎么听到敲门声的?” 韩宇看郑潜不发缓慢,已经被自己落下了一段距离,于是停下了脚步,靠着扶手等了起来,口中解释道:“你没注意到我敲门的时候,节奏有些奇怪吗?” “注意到了。”郑潜喘着粗气,一字一顿的回复道。 “只有按照这种特殊的规律去敲门,里面的人才会听到,否则就算是你把手敲断了,也没人来给你开门。” 郑潜终于跟了上来,他抬手擦掉了额头在他变老之后,第一次分泌出的汗水,还是有些想不通的问道:“门也没锁,我自己进来不就行了吗?” “劝你别这么做……” 韩宇继续往上走,顿了顿后解释道:“我听雪姐说过,以前有一个叛逃出生命研究所的官方异人,想要来书屋寻求庇护,叛逃的原因好像是杀了什么人,我记不清了,总之会长没答应,他就自己闯了进来,结果……” “别tm卖关子了,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终于走完了这条漫长的旋梯,郑潜大口的喘着气,视线约过昏暗的长廊,看见了一间房门虚掩的房间,里面有淡黄色光线透出。 “结果他就疯了,变成了失序者不说,还把自己身上的皮扒掉了……”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二章 会长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后,房间里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进来吧。” 韩宇推门而入,郑潜跟在他后面走进了房间。 房间并没有像书屋一层那般装饰华美,磅礴大气,反而看起来有些逼仄,一张摆满了杂志与图册的书桌和一张轻轻一动就吱嘎作响的摇椅,是这房间里仅有的两件家具。 在有些刺耳恼人的摇椅声中,郑潜的目光下意识的被吸引了过去,开始打量那个坐在摇椅上,身穿西装的男人。 男人手里捧着一本白色封面的书籍,神色专注,单从外貌来讲,这个男人的长相比起宋千帆也毫不逊色,五官甚至还要更加硬朗深邃一些。 一副镜片堪比鞋底厚的眼镜牢牢的卡在他的鼻梁上,即使他垂着头,也没有丝毫滑落的迹象。 只是男人脸上的油光和胡茬,还有那一头长而卷的乱发,让他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可郑潜多看几眼后,反而觉得对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似乎男人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像宋千帆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都是白安曼那种小婊子才会喜欢的。 “韩宇不是说秘术协会的会长年龄很大吗?可这看起来,分明才三十几岁的样子,最多也就四十岁……” 在郑潜的预想中,会长一类的角色一般都和老头的形象紧密相关,更何况韩宇之前还跟他提过一嘴,所以看到男人的模样后,心里难免有几分惊讶。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太直接了,很不礼貌,于是收回了视线,开始观察墙壁上的挂画。 韩宇进来后就没再说话,一直安静的站着等待男人看完书,把书合上之后,这才开口道:“会长,你这本书还没看完啊?” “呵,看完了就不能重新再看一遍吗?”秘术协会的会长把桌上的杂物推到一旁,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将那本书放了上去。 两人说话的语气很都随意自然,就像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一样。 郑潜瞥了书桌一眼,这才发现这本书的封皮居然是用白纸包裹上去的,并不是书皮本身的样子。 “年龄看着不大,但作风的确是有些老派……”郑潜心里暗想。 “这段时间跑哪去了,怎么一直没来书屋看书啊。” “出了点事,今天才有空过来,对了,这是我朋友郑……冉,他身体出了些状况,比较严重,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就带他来找会长你帮忙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办理入会了吗?” 见男人看向自己,郑潜连忙摇头:“还没。” “那就先去办一下,咱们这虽然没什么规矩,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男人扫了郑潜一眼后,又重新拿起了那本白色封皮的书,正要翻开书继续阅读时,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重新看向郑潜,身体微倾,口中啧啧不停。 “你使用了什么类型的异化物,副作用居然会这么大?” 异化物?宋千帆也曾经提到过这个词,是那个小盒子吗?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推理出来的? 被秘术协会的会长这么一看,郑潜忽然升起了一种自己赤身裸体站在对方面前的错觉,既尴尬,又怪异。 “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名字叫恶魔盒子。” 郑潜说话间,清晰的看到了男人那双隐藏在镜片下面的瞳孔,猛然放大了一圈。 男人的表现让郑潜的心脏紧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并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对韩宇说道:“你回去吧,先把你家里边的事情处理好,这段时间就先别来看书了。” 听到会长的话,韩宇表情微微一滞,片刻后点了下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这就走了? 郑潜看了看韩宇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一时竟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着韩宇一起出去。 “又没让你走,先坐吧,不用太拘束。”男人示意郑潜坐下,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了两支,一支叼在了嘴里,另一支丢给了郑潜。 郑潜接过烟,正纳闷自己该坐在哪时,忽然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起凭空出现了一把木制的椅子。 “这个会长该不会是低语者,把我催眠了吧?” 郑潜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看错,这把椅子的的确确是凭空出现的,因为在椅子出现之前,一直站在这里的是刚离开房间的韩宇。 手指触碰着椅子冰凉的扶手,确认了这把椅子是真实存在的之后,郑潜坐了上去,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手指尖夹着的香烟居然燃了起来。 他强装镇定的抬起手,吸了一口,紧接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成为异人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郑潜如实回答,再次看向这个男人时,表情已经变得有些不自然。 “先讲一讲怎么回事吧,越细致越好,不瞒你说,我这人还挺爱听故事的。” 会长重新端正了坐姿,口中吞云吐雾,表情有些期待。 郑潜点头,把那天离开工厂后发生的事情对男人叙述了一遍,甚至连“怨毒领主”和“神子”与“瘤菌”的战斗情节也没有遗漏,却发现男人的眉头越皱越深,讲到后面时,脸色阴沉的已经像乌云一般,似乎随时都会滴出水来。 我没救了吗…… 难道真的要找宋千帆,才有机会能活下去吗? 郑潜的心也跟随着男人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那个白安曼,长的好看吗?” “嗯?”郑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发炎的左耳。 等到秘术协会的会长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后,郑潜这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回复道:“长相嘛……倒是还不错。” 男人猛地一拍大腿,又吓了郑潜一跳。 “我就知道,最毒美人心呐!”他说着话,也不顾郑潜的一脸呆滞,竟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情殇一般,神色哀怨间,书桌上凭空多了一瓶洋酒。 他拧开瓶盖随意丢到一旁,仰起头大口的灌了起来。 郑潜看着男人的古怪举止,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 他忽然感觉手里一沉,低头一看,赫然也是一瓶洋酒。 “这能力也太诡异了……如果他想杀人的话,是不是只需要在敌人的嘴里变出一把刀,或是在敌人的肚子里变出一瓶毒药……实在是太变态了” 郑潜心里感叹着,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拧开瓶盖嘬了一小口。 热辣刺激的酒精刚一入口,郑潜就再次咳了起来,他连忙将酒瓶放在书桌上,嘴里大口的呼着气,想要驱散掉浓郁的酒精味。 “会长……我这种情况,还有救吗?”舌尖的麻痹感渐渐退去,郑潜也不管男人是否还沉浸在回忆里,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男人回过神,放下手中握着的酒瓶后,没有直接回答郑潜的问题,反问道:“你了解异人吗?” 郑潜老实的摇头,随后,手中又一次凭空出现了物品,他看了一眼,是一本书。 “异人?” 白纸包裹的封皮上,是用黑色的马克笔标写的书名,字体工整,如果不细看的话甚至会以为是打印出来的文字。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三章 异人的体系 男人看出了郑潜的疑惑,深邃立体的五官上再没有了之前的轻佻浮夸,表情重归于之前的平淡。 他看着郑潜,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专门针对于异人所编撰出来的一本书,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本异人的百科全书,虽然这里面夹杂了许多个人的情感。” “里面涉及到了异人的力量体系、晋升方式、以及上千种不同的失序者类型,还包括了一部分威力巨大,或是比较有特点的异化物,其中就包括了恶魔盒子。” 听到“恶魔盒子”四个字,郑潜的神情猛然一振,身体也不自觉的坐直了几分。 看到郑潜的动作,男人笑了笑,接着开口道:“如果把人的生命做一个比喻的话,可以比做一潭池水,人是池子,生命力是水,根据池子的大小不同,储水量自然也不同,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在没有出现意外的情况下,寿命的长短会有很大的差别,当然,这和你目前的情况没什么关系。” “如果因为某些外力的影响,而导致池水提前干涸,那池子也就变成了土坑,人也就成了死人。” “你用生命和恶魔做了一场交易,还剩下不到六个月的寿命,想要活下去的话,就只能在池水干涸成土坑之前,想办法给里面注入新的水,也就是新的生命力。” 听到这里,郑潜悬着的一颗心略微放下了一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那……那我该怎么注入新的水呢?” “你要找的答案就在这本书里,不过我要提前奉劝你一句,没有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活下去的办法在这本书里?” 男人的话并没有影响到郑潜的情绪,无论如何,只要有办法就比等死要好的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翻开了手中的书籍。 “异人的途径,注定是一条违背常理、以毁灭与疯狂为终点的悲惨道路。” “异人的能力是诅咒,是错误,也是来源于未知存在的污染,一旦成为异人,不幸将会与你终生为伴。” 映入眼帘的前两句话,就让郑潜感觉到了莫名的压抑,他顿了顿,继续往下看去: “异人种类繁多,以成长体系划分,已知体系共分为十二系,分别为元素、血肉、精神、命运、深渊、灾难、战争、死亡、秩序、领域、和信仰某些邪神的邪教徒通过祭祀等手段,所创造出的源生系,以及崇拜本土神灵的源神系。” 看到这里,郑潜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梦到的那只山羊,还有化工厂里看到的那个雕像。 邪神是那只山羊,本土神灵又是什么? 太上老君?王母娘娘?或者是上帝?宙斯?奥丁? 该不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吧? 不过既然有异人这种完全有悖于科学认知的东西存在,有神……似乎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郑潜想了想,愈发觉得“神”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人类在情感匮乏时所幻想出的心灵寄托品。 “其中每个体系又分为五个等级,以精神系为例,从一级开始划分,分别为低语者、读心者、幻术师、预言师、智者,每晋升一级,都会获取截然不同的能力。” “异人的种类居然有这么多……不过为什么要划分出这么多体系?如果低语者吞食了源生系树人的结晶,同时有了两种体系的能力,那该划分成哪一种呢?晋升后是会变成读心者,还是变成源生系二级的异人呢?” 郑潜越往下看,脑子里的疑问的越多,竟是有些忘了自己翻看这本书的目的是什么。 “我曾经翻查过某个文明留下的古籍,里面的记载颇为有趣,与我们当下的叫法不同,他们把异人的体系称作序列,这让我联系到了失序者,失去了正确的序列……或许这就是失序者名字的由来吧。” “可惜古籍里对于异人并没有做太过具体的描述,名称也只是一带而过……” “某个文明?金字塔文明?还是传说中创造了空中花园的文明?会长先生连象形文字都破译出来了?真是厉害啊……” 不知不觉间,不知道对面男人姓氏的郑潜已经用上了敬语。 他继续往下看:“与强大能力相匹配,异人每一次晋升,都会获得更长的生命。” “以我观察的三十位异人为例,一级异人与常人寿命大体上没有区别,晋升为二级异人后,寿命往往会增加十年至二十年,三级异人的寿命会在二级的基础上再次增加五十年,或许更多……” “之所以无法确认具体的数据,是因为在我观察的五位三级异人中,有三人曾在沦落为失序者前曾尝试着晋升,失败后当场死亡,另外两人则是没有晋升的勇气,精神在恐惧中逐渐崩溃,沦落为失序者,被我亲手击杀。” 既然晋升会失败,会死,为什么还要晋升呢? 难道是比正常人多活了几十年之后,反而更怕死了? 就算是怕死,也不至于会崩溃成失序者吧? 郑潜带着疑惑,继续阅读下面的文字。 “每个异人的双手都会沾染到同类的鲜血,写到这里,我的心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沉重,虽然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面对了这个现实……” “如果是对异人不够了解的人,此时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为什么一定要晋升?” “因为异人是变异的异类,是时刻会丧失理智的疯子,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失去人性的怪胎!也是彼此吞食求生的怪物!” “如果长时间滞留在某一等级,情况好一些的,会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掉,差一些的,会变成失序者,毫无理智的攻击他看到的所有人,包括亲人,挚友和爱人,每一位有常识的异人对此都很清楚,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承认……” “理性去讲,想要避免疯狂与死亡,避免沦落为失序者,我们只能不断晋升成为等级更高的异人,而晋升的唯一途径就是吞食同类脑子中的结晶。” 果然是彼此吞食求生的怪物,异人的存在,果然是一种错误…… 郑潜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伸手握住了之前摆放到书桌上的那瓶酒,拧开瓶盖后,“咕咚”一声灌进去一大口。 热流顺着食管一直流进了胃里,像是瞬间蒸发了胃液一般,开始灼烧着他的胃壁。 片刻后,酒精上头,郑潜却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起先前阅读的内容。 “这就是我活下去的方法?吞食其他异人的晶体?可我之前已经吞食过了两块异人晶体,算上李强的就是三块,为什么只是能力变多了,等级却没有晋升呢?还是说已经晋升了,只是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会长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狭小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他自己。 视线再次移向手中的书籍,郑潜跳过了那些抒发情感的文字,双眼像探测器一般,一目十行的检索着与晋升有关的词汇。 书页翻动,很快他找到了异人晋升的具体条件。 “一级异人晋升,需要吞食五颗同等级异人的晶体,注:不包含失序者晶体,一旦食用失序者晶体,极大概率会当场失序,或是死亡。” “二级异人晋升,需要吞食十颗一级异人晶体,五颗二级异人晶体,注:不包含失序者晶体……” “三级异人晋升,需要吞食十颗一级异人晶体,十颗二级异人晶体,五颗三级异人晶体,注:不包含失序者晶体……” “晋升失败的概率随异人等级成倍数递增……” 虽然书里提到了各体系的异人都划分为五个等级,但并没有记录四级异人晋升至五级时所需要的晶体数目。 “我tm……” 看着异人晋升所需要的晶体数量,郑潜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按照书里的算法,我必须在这几个月里吃下三颗一级异人的晶体,才能暂时摆脱死亡,如果想恢复正常人的寿命,必须成为三级异人,md……这就是答案?!” 先不说上哪去找那么多的异人,就算找到了,也未必打的过。 就算打过了,也得到了晶体,晋升时还要面对失败的风险。 搞不好池子里的水没干,池子先没了。 书页快速翻动,郑潜阅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后面的记录的内容都与晋升再没有一点关系。 除了大篇幅的抒发个人情感之外,全部都是记录各体系异人的名称、失序者的类型、以及种类繁多,图文并茂的异化物简介。 渐渐的,他翻阅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他翻开最后一页,在书页上看到了一张绘有“恶魔盒子”的图片后,才终于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宋千帆说可以让我活下去,估计用的也是这个办法吧,机会渺茫……呵。” 他拿起酒瓶,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把书翻到了记载着异人晋升的那一页。 “一旦食用失序者晶体,极大概率会当场失序,或是死亡……” “极大概率?是我运气好,所以变成了那个小概率?而且还意外获得了瘤菌的能力?不对劲……” 郑潜继续往下翻,将书页翻到了记录有详细的异人体系与对应能力的那一页。 “深渊系一级刺客,源生系一级树人,三级……三级瘤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理解的异人体系,似乎和书里记载的不太一样,书页中记载的每一种类型的异人,在前三级都有着详细的能力介绍。 “好像没看到哪写着吞食晶体可以获得新能力,每种体系的划分都很严格,那我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失序者……” 虽然郑潜知道自己没有发疯,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仔细的浏览了一遍记载着失序者的那页纸。 “失序者统一的标签都是疯狂与嗜血,这和我完全对不上号,要不要找会长先生问一下?嗯……算了吧。” 郑潜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重新把书翻到了第一页,以一个阅读者的身份,开始一页页认真的阅读起来。 天花板上,一颗透明虚幻的瞳孔取代了白炽灯的位置,静静的注视着他,散发着与白炽灯光同样明亮的光芒。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四章 异人的体系2 “灵感,不同于普通人的灵感,异人在危险来临之前会有一定概率的预知能力,以画面闪回的方式出现在大脑中,注:低阶异人出现灵感的概率极低,几乎为零……” “每次吞食异人结晶时,都会有一定概率失控,随着异人等级提升,概率也成倍数增大,注,不要跨等级食用异人结晶……” 看到这里,郑潜目光略微凝滞:“不要跨等级吞食异人结晶?原因是什么,书里为什么没有写……” “我已经跨等级食用了树人结晶……不,应该是源生系二级异人魔藤的结晶,什么也没发生啊……失序者的结晶我也吃了一颗,同样也没有出现书里说的失控情况……” 郑潜顿了顿,接着往下看去。 “无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都可以成为失序者……” “普通人眼中的灵异事件,或是有悖于科学认知的现象,在异人的眼里,都是一种污染,也就是污染事件……” “绝大多数污染事件发生时,异人相较于普通人,会听见或看见更多诡异惊悚的声音和画面……无论发生什么,请务必保持理智……” “没有及时收纳的异人或是失序者的晶体,在晶体消散后,极大概率会产生异化物……” “原来我的火枪就是这么产生的,可惜已经丢了。”看到这里,郑潜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在“旁白”提醒下获得的战利品。 “隐者之帽,使佩戴者拥有隐身的能力,但无法隐匿衣物,使用该物品时必须保持裸体状态,注:佩戴时间超过五分钟后,使用者会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是字面意思吗?” “加速靴……” “喜剧面具……” “源神的胰 腺……” “工人的闹钟,使用者在转动闹钟顶部的齿轮后,无论将闹钟放置在何处,都会在使用者睡眠时凭空出现,并发出令人极度抓狂的刺耳铃声,且不会自然停止,注:当使用者尝试关掉工人的闹钟时,闹钟会长出两条细小的下肢,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在小范围内围绕使用者奔跑……” “居然还有这么奇葩的异化物……”看着千奇百怪的异化物能力,郑潜嘴角微微翘起,觉得有些好笑,随后视线随着书页翻动,停在了最后一页。 “不要打开它……恶魔盒子的注释居然只有五个字……” 郑潜缓缓合上书,闭起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回想消化着书里的内容,不知为何,在回想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的烦恼像是从思绪中被剥离了一般,心境变得异常平和。 先前在家里产生的种种极端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晋升问题确实很头疼,但至少还是有希望多活几年的,三块异人结晶,三块……” 就这样静静的靠在椅子上待了好一会,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睡意的郑潜睁开眼睛,将手中的书放在书桌上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去办入会申请,而是直接离开了新语书屋,在锦顺街就近找了一家开设在公寓楼里的小酒店,破天荒的挑选了一间最贵的房间,住了下来。 房间在公寓的五楼,与其说是酒店,屋子里的摆设更像是郑潜大学时经常和室友通宵喝酒去的那种日租房。 一张比普通双人床要大上许多的床摆在屋子正中间,沙发电视一应俱全,拉开窗帘后,郑潜远远的看到了比他去书屋前还要热闹几分的锦顺夜市。 “真是怪啊……” 夜市街上人头攒动,烟火气十足,自从红夜事件之后,郑潜还是第一次在街上看到这么多人。 他的瞳孔在灯火的照射下逐渐失焦,眉头却微微蹙起。 以那本异人百科全书的厚度来说,看完至少要花上七八个小时,哪怕天不亮,夜市也早应该散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发现时针才刚刚走过“11”。 “难道书屋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独立于外界的?”郑潜揉了揉眉心,愈发觉得秘术协会的会长实力深不可测。 睡意逐渐浓郁,拉上了窗帘后,他没有直接睡觉,而是脱光身上的衣物,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掉了在滞留所里积攒的泥沟后,郑潜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连带着连那股“老人味”都淡了下来。 临睡前,他正准备把衣物挂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拿起裤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和一张纸条。 名片是世林传媒的那个女记者留下的,郑潜从家里离开前,特意把这张名片带在了身上。 而另一张纸条,则是在书屋时邱雪给他的,纸条上写着韩宇留给他的联系方式,说是有事情要找商量。 “明天必须去买手机了……” 郑潜想了想,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下了纸条上韩宇的手机号。 一般情况下,酒店里的电话不可以拨打外线,所以郑潜只是尝试一下,并没有期待着电话可以拨通。 出乎意料的是,一阵喜庆的音乐彩铃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片刻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韩宇的声音,语气有些低沉。 “哪位?” “是我,邱雪说你有事要找我商量。”郑潜手指摩搓着电话,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张记者的名片,阅读着上面的记者信息。 “嗯,我现在有点忙,也不太方便说话,咱们最好还是明天见面说吧,时间地点你来定。” 韩宇那一头声音很吵,似乎是在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说话的语速很快。 “正好我也有事需要问你……那就去新马商场吧,明天下午三点,你到了之后等我电话就行。”想到自己要买一部手机,郑潜很干脆的把地点定在了一家很大的商场。 挂掉电话后,他又盯着那张记者的名片看了一会,与此同时,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手捧少女遗像的人,围堵住老妈时的场景。 “md,不用看新闻都知道,老子又tm被治安署拉出来给众生教背黑锅了……” “就算接下来这几个月里我没能获得三块异人结晶,在死之前,我也必须把众生教的事情公布出来,你们怕引起民众骚乱,老子可不怕……” “不只是邪教,红夜事件我也要想办法公布出去,化工气体泄露?呵……” 不知不觉间,郑潜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五章 黑市 第二天清晨,郑潜很早就起床退掉了房间,走出公寓楼时,天还没有完全亮。 就近找了一家银行,在自助提款机里取了五千块钱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重新返回天阳小区的大门口,站在一处阴影里,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母亲林蕙兰推着餐车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因为使用了视觉欺诈,所以林蕙兰并没有看到站在阴影里的郑潜。 她走的很快,似乎是昨夜没睡好的原因,哪怕是隔着口罩,郑潜也能看到她不停的在打着哈欠。 等到母亲走出一段距离后,郑潜才跟了上去,他远远的吊在后面,一直尾随着母亲来到了老城区的早市。 天色还很早,这里却早已经充斥满了小贩们嘈杂的叫卖声。 明显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的林蕙兰看到自己来晚了,连忙贴着一家早餐摊位停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支起了摊位。 那辆手推餐车在旁边早餐摊新型餐车的对照下,显得格外扎眼,生意也要比其它摊位冷清很多。 郑潜趁着周围来往的人多,心念微动,操纵着菌丝缠绕住两张钞票,然后从脚下蔓延生长,悄悄的把钱放进了餐车上用于收纳零钱的盒子里。 之所以只放了两百块钱到盒子里,是因为郑潜担心钱放多了不但会引起母亲的怀疑,更有可能会吓到她,最后带着钱去治安署报案。 可如果每隔几天来一次,往盒子里放上一两百块钱的话,就算是引起了母亲的怀疑,最多也只会是以为自己算错了账。 目的已经达到,郑潜悄悄驱散了菌丝,像个雕像一样站在人群里默默观望着了好久,直到早市快要散时,他才转身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郑潜乘车来到了和韩宇约定见面的新马商场。 恰巧赶上商场营业的他直奔顶楼的电子产品区,买了一部价格最便宜的智能手机。 当售货员询问他是否要办理电话卡时,他略一犹豫,没有拿出那张更名为郑冉的身份证办理新卡,反而是直接购买了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离开电子产品区后,郑潜找了一家甜品店,选了个靠角落,同时又能给手机充电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是上午的原因,甜品店里的顾客很少,算上郑潜也只有四桌客人而已,十分安静。 随意点了一杯奶茶后,郑潜拿出了他的新手机,打开浏览器后,开始查阅起了锦昌市最近的新闻。 “三十余名少女惨死,邪教头目郑潜已被执法者击毙。” 排在头条,热点第一的新闻,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把这口黑锅甩给我了啊……”郑潜冷哼一声,接着往下看去。 “拐骗未成年少女,酿造人间惨剧。” “深挖邪教首领郑潜其人……” “航拍:老工业园区的惊人一幕。” 郑潜看到这条新闻标题时视线微微一滞,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天“瘤菌”搞出来的恐怖场面被拍摄了下来,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居然还有个视频……” 郑潜懒得去看那些文字,直接点开了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内容是一个脸上被打着马赛克的人,正扛着一团肉色的马赛克在大街上狂奔…… 郑潜默然良久后,关掉了视频,重新开始浏览新闻的检索界面。 “无论是媒体还是舆论,都在一边倒的骂我啊,只有个别几条帖子在说我的案子的疑点,可评论区也是骂声一片,世林传媒,这几个帖子都是这家媒体发表的……” “是想蹭热度,还是真心在替我说话?”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张记者的名片,点开通讯录,记下了那名女记者的联系方式。 “无论这家媒体的出发点是什么,我都必须好好利用一下。” 有了手机的陪伴后,时间似乎变快了很多,转眼间就来到了下午,而甜品店里空置的座位也越来越少,安静的环境也被人们嘈杂的交谈声给破坏殆尽。 郑潜没有理会服务员投来的白眼,轻轻嘬了一口还剩下大半的奶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拨通了韩宇的电话。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土黄色工装服的韩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用招呼,有着因果之眼的他一进甜品店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郑潜。 “喝点什么?”郑潜把菜单递了过去。 只是一夜没见,韩宇的黑眼圈好像更重了几分,他没有接过菜单,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双掌揉搓了几下脸颊,一直到搓的有些发红才停了下来。 “你的事怎么样了,会长有没有给你解决的办法?” 郑潜抿了抿嘴唇,感觉嘴巴有些干,于是又嘬了一口奶茶,开口道:“只能靠晋升来延长寿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最多也就是侥幸晋升到二级异人,多活个十几年,想要拥有正常人的寿命,最起码也要晋升到三级异人,实在太渺茫了,光是那些晋升所需要的结晶,就够让人绝望的……” 韩宇默然片刻后,开口道:“希望的确不是很大,等级越高,晋升失败的风险也就越高,所以很多人宁愿发疯,沦落成失序者,也不愿意吞食结晶来尝试晋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反正都要死,不如搏一搏,搞不好就侥幸成了高阶异人呢。” “你可真会安慰人……说吧,打算找我商量什么事。”郑潜翻了个白眼,直接开口问道。 “合作。”韩宇回复的很简洁。 “合作?合作什么?” “你听说过黑市吗?专门交易异人物品的黑市。” 见郑潜摇头,韩宇继续道:“一般情况下,我们这些非官方异人需要晋升的结晶,或是获得一件威力强大的异化物,都绕不开去黑市里和那些商人进行交易,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你甚至可以从他们手里买到足够你晋升到三级异人的结晶。” “晋升到三级异人?”郑潜起先有些惊讶,随即心里悚然。 每一块结晶都意味着一个异人生命的结束,如果结晶成了异人间交易的商品,而且货源充足,那黑市商人的商品来源就成了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韩宇点点头,接着说道:“不仅有晶体和异化物,黑市里每周都会发布悬赏任务,有的任务是杀人,有的任务是保护人,还有一些任务,是要你去解决一些低等级的污染事件。” “但这些任务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丰厚的赏金。” ------------ 第一卷 黑山羊 第七十六章 合作 “你要和我合作,去黑市接那些悬赏任务?” 郑潜明白了韩宇找自己的目的,心里暗自权衡起来。 “丰厚的赏金……呵,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不过既然异人结晶可以交易,那去黑市直接购买确实是一条捷径,就是不知道任务的赏金能不能抵得上购买结晶的钱。” “可话说回来,秘术协会里的异人那么多,韩宇为什么会找上我呢,难道是那天被我打了一顿,觉得我实力超群?” 想不通的郑潜抬起头,注视着韩宇的眼睛,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秘术协会的会员应该都是异人吧,为什么你不找他们,而是要选择和才见过三次面的我合作?” 韩宇显然没有想这么多,被郑潜问的微微一愣,随后开口解释道:“我认识的异人都很安于现状,没有人想晋升……难道会长昨天没给你看那本异人之书吗?” “看过了。”郑潜点了下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异人每次吞食晶体都会面临很大的风险,而且晋升的时候风险更大。” “我当然知道,可书里也说了,不晋升同样也会失序,失控发疯,与其等死,还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机会晋升成等级更高的异人。” 显然,郑潜认为韩宇的这个说法站不住脚,除了趋利避害,狗急跳墙和孤注一掷也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会长难道没有告诉你,秘术协会成立的目的是什么吗?”韩宇语气有些惊讶,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到他后,才重新把视线移向郑潜。 郑潜摇头,昨天他看书看到一半,秘术协会的会长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除了那些埋头看书的人,唯一说过话的邱雪也对他表现的很冷淡,自然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事。 “会长成立秘术协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异人能够保持住理智,不会失控发狂。” “你应该注意到了,新语书屋并不是普通的建筑,不仅里面的空间和时间与外界不同,当我们异人在书屋里看书时,心境和神智也会在书屋神奇的力场影响下,变得异常平和理智,暂时摆脱掉失序的影响。” “虽然这种理智只是暂时的,但只要定期回书屋看书,就会极大限度的将我们失序的期限向后延长,让我们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远离失序和毫无征兆的死亡。” “这些向往着平凡生活的异人虽然会彼此帮助,但绝对不会冒着风险,去接受黑市里的悬赏任务,所以我能找到的合作对象就只剩下了你,恰好你现在也需要在短时间内晋升……” 秘术协会真是个很佛系的异人组织啊…… 听了韩宇的解释,郑潜将剩余的奶茶一口气喝完,然后抹了下嘴,“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韩宇很直白的说道:“我很缺钱,也很着急用钱,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只拿任务赏金的三成,剩下的都归你。” “既然是要合作,那就公平分配,不过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至少要先去你说的黑市看一眼,我才能做决定。”郑潜看着韩宇的黑眼圈,感觉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状态很不好。 或许是因为陈婧的原因?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吗?” 韩宇用力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微微颔首后后说道:“我没去过黑市,只知道黑市要每晚十点钟才可以入场。” 郑潜愕然,随即感觉自己被耍了,心底里又一次升起了捏爆对方脑袋的冲动。 感受到郑潜犀利的目光,韩宇赶紧解释道:“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黑市的位置,也知道里面的一些规矩。”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黑市的入口,只不过我支付不起入场费,所以进不去。” “还要入场费?多少钱?” “五万……”韩宇的声音弱了几分,接着道:“按人头算的。” 郑潜默然。 仅是入场费就要五万块钱,加上韩宇的话就是十万块钱,如果在黑市里的任务回报率高一点还好,万一全是那种风险大,酬劳低的任务,赔钱不说,耽误他时间才是最要命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颗异人结晶在黑市里能卖多少钱?” “一级的话是五十万,可能还会有溢价,二级的结晶在四百万左右……” 听到这个价格,郑潜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我吃了四百五十万?想多活几年的话,保守估计还需要再吃掉一百五十万?” 郑潜努力控制着表情,不然自己表现的太过失态,可他无意识握住奶茶杯子的手,已经因为因为震惊而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那黑市里发布的悬赏任务呢,平均的赏金是多少?” “我听协会里一个药师说过,他在加入协会之前就常年混迹在黑市里,靠着悬赏任务攒了很大一笔钱,还晋升到了二级异人,按他的话将,如果不是加入了协会,他都打算晋升到三级异人了。” 已经看过异人之书的郑潜,自然知晓药师,是灾难系二级异人的名称。 只是这个名称相比起同系的一级暴徒和三级瘟疫,似乎和灾难这两个字毫无关系。 “搞了半天,你找我合作的主要原因是没有钱支付入场费啊……” “不,入场费的事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价格确实有点高,性质也有点像赌博,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韩宇赶紧摇头,表情十分诚恳。 郑潜此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不再纠结于高昂的入场费和异人结晶的价格,无论怎么算,去黑市对他目前的状况而言,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应该还没吃饭呢吧,走吧,先去吃点东西,顺便再和我讲一讲去黑市应该注意什么。” 郑潜的话无疑默认了他的选择,韩宇听到之后,神色一振,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好了许多。 因为郑潜的假牙还没有定制完,目前能吃的东西选择有限,所以两人找了一家砂锅粥的店。 郑潜胃口一般,反倒是韩宇,虽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却足足吃了三人份的量。 吃饭的期间,韩宇和郑潜讲了一些去黑市里的注意事项,已经可能接到的任务种类,以及可能需要购买的东西。 “你有异化物吗?” “有一件,但是已经丢了。”一想到“火枪”,郑潜就忍不住有些肉疼。 “那真是可惜了,其实咱们在做悬赏任务的时候,也有可能获取异化物的,虽然几率不是很高。” “异化物和异人结晶比,哪个更值钱?” “要分情况,像是异人之书里记载的工人的闹钟,倒给钱我都不要。” 郑潜想着那个闹钟的介绍,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异人的数量好像远比我想象的要多,为什么普通人对异人的存在完全不知情呢?” “因为有生命研究所的约束,一旦有异人故意向普通人类展露能力,或是故意宣告异人的存在,他的下场将会非常惨,不仅会被高额悬赏,还会被带到研究所做各种恐怖的实验,想死都死不了的那种……”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郑潜有些不解。 “为了维护人类社会的正常秩序与科技的发展?反正会长是这么说的,我也没细想过……”韩宇喝完碗中剩余的粥,狠狠地打了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