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老沙(一) 这个事情其实我去年就写了,或者理解为想好了构思。 这个故事跟保安有点关系。 把这个故事说出来之前,我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世界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从绝对数字上看,有很多。但是放在几十亿人口的基数来看,比例又很小,小到完全无法相互遇见的可能。 不过实际上事情却正好相反,具备特殊能力的人,又常常会碰到一起。也许就是因为特殊能力的都会同时关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特殊事件,所以通过这种诡异的时间,把他们都拢到一起了吧。比如振哥故事里的几个人物,就是被一个簋心风水陵密道里面的虎符给联系起来。其中重要的人物叫老沙,而老沙却又是和我在三峡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遇到。 大家都知道我曾经做过保安,在三峡的一个商场里做了三年,大部分时间就是给那个尚未修建完成的大厦守夜。当时我从学校毕业,一个化工专业的学生,进入社会后发现,因为社会环境的巨大变革,我根本找不到能够容纳我的工作单位。 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一年之后,家里人给我了两个工作选择:第一个是到三峡去,在一家商场做保安; 第二个选择是做修车的学徒。 我选择了第一个。原因很简单,做保安一个月有四百块的工资,但是修车做学徒,只管饭。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自己是学工科的,我不希望一个车主问我是什么学历,然后我尴尬的告诉他,我是学工科的大学生,现在捣鼓汽车零件,这会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做保安和自己的专业较远,所以相对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事实证明我的目光短浅,当时另外一个比我小的技校生,顶替了我学徒的位置,两年前,我听说他一月修车的收入有七千块钱。 我做了保安之后,每天穿着类似于警服的蓝色保安服,挎着警棍,还有手铐——真的是手铐,那时候保安行业还没有规范。 保安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工作,当我们在上晚班的时候,基本就在值班室里两个同事聊天,聊两个小时了,就在整栋大楼里去巡逻一趟。每个人负责一半的区域,在黑暗中,用手电查看。保安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黑暗中,面对很多常人忽略甚至根本意识不到的环境。有很多很多常人眼中的隐私和秘密,都会出在保安的眼中。 知道为什么刑事犯罪中保安作案的比例越来越多吗,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保安,看到的是你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保安会更多的了解业主的很多隐私和秘密,而且很多保安都身怀一些常人不掌握的绝技。一旦保安的道德观受到冲击,就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有条件了。 比如当时一个叫陈力的同事,才十九岁,他说他是体校毕业,专攻柔道,曾经获得过全省运动会的银牌。但是我看着陈力娘娘腔的模样,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个人四年后,会入室强奸一个高中的女孩,然后逃之夭夭,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比如的队长姓周,他是当兵专业后在一家工厂做保卫干事,后来因为看不惯厂长的儿子欺负人,把厂长的儿子揍了一顿,结果他下岗了,生活所迫,只好做保安生活。他说他当兵是做的特种伞兵,曾经空降到某个周边国家执行过任务。他没说过把那个人打得怎么样了,从来不提。 比如一个和我同姓的保安,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到我们商场大厦的平台上,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查看着四周的每个窗口,时间久了,他甚至能说清楚每个窗口后面的家庭是什么状态。他最开始是偷窥那些隐秘的夫妻房事,后来就迷上了了解每个家庭里的人物关系和纠纷。我现在能理解他的心态了,在他彻夜不眠的观察中,他得到了巨大的虚荣,那种无所不知的满足感。 还有一个同事姓马,他不止一次把放在保安值班室里的财物保险柜打开,因为每次出纳在开保险柜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冷眼相看,其实暗中把出纳的动作都给记下来。而且他非常喜欢琢磨锁具和密码。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钥匙的模板,然后配了钥匙。他在我和他值班的时候,把保险柜打开,看到里的大笔现金,拿在手上给我炫耀。最后又把保险柜给阖上,不露痕迹。很搞笑的是,不仅是他,还是我,从来没有有过把这些公款掠为己有的念头。 不过这些人都不能和老沙相比,因为我亲眼看到过老沙能贴在墙上,跟一个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移动。 老沙的年纪大我很多,那时候老沙已经三十二岁了,这是他应聘的时候的资料,是否真实,还不能确定。老沙平时在工作上也比较照顾我,在值夜班的时候,他都会让我多休息一会,把我的工作给分担过去。 老沙跟我聊天,他说以前是做买卖的,做点生意挣了钱,就当保安,做保安舒坦,没有什么压力。等把挣来钱的用完了,就再去做生意,生意挣到钱,就再做保安,周而复始。 我当时就想,这人到底是喜欢做小生意呢,还喜欢做保安。 在一个晚上,我和老沙同时值班的,我出去巡逻,走在乌黑的大楼一侧,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某个地方会有恐怖的事情等着我。我本能的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头顶的墙上,距离七八米处,有一团黑影,乍看起来,是个人的样子。 我当时就吓得浑身一震,说服自己是看花眼了。我仔细看了很久。估计那个黑影在墙壁上慢慢移动,如同一个壁虎一样,除了没有尾巴。我对着黑影高喊:“你是什么?”然后把电棍扬起,电棍前方的部位蓝色的电弧闪出,噼里啪啦的响。这样会让我心里有一点勇气去面对这个诡异的人影。 结果老沙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是我,你别喊了。”随即老沙手脚并用,飞快的从墙壁上溜下。 回到值班室之后,老沙首先开口,嘱咐我不要把我看到的事情跟任何人说起,我心里当然有数,这种本事什么人会有,当然是某种人吃饭的“手艺”,可是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商场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盗。我心里就不怎么忌惮,于是把老沙的手掌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手掌和手指上有些茧,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老沙当时没有对我说任何他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我也缄口不谈。两个月后,老沙就离开了,他没有辞职,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的就没了踪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他几千块的押金都没索要。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有龃龉,就无理由的走了。 当时姓周的队长还紧张了一阵子,以为他在商场大厦里偷了贵重物品后潜逃。但是物业盘查很久,都没有什么损失。老沙就这样无端的在每个人的眼里消失。队长在他的个人资料上去找过他的家,但是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也不了了之。 十年过去,我以为我忘记了老沙这个人。 去年我一个哥们要结婚,我陪着他去看房子,到了一个楼盘,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和我哥们看了房之后,开车离开的时候,给停车场的保安停车费,我当时看了看保安,结果就乐了,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然后我下车,让朋友先离开,走到保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沙。” 老沙在瞬间也认出了我,“小徐。” 两个人就坐在他的收费亭里,开始聊天。我慢慢的又聊起了他的那件事情,然后看见他脖子上有一道鲜明的伤疤,这道伤疤从脖子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这个伤疤在十年前是没有的。 我现在相信,老沙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非同一般。 我聊了聊我不做保安之后的事情,说自己现在靠写字生活。 可是老沙没有说起他的经历,沉默了很久才说:“既然你在写东西了,看能不能把我的经历写一下。” 我就觉得奇怪,这种要求我见得很多,承蒙很多网友看得起我,多次要把经历告诉我,看能不能写成故事。我当时就委婉的表达,不是每个人自己认为的经历,能够写成小说的。 老沙又想了一会,对我说:“小徐,你知道吗,我离死不远了。” 我觉得用这种不介意的语气谈论生死,很难理解。当然表示不屑。 在我还在思考老沙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沙掀开他的上衣,把他的背部给我看了看,我看到他满是纹身的后背左边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疮疤,不大,也就是比跟手指头差不多的一个点,结了一层厚厚的硬痂,然后他又转过身,看到他前胸上也是一样的伤口。 ------------ 第一章 老沙(二) “你得了什么病啊?“我好奇的问。 “这个不是病,”老沙说,“这是我身上的伤。” 自从我从事写作之后,就遇到过很多诡异经历的人,这应该是因为和我发文的类型有关系,如果我是写主流文学的写手,那些人就不会对我有这么多表达的诉求了。例如我写的那个科幻小说,就是“马甲的马甲”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难以想象的故事。现在我有个预感,老沙要说的事情,肯定会让我感兴趣。 老沙就慢慢的告诉我,他这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老沙的年龄没有造假,他的确是六十年代中后期生人,但是生下来后父母双亡,怎么长大的他就没有细说了。他只是说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师父。那个师父交了他一点手艺,老沙——当时是小沙,就靠着这个手艺能够自己生存下来了。 可是不久后,那个师父因为八三年严打,被抓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下落。老沙很可惜,那个师傅有很多本事,但是因为时间有限,只传授了他很少的一点手艺,之所以收留他,就是觉得老沙在他的眼中是个可以传授的少年。可惜了,那个师父还没来得及把手艺全部相授,就被捕。 即便如此,老沙这辈子不愁生活,而且会比一般人要过的滋润。是的,那个师父就是个独脚大盗。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老沙学会了偷盗和防身的本领。 老沙从那个师父那里学到的是慢活。 我第一次听到偷盗还分快慢的说法。不免把好奇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老沙大致把他说知道的说了一下,大意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做事分快慢两种。干快活的,就是稳准狠,得手之后,立即把赃物转手,然后消失,针对的目标通常不会很大,用高效率快速挣钱。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基本上从事这一行的,干快活的比较多。就是通常说的盗贼。当然干快活的人也是有高手的,活干好了,到了高手的境界,手艺跟快慢没有太大的联系。 老沙学到的就是慢活,可能做一单生意,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来准备。把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都安排好了,慢慢接近目标,最后出手。不言而喻,这种目标收到的利益,远远大于普通的盗窃。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生活很长时间。 老沙在九十年代初,经过磨练后,终于成了一个在业内比较有名声的人,在此之前,他也有过失手,但是没有被抓住。然后有人听闻他的名声,主动找上门来,让他去做事情。他在那两年干了两单生意,拿到的钱就已经让他能够舒坦的生活下半辈子。 老沙的习惯就是利用保安的身份,接近目标。 当我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仅好奇,当年我们在三峡,他是做保安的,难道当年我们商场有什么东西很值得他惦记吗? 老沙笑着否认了,他说他当时就是觉得想休息,而且他喜欢做保安。这也是他对身份的一种常规掩饰。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解释,我是肯定不会相信。当年我们刚去三峡的时候,报纸不止一次报道过在大坝的基础中堡岛上挖掘出了文物古迹。这种事情,最遭贼惦记。但是老沙看样子是不会说他在三峡的事情,我也没有多问。 “但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辞而别,”我问老沙,“这不是和你的目的违背?” “当时我接了一单生意,”老沙说,“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离开。” 从老沙的语气来分析,我觉得他身上受的伤,估计是所说的着急的那单生意造成的。 大家就不要追问,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么一个罪犯身份的人,为什么不去报警,维护正义和法律。我在这里只能说,我说的都是故事,就算是老沙给我说的,也只能当做是个故事。他身上的伤,也不能有什么说服力,很可能是老沙受了什么意外伤,故弄虚玄说的而已。 我不太喜欢纠结与这种若有若无的真实性,我把故事说出来就足够了。 老沙在当年不辞而别,就是接到了一笔大单。而且在这笔生意里,他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混迹了一辈子,终于遇见了一个身份非常的人。那个人也是一个保安,在做保安之前,部队当兵的时候,得过全军区的格斗冠军。 老沙终于说漏嘴,“我觉得这个人,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一样,本事很奇怪。” “我那都是瞎编的!”我连忙向老沙辩解。 “那你当我也是瞎编的好了。”老沙心平气和的说。 “你知道我今天会陪着我朋友到这里来?”我不仅开始揣测老沙的意图了。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会相互联系的,”老沙说,“人也一样,这样不算什么巧合吧。” 老沙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 老沙接到了那笔生意,于是立即奔赴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由于时间很紧迫,他来不及在三峡的商场解决自己身份善后的事情,立即就赶到了那边。 这个小镇老沙没有说地名,只是说那是工业化比较严重的地方,不过以前是个古镇,历史悠久,存在了至少千年以上,人杰地灵,风光秀丽,在地理位置上很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打了很多仗,不知道死过多少人,附近农民,经常就挖掘出古代士兵的残缺骨骸出来。 由于那几年全国的工业环境都不太好,小镇上的工业逐渐搬离,只留下了一个苟延残喘的钢厂,同时古镇文化得到重视,逐步的成为了一个以观光旅游为主的休闲景区。打着古代战场的旗号,附近还有几个古老的烽火台遗迹,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建筑,当然风光壮美也是一个卖点。 约他过去做买卖的人和他一样,是个专门做慢活的。 这个人名字不详,就连老沙也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神偷。一般来说,绰号都是同圈子里的人叫的,能被同圈子的人叫成神偷,至于神偷到底是他真的有这个水平,还是只是一个恭维的诨号,老沙也没说清楚。那个神偷至少是有点能耐把,比一般的蟊贼肯定是强多了,不然老沙不会跟着他做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但不影响两人成为合作伙伴,做这种事情的对对方的背景知道的越少越好,在一起保持联系,有活的时候就聚在一起,事成之后,各不相干,一旦有了线索,就进行下一次合作。其实,做见不得光生意的人,特别是这种慢活的人,往往最需要这样的关系,不然势单力薄,很难做成事情。而且这类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为了合作的生意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绝不说二话。而且尽量不去追问对方的身世和来历。 这就是道上常说的职业道德。 这也是老沙多年来为人处事的一个最基本原则。 神偷在古镇做活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立即想到了老沙,而且非常急迫,十万火急。老沙什么都没问,第一时间就到了古镇。 抵达古城之前,老沙做了点准备,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时髦洋气的观光客。他的长相十分普通,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引起人注意,就好象在沙堆里丢尽一粒沙,经过多年的学习,早已不是难事。 就算不知道神偷要他去做什么,第一要务自保,时刻都不能忘记。 其实说白了,就一个关键词“安全至上”,生意没成功可以做下一单,可命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 做慢活的人,最是耐得住性子,不着急毛躁,还没开始进,就想好了怎么退。 因为,从接到神偷的电话开始,这个单就已经开始了。 至于两个人是怎么成为了朋友,虽然我很感兴趣,但是老沙没讲,我就不问,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 老沙来到古镇,按照神偷约定的地点,在一个靠街边的宾馆见到了神偷。 大家以为当盗贼是件挺神秘的事情,而有着神偷的名号的人,更是应该拽到不行,要么,就应该是电影常见的那类,贼头鼠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其实,第一眼看到神偷的人,都不会把他跟盗贼联系起来。就即便是他亲口跟人说他是个小偷,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温文儒雅,像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精英教育的学者,十指相当修长,典型的钢琴家的手。 老沙还是知道他一点事情的,就是他为了得到某个富豪家里的一件家传宝物,曾假扮家庭老师,为富豪的女儿授课,硬是帮助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成绩翻了个翻,让她考入了名牌大学,当然,除了得到丰厚的教学费外,那件宝物他并没有忘记带走。直到富豪发现宝物不见报警,也从来没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名单里。 这件事为行业小辈们奉为经典,纷纷恶补知识,以期能掩人耳目,明偷明拿。 ------------ 第一章 老沙(三) 事实上,他们忽略了一件事,神偷之名,哪里那么容易得到的,神偷利用家庭老师的身份去偷东西,暗地里得做很多的功课,不只是把高中课本钻研清楚那么简单。 而是靠着强大的地下信息网,和强大的嗅觉,找到目标。然后长时间准备,探查目标的环境和背景,然后根据这些,制定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案,获得目标物。 看似简单,但这种辛苦其实是不足为外人道。 老沙自认为是做不到,因此对神偷也是佩服有加。 不过,老沙能做到的事情,神偷不一定能做到。毕竟没有谁是全知全能的,这时候,朋友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通过互不协助,明确分工,大家共同完成一件事。 在宾馆里,老沙不单见到了神偷,还见到了神偷的另一个帮手,神偷的女朋友,一个叫嫣儿的女孩。老沙知道这个名字百分之百的假名,随随便便就弄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出来,目的也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无论男女都是这样。 做这行的人,但凡有点人性,要么是和家里亲戚朋友断了联系,要么就闭紧口风,不跟家人提及任何一点这方面的事情,以免让家人担心,或者翻了船累及家人。 能和神偷走得这么近,这女孩肯定是有能力的。 他们两人合作顺利,几乎不用外人插手,就能做成不少事情。他们分工极其明确,一个负责在外巡视环境,寻找切入口,一个则在家利用电脑进行幕后辅助。 没错,这个叫嫣儿的小姑娘,是个电脑高手,一本薄薄的笔记本电脑里,藏着无数的信息,以及十分有效的软件处理工具。 这两个人,利用的是高科技作案。 “吃这碗饭不容易,不与时俱进,那迟早被时代淘汰。”这是神偷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一开始,老沙对嫣儿是信不过的,与其说信不过嫣儿,不如说是信不过高科技,老沙是个非常注重传统手艺的人,总是不信任先进的东西。觉得神偷这是国外电影看多了,又被嫣儿美貌的外表迷惑,误入歧途,走上了华而不实的路子,浪费了神偷以前过硬的专业能力。但别人怎么做,他没权干涉,也就只闷在心里没跟神偷说。 后来,三个人在九十年代后期合作了一次,在这次合作中,老沙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嫣儿的实力,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她,以及他们所使用的那些看都看不懂的高科技设备。 见这么有能力的嫣儿还在神偷身边,而神偷却又叫上他来,老沙心里大致明白,神偷遇到的麻烦,的确是有些棘手了。 “跟我说说。”老沙一进门,没有多寒暄,拿杯子倒了杯白开水,就问开了。 神偷是个爽快人,接下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神偷和嫣儿这一次是看中了古城镇废钢厂地基下埋的青花瓷器。 根据神偷的判断,这次的清华瓷器年代古远,价值昂贵,根据掘坑旁边的土质和杂物分析,下面极有可能是个古墓。要是能进入古墓里,说不定能收获的就不只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了。随便捞出个一两件值钱的东西,用到下辈子都不愁。可是当他们两人潜入到小镇后,发现这里的东西,不仅仅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 原来,这个钢厂也已经停工多年,工人们早就被遣散,只剩下几个保安留守,守着厂内一些破旧设备,和废铜烂铁。钢厂早已资不抵债,还不上贷款,银行把抵押的土地收回,然后转卖给了一个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公司打算在钢厂的原址上开发一个风景度假区。已经在外围备工作,没想到动工没有多久。挖掘机就挖出了一些青花瓷器。 现在,废弃钢厂已经被重重关卡围了起来,正在等有关部门派出专家组前来勘探。现在政府部门还没有意识到这批青花古瓷的价值,但是一旦考古学的专家一旦介入,政府就会加强对钢厂的监管。时间紧迫,所剩无几。 神偷的打算是先弄清楚古墓的情况,再找个法子把古墓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首先要做的,就是定位好钢厂的位置,巧妙避开镇派出所安排在这里的一队巡逻人员。 现在他们要用他们的方式去查探个究竟。 谁知,就在这个过程中,神偷意外的发现了很多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东西,觉得这单生意,可能远远不止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买卖的层次升级了,神偷觉得只有嫣儿帮忙,这生意拿不下来,于是他立即联系上了老沙。 神偷向老沙摊开一张古城镇的地图,因为拆迁频繁,这张地图跟实际情况有些出入,神偷利用红色笔,在上面重新做了很多标记,其中四个点,则用黑色笔画上了圆圈。 “如果我没猜错,已经有同行先行一步了。”神偷说。 “有多少人?”老沙总算明白了神偷叫他来的原因。 如果做事过程中遇到瞄准了同一目标的同行,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这个也证实了神偷的猜想,这个地方具备如此大的吸引力,招惹来至少两路人马。而且可能会更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青花瓷的价值再高,也不符合做这行买卖的常理。 “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来路。”神偷无奈的笑道,“也不知道对方有几路人。” “这青花瓷器露了相,市里电视台、报纸都有记者来采访过,镇上领导为了促进旅游收入,打响古城镇的名气,胡乱吹嘘一气,信口开河,大肆渲染,现在啊,方圆几百里地捞偏门的都闻到了肉味,肯定要来分一杯羹,跟这类没技术含量的人过招,真是有损我们形象。”嫣儿轻哼道。 “麻烦挺大。”老沙明白其中利害,漫不经心的对嫣儿说,“不要低估任何人,失手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就是瞧不起对手。” “不论麻烦怎样,这一仗是必须要赢,有我们三人联手,要是还没办法得手,以后我们也不用混了。”神偷排了拍老沙肩膀,“希望他们都是下三路的角色。” “看看再说。”老沙皱着眉头,他感觉神偷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老沙其实还没料到,神偷和他的麻烦还远远不止于此。因为他们最后要找的东西,比青花瓷贵重多了,其实这点,三个人已经预感到。 老沙跟我说道这里的时候,故作神秘的说:“小徐,你写过关于鬼神的小说,你自己到底信还是不信。” “这事看怎么理解了。”我对老沙说,“要说不信吧,其实还真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 “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真的能把死人召唤出来打仗?”老沙突然问我一个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种东西……”我犹豫一会,“听说是有的,比如我就认为有些道士可以御鬼,做一些超自然的事情。” “你没听明白吗?”老沙纠正我,“不是道士做法事御鬼,而是可以死去的鬼魂集结成军队的东西,那东西,是一个虎符。” “这是哪跟哪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虎符是青花瓷器做的。”我听老沙越扯越远了,不免有点走神。老沙见我心不在焉,于是就不再提起什么鬼神的东西,而是继续讲他的生意。 盗窃这种事,说得好听点,叫捞偏门,难听点,就叫非法掠夺。既然是非法,做这行的人,就都是见不得光的。长期在阴暗世界里谋食,人性大多扭曲。 在如今的世道,因为偷盗不成改成明抢的大有人在,逼到绝路,狗急跳墙害人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尽管老沙是跟了师父,走的是比较道义的传统路线,进师门第一句话就是只谋财不害命,但因为富贵险中求,为了生存,手上有过人命。所以,在他看来,其他的同行,自然都不会是好说话的角色,要真正遇到那些半偷半抢的悍匪,真刀真枪的干上,那也是大有可能。 打心里,老沙不希望遇到那种穷凶极恶,没有原则的人,也不想冒险,不过碍于神偷的情面,答应了帮这个忙,而神偷又没说要退出,那就必须得帮到底。 但老沙觉得需要小心些,跟神偷说好,先看看情况,一边摸清楚古墓的情况,一边也要弄清楚这伙同行是什么来路,已经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知己知彼之后,才能避免发生事故,就算正面撞上也有周旋的余地。 同时,也要更加注意隐蔽,以免发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 经过分工,神偷继续负责调查古墓情况,老沙则负责摸清这伙同行的来历。如果后面的行动遇到什么变故,就见机行事。 老沙和神偷嫣儿的分工完毕。在神偷的提议下,神偷和嫣儿两人,继续布置针对地下古墓的探测,而老沙就需要一个身份,潜藏在古镇里。 ------------ 第一章 老沙(四) 老沙把自己掩饰成一个外来的游客,在小镇上慢慢行走。看着小镇的环境。小镇从前是有几个工厂的,但是都是钢厂的配套产业,都是一些电镀、制管、型材焊接……的小型工程,污染大,能耗高,所以首先关停的就是这些厂子。现在那些附属的小厂的原址都已经荒凉,只剩下一些破旧的厂房和大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围墙都成了残垣断壁,勉强能从废弃的厂门上辨认以前是做什么的工厂。 小镇的工业崩溃,取而代之在振兴旅游业,但是这里的旅游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小镇的街道上的游人寥寥,建筑设施也没有完善。小镇的居民,当初一定是受了政府的号召,纷纷在小镇临街开了不少餐馆和纪念品门面,大部分也是惨淡经营,只有十几家还在勉强维持,看样子距离关门大吉也不太远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挖掘机在工厂外围发现了青花古瓷之后,当地政府大肆宣扬的原因吧,他们急需要一个噱头,把风景区的名声打出去。 老沙想到这里,不仅心中感叹,他们那里知道从地底下的东西,价值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考古专家组一时半会来不了,这种事情在中国多了去了,他们也需要甄别事情的真实性,和挖出的文物是否具备价值。时间还够,不用太着急。 老沙在小镇上转悠了两天,坐着跟当地的老人闲聊几次,就把小镇的大致环境和情况弄明白了。 这里本身叫虎符村,名字听起来非常气派,但是一直都是隐藏在山沟里的小村落,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名气,这里山高石多,土地相对平原贫瘠,所以虎符村一直就住着几百人,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各个山沟里。 到了六十年代,虎符村突然来了机会,一个来自于省里的地址勘测队,在虎符村的地界上转悠了两年,突然宣布,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中型的铁矿。这下虎符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国家立即在虎符村开了一个钢厂,然后来了大批工人,根据政策,在当地招工,把当地的农民着手进来当工人。在那个年代,当工人是无上的荣耀,端着国家的铁饭碗,是所有农民的梦想。为了能进入钢厂当工人,很多当地人都动用关系,挤破了脑袋想进来。 然后就是虎符村最辉煌的日子,由于钢厂的重要,虎符村的建制也提升为虎符镇。所有的建筑都围绕着这个钢厂,到了八十年代,钢厂非常红火,于是配套产业的工厂也纷纷修建起来,虎符镇的人口达到了几千人。但是其中大部分是这些工厂的工人。工人多了,做买卖的人也随着多了起来。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虎符镇非常的热闹,比附近的几个镇子要繁华的多。 不过到了九十年中期,首先是国家产业调整,国家对国有企业的扶持力度消减,这时候,矿务局也放出消息,虎符镇的铁矿的资源也渐渐枯竭。当初的勘测结果有误,实际上矿藏里面百分之七十的铁矿石根本达不到提炼的要求。现在能够开采的百分之三十,已经开采殆尽。接下来,经济大环境越来越不好,虎符镇钢厂,就成为了政府消减工业负担的首要目标。 先是附属产业的工厂一个个倒闭,钢厂勉强维持几年,到了去年,最后一个炼钢炉也终于熄火。 工人们下岗后,老家在别处的就回家了。当地的工人就只能回去种田。虎符镇就这样渐渐的萧条下来,不复以往的喧闹。 老沙决定想个办法让自己在小镇上留下来,他看中了一爿小门面,打算开个杂货铺什么的,掩人耳目。当老沙把这个提议告诉神偷的时候,被神偷否决。 “你在这个时候,盘一个门面做生意,”神拖回答,“可以瞒住当地人,可是现在有同行已经进来了,你这么做,不就是给他们当了靶子。” 老沙觉得神偷说的话挺有道理,就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神偷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交谈,因为嫣儿正在快速的移动手中的鼠标,然后两只手,在键盘上飞快的键入指令,手指白皙纤长,落在键盘上,跟弹钢琴似的。 嫣儿在工作的时候,一脸的专注,老沙看着嫣儿秀丽的脸,心里明白,神偷肯定是离不开嫣儿了。上一次合作,老沙还认为嫣儿只是临时和神偷合作。现在老沙看明白,神偷肯定已经被嫣儿给迷住,他们以后肯定是一家人了。 这种想法,让老沙很不安。作为合作者,三角关系才是最为稳定的合作关系,一旦其中两个人关系密切,这个平衡就打破,是个很危险的局面。而且现在,神偷越来越依赖嫣儿的那些电脑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高级玩意,自己的本事反而不如以前那样被重视,这种局面,也很燃老沙担心。 老沙决定,做完这单之后,自己就不再和神偷合作。 老沙想用做小买卖来掩护自己的想法被否定,自己的提议被否决,估计也是嫣儿的主意,现在神偷的心思都在嫣儿身上,老沙暗自提防这件事情。 老沙继续在镇上慢慢打量,想找个合适的方法掩饰自己的身份,走到钢厂的门口,突然就看到一张海报贴在大门口。 “ 急聘 本公司招收保安数名。年龄要求18岁-45岁。初中以上学历。退役军人优先。” 老沙看到招聘海报忍不住微笑起来,自己正在绞尽脑汁的事情,就被这个海报给轻松的解决了。 老沙跟我说到这里,我也好笑,看来做保安真的是他掩饰身份的好办法。 “你应聘上了吗?”我虽然大致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 “应聘上了,”老沙笑着说,“一个月才七百块钱,他们根本就很难招到人。” “我估计是因为他们挖出了青花瓷的原因,”我说对老沙说,“要保护现场,所以临时招收保安。” “是的,”老沙说,“就是这样,可是你不知道,保安的队长,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一个人,很厉害,我看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是对青花瓷感兴趣的?”我疑问,“也是你的同行。” “不,”老沙向我解释,“他是个很单纯的小孩,比你还小几岁,他不是做我们这一行的。” “可是你又说他很厉害?” “我说他厉害,”老沙说,“是因为我发现他身上本事不一般,可是为什么当了个保安。当初我也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出于某种目的到这里来的。可是我和他接触后,才发现,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他的人非同一般……” “我明白了,”我点头说,“你的意思是他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但是生不逢时,沦落成了一个保安。”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老沙说,“我慢慢告诉你他的情况。我觉得他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虽然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但是他自己不会利用。” “他不会是个做鬼的吧?”我笑起来。 “不是,”老沙说,“他身上有秘术,而且他在极力掩饰。” “我有点兴趣了。”我对老沙说,“写小说的人,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叫什么?” “别人都叫他大拿。”老沙回答,“真名叫李元,而且从他的历练来看,他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这个和他身上掩饰的本领产生了反差,我当时很难理解。” 我对老沙说:“很多心思缜密的人,能够把自己掩饰的很好,指不定他也和你同行。” “大拿绝对不是!”老沙坚定的说。 我突然醒悟,是的老沙跟我说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说的大拿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确定的事情。 我继续听着老沙说下去。 老沙当即把自己光鲜的游客衣服给换了,换成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然后回到钢厂,找到保卫科的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犹犹豫豫的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老沙的面前。 “请问……”老沙用东北话说,“这里是不是招聘保安?” 年轻人看了老沙几眼,“身体健康吗?” “没出过毛病。” “多大年龄?” “三十四岁。” “身高?” “一米八二。” “行,”年轻人爽快的说,“现在就可以上班。诶诶,你叫什么?” “沙建生。”老沙故作迟疑的说,“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吧。” “不用了,”年轻人回答,“现在缺人缺的厉害,你哪人?” “我是沙湾镇的人,听说这里招人做保安。” “沙湾镇啊,”年轻人高兴的说,“我老舅家呢,还真不近,来去三小时。你认识我老舅吗,别人都叫他金大磕巴。他就住在沙湾镇菜市场的顶头,姓金。菜市场卖猪肉的。” “我一直在沈阳做事,”老沙说,“很少回家,你舅舅我不认识啊。” ------------ 第一章 老沙(五) “沙湾姓沙的人不少,”大拿说,“我老舅也不见得认识你,先别说这些了,过几天不忙了,我放你回去休假,你去把换洗衣服给拿过来。” 老沙走进办公室,大拿从储藏柜拿出一件保安服,递给老沙,“我大名叫李元,他们都叫我大拿,我是保安的队长。” 老沙把衣服给拿在手上,但是一时不肯换上。 “差点忘了,”大拿说,“把你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这年头,又不出院门,谁把身份证给带在身上,”老沙解释说,“等你放我休假的时候,我回去拿给你看吧。” “也行,”大拿亲热的说,“你和我老舅是一个镇上的,我会关照你的。好好干,这几天忒忙活。” “什么事情,这么忙活啊?”老沙试探大拿的口风,“听说这里挖出了宝贝?” “不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碎片吗?”大拿不介意的回答,“他们都当个宝似的,我在这里上班两年,见得多了去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这人脸皮薄,”老沙讪笑着说,“有别人在,我不敢换衣服。” “矫情。”大拿把走出办公室,把门给带上。 老沙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下来,衬衣之外的部分露出了纹身的痕迹,然后飞快的把保安服给穿上。换好没多久,大拿带着两个小伙子来了,对着老沙说:“这大哥是我们的新同事,姓沙,你们就叫他老沙行了,他比我们年纪都大。” 老沙向两个年轻人点头。 “这是黑小,这是二子。”大拿向老沙介绍。都很普通的北方小名,老沙一看这两人都是毛头小子,也没有问他们的大名。 黑小对大拿说:“我说大拿……” “叫我李队。”大拿提醒。 “靠,你才当队长几天啊,就摆起谱来了。”二子在一旁插嘴,“当官了就不认人了是不是,什么你对,你错的。” 大拿没有办法,只好笑笑,看来这两人是他哥们,平时就这么斗嘴习惯了的。 “我说大拿,不,李队,”黑小对大拿说,“这个井水的事情到底这么解决啊,我们都一个星期没水洗澡了。” “妈的,井水的几十年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干了,”大拿说,“真他妈的邪乎,我正在跟上头联系,看能不能在把井水挖深一点。” “那可得快点,”二子说,“我身上都臭了。” “打井不要钱啊?”大拿说,“几千块,谁出这钱,钢厂的领导自己都穷的没饭吃了,天天给我打马虎眼。” 老沙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井水突然干了,证明肯定有事情发生。指不定就是倒斗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但是水平不高,把地下水的断层给打穿,地下透水,很可能那几个冒失的贼已经淹死在下面。 老沙又问大拿:“工厂里明明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为什么不用那里的水?” “那些水当年是用来训混冷却塔的,”大拿说,“积在哪里一两年了,脏的要死。” “可是我明明看见很清澈啊。”老沙说,“洗个澡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大拿不耐烦的对老沙说,“领导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对,”老沙狐疑的问,“是不是有人用过这个水,出过问题。” 大拿不说话了,黑小和二子也相互看了看,老沙明白,自己猜中了,可是他们都很忌讳说这个。 “带我去看看井,”老沙心里有数,对着大拿说,“我干过工程,懂一点这个。” 大拿看了看老沙,“你能弄出井水?” “我先去看看,”老沙说,“万一有办法呢。” “好吧,你跟我们去看看。” 黑子和二小马上就带着大拿和老沙去厂子里的泵机房走去,大拿和黑子二小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说话,老沙紧紧跟在后面。隐隐约约的听大拿说:“这人三十几了,都没个工作,看样子挺可怜的,这年龄,不是走投无路,谁来做保安,你们可别欺负他……” 老沙跟着大拿等三人,到了泵机房。这个泵机房就是一个巨大的水井,当年钢厂红火的时候,需要一些降低工作车间空气温度的冷却水循环,这种冷却水不直接进行炼钢的工业流程,所以对水质的要求并不高,于是就打了一个深井,利用井水就足够了。泵机房有两组大型的机泵,还有一台操控台,几根巨大的钢管管道从机泵的上方牵引出去,架在空中,伸向炼钢的车间。 现在钢厂早已停产,泵机房早就没人用了,里面的机器布满了灰尘,就是一个摆设。看来是大拿他们请人在机泵的地面上凿开一个坑洞,把地面下的井壁用乙炔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放了一个潜水泵下去,每天泵水上来作为生活用水。 大拿开启潜水泵,听见潜水泵空转的声音,很明显,井下面没有水了。老沙也主动请缨,爬到坑洞下,耳朵贴着钢质井壁外侧,用手轻轻的敲击井壁的钢外壳,判断下面的还有没有井水。 但是老沙听到的声音,让他十分的震惊。根据井壁发出的沉闷回响,井下面应该是还有水的,而且水不少,从潜水泵的声音上分析,潜水泵也没有损坏,只是为什么潜水泵抽不上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老沙心里犯怵,但是也没把这事告诉大拿。 大拿问老沙:“什么情况?” 老沙回到地面上,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管子被堵住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过去了,大拿带着老沙在厂子里转悠一遍,告诉他巡逻的路线,要注意某些地方需要留意。 “厂子里没钱了,很多保卫设施都是形同虚设,”大拿临下班的时候说,“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一点,现在青花瓷的事情又闹的厉害,晚上指不定有小偷就进来了。” 老沙点头,准备下班。 “你不换衣服了吗?”大拿提醒老沙。 老沙把自己的衣服拿在手上,“不换了,就这身挺好。” 神偷正在房间里和嫣儿讨论怎么布置探测地下布局的探测头,突然听见门铃声,神偷凑到猫眼一看,看见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外,吓了一跳,再细看的时候,发现是老沙。才打开门。 “现在保安服,这么和警察的制服一个模样?”神偷惊魂未定的说。 “胳膊上还是写的保安两个字,”老沙把胳膊抬起给神偷看,“你现在怎么没以前机灵了,你以前不是这样。” 神偷摆摆手,对老沙说:“做保安,这法子挺好,到底是老江湖。” 嫣儿对两个人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仍旧摆弄着笔记本电脑。 “软件运行出了问题,”嫣儿把眉头紧紧皱起来,但是仍旧不能掩饰她的美貌。老沙心想,漂亮女人就是不一样,什么表情都好看。神偷一门心思放在她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不是高价向俄罗斯黑客购买的软件吗?”神偷焦急的说,“怎么会出问题。” “可能是电脑的配置和软件并不兼容,”嫣儿眼光流转,看着神偷,蹙眉懊恼的说,“导致运行速度减慢。” 老沙对电脑这些高科技不感兴趣,又戒备嫣儿,就示意神偷跟自己到另一个房间说话。神偷却说:“我和嫣儿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你尽管就在这里说。” 老沙看了看正在摆弄电脑的嫣儿对自己根本就在意,只好对神偷说:“钢厂里有问题。” “你发现什么了?”神偷立即问。 “钢厂地下,”老沙说,“有一口井,明明有井水,但是水抽不上来。” “是不是有同行毛手毛脚的动手了。”神偷说,“他们挖地道,把地下断层的水给打穿了。” “我开始也是怎么想的,”神偷说,“不是这样,水还在,但是水泵只在空转。” “不是人为的?” “我认为水井下面有机关,”老沙说,“一定有人提前在下面布置过了。” “他们这么快?” “我说的是,地下肯定有秘道,和地下水有关的秘道,”老沙解释,“里面暗中布置了一些机关。” “老沙,”神偷说,“你懂行,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是的。”老沙神秘的回答,“这个钢厂的布局我也看了,不一般,所有的布局都是按照簋心点穴陵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风水上的玩意?” “我只是听我师父说起过,”老沙回答,“他大致把几种点龙穴的图画给我看过,我也只记得其中几种。” “为了几个青花古瓷,”神偷说,“他们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这下面很可能有更值钱的东西,”老沙说,“这个你已经大致明白,但是我说的是,下面的东西可能比你想的更加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神拖想了想,“这活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 第一章 老沙(六) “揽不起这个活,我们就撤吧。”老沙说,“我觉得这买卖太大了,我们做不了。” “让我先想想,”神偷安抚老沙,“你先回去做保安,看看情况,我们再做决定。” 老沙知道神偷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出于规矩,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脱身,只能继续去钢厂当保安,一切见机行事。 老沙第二天早上去上早班,正好看见大拿的拳头在砸着门。门里面没有回应,大拿急了,吹着哨子:“起床!出操!”屋里仍旧没有动静。 大拿更加生气,拼命的吹哨子。 黑小在房间里懒散的喊:“吹什么吹!才几点啊,昨晚巡逻到十二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拿又吹,门开了,二子不耐烦的站在门后,睡眼朦胧。 大拿不依不饶的拉着他们出出操,黑小和二子还有其他的保安听从大拿指挥,在空地上跑步,老沙也在队伍里。 老沙边跑边问:“李队怎么弄的跟部队似的。” “他以前就是当兵的,”二子恨恨的说,“当兵当傻了,当了保安队长,就以为还在部队里,把我们当做他手下的兵。” 老沙笑笑,也只能听从大拿这个小子瞎折腾。 黑小又说:“听说他当兵的时候很厉害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专业复员了。” “我好像听人说起过,”二小接上话茬,“他在部队上反了错误,才复员的。” “犯了什么错误?”老沙来了兴趣。 “好像是把战友给误伤了,”二小说,“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这事,提了他就跟你急。” 出完早操后,老沙继续上班,白天就利用保安的身份在钢厂里到处转悠,而且不止一次的在泵机房附近观察,越看泵机房的伸出的几个钢管,就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干脆爬到附近一个废弃的高炉顶上,从上面看个究竟。 老沙到了高炉上,一看,结果就倒吸一口冷气。 泵机房伸出了四根钢管,分别朝向不同的方位,每根钢管走出来十几米后,就用弯头(注:一种改变管道方向的管件,用于管道铺设。)拐了就九十度的弯,以泵机房为中心,这四个钢管的走向,刚好就构成了一个“卐”字型。 我听到老沙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然后对老沙说:“你跟我说的什么青花古瓷,是在钢厂地下的一个墓穴有关吧?” “是的。”老沙回答我。 “你这个故事编的不好,”我笑着说,“有漏洞。” 老沙愣了愣,然后问我,“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漏洞。” “刚才说,看到泵机房的输水管管道架设出来,构成了一个卐字型。”我微笑着说,“你应该知道卐字型是什么涵义吧。” “是啊,我就是看到了这个卐字型,才猛然发现有问题的。”老沙说,“这个卐字的形状,是佛教的一个符号,如果在庙里就无所谓了,如果在民间,那是和尚做了法事后,用来镇邪的,钢厂的地下有很邪性的东西!” “你说古墓里有很邪性的东西,”我点着头说,“可是你知道吗,但凡中国跟墓葬有关的文化,都和佛教没有太大的联系的。” “这话你怎么讲?”老沙有点蒙,“我读书不多,还不是很明白。” “中国的传统宗教是道教,所以风水啊堪舆啊,墓葬文化都是跟道教有关,”我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佛教没这么些讲究,佛教讲究四大皆空,和尚死了都是火葬的,最多死后刨出几颗烧不化的胆结石,说是舍利子,然后放到舍利塔里供奉起来,算是比较讲究了。” “我明白了,”老沙说,“你的意思是这种大型的古墓,如果有问题的话,也是中国人道教方面的做法,和佛教无关,所以地面上的泵机房伸出四个钢管,构成一个卐字型,只是个偶然。” “对,”我说,“这个根本就是两种不同路的东西。” “你错了,小徐。”老沙对我说,“你犯了一个错误。” 我摊摊手,做出一个不解的姿势。 “古墓是金元时期的古墓,”老沙说,“可是钢厂是六十年代建设的。” 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老沙的意思,我把思路给整理一下,对老沙说:“是不是这样,勘测队发现虎符镇附近有铁矿,然后开始建厂,当建厂的时候,这个古墓就已经有人知道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这个古墓的消息,并没有对外放出风声。不过有领导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很迷信这个,或者在修建钢厂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又无法解释,所以他们请来了一个和尚身份的人,用某种特殊的布局,镇住地下的东西……” 老沙偏着脑袋,向我微微点头。我知道我猜对了。 想明白这点,我忍不住好笑,六十年代,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候三线企业如火如荼,我很难想象,坚持无产阶级革命的那些坚定的建设者,怎么会认同一个和尚来钢厂做法事,而且是镇住地下的某种邪性的东西。 这个实在是太矛盾。但我也不能去辨伪老沙说的话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相互悖论的事情也是会同时存在的,我已经屡见不鲜。于是我只让老沙继续说下去。 老沙当时看到了泵机房为中心的那个卐字型,心里震惊的很。立即从高炉上爬下来,想马上找到神偷去说这个事情。这笔买卖绝对不好做,这个跟以前的生意不同,以前最多是失手,被警察抓起来,盗窃罪,数额特别巨大才会判重刑,一般打点上下,两三年就出来了。可是这次很明显,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警察,而是要去做事的地下,有不一般的危险存在,神秘事物的存在。这个偏离行业路数太远了,实在是太冒险。 老沙焦急的等到下班,正要离开,大拿却叫住他,“老沙,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老沙就说:“怎么啦?” “能不能帮我再加个班,上一个通宵,我知道连续上二十四个小时,说不过去。”大拿不好意思的说,“但是他们都跑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些天我也是一直在苦熬,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我一定申请给你多发点加班费。” 老沙看见大拿的言辞闪烁,知道大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想来想去不好拒绝,只好对大拿说:“你让我回去吃个饭,你看这个厂子里也每个地方洗澡,我回住的地方洗个澡了来上班,怎么样?” “当然可以,”大拿开心的说,“你晚上十点前来加班就行。” 老沙敷衍了大拿,马上就回去。一刻都不耽误,跑到神偷所在的旅馆。到了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把门给弄开。老沙一身的本事不虚的,他几秒钟都可以开一个锁,比用钥匙还方便的多,他开门就用两根细细的铁丝,这铁丝一直都放在身上。具体什么地方,老沙从来不跟人说起。 老沙开门后,马上就冲进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嫣儿正在捣鼓电脑,一脸严肃。嫣儿看见老沙突然进来,惊慌失措,连忙把身边的一件外套穿上,脸色很不安。 “我有事要跟神偷说。”老沙不跟嫣儿啰嗦。 “他出去办事去了。”嫣儿回答。 “这活我不干了。”老沙对嫣儿说,“我现在就要走人。” “不行,”嫣儿拒绝了老沙的请辞,“你等神偷回来,当面说清楚。” 老沙犹豫一会,叹口气,“他好歹救过我的命,行,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估计要去一个晚上,”嫣儿说,“你明天早上跟他说吧。” 老沙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看着嫣儿继续捣鼓电脑,这个时候,老沙发现,电脑上牵出两根数据线,连接着旁边一个设备,设备有一个显示屏,跟医院里的心电仪一样,屏幕上跳动着曲线。 ------------ 第二章 阴兵过道(一) 老沙回到租住的地方,洗了个澡。在晚上九点半回到钢厂。大拿看见他回来了,高兴的很。老沙一看,原来钢厂里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保安上班,只有大拿一个人在这里值夜,这队长当的还真是磕碜。 大拿和老沙说了一阵子话。大拿看了看时间,对老沙说:“时间还早,我还练练功夫。” 然后大拿就把一个酒瓶放在桌子中间,酒瓶里放着半瓶酒。 大拿摆好了架势,隔着两三米,对着酒瓶用手掌一推,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老沙就奇怪了,这个是不是在犯什么毛病。 接着大拿有用刚才的姿势,有用手掌隔空对着酒瓶推了一下仍旧是什么都没发生。老沙心里好笑,就看着大拿继续犯傻下去。 大拿不停的隔空对着酒瓶出掌,闹腾了很久,老沙都看的困了,打了哈欠说:“我说李队,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巡视了。” “别出声。”大拿仍旧用这个姿势隔空推掌。老沙忍不住笑起来。突然大拿惊喜的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老沙好奇的问。 “酒瓶里的酒,“大拿指着酒瓶对老沙说,“你看。” 老沙仔细去看酒瓶,这才发现酒瓶里的液面荡起了一点微澜。 “厉害啊。”老沙对着大拿拱手。 大拿兴奋的说:“你知道吗,我前几天才发现自己的本事长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招数吗,隔山打牛,很高深的功夫。” 老沙嘴上敷衍,心里却满是狐疑,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隔山打牛的功夫,酒瓶里的液面在晃动,只能是别的原因。某种震动。 老沙正在思考震动的原因。房门突然彭彭作响,大拿连忙去开门,边对老沙说:“我们还真得要去大门看看,来了人都不知道。” 门打开了,是黑小和二子站在门口。 “你们不是不愿意上夜班吗?”大拿好奇的问,“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们还是回来上班比较好。”二子对大拿说,老沙发现他在不停的抹鼻子,肯定在掩饰什么。 “你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大拿果然不信,“说实话吧。” “妈的我们住的地方今晚太邪性,”二小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们还是回厂里来睡觉吧,厂里再闹腾,至少人多。” 老沙一听到儿子说厂里闹腾,心里就咯噔一下,把眼光看向大拿,大拿就不停的躲避老沙的眼神。老沙明白了,大拿心里有事。 不过老沙也顾不上去追问大拿心里想什么,二小正在唠叨他们的事情。 原来黑小和二子两个人和大拿不同,大拿是吃喝拉撒都在厂里,而其他的保安,就厂子附近租房子。黑小和二子两人为了省钱,就没在镇子上住房,而是在附近的小山沟里找了个农户给住下。 结果他们在小山沟,到了晚上,山沟里气氛就突然紧张起来。村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几十个村民聚集在一起,有的人准备好了火把,看样子是要找人。 他们分析的没错,山沟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前天中午的时候,说来虎符镇上玩,到了傍晚一定回去。 因为那小山沟通往外面镇子的路很狭窄,九曲十八弯的,崎岖难行,到了晚上就更难走路,所以两家人还特意交代了,一定得赶到天黑前回去。 谁知道到了晚上,两家人都没等到自己家的孩子。一直到了夜里九、十点钟,还没回家,家人再沉不住气。他们在镇上没亲戚,晚上不回家没地去啊,肯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小就油腔滑调的说:是不是两半大不小的孩子青春期萌动,跑哪开房去了吧? 一个村民就骂黑小:“你放屁,他们是堂兄堂妹!打小一起长大的。” 黑小和二子是外来人,本来就怕被欺负,连忙住嘴。二小连忙道歉:“别听我这个哥们瞎白活,他一张嘴就这样。” 其中一个妇女是那个女孩的妈,突然想起来黑小和二子是在镇上上班的,连忙问:“你们有没在镇子里看到他们。” 黑小和二子想了一会,说没有,现在镇上小孩少,如果看见了,肯定记得住。 那个妇女就急了,一群人就在哪里商量,天眼看就要黑定了。最后他们决定还是往镇子里来找。也没其他的地方可找,因为出沟的山道就那么一条,其他地方都是老林子。我看他们可怜,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帮他们去找人了。” 大拿忽然插嘴说:“你们帮忙找个屁,你们是怕了,故意找由头回来的吧。” 黑小跟二子连忙说:“我们真的是陪着他们找人,找着找着就到了镇上,干脆就来上班。” 大拿点头,“你们心里害怕,就不敢回去了,是不是?” 老沙听了他们说的,心里就在思考,他满心惦记着地下盗贼的事情,思路就在这上面,指不定是两个小孩碰到了盗贼,盗贼怕他们回去乱说,就先把他们给扣起来,等完事了,自然会放掉他们。 可是黑小和二子两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又让老沙觉得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大拿顿了一阵,才缓缓的说:“你们找到那两个孩子了?” 黑小摇摇头,“还没找到,但我们找到了线索,能确定那两个孩子进了黑林子。” 大拿把桌子一拍,站起身说:“今天黑小值班,二小和老沙跟我走。” 二子站起来,愣了愣说:“去哪啊?” 大拿说:“我们去帮忙,说不定他们还活着,多点人,找的机会更大。” 黑小急了,“我靠,把我一个人扔厂里啊,厂里这几天一直在闹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拿骂起来,“厂子里能有什么毛病,你别给我瞎捣乱就没毛病。” 黑小细声细气的说:“他们父母不甘心,还是报了警,现在警察在负责这个事……而且这事吧,你也知道,黑林子出事不是头一遭了。那地方老人去了没事,年轻人最好晚上别去。” 大拿踢了黑子一脚,恶狠狠的说:“我不信这个邪,我们去了再说!” 大拿心急火燎,一刻也不耽搁,一行三个人就往出事的小山沟跑去。 可二子希望慢点走,磨磨蹭蹭,前进得很缓慢,大拿只好走到最后,不时踢二子两脚。 “就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守厂子,真是找对了人。”老沙心里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保安,觉得简直拉低了自己的素质。 说实话,老沙不愿意掺合这事,钢厂里诡异的事情够他去琢磨了,现在还非得跑到外面来找什么失踪人口。而且光看二子的表情,就可以肯定那黑林子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关乎性命。 越往镇外走,老沙越觉得不太对劲,不时就留意路上的环境,以备不测,到时候认得路。 师父曾告诉他:宁可宝山空回,也不要不信邪。这世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了去,谁能弄个明白,能躲的就尽量去躲。 老沙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想从虎符镇撤走。可现在的情形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陷进虎符镇里不可自拔了。 也许,当初来虎符镇,就是个错误。 走出镇子,进入小山路的那一刹那,老沙心里头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这时老沙还没意识到小孩失踪跟他们去盗古墓这事会有任何关联。他只是觉得,虎符镇太古怪了,弥漫着一股神秘且诡异的气息,令他觉得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沙问我:“你信不信人是有直觉的?” 我说:“我信。世上的事说不好,还有太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不过说到底,科学也只是人们试图对认知的事物进行一个可逻辑化的解释,但最终,科学家们什么都证明不了,科学理论只在小范围里起得到作用,放大范围,就会显得十分荒谬。” 老沙打断,笑着说:“你扯远了,绕了很大的圈子。其实你不太信,不然就不需要这么多佐证了。” 我被他识破心思,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其实开始也不信。人是依靠五官来认知世界的,所谓的第六感,也就是直觉。这种东西和灵魂一样,虚无缥缈,人会对它持怀疑态度是必然的。”老沙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我这么多年过来,很多时候靠的就是直觉,比如黑林子里的事情,我就完全相信和我去干的活有关,最后还真的让我给猜中了。” 我没说什么,因为我感觉老沙的神色变了,就好像,他讲的这个故事,终于是进入了主题,而之前的那些,都只是一个序曲而已。 到底在黑林子里,老沙经历了什么?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出了镇口,一行人沿着小山路往黑林子走。这条山路,仍然是去往黑小家的那条山路,一条羊肠小道,岔到一边,那头就是黑压压的一片林子,老沙知道,应该就是刚才所说的黑林子了。 ------------ 第二章 阴兵过道(二) 他们走到岔道一段路程之后,前面是一个山岭,大拿摆摆手,“我们慢点走。” 老沙就停下,他也觉得奇怪,问二子,“你不是说很多村民进去找人了吗?” “是啊,”二子回答,“我们刚才就没跟着他们进来,顺着路就回了厂。” “那为什么听不见叫唤小孩的声音,”老沙追问,“大晚上的出来找人,为什么看不到火把?” “不能在黑林子出声。”老沙发现,说这句话的竟然是大拿。 估计是离黑林子越来越近了,三个人都不说话,他们被那个禁忌给唬住。 老沙其实很好奇黑林子,忍了很久,一直没有发问。他认为问多了反而添堵,兴许不问还好些。 可到了这个地方,老沙耐不住了,心里头莫名其妙的慌,好像没个依凭的点,就一直往下坠的那种感觉。 “李队,能不能给我说说黑林子?”老沙点了支烟抽,凑到大拿身边,一口口吐着白雾,轻声的说,“怎么这么冷,这夏天才过了几天啊,感觉跟过冬天似的。” 老沙说了这句话,就发现前方不远的黑林子,里面竟然模模糊糊的有雾瘴。雾瘴这东西在南方的山里面不稀奇,可是北方的空气干燥,老沙从来没遇到过,别说遇到,都没听说过。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拿没注意到老沙的心悸,不在意的说,“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我当过兵,什么没见识过,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先歇歇。” “噢。”老沙勉强笑了笑。 “你自己肯定也怕了,不然怎么到石敢当这儿要停下来呢!”二子指着路边一个大石头说。 老沙顺着二子的指头一看,这东西他认识,真的是个石敢当。老沙心里就更沉下去了,是石敢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心里明白。 大拿眼睛一瞥,没有跟二子争辩。 老沙又仔细看了看石敢当,这块石头摆在小路旁边,十分突兀,颜色和质地跟周围的石头都不一样。石头上刻着几个字,不过日晒雨淋,字迹模糊得很,好些地方整块的石头都掉了,只能看见几处笔画。晚上的光线不好,天上只有一个毛月亮,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也不敢点打火机,这个也是忌讳,千万不要在石敢当面前点火。 老沙行走江湖,走街串巷,见过不少“石敢当”,石敢当全称其实是泰山石敢当,古时人们认为泰山为天下正气之所在,所以古时候帝王多喜欢在泰山祭拜,因为有浩然正气能驱邪挡煞。而十字路口。三叉路这些地方是特别容易出现煞气的,十字路口和三岔路都一些人奉为鬼道,也就是人鬼都走的路,所以一些盖在十字路和三叉路附近的房子为了驱邪挡煞,会在正对十字路三叉路的门口放上泰山石敢当,用浩然正气压制恶煞厉鬼。 不过,老沙看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十字路或三岔路,而是一条直来直往的道路的其中一段路。 老沙观望一阵,想明白了,如果看石敢当的位置,说不定真有另一条路,只不过时间久远,那条路又人迹罕至,所以荒废了,被新生的草木遮掩了起来。 那条路,就是通往黑林子的另一条路,时间久了没人知道,而且这个道理,也只有自己这个老江湖明白。 老沙暗自留意了石敢当旁边的这条路。大拿看了看黑林子,对二子和老沙说:“咱们还是进去吧,小孩丢了,他们爹妈不知道多着急。” 二子却还在犹豫,“我说大拿……李队,我们是在钢厂上班的保安啊,又不是警察,我们这是擅离职守知道吗。” “钢厂里不就是挖出点瓷片吗?”大拿说,“能有什么动静,黑小一个人守着就行了,我跟你说,钢厂马上就被房地产公司给收购了,到时候指不定要换人,我们好好表现,让刘所长给我么说说好话,这饭碗还能端着。” 二子一听,连忙说:“原来你想的是这个啊,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我听你的。” 老沙心里就好笑,看来钢厂里的这个小伙子,脑袋都差根弦,钢厂地下都闹出大麻烦了,他们还一无所知,巴巴的跑出来帮着村民找孩子。怪不得几路人马都惦记着钢厂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傻子揣着一叠钞票,在街上晃悠。所有的人都眼红惦记上了,慢慢逼近,准备动手抢,可是傻子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走到黑林子边缘,林子里暗的出奇。月亮也钻到黑云里去了,光线更加暗。 老沙看见二子的身体在发抖,大拿也看见了,骂二子,“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你也知道的啊,”二子又把刚才的话拿出来说事,“这林子晚上年轻人不能进,三十岁以下的都不行,我和黑小倒不是自己跑回钢厂,是找孩子的村民撵我们走的。” 大拿说:“就你这点出息,走吧。”然后一头就顺着小路,走进林子里。 老沙也跟着走进去,一进林子,老沙立即就觉得浑身发冷,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林子一定有问题,阴气重的很。 二子在林子边缘,一时不敢进去,但是看见大拿和老沙进去后,渐渐没了身影,左右为难,刚好一声猫头鹰叫唤,二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对着大拿和老沙的背影喊,“你们别丢下我啊,等等我。”然后就小跑着进入林子里。 结果二子一着急,脸上就碰一根树枝,树枝上缠着蒺藜,把二子的头发给勾住,二子用手摆弄好久,大拿等不急了,过来给二子帮忙。手忙脚乱一会,才把树枝从二子的头发上给拉扯下来,把树枝和蒺藜都给掰断了。 大拿正要把手上的树枝给扔掉。老沙突然喊:“别扔!” 大拿拿着树枝问老沙,“咋了?” 老沙指着大拿手上的树枝,“你自己看。” 大拿这才看手上树枝和蒺藜,上面有一根弯曲的细细的枝条,凑近眼前看了。才发现,这个还真不是树枝,而是一个半圆形的玩意,二子看了,大呼小叫起来,“这不就是女孩头上戴的发夹吗!” 大拿和二子就是低了头,在四周寻找。 “你们在找什么?”老沙问。 “找孩子啊,”大拿说,“这女孩的发夹在这里丢了,人说不定就不远。” “两孩子肯定不在这里。”老沙冷静的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拿问老沙。 “刚才二子跑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树枝和蒺藜给缠住?”老沙问。 “他慌了呗。” “是啊。”老沙接着说,“那女孩跟二子一样,慌张的往林子里跑,所以头发被缠住,结果连发夹都不管了,你说她接下来是拼了命的继续跑,还是呆在这里不动。” 大拿和二子一听老沙这么一分析,连忙点头,“对对,还真是这样。” 但是二子觉得不对劲,询问老沙,“你说这两小孩明明知道林子里不该进,他们害怕林子很吓人,为什么会瞎了眼的往里面跑呢?” “这还用问吗,”老沙低沉着声音回答,“因为林子外面有让他们更害怕的东西。” 二子一听,腿都要软了,连忙把手给扶在大拿的身上。 大拿本来想说道老沙两句,但是又觉得老沙说的有理,把二子的手给推开,拿着女孩的发夹慢慢往林子深处走。 老沙不停的打探林子里的环境,越看越觉得诡异,这林子里很多树,都是死的,净是树杆和枯枝,有树叶的树木还真不多。 老沙就问,“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我三年了,”大拿说,“黑小和二子去年才来。” 老沙差异的问:“你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就没听说过这林子的古怪?” “怎么没听说,”二子连忙回答,“听得多了去了,可是大拿不相信啊。” “都是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大拿说,“我是不信的。” 老沙对二子说:“左右是走路,你给我说说。” “啊……”二子张了嘴,“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不管以前怎么看,”老沙说,“现在林子里出事了,该信的就得信。” 大拿没好气的说:“那二子你告诉他吧。这黑林子到底咋回事。” 二子颤巍巍就说开了,原来这黑林子就在虎符镇旁边不远,从古至今都没什么人进来过,这林子里从来没什么野兽飞鸟,经常就有人在林子边上看见动物的尸骸,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死在了林子边缘。所以当地人把这林子叫黑林子,意思就是里面都是黑森森的,一个活物都没有。 当然也有人进去过,成年人进去一般都还好,可是也流传过年轻人进去就出不来。于是就成了禁忌,三十岁以下的人,千万别进去。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个禁忌,就是不能在林子里砍柴火。这北方的农村,家家户户冬天都是要烧炕的,但是愣是没人敢在这林子里砍柴,只在附近贫瘠的山头上弄柴火。五十年代大跃进,土法炼钢,有几个大胆的公社成员不信邪,硬是要在林子里砍树。结果七八人进去,一根木头都没弄出来。人都吓得魂都没了,问他们看见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其中有个人吓傻了,现在在镇子上晃悠。 ------------ 第二章 阴兵过道(三) 老沙听了二子的诉说,心里盘算,这种地方,他以前也接触过,一般都是这样,有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在作怪。然后出现很多奇怪的事情。 二子把这段话说完,三个人渐渐的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大拿就说:“我们也走了好几分钟了,怎么一个找孩子的村民都看不见。” 老沙听了这句话,心里就犯嘀咕,就问二子,“你确定是两个孩子走丢了。那些村民在找他们?” “当然啊,”二子说,“我和黑子在门口,看见他们,就在纷纷说着这件事情。” “村里就你们两个外来人?” “是的,”二子说,“那个村里穷的很,租他们的房子便宜,其他人都嫌房子不好,只有我和黑小去住。” “两个小孩不是走丢的。”老沙说,“这些村民在糊弄你和黑小。” “什么?”大拿大声说,“老沙,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 “石敢当,”老沙说,“这东西我刚才留意了,这东西的确是镇邪的,但是有些地方,会用小孩去守它。” “你的意思是,”二小说,“其实村里的大人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他们故意在我面前演戏?” “至少是两个小孩的父母很着急,”老沙说,“但是这话他们不能更外人讲。” “老沙,”大拿问,“你怎么知道这么些东西?”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到处跑,全国各地走走遍了,”老沙解释,“知道的东西就多一点。” 大拿和二子听了老沙的解释就不说话了,三个人默默的在树林行走。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老沙又说,“我们得歇歇再走了。” “你累了吗?”大拿问。 “不是,你看看这个。”老沙指着身边的一个枯树杆,上面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我刚才留下的。我们在绕圈子。” “鬼打墙!”二子这下就吓呆了。 大拿焦急起来,把手机拿出来,“算了,我给刘所长打电话。” “村民已经报警了。”二子说。 “可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看见警察的影子,也没听见警车的警报声。”老沙说,“警察一时半会来不了,他们很可能不会到黑林子来找人。” 大拿拿着手机拨号码,但是一直打不通,老是无信号的声音。 “信号是满的啊,”大拿焦急的说。 “你看到手机的信号是满格,有个屁用。”老沙说,“手机里面显示的信号格,不见得就是通讯基站的信号。” 大拿根本就不相信,仍旧拿着他那个老版诺基亚转动身体,找信号。可是电话一直不通。 老沙冷冷的说:“你呆了耳机没有。” “你问这个干嘛,”大拿问老沙,“用耳机就能打通电话?” “不是,”老沙说,“你把耳机插上,就能接受波段信号。” “那不就是收音机吗?” “就是这个意思。”老沙回答。 “我还真的把耳机带在身上,”大拿,从手里拿出耳机,擦到手机的插孔里。 老沙连忙提醒,“把声音切到扬声器上。” 大拿照做了。手机扬声器里发出嘈杂的磁噪声。 “换换频率试试。”老沙继续指点大拿。 二子突然说:“老沙,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在故意吓唬我们。” “不听明白什么事情,”老沙说,“我们今晚就走不出去,我倒是没事,我过了三十了。” “这话又怎么说?” “都说了和两个小孩失踪有关。”老沙阴沉着说,“世道险恶,如果他们用另外两个年轻人替代呢。” “他们明明撵我和黑小走,”二子不服气的说,“怎么可能。” 老沙也一时语塞,他也没法解释这个事情。 大拿的手机里的磁噪声突然就停了,然后发出连续的嗡嗡声。然后里面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声音! 大拿差点没把手机个扔到地上。 “是不是一个女人在哭?”二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怎么、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我听着是在笑。”大拿也颤巍巍的说。 老沙把大拿的手机夺过来,放在耳边听,手机里的女人叫声停止了。变成了嘈杂的人生,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嗡嗡的议论什么。 这个肯定不是手机接通了收音机频道的节目声音。 “这林子,”老沙说,“磁场有古怪。” 老沙说道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机给掏出来,然后插上耳机,调出收音机的频率,不过我的手机里面收音机的频道都调好了。无论怎么翻台,都是标准的电台节目声音。 老沙突然拿了个东西在我手机旁边晃了一下,收音机的里的声音突然就变调,传出尖锐的啸叫声。 我连忙把老沙的手推开,“我刚买的手机,三千多块呢,你不当个事情啊。” 很明显,老沙手上拿着一个强力的磁铁,谁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东西,可能是从什么音箱里面拆下来的。 “这个东西,就是我从那个林子带出来的。”老沙把他手中的东西给我看,我看明白了,是一块带着赭红色的石头。 “矿石?”我问老沙。 “不仅是矿石,”老沙回答说,“而且磁性非常强。” “哦。”我听了之后,就懂了,黑林子下面一定有个巨大的铁矿,所以石头上有磁性。 但是虎符镇附近那个村子的村民,多少年来都不明白这个,就以为是黑林子闹邪性。 我把我的想法给老沙说了 老沙说:“这个石头是我从地面上捡的,并非地下的矿石。” “就算是露天矿,也不会地面上到处是这种石头吧。”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老沙在前面已经说过,六七十年代,之所以在虎符镇附近修建钢厂,就是因为有地址勘测队的人发现了这里有铁矿。 老沙的这块石头,让我更有了兴趣。于是我继续听着他说下去。 当时老沙说了这个黑林子里的磁场有古怪之后,二子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明白老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至少一点他很清楚,就是林子里和外面不一样。 三个人就继续在林子走,老沙就听到类似于巨大喘息声,而且这种喘息声,声音还不小。老沙看看头顶,大拿说:“不是风声。” 老沙点头,“你也听见了?” “难道这林子藏着大型的野兽?”老沙问。 “不是一个单独的声音。”大拿站着不动,偏着脑袋凝听,“是很多个声音。” 老沙突然发现,这个大拿的听力是超过常人的,比如现在二子看见他们两人对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惶惑的很。而老沙干这一行,本来就有点特别的本领,能听见这个模糊的声音,而大拿却能听出声音的细节。 “距离我们不远了。”大拿说,“我们跟着这个声音走,就不会绕圈子迷路。” “万一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东西……”老沙有点犹豫,“或者我们干脆就留在这里等天亮。” “我们进来是干什么的,”大拿摆摆手,“放心,我有功夫。” 老沙心里想,你有功夫管个屁用。遇到未知的危险了,武功盖世都没辙。但是看见大拿已经穿过密集的树林,强行向着前方走去,也只能跟上。三个人勉强穿过树林,天生的月亮慢慢从黑云里又冒出来,光线亮了一点。然后眼前越来越亮。 老沙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四五个火把。 二子也看见了,连忙要喊。老沙一把把二子的嘴巴给捂住。 火把是被人举在手上的,在火光的照射下,前方是一个空地,四周围着数目。这个密集的林子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开阔的地方。老沙之所以不让二子喊出声,是因为,这些人的姿势都很古怪。 他们都跪在地上。 大拿相对比二子要冷静。招呼两个人和自己一样,都趴下来,慢慢向前面的空地移动。三个人就慢慢爬到了空地的边缘。老沙发现地面变了,自己前方,不再是刚才树林里的泥土,而是坚硬的石头地面。怪不得这块地方生长不了树木。老沙出于职业习惯,本能的打量周围的环境。看到前方的空地,差不多是个半径十一二米的圆圈。而且形状非常规则。黑林子里的数目就均匀的围着圆形的周边生长。 这个空地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的地方。 二子看见这些人的模样,就是脑袋再不好使,也明白有蹊跷了,他看了一会轻轻对老沙和大拿说:“他们就是出来找孩子的村民。” 老沙和大拿相互看了一眼,都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走丢两个孩子的事情,就不是刚才黑小和二子说的那么简单。 老沙继续观察,看到那些村民跪在地上,两手合十,脑袋下垂,都十分安静。 月亮的光线更加强了,天生的黑云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散尽,月光照射在这片空地上,老沙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的几个村民的脸上有问题。他们脸上黑乎乎的,再仔细看的时候,就分辨出来,他们脸上带着面具。 ------------ 第二章 阴兵过道(四) 就在老沙心中一惊的时候,一个村民站立起来。 这下老沙和大拿同时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上的确有个面具,面具在月光下泛出赭红和靛蓝两种颜色,上面有两个巨大的眼睛和一对长长的獠牙。 大拿反应飞快,早早的就把二子的嘴巴给捂上。果然二子看见这个面具后,就要惊呼,但是口鼻被大拿紧紧按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嗯嗯声,就是这个声音,在这一片静谧的环境下,老沙都觉得太大了。 又有两个村民站立起来,他们脸上也戴着面具。然后三个人围着圆形空地的中央——也就是所有人匍匐跪拜的方向,开始慢慢转动。 那个巨大的喘息声又出现了,现在老沙和大拿都听出来,这声音就是从每个村民的口中发出的。 老沙示意,先往回退退,大拿明白老沙是有话要说。于是三个人又慢慢的在地上匍匐后退。退了差不多二十米,三个人才一口长气吐出来。 二子结结巴巴的说:“他、他们这是、是在干什么?” “祭祀。”老沙冷冷的说。 大拿不屑的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种封建迷信。” 老沙按了按大拿的肩膀,“听我说,你别看不起这些东西,流传了上千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看出来是什么讲究了吗?” 老沙问:“你们知道虎符镇这地界上,有寺庙吗?” “没听说过啊。”大拿回答,“除了附近有个塔林,再就是双柱山上各有一个佛堂,那都是好久之前留下的东西,这里根本就没有和尚。” “这村子里的人,一直都信这个,”老沙说,“可是他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那走丢孩子的事情又怎么说?” “他们也许就是用这种方式在找孩子。”老沙又说,“可能还有别的一些缘故。” “你刚才问这里有没有寺庙,”大拿奇怪了,“他们不是和尚啊。” “他们这是藏传佛教,”老沙解释,“和我们平时见到的和尚不一样。” “我们这里距离西藏一两千公里呢,”大拿说,“拿来的西藏人?” “我看他们的做法,”老沙说,“这阵仗,他们世世代代就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他们是西藏人的后代?”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关系。”老沙心里很想把古墓的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勉强能说通。可是这种话不能跟大拿说,说了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 老沙正在犹豫,突然听到前面的空地上的村民一片喧哗。一个老人的声音在大喊:“有外人!” 老沙和大拿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二子,二子连忙摆手,轻声说:“我做什么啊,我就安静的听你们在讲话。” 村民已经在开始闹哄哄的向林子走来,来回寻找了。 老沙看了看身边的树木,全部是枯死的。老沙这才意识到,空地周围的树木全部是死的,连树皮都没了,光溜溜的树杆。这些树木死的年头也很久了,地上也没有树叶,连灌木丛都没有。 “我们跑吧。”二子焦急的说。 “往哪跑?”老沙回答,“我们在黑林子连方向都找不到。” “我们不能和他们打架。”大拿说,“那样影响不好。” “找地方躲起来。”老沙说。 大拿看了看四周环境,“只能爬树了。” “怎么爬啊。”二子都要哭出声了,“树杆这么滑。” 老沙正要主动帮助二子跟着自己爬树。大拿却先开口了,“我背着你。” 话说完,大拿把二子背在肩膀上,然后哧溜溜的爬上树,让二子坐在一个树枝上,紧紧把树杆抱着,在黑夜里,别人也分辨不出来。 大拿正要下树,如法炮制把老沙也背上去。可是看到老沙已经稳稳的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了。 大拿向老沙伸伸大拇指,自己也爬到另外一棵树上。他刚爬上去,站稳,村民就跑到了树下面。四处张望。老沙看见这几个村民连面具都没去掉。脸上是青面獠牙的样子,心里也犯怵,打扰这种隐秘的宗教仪式,是个很大的忌讳。 村民在树林里闹腾半天,没找到人,慢慢又回到了空地。 大拿老沙二子三个人,听见他们又安静下来,才慢慢溜下树,又爬到了空地旁边。这时候,他们看见三个戴着面具的人,正在用手中的铁镐,拼命的挖空地正中的地面。 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刺耳。 过了很久,三个人不挖了,他们跪下来,说了几句听不明白的话,然后在地面上不停的往外掏东西。掏出来后,就扔到一边,乒呤乓啷的一阵乱响。他们应该是在空地中央挖了一个小坑。现在他们都跳到小坑里,其他人也围过去,在他们上方横了一个木方。窸窸窣窣几下,所有人同时发力。 老沙看到,一块石头被提了起来。 和他们进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石敢当一模一样。 ------------ 第三章 阴兵过道续(一) 大拿和二子看见这个石头倒没什么反应,老沙心里就暗自心惊。树林外面一个石敢当破破烂烂放在那里就是个路标。而这里一个石头,却被当做一个宗教仪式被村民供奉。 老沙看到这里,轻声对大拿说:“那两孩子我们就别管了,我们管不了。” 大拿问:“什么情况?” 空地上的村民把那块石头给放下来,所有的村民都跪着,不停磕头。然后把所有的火把都放到地上,用锄头给敲灭了。 然后再模模糊糊的月光下,两个村民,站起身,被其他的村民推攘到刚才挖石头的坑内。两个村民突然哭喊起来。 老沙一听,竟然是小孩的声音。然后拉扯中,两个村民的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两张稚嫩的脸。 大拿人不住了,就要爬起身,去阻止。可是老沙一下把大拿的脖子给扣住。大拿反手把老沙的胳膊给扭住,老沙的胳膊扭转,从另外一个方向扣住大拿的肩膀。大拿用拳打击老沙的腹部,但是老沙硬挨了这一下。 就这么几下往来,两个小孩就慢慢爬到坑里。村民又把石头给抬起,放到上面。 “为什么不救人?”大拿低声的对老沙说。 “那两个小孩不会死。”老沙急切地回答,“相信我。” “他们都被活埋了!”大拿说。 “那下面一定有地道。”老沙说,“这是他们村子里的事情,我们外人管不了的。” 村民慢慢的向空地外走去,走路都没有声音,无声无息的。 三个人屏住呼吸,过了很久,确认村民不会再回来了,才慢慢走到空地中央。看到地上是一个坚硬的铁板,四角分别是四个粗大的楔钉,原来村民们用锄头敲打的就是这个四个钉子。 大拿用手去扭动地上的楔钉,可是他的手毕竟是血肉之躯,那里扭得动。 老沙正要阻止大拿慌乱的举动。可是大拿突然嘴里大喝一声,手指竟然把钉子给扭动起来。老沙看得呆住。大拿扭开一个钉子,又如法炮制,把其他三个都扭起来。然后用力把铁板给掀起,老沙和二子连忙帮忙。铁板掀开后,发现下面就是那块石头。 “石头下面一定是个地道。”老沙说,“那两个孩子是被他们弄进去,做什么事情的。” 大拿刚才施展了一手本领,但是这个石头,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大拿说,“我回去找人,带工具来。” “你的这手功夫,”老沙故意做出好奇的语气问,“不是普通的武术啊。” 大拿也看着老沙说:“你的近身格斗,也不是一般人的功夫,我们这个事情过了,要好好谈谈。” 大拿说完,就要离开这里,老沙轻声说:“如果天不亮,你走不出去。” “你记得回去的路?”大拿问。 “我留了记号,”老沙说,“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行,要有人留在这里。”大拿否定了,“你们回去叫人,我留下。” 二子连忙说:“我不走,我要等天亮再走。” “看你这出息,”大拿忍不住骂二子,老沙知道大拿对自己不放心,自己是刚来的保安,没上两天班,刚才自己又和他过了两招,让大拿起疑心了。 “放心吧,”老沙边走边说,“我跟你一样,小时候练过。” 大拿也想不出好主意,只能对老沙说:“你快点回来。这两孩子不知道再下面能撑多久。” “都说了,他们肯定没事。”老沙快步走到黑林子里的小路中。 老沙扔下大拿和二子,走了几十米远之后,对着黑暗中说:“你出来吧,你老了,本事不如以往了。” 黑暗里走出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不用那人开口说什么,老沙早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神偷。 虽然以前的神偷从来不会这么胆小谨慎,而且还蒙着面不敢见人,但老沙对他的动作和姿态太熟悉了。就算神偷走路的时候跟猫一样,脚下没任何声音,衣服带动风的声音,还是逃不过老沙的耳朵。 就凭着衣服拂动风,老沙可以知道,黑暗中的那个人是在用什么动作走路。 没错,这个人正是神偷,老沙早把他认得死死的。 实际上,老沙发现神偷有一会儿,他挺替神偷担心。因为大拿跟他在一块,大拿的耳朵比他还厉害,要是识破神偷的踪迹,神偷很可能逃不掉。到时候的局面,可能就要让彼此撕破脸皮。 神偷走出来后,把脸上的蒙面巾扯掉,笑着说:“你以前的确是听不到我的声音,不过,不是我老了,是你本事越来越强,就算是你在当保安,功夫还是没放下半点。” 老沙觉得也有道理,他三十多岁,正是壮年,身体各项机能都是巅峰状态。但如果是这样,神偷的本事就算是停滞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老话很有道理。 老沙回头望了望大拿的方位,走出来有一定距离,还是不放心,没敢说话,拉起神偷的手臂往远处走。 他很忌惮大拿,现在他是发现了,大拿的某些本事远在他之上。 确定距离够远,老沙才说:“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钢厂的事情交给我?” 神偷从身后拿出个硬梆梆的小黑棍子,像个手电筒,但仔细看又不是,应该是个高科技的小玩意,“我过来安探测头,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了你。”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那些村民说什么?”老沙忽然想到,在他跟大拿、二子来的时候,神偷应该是一直藏在黑林子里。 神偷摇摇头,“他们说了些话,但关键的话是用方言说,我听不懂。要是嫣儿在这就好,她是语言方面的天才,什么方言都懂。” 老沙知道这个情况,点点头说:“你记得到几句的话,可以回去模仿给她听,要能判别是哪里话,我们就有眉目了。” “你觉得这些人会有问题?”神偷说。 “我怀疑他们跟古墓有关,很有可能是守陵人,他们的特征很吻合。”老沙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麻烦很大。” 神偷沉默,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之前只是同行竞争,现在守陵一方出现,就意味着天敌出现。 同行竞争一方败走就算了结,但守陵人与盗墓人历来是不共戴天,不闹到你死我活,收不了场。 “这个事太大,我先回去弄清楚……”神偷思考一阵,说。 “嗯,古墓要真是有守陵人,我们现在撤走还来得及,没必要把命搭上。”老沙又强调说。 神偷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按个探测头,根据嫣儿的要求,需要安装好几个探测头,才能对古墓进行细致的探索。 但巧就巧在神偷要安装的其中一个位置,就在黑林子里,他是不知者无畏,就一股脑的钻进了这个据说凶险无比的地方。 好在他有点本事,躲过戴面具村民们的视线,不过经老沙一提,他没心思安装探测头,立刻返回宾馆去调查事实真相,看这伙村民到底是什么来历,要真是守陵人,这笔生意就算是黄了。 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跟一个在周边存在不知多少年的族落为敌。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诡异的事情跟这个族落相关。 老沙是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好,所以心里巴不得就此罢手。 跟神偷分手后,老沙回钢厂找人进黑林子里帮忙。 其实,钢厂哪里有什么人找,除了黑小一人值班巡逻,其他人估计都在家里睡大觉。但一想到大拿可能会遇到危险,老沙心里着急,毕竟黑林子里发生的各种怪事,不像是空穴来风。守陵人为了主人的墓葬,有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老沙快速的跑回,心里想着兴许其他保安良心发现,会回到钢厂值班。 可是回到钢厂之后,老沙顿时傻眼。别说其他保安,本该在钢厂里值班的黑小也都不知道去那里。 钢厂里的老旧灯管一闪一闪,冷清的巡逻路线上空无一人,不时有风吹动钢皮,呜呜生响。 老沙只觉得浑身不对劲,那感觉比在黑林子里还糟糕,他胆子不小,可身子不由得缩了起来。老沙拿着手电筒找到大拿的宿舍,如果黑小偷懒,可能藏在大拿的宿舍里睡觉。他推开大拿的宿舍门,没看到黑小。 “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老沙不由得嘀咕。 要是没有去黑林子里走一遭,知道古墓有守陵人看守,老沙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现在的钢厂等于空城,可以任他随心所欲。 “救命……”隐隐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 老沙屏住呼吸,听了一阵。这是人的声音,从钢厂的某个地方传来。老沙闭上眼,侧着耳朵仔细听,脚下一步步的移动,细心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沙听明白了,那是黑小的声音,但因为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声音变了样,不过,特有的音质没有完全改变。 ------------ 第三章 阴兵过道续(二) 老沙脚下走得很缓慢,朝声音的来源越靠越近。他最终来到泵机房,在这里,他发现了已经吓傻,只会虚弱喊着救命的黑小。 老沙看见黒小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马上警觉起来,四处打量周边的环境。黒小一看见老沙来了,连忙站起来对着老沙说:“总算是来活人了,总算是来了……” 老沙看见黒小魂不守舍,又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问黒小,“村子里的人,来找过你?” “村子里的人来找我,我会吓成这样吗?”黒小摸着头顶的冷汗说,“看样子这保安没法做了,本来就知道这厂子里晚上有毛病,躲到租房子的地方,村子又丢了孩子,弄得村子里瘆的慌。” “村子里瘆得慌?”老沙说,“你不是说主动跟着村民找孩子吗,怎么没说这事?现在麻烦大了。” “孩子找着了吗?” “没找着?”老沙说,“你倒是说说村子里到底怎么古怪了?” “那两孩子的妈,从村头就喊魂,一直喊到村尾,”黒小说,“谁听了不怕啊,我和二子还不如跟着人出来找孩子呢。” “那两孩子不是走丢了。”老沙说,“是有人故意把他们给吓唬到黑林子里了。” “谁这么缺德啊?”黒小说。 “先不说这个,”老沙问黒小,“你在村子住那么久了,有没有觉得村子里有什么古怪。” “没什么古怪啊,”黒小说,“和普通的农民没什么两样,除了小孩子少点,整个村子只有不到十个小孩,怪不得少了两个孩子,他们着急。” “一个几百人的村子,只有不到十个小孩,”老沙点着头说,“孩子根本就没走丢,而是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老沙不再说下去了,他心里已经明白一点事情,这事告诉黒小没什么好处,就算是说给黒小听了黒小也听不懂。 因为黒小现在又开始犯傻了,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却在收缩,脸上表情渐渐惊恐。老沙这才发现黒小的眼睛看着自己,或者是自己身后的泵机房外面。 老沙猛地回头,看到了泵机房外影影绰绰的有人在走动。老沙慢慢走到泵机房门口,黒小扑上去一把把老沙给拉到墙壁后,“躲起来!” 老沙偷偷的从窗户缝里向外看,看了之后,就明白黒小为什么吓得恨不得尿裤子了,外面正走着长长的一队军人,关键是这些军人,不是现代社会,扛着长枪,推着大炮,开车汽车的军队。而是古时候,骑着战马,或者走在地上的古代士兵。手上揣的都是冷兵器,骑马的军官穿着盔甲,走路的士兵就简陋一点。这一队古代士兵,在黑夜中,就慢慢的走,慢慢的走,仿佛没个尽头。 老沙被其中一个军官的头盔给吸引了,这个头盔上有两个角和两个獠牙,和刚才在村民戴的面具有点像。 老沙忍不住就仔细看了看,嘴里还“咦”了一声。 黒小一把将老沙的嘴巴给堵住,另一只手就不停摇晃,示意老沙不要做声。老沙心里好笑,这多半是地磁现象导致的影像重复,是有解释的。 可是老沙马上看见,那个戴头盔的军官竟然把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而且还去像自己这边慢慢骑马走了几步。 这下,就把老沙给吓到了。 老沙不是没有听说过阴兵过道,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以前也听说过唐山地震的时候见过走阴兵,云南某个地方也是,江西的鄱阳湖也曾经见过密密麻麻的古代战船,甘肃也听说过在沙丘上见过古代士兵。 老沙一直都认为这种阴兵过道跟海市蜃楼差不多的现象。但是今天晚上自己亲眼所见,就知道自己错了。 老沙心里认知一旦颠覆,心里就害怕,不用黒小提醒,他也不敢乱动乱出声,就偷眼看着那个阴兵过道里的一个军官,那个军官策马向泵机房这边踱了两步,然后拉扯一下缰绳,回到队伍里去了。 老沙松了口气,继续盯着窗户外看。这次他看的非常仔细,就看见这个阴兵的队伍,本来是在眼前慢慢走过的,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突然这些阴兵的人影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钢厂里慢慢就弥漫起了白雾,和在黑林子里的雾瘴差不多。本来就是大半夜的,现在老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因为这个阴兵过道,根本就没发出任何声音。老沙也不知道这阴兵过了多久。再努力看着外面也是白搭。只好和黒小两个人,背靠着墙壁,看着泵机房的大门。然后就看见门缝里,窗户缝里,都慢慢流进灰白色的雾瘴。看的让人心里发毛。 过不了多久,雾瘴把整个泵机房给全部笼罩起来,黒小看不见老沙,也不敢说话,只能爬在在雾瘴里慢慢去摸索,勉强记着老沙刚才的方位去摸。摸到了老沙的裤脚,然后扯了扯。 但是黒小发现,手中老沙的裤子布料不太对劲,他门本来都穿着保安服,可是现在手中的布料太粗糙,不是现代的布料。黒小的手挥了挥,嘴里轻声喊:“老沙是你吗?” “我站在门口。”老沙的声音回答,黒小的背心就僵硬了,无论老沙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的声音都是从身后传来的,而且自己的面前。 突然泵机房里的水泵猛然的开动,哗哗的水流声在井壁里听得清清楚楚。 黒小要疯了,这水泵已经坏了这么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自己好了,还自行启动起来。 水泵发出轰鸣声,黑小本来就胆子小,这一阵轰鸣之后,更是慌张,手一抖就把抓扯在手里的粗布料扯在手里,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上面很湿润,黏黏的,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黑小知道那不是老沙的衣服,他心里有个清楚的念头,但他拼命扼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水泵越来越响,井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里面翻江倒海,要钻出来。 黑小吓得跌坐,捂着嘴往后缩,他看不见泵机,房间里雾气太大了,浓厚清冷,就算手上拿着电筒也没用,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他感到背后撞到了个什么,顿时一惊。 “别怕,是我。”老沙一只手搭在黑小身上。 这种场合,老沙也怕,但比黑小要好很多,黑小正吓得牙齿打颤,听到老沙的声音,安心了些,有人陪伴,就不会那么恐怖。 “你知道厂里有毛病?”老沙轻声问。他想起了泵机房顶的卐字钢管。这种事情一定发生不只一次,而且还有人想过办法镇压,也许有过效果,也许根本没起到作用,顶多求个心里安慰。 外面是不是阴兵过道,老沙现在没什么主意,阴兵过道的原理他懂,但外面的这些影像有点差别。 他们似乎能听到活人的动静,有反应动作,这超出他理解和常识。 所以,老沙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外面的东西的确很邪行,他需要听到一个解释。一旦有了解释,能驱散恐惧。 “厂里每隔几年会闹一次!以前还死过人!前后就这几天,其他保安都知道,所以不肯留在这里巡逻,我以为今天会没事,所以……要早知道是今天,我死都不回来。”黑小紧紧的抓着老沙的衣服,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老沙明白了。大拿不信邪,但稳不住其他人,只能依赖他这个不知情的外来人。估计大拿在发招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么一天,当身边人都没办法依赖的时候,还可以依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黑小是知道的,他之所以选择了钢厂,是认为黑林子里比钢厂更危险。 黑小算是赌错了。 现在的钢厂里要比黑林子里危险。 泵机在拼命的响,而且还有钢管裂开的声音,用不了多久,井里的水就要溢出来,而空间里雾气停止流动,外面竟然传来弓弦张开、刀兵挥动的声音,甚至还有马匹奔跑时马蹄敲地的响声,越来越大…… 先前的时候,阴兵过道没有任何声音。 老沙猜测到,这应该是阴兵过道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怎么感觉外面在打仗?”黑小畏缩缩的问。 “就是在打仗,是古代的人在打仗。”老沙点头,“听起来一样,但其实是钢厂里的各种东西发出来。你仔细听……” “我那里有心思听。”黑小气呼呼的说。 “弓弦声是皮带抽动,刀剑互砍的声音是很多钢条撞击……”老沙一一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吹风?”黑小问。 “嗯。”老沙佯装点头,他不想吓黑小,心里已经明白,外面的阴兵的确是能影响周围的物体。 而离他们最近的物体,就是泵机,还有水井里咆哮的水!继续躲在这里,一定有危险。 “我们要离开这里。”老沙说。 “你扶我,我站不起来。”黑小吓得双脚发软,他也不想待在这里。就算只是吹风,也够吓人。 ------------ 第三章 阴兵过道续(三) 听到黑小这么说,老沙犹豫了下,黑小走不动,是个累赘,外面的阴兵说不定会发现他们,到时,要是对他们做点什么,黑小就是个拖累。 “走不走?”黑小催促,一把抓住了老沙的手。 “走,这就走。”老沙扶起黑小。 就在这时,泵机轰鸣到了极致,就听“嘭”一声巨响,老沙感到巨大的冲撞力迎面撞过来。 老沙没来得及有反应,发出一声惨叫,被撞飞,头脑一片空白,等再次恢复意识,人靠着墙坐在地上,黑小不知道去了那里。 巨大的水流从水井里喷射出来,老沙浑身湿透,在水中随波逐流,他无法想象,怎么会一下出现那么多的水,铺天盖地。 就一刹那,井里没有水再涌出,一切声音都停止。 老沙勉强站起来,就那一下冲撞,把他差点撞骨折,全身在疼。 有水呛到他口里,带着臭鱼虾的腥味,还夹杂泥土,粘在口腔里,吐不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救命……”黑小忽然在远处大声呼喊。 “别乱跑!”老沙大喊,但黑小早跑远了,没在泵机房,那里听得到他的话。 老沙没有思索,朝黑小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外面的过道里,竟然已经没了半点雾瘴,昏黄的灯光照亮下来,老沙看着地上黑小离去的脚印,猛然停住脚步。 他发现那一长串脚印,全都血红。 老沙回头,看见泵机房里在往外出水,赤红的液体,从门口流出来。老沙不清楚那是血还是水,只能勉强看到那液体中有什么在游动,露出一个个细长的划痕,不时有咕嘟嘟的声音传出,水表面因此鼓出很多白色水泡。 老沙明白了,那地上的血脚印,是因为黑小身体被赤色的水淋湿之后,踩踏地面就会留下那样的印子。而且不知什么原因,黑小的鞋子掉了,每个脚印都能清晰的看到脚趾。 看清黑小的去向之后,老沙没敢停留,赶忙追上去。黑小跑去的地方,是钢厂的连铸机车间,那里面的机器全都卖得差不多,但还有不少零星的钢管、机械器件。进去之后,会有两架独立钢桥,距离下方的地面两三米高,机器撤走后,钢桥上每隔不远,就有缺口。 老沙进去过一次,车间里的电网都已拆除,那里面摸黑没法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严重的话,极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黑小肯定是吓傻了,所以情急之下,跑进去。 老沙走到连铸机车间外,听到里边的钢桥因为有人过路,在啪啪的响。老沙没有着急追进去,而是返回到保卫科的办公室,想重新取个可用的手电,这样进去找人,才能保证自身安全。 老沙走到办公室门外,忽然听到里面有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里边! 老沙当即减缓脚步,心想大概是有蟊贼看到钢厂没人,趁机进来偷点什么。老沙做惯了贼,对贼的心理有一定把握。确定里边是一个人之后,一脚就把办公室的门踹开,并且大喊一声。一般做贼的心里素质都很差,被这一通喊,肯定会吓得夺门而逃。 这保卫科办公室只有一扇门,蟊贼听到声音,肯定会往这门边来。 因此老沙喊过之后,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缩在门口,准备等贼上门。 谁知房内又悉悉索索一阵,并没有人走出来,随后就听到有铁皮门哐当一响,再没任何声音。 老沙进屋,在门口打开灯。 他这时发现,地面上竟然有很多水渍。他沿着水渍的路线看去,最终视线落在一个铁皮门的储物柜上。 那蟊贼比老沙想象中的还笨,因为他不只自投罗网,还把自己藏在铁皮柜里,王八进瓮! 老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得拉开铁皮门。 里面那人用手扯着铁皮门里边的把手,被这一拉扯,顿时滚出来。 老沙当即一个擒拿手,扣住对方手腕,将他压服在地上。 “不要害我,不要害我……”地上的人大声哀嚎哭喊。 老沙听到声音,赶忙松开,望着地上的黑小说:“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 黑小吓傻,被老沙松开之后,缩到角落里,双手做出防范的动作,全身哆嗦,害怕到极点。 老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猛得悬起来,他看到了黑小的衣服湿透了,是刚被水淹过没错,可他脚下穿着湿漉漉的鞋子。 老沙感到背脊没来由一阵发凉。 赤脚奔跑,进了连铸车机车间里的那是谁?或则说,那是什么东西? 想清楚其中关节,老沙清楚一件事:在钢厂里,今晚不只两个人,还有第三个人。 也许是个来探古墓的同行,刚好和他们躲在泵机房里,然后遇到阴兵过道,水泵炸裂之后,趁机逃走。 这是老沙能做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但问题是,泵机房并不大,要躲在里边而不让他发现,这个人的本事得很高很高。 除非,那人是从水井里出来。 这么一想,老沙又感到惊悚,因为水井里他去过,下面有水,要从里边出来,那就不可能是正常的人。 思来想去,老沙原本想明白的解释又变得解释不通。 “黑小,你醒醒……”老沙决定不乱想了,要得到证实,必须去亲自看一看。现在唯一对钢厂比较熟悉的是黑小,他必须得到黑小的帮助。 黑小迷糊一阵,被老沙的耳光扇醒,醒来后,抓着老沙的手臂,哆嗦喊着:“我看到鬼了,我看到鬼了。” “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眼花了!”老沙不许他再胡言乱语,“大拿让我们看好钢厂,我们得做好本分,走,我们去看看,别有人趁机进来偷东西。” “我不去,我真的看到了,他就在我眼前不远,我开始以为是你,但我忽然看到他眼睛里冒出红光……我们要报警,让警察来管这事!还有大拿,这小子根本就当不了队长!我要投诉他,撤他的职,他偷偷跑了,害我一个人在这里撞鬼!”黑小语无伦次的说道。 老沙拿他没办法,黑小这滑头,连大拿的话都不怎么听,别说听他的话。 现在老沙最想弄清的一件事,就是连铸机车间的那人是谁,其实这时候,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长年累月做保安,给他养成了一个惯性思维。 保安的职责,就是替业主看管财物,防火防盗。虽然他自己也是个盗,可这时候,他把自己定位在保安的位置上。 他得去把入侵到他管区的那根刺拔掉,才舒坦。 “走,别在这叽歪,大拿他们情况不比我们好,等他回来,你怎么收拾他都行,但现在,我们有事情要做!”老沙不跟黑小啰嗦,拿了手电,一把提起黑小的衣领往外拖动。 黑小不想去,本想挣扎,但老沙一顺手把保卫科办公室里的灯关掉。 “等下,去就去,我拿根手电。”黑小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包裹,吓得没有主意,顺从的跟上老沙。他不只拿了手电,还拿了警棍电棒,为自己增加勇气。 两人朝连铸机车间走去,都没说话,老沙手拿电筒,照着地面上的血脚印。 看得久了,他暗暗骂自己不够细心,不然的话早该发现问题。 他跟黑小两人身上沾了井水,但脚印根本不是血红色,而且因为温度比较高,很快就干燥。地面上的血脚印却没干。 老沙在车间门口处蹲下,他发现那里的一个血脚印上面有一块皮肤,皮肤刚脱落,表层还有新鲜的肉脂。 老沙忍不住用手摸向血脂,刚一接触,就感到火辣辣刺疼。 “前面有东西!”黑小正拿着手电一阵晃动,对老沙轻声说。 老沙抬头望去,看到钢桥对面的楼门处,一个黑影飞快的闪到门后,消失。 “你往上,我往下,追。”老沙站起,朝前跑动,从钢桥上一跃而下! 对面钢桥尽头,是一扇门,门后则是一个可上可下的楼梯,楼梯向上可以通到楼顶天台,没有其他退路。下面则有一扇后门,能通到厂房外面。 如果是要逃跑的话,那人一定会往楼下走。但以防万一,老沙还是让黑小往上面去追。 跳下三米高的钢桥,老沙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施展手上的功夫,贴住墙壁,朝下滑去,落地之后没有片刻迟疑,朝对面猛跑。 车间比较宽,大概有五百米,老沙用了真功夫,很快跑完,打开门后到了后门处,后门竟然被人用铁链条锁死。 老沙记得自己上次来巡视的时候,还没有那道门锁,看来应该是大拿的杰作。知道今晚人数不够,该用锁的地方都给锁上。 这样,对抓那神秘人有好处。 神秘人没有如他所料下楼。 老沙顺着楼梯往上跑,到了二楼拐角,看到血脚印再次出现,通往楼顶,老沙继续追赶。不歇气一直追到楼顶。 楼顶上通往天台的门同样锁起,一把拳头大小的锁,指头粗的钢索拴着,没有打开。 门前有几个血脚印,对着门外的方向,没有折身返回的印子,反而是门上有两个血手印。 那神秘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仿佛是穿门而过。 老沙站在门前猛吞口水。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黑小也跑了上来,站在门口发呆。 “你有钥匙吗?”老沙呆立一阵,问黑小。 “这门是大拿亲自锁的,钥匙被他随身携带。”黑小回答,“我说对了吧,的确是闹……” “不要说了,我脑子很乱。”老沙打断他的话,“你赶紧去喊其他人来钢厂集合,好好巡逻,但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太邪性,我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信。”黑小说。 “你要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看这事不简单,说出去,别人会对付我俩,说不定要杀我们灭口……”老沙恶狠狠的把黑小按在墙上,威胁道。 黑小被老沙的眼神吓住,连连点头。 黑小出去找其他保安回来看钢厂。老沙趁着机会,用拖把把地面的血脚印都洗干净,尽量把一切还原,唯独留下了连铸机车间那条楼道里的血脚印没有洗,他觉得很有可能还有用处。 他又在办公室找到大锁和锁链,把车间里上下楼道的大门锁紧,以防给其他人看到。 做完这一切,天快亮了。 大拿仍然还没回来。老沙知道,大拿不会猜不到他出了事,没有赶回钢厂,只有一个原因,大拿走不出黑林子。 也许是迷路,也许……已经被那些村民发现。 ------------ 第四章 守陵人(一) 在其他保安来之前,老沙找到机会溜出钢厂,找到神偷在的宾馆。 刚一敲门,神偷就把门拉开,老沙看得出来,神偷和嫣儿也是一晚上没睡觉,通宵在做事。 “我以为黑林子够诡异,没想到钢厂里更邪性!我早说过那地方不对劲,被我猜对。”老沙坐到椅子上,开门见山说。 “你发现什么?”看老沙表情,神偷皱起眉头。 “阴兵过道。”老沙说到这四个字,仍感觉心有余悸,“不止这样,还有更神秘的东西。” “阴兵过道算不得什么,科学能解释。”嫣儿浅笑,手上转动钢笔,“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 老沙觉察到嫣儿语气里的轻视,顿时明白神偷把黑林子里的事情给她说了。 “不是我胆子小,是的确出了大问题,我们情况未明,这一仗,打得十分冒险。”老沙有点火气。 “其实老沙,你有没想过,有守陵人的古墓,里边的东西,一定更完整,更有价值。”神偷说。 “你是不是听了她的蛊惑!”老沙霍然站起,指着嫣儿质问。昨晚上,神偷听到有守陵人时,本有退走之心,现在这么坚定,肯定是听了嫣儿的话。 嫣儿神色没变,继续转钢笔,双眼盯着前面的电脑显示屏。 “我们都快老了,不趁着现在手艺还没丢,大捞一把,以后想捞也没机会!凭我们三人联手,难道还有办不到的事?以前那次,不是得手了?”神偷苦劝老沙。 “那一次我们只差一点就栽了。那是运气好,我们不会永远有那么好的运气。”老沙不顾嫣儿在场,把上衣脱下,给神偷看。 “你怎么耍流氓!”嫣儿赶紧侧目,嘴里大骂。 神偷看见老沙胸口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那是昨天晚上水井炸开,被钢片划到。老沙又转过背,把背上撞到的瘀伤给神偷看。 神偷看了,默默不说话。 老沙说:“古墓还没进,我就成这样……” 嫣儿没好声气的说:“那是你本事不行,怪得了谁。” “这件事,我不干了。神偷,兄弟不仗义,对不住……”老沙拱拱手,穿上衣服扭头就走。 走出门外,老沙就听到嫣儿在说:“这人怎么这样啊,做事半吊子,没有一点江湖规矩,难怪到这把年纪还孑然一身,混不出名堂。” 神偷说:“不能怪他,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我们的确是强人所难。要不是我对你有承诺,我也想撤了。这笔买卖有难度……” “现在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出了问题,那么贵重的探测仪,也是时灵时不灵,这钢厂地下,肯定存在影响磁场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古墓里的某种物品,这件物品肯定价值连城,足够我们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生活……”嫣儿说。 老沙正往下走,隔得远听不清,他也不想偷听,他现在想得很清楚,等在虎符镇办完最后一件事,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听到这里,我笑着问老沙:“你是被阴兵过道和血脚印吓到了吗?” 老沙抽了口烟,把烟气吞下去,良久没有吐出来,“说不怕,那是假的,没有谁遇到那种事情会不怕。但还不至于吓得跑掉。” “那你有了离开的心思,是因为那些守陵人?”我很好奇老沙为什么想走。 在我看来,老沙胆子很大,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有退却的心思,就譬如说我,如果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一定会想继续探个究竟。 守陵人,阴兵过道,神秘古墓……任何一样,都值得好好探索一番。 毕竟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遇上其中一件,老沙运气好,一晚上什么都遇到。 老沙说:“一开始,我就不停的跟你强调过我的直觉。直觉让我走,是一部分原因,守陵人的存在,是一部分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我终于看清前人修建钢厂的真正目的!” 我静静的望向老沙,想了一会儿,有什么在嘴边呼之欲出。 老沙也许是看到我眼中的光芒,明白我猜到,当即笑着说:“对,就是那样。” 我兴致勃勃的说:“就当前来看,钢厂里有钢铁,水,炉火,土和木,当然也不缺少,只要用一定的规律排列起来,就是一个五行阵,我对墓葬风水不太懂,但我知道阴阳五行,是墓葬中极为看中的东西,特别是北方,少数民族崇尚自然,遵循五行相生,生生不息的道理。但从钢厂建立的时间来看,这个五行阵不可能是古墓的一部分。它是后来才建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它跟之前的卐型钢管一样,起到的是镇邪的作用。” 老沙点头:“我跟师父学了点皮毛,所以发现这个事实,无论是钢厂的建筑外形,还是通水钢管引导水流的走向,甚至是地下及周边水流的走向,以及高炉转炉的暗访位置,都经过特定的规划,这与一般的建筑规划不同,走的是风水里面的路子。” “现在显而易见了。地下的古墓肯定不简单。”我说。 “尽管我意识到,可我没有走掉。”老沙轻叹。 “说实话,除了好奇你想走的原因,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又留了下来。”我说。因为我清楚老沙做出离开神偷而去的决定,并不容易,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深思熟虑,除非是更重要的原因,他才会留下。 而这个原因,不会是因为神偷。在老沙决定离去的时候,他是想让神偷和嫣儿脱身。没有他,神偷和嫣儿不可能下古墓。换而言之,他们两人成不了事,也就不会有危险。 “黑林子。那个地方,是我陷入虎符镇这件事里不可自拔的关键点。”老沙吐出一口烟,接着又吸一口。 我忽然发现,老沙手中的那支烟,燃烧得很缓慢,一支烟,将近十多分钟还没抽完。 老沙来到钢厂,喊了四个年纪超过三十岁的保安,再次去到黑林子里。他们虽然过了三十岁,但都不敢去黑林子,直到老沙说大拿和二子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并且,说了他亲自去过,并且全身而退的事实之后,那四个保安才犹犹豫豫的跟着去。 至于那些村民是守陵人,黑林子是他们搞的障眼法,老沙则隐瞒没说。 老沙之前做过记号,沿着记号,五人很快就摸到黑林子深处,村民曾经祭祀的空地处。 一到这里,老沙心说坏了,空地上没有人,大拿和二子不见踪影。那个埋着石敢当的坑被人重新盖上铁板,铁钉也打回去,并用土掩埋起来。 “是不是带错路?”一个保安问老沙。 老沙摇头,说:“就是这里,不会有错,大家分头找找,记得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也别走太远。” 一个保安不耐烦的打断:“我们都知道,你是外乡人,那里有我们清楚。”说着,保安们就两两分开,去找大拿和二子。 老沙仔细观摩附近,看看有没打斗痕迹,大拿有功夫在身,一般人对付不了,就算被人制服,也会留下很多的线索。 结果却超乎老沙预想,周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迹象。 没多大一会儿,保安们陆续回来,都表示没有看到人,其中一个保安急切的说,身上很痒,要回家洗澡。 老沙看他脸上果真起了不少小红包,不知道是被蚊虫叮咬,还是过敏,被挠得很厉害,不知不觉间就抓破皮,却浑然不知,继续抓挠,挠得满手是血。 “你刚刚有碰什么奇怪的东西?”老沙问。 那保安想了下,就说:“我什么也没做,就喝了口水,然后没多久就感觉痒。” 跟那名保安一组去的另一保安点头,说的确是这样。 “奇怪……怎么不痒了。”先前那保安说,此刻,他的脖子划拉开一道口,往外渗血,可他似乎也不痛,也不担心,只是不停的用手在脖子地下抹,仿佛那不是血,而是汗水。 其他保安都吓住,距离他远几步。 老沙明白这保安中了毒,甚至导致神志不清。 “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晚了,会出大事。”老沙交代道。 “我们要怎么出去?”一名保安环顾四周,“哪里有记号?” 老沙一怔,望向之前在树干上用刀刻下的记号,那些记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林子里看不见太阳,四周看起来也都差不多,根本没办法分辨方向。 大拿和二子不见了,老沙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的几个保安也奇怪。对老沙就有点说话不恭敬,认为老沙刚来的一个保安,稀里糊涂的把他们弄到这个林子里来,简直是在犯毛病。 老沙心里慢慢盘算,二子肯定是个怂货,如果他失踪了还好解释,多半是因为害怕,跑到林子里躲起来了。可是大拿不是这样的人,大拿心里单纯,就想着把铁板下的两个孩子给弄出来。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大拿身上有本事。他和大拿在林子里过了两招,知道大拿不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做了保安,大拿的确是有功夫,而且他的身手并不是普通的武艺,而是某种秘传的武功。 ------------ 第四章 守陵人(二) 老沙对我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快,迫不及待的想表达他的意图。 “那个大拿,”老沙说,“他经历的事情,我不再,不过所有的事情,他后来都对我说了。” “我懂,”我明白老沙的困惑,他怕如果不用他亲眼见到的场景来说这个事情,我会质疑他叙述的真实性。于是我接着说,“没事,你就告诉我大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你也就用他告诉你的方式,给我说,我能理解。” “到底是写小说的,”老沙轻松起来,“我知道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出来,但是你这么一说,就把我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好了,”我笑着给老沙递上一颗烟,“我倒是对大拿身上的什么秘传武功非常感兴趣了,根据你的叙述,大拿在你做这笔买卖里,因为他功夫的缘故,会起到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确实啊,”老沙说,“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去,那个虎符镇钢厂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有文章。但是我先说说大拿的事情。”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功夫。” 老沙点点头,继续说:“先说武术,现在动不动就是什么全国性的武术比赛……” 我哈哈的笑了起来,“那是花拳绣腿,根本就是表演性的,没有实战的价值,跟体操跳水一样,花架子,也不光是这些武术运动员,那些在街边卖艺的,也都是这个路数。” “差不多,”老沙说,“但是武术是我们国学,流传了几千年了,你觉得仅凭一些花架子,能延续这么久吗?” “我听说过,”我对老沙说,“有些武术家,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对,这就是另一个层次的功夫。”老沙说,“和那些表演性质的武术不同,中国各地的确有很多武术名家,比如太极拳、八极拳、咏春、洪拳……南南北北很多流派,都是有真的高手的,他们的武术,就不是普通的表演了,是能够真的拿来搏斗的,并且很有效。” “这就是真正的武术大师了。”我符合着老沙,可是我看到老沙慢慢的摇头。 老沙停顿一会才说,“真正的高手,一般人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你说的是隐世高手?”我说到这句,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样聊下去,讲出来的故事就越来越玄,向着不真实的道路发展,我可不愿意陷入这种结果。 “你怀疑有这种人?”老沙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情绪。 “我当然不怀疑。”我说,“只是隐世高手这种词汇,一般会让人觉得不靠谱。毕竟和现代社会,以及现代文明相隔甚远。” “其实一点也不远。”老沙露出一点笑意,似在嘲笑我的无知。 我猜不透他笑容里的意味,只好不出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现代武学史上,有一个影响到全世界的宗师级人物,他就是一个隐世高手的传承,可惜,他太过于锋芒毕露,忘了收敛和训诫,最终没能得到好结果……”老沙说,“史书上其实也出现过不少,但他们不是隐世高手,我只能说,他们是其中的一脉传承。一旦露了行迹,就会遭致厄运,所以你看他们,没几个有好下场……” “难以置信。”我隐隐猜到老沙所指,“你了解到的,果然是我不了解的层面。” 见我相信,老沙笑了下,继续说:“既然你懂了,信了,那我就往下讲,从大拿这里讲。” 经过交手,老沙是完全相信大拿有秘传的武功。 姑且简称为秘武,这种功夫,跟某些秘术一样,是没见过的外人难以想见的,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无法用常识和常理来推断和解释。 既然说到大拿,那现在就要回过头,从小孩失踪那晚的黑林子说起。 大拿打开铁板之后,搬不动石敢当,所以决定留下来,让老沙出去找保安来帮忙。但等了没多久,大拿就等得不耐烦,他知道把人埋到地下,如果不尽快解救,会是怎样的后果。 “二子,我们再来试一试。”大拿按捺不住担忧,再次走向石敢当。 他看得清楚,石敢当压着的下面,一定有个孔洞,只要搬开石头,就能进到地底救人。 “刚刚老沙在,你怎么不要他一起搬,现在我们两个人,怎么能搬得动!”二子很不情愿。 “算了,你个懒货,他妈的除了会吃肉,还会干什么。”大拿气急败坏的开骂。他当然明白石敢当有多重,就算三人一起动手,也一定搬不动,他只是很不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算无济于事,也不能干坐着等。大拿就是这么个性格。 又不知等多久,老沙还没回,大拿等得心里急躁,来来回回的踱步,二子不敢触霉头,干脆坐在一旁不出声。 “二子,你说老沙会不会跑了,不管我们?”大拿问二子。 “我怎么知道。”二子翻白眼,“他是你招的人,你比我清楚。” “老子让你跟着他,你偏不跟,脑子真是短路,那么明显的意图你看不懂!”大拿骂道。 “我又不傻,老沙那手腕粗过大腿,要对付我,我那里是对手。”二子嘟囔着说。 “你还好意思说……”大拿挥手作势要打二子,“我身边就没一个靠得住的货色,老沙这人,在我面前露了相,肯定要开溜,我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他肯定不是个正经保安!” 老沙越久没到,大拿就越不安,又熬过两三个小时,实在没心情等下去,就朝林子外走。指望不上老沙,最终还的靠自己,但心里做好打算,要是再遇到老沙,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过,老沙进黑林子时,有心计,做过记号。大拿没做过,而且也发现不了老沙的记号,这下糟糕,就算想往外走,也走不出去。 大拿和二子,乱走一气,怎么都走不出黑林子。 第三次,两个人,又回到原地,村民安置石敢当的那个地方。 “李队……”二子缩头缩脑的说,“咱们又碰到鬼打墙了,这地方真邪门。” “哪有什么鬼,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大拿天生不信邪,大声叫起来,“给老子滚出来,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 “弄鬼……鬼……”“真本事……”“本事……” 黑林子里产生无数回音,但声音改变得很诡异,就像有无数奇怪的动物,在模拟大拿说话。大拿的声音十分浑厚,充满阳刚气,可回音阴柔尖锐,怪腔怪调。 “求你了,别再喊。”二子头皮发麻,紧贴大拿,轻声轻气的说,“别把邪性的东西给招来。” “你要早跟老沙走,不就没这种事。”大拿一点不怕,“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你,平时就是没做什么好事。” “我才二十多岁,没娶老婆,没生儿子,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你行行好……”二子搂着大拿的腰。 被一个男人抱着腰,大拿很不舒服,把二子的手掰开,笑骂道:“你个怂货,敢不敢爷们点。” 说实话,大拿这时候也有点怕了,黑暗之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论他俩说什么,都会重复好几遍,而且音调及其古怪。 就算不信邪,也瘆的慌。 忽然,大拿手上感觉很怪异,二子的手竟然跟树木一样冷硬。大拿慌忙低头,猛然发觉,缠在腰上的那里是二子的手,根本就是黑林子里的怪树,树枝活过来,把他越缠越紧。 而且,大拿脚下逐渐悬空。怪树是要把他拖离地面。二子不知道去那里,看不见人影。 大拿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这种奇景:就那么一瞬间,周围世界完全变换。 黑林子的古怪,终于显现出来。 大拿虽然年轻,但越是临近危险,越是沉得住气,顿时屏住呼吸,闭上眼。眼睛在这时候,不可靠。 他的身体陡然变重,朝下方压去,双脚稳稳当当的粘在地面。 他这一招,从表现来看,跟“千斤坠”极其相似,千斤坠这个词,在很多武侠小说中都见得到,算不上什么稀奇的武功,当然也就不是什么秘传武功。 鉴于秘传武功的特殊性,这个招式名,大拿没告诉老沙,因此老沙也就不知道。但效果很清楚,看上去像“千斤坠”,其实除了稳住身体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能,那就是清醒神智。 大拿这时候,知道自己是陷入某种奇门遁甲的局里。说得玄乎,其实就是说有人利用了黑林子的特殊地理环境,在声、光、影方面加以改变,并诱导,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使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甚至有可能导致入局者精神错乱。 大拿刚好克制住这个局,不仅如此,他很快,便发现黑林子有一个管理者。 一个守林人,一个看守黑林子的人。 老沙把话说得很神秘了,我想了想就问:“你的意思是,这种不为人知的高手,才是真正的武术继承人?” ------------ 第四章 守陵人(三) “表演性质的武术,我就不说了,”老沙解释,“我说的那些高手,都是具备真正的武术,能够以一当十的搏斗的人。但是像大拿那样的人,就是非常的不一般。绝对是某种流派的传人。” “这个是你后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背景后,才这么说的吧,”我对老沙说。 “小徐,我和你讲这些,根本就没有骗你的必要,”老沙说,“当时我和大拿在林子里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在搏斗的时候,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力量,习武的人,首要的就是先发制人,哪里能畏畏缩缩的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除非只有一个原因……”我懂老沙的意思了。 老沙接着我的话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展自己的真实本领。” “好了,你说服我了,”我笑着对老沙说,“你絮絮叨叨说这些,不就是要告诉我,大拿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吗?” “是的,他的确很厉害。”老沙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具备超于常人能力的人有很多,有的人会天生的读心,有的人会法术,有的人会预测未来,有的人会奇门遁甲,有的人身怀武功……” “大拿就是身怀武功的人。”我点头说,“你不用再重复了。” “他凭他的武功,能对付一个奇门遁甲的人,”老沙说,“不就证明了他的本事吗?” 我终于明白了老沙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中国人大部分还是相信神秘未知的事情,在常人的眼中,会奇门遁甲的人,在潜意识里就怎么都比普通人认知的武术要厉害,但是大拿这个人能突破这个界限。那就说明一个,真正具备隐秘武术的人,他们是能够做到和会法术的人对抗,并且不落下风。 老沙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是在证明这个。 大拿在黑林子里,发现有一个人是守着这个林子的。根据刚才那些村民的举动,大拿能够推测到林子有一个人的存在,并且正在用某种秘术对付他和二子。 大拿知道自己不能再把自己的本事藏着掖着,稳稳的站在空地上,耳听六方,精神高度集中。他自己是不懂奇门遁甲,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摆脱困境。 既然对奇门遁甲不懂,大拿就直直的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身边的二子说:“跟着我走。” 二子却惊慌失措的说:“大拿,你让我怎么跟着你走啊,你明明倒着退了一步。” “你眼睛看花了。”大拿骂二子。 二子不敢和大拿顶嘴,只好跟着大拿走了一步,大拿脚步不停,连续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原位,刚才掉落下来的树枝,现在就在自己的手边。 看来二子说的没错,如果这么走下去,就是不停在绕圈,而且那个守着林子的人,动作更加快速了,几步下来,就让大拿走回来。 很明显这个林子里面的所有树木,在外人看起来是茫茫的一片,但是很可能每一棵树,都是一个被人掌控的机关。 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并不稀奇,而是被后人用到了不同的路数上而已。 大拿对二子说:“把眼睛闭上。” “本来我们就走不出去了,”二子不敢触怒大拿,谨慎的说,“闭上眼睛不是更加走不出去。”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大拿一点都不含糊。 于是两个人就闭上眼睛,直直的向前走,大拿的步子走的和平时无异,身体碰到前方的树杆后,就一左一右的绕开,不能朝着一个方向绕,那样的话,最后就又回到了起点。这就是睁着眼睛走路的弱点,眼睛总是提醒人该往那边走,这个林子的布局,就是糊弄的人的眼睛,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 大拿走了几十步之后,把眼睛睁开,二子感觉到大拿停下了,也睁开眼睛。 现在他们的确没有回到刚才的地方,看来摆脱了困境。 但是二子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们两人走到了一个泥沼里。 “这个林子怎么会有这么个沼泽呢,”二子几乎要哭起来了,“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如果大拿懂奇门遁甲,就应该明白,根据五行的变化,现在他走到了这个布局的属水的地方,而在这个奇门之中,水德应对着伤门和景门,能进也能出的。只是布置的巧妙,泥沼的出路在地下,大拿硬生生的又走了两步,二子受不了,泥浆已经淹没到了两人的膝盖,二子根本就拔不出腿来。 大拿无奈,只好把二子的胳膊给加起来,继续向前走。 二子好奇的问:“你怎么还能把腿拔出来,一步步的向前……哎哎,都淹到腰上了,你还能走。” “别废话。”大拿懒得跟二子啰嗦,用手把二子身体给拎起来,仍旧一步步的前行。这一摊泥沼的范围并不大,作为景门的目的,并非是要把人置于死地,而是把人困在这里为主。 但是这个对大拿没有用处,大拿能靠着自己的功夫,硬生生的一步步走过来。 果然大拿再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就是坚硬的石头,然后慢慢的走出了泥沼。走过泥沼之后,就距离黑林子的边缘不远了。 实际上大拿已经靠着自己的蛮力,破了刚才的奇门。 但是大拿却不愿意善罢甘休,林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究竟是什么情况,大拿也不愿意放弃。 大拿放下二子,“你看见了吗,再走几步,你就能走出去了。”然后转身绕过泥沼,要回去。现在他面前的路已经很容易辨认了,大拿心里也明白,自己既然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两次,重复的布置是没必要的。可是二子哪里敢一个人走路,只是央求大拿跟他一起出去。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大拿不想耽误时间,继续向回路走去。这一路走得顺畅,不一会就又到了那个圆形的空地,二子胆子小,也只能跟着大拿。 大拿忽然发现空地上突然多了几个土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二子,“你也来过几次了,记不记得林子有坟墓。” “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二子尖叫起来,“这他妈的不是坟墓是什么,可是我们刚才明明没看见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大拿心里也犯怵,“坟墓是有墓碑,这几个土包根本就没墓碑。” “可是,可是你看,”二子已经吓得瘫软了,坐在地上指着空中,“我们刚才出去不就得了吗,你非得回来。” 大拿这才看到,空中飘浮这个几个孔明灯,这孔明灯也不往天上飞,就悬浮在头顶两三米的地方。每个孔明灯外面用毛笔写了一个字。都是“奠”。这个字,出了跟死人有关,怎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出现。 两个人被头顶的飘来的孔明灯给镇住,仰着头看了一会,再低头的时候。不等二子大呼小叫,大拿也看到地上的几个坟墓突然变了方位。 本来是毫无规则的排列,现在绕城了一个“L”形。大拿不知道这个是北斗七星的做法,他只知道坟墓突然变了位置。 大拿又发现,空地四周的树木突然变得高大了很多,还有一些死树,现在竟然有了枝叶。树枝和树叶在风声下哗哗发出响声。 “那些树在动!”二子惊呼。 “别他妈的做声,你闭嘴。”大拿再次把耳朵闭上,听着四周的声音。 当大拿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孔明灯已经在空中连成了一排,坟墓也是一样,排列在孔明灯的下面。黑林子的树木越来越挤。 大拿突然快速的跑到一排坟墓的最右边,两个手拼命的刨土,刨了两下又放弃,跑到另一侧继续刨土,然后又是靠左边的第三个坟墓,快速的把土给翻出来。 二子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本来指望着大拿能有办法对付这个古怪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这个靠山自己都疯了。 不过二子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大拿在挖第三个坟墓的时候,从坟墓的土堆里,揪住了一个人出来,然后狠狠的摔在二子身前,“按住他。” 二子被大拿的声音给镇住,想都没想,就扑倒那个人的身上,狠狠的压着按个人,那个人拼命的挣扎,嘴里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二子这才看到,自己摁住的那个人是个身长不到一米的侏儒,脸上布满皱纹,下巴上长长的胡须。浑身是土。 二子吓得连忙滚到一边。那个侏儒马上就飞快的爬到一个坟堆上,头向土堆里一钻,就要消失。可是他的一条腿又被大拿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给抓住。大拿捏着侏儒的脚踝,抡了两圈,再一次把侏儒给狠狠的摔在地上,这下用力很大,侏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被摔昏过去。 大拿拉着二子,指着侏儒说:“你看见过这人没有?” “这不是村里的那个狗墩子吗?”二子好奇的说:“我刚才没看清楚,这人就在村口坐着,每天牵着一只羊去吃草。” “果然和村里的人有关!”大拿恨恨的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村里人去。” 大拿和二子解下身上的皮带,把这个叫墩子的侏儒手脚给捆了起来,然后大拿指使二子把侏儒给扛在肩膀上。二子哪里敢不听从大拿的话,只好照做,不过侏儒体型小,也不是很重,跟着大拿向林子外走去,看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 ------------ 第五章 守陵人续(一) 大拿和二子走到树林外,就要看到大路的时候,看见两个人蹲在那里,走进了一看,原来是老沙和黑小。 “你们在这里干嘛?”大拿问老沙和黑子。 黑子看见了大拿,惊喜的喊:“大拿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失踪了,跟那两个小孩一样。我们找了你们一夜。” 大拿没有听明白黑小在说什么,问黑小:“你们一整夜也在林子里面?” “是啊,”黑小回答。 “我们也在林子没出来,”二小抢着说,“怎么就没看见你们?” 黑小看见二子肩膀上扛着一个人,看明白了,就笑着说:“这是村口的狗墩子,你把他扛着干嘛?” 这时候老沙真起身,大拿对着老沙说:“这林子的古怪比我们想得要厉害。你们晚上遇到什么没有?” “我去回到厂里,带人来接应你们,”老沙慢慢的说,“不仅是这个林子有古怪,钢厂也出了很多事情。” “泵机房里的水井下面有人,”黑小说,“晚上还阴兵过道了。” 这时候,大拿才看见老沙刚才一直盯着地上的石敢当看,就问:“这个石头到底有什么讲究。” “我回头呆了几个兄弟来找你们,可是在林子转悠了一夜,”老沙说,“我们两拨人竟然没有碰面,我觉得和这个石敢当有关。” “现在不打探这个了,”大拿指着二子身上的侏儒说,“这人就是在林子使坏的,问他就行。” 二子一听,连忙把身上的侏儒给掼到地上,大拿急了,“你别把他给扔地上啊,他会往土里钻。” 老沙笑着说:“没事,就算是他真的会土遁,也是只是晚上厉害,现在天亮了,他钻不下去。” 大拿指着侏儒,“你给我说实话,林子里是不是你在使坏,两个孩子去哪里了。” 那个叫狗墩子的侏儒睁着眼睛,隔了半响才说:“你们做嘛,我睡觉好好的,你们把我给弄这里来干嘛,还打我。” 大拿说:“你就别给我装了,给我好好说话。” 侏儒说:“我每天都睡在林子里,几十年都是这样,你们这么对我,我给你们好看。什么两个孩子,这林子里不让孩子进来,你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我们村的规矩吧。” “你不承认是不是,”大拿说,“我现在就去村里,找你们的人去对质。” 老沙觉得大拿现在带着侏儒去找村里人,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妥,但是也说不上来,只好一行人,往村子走去。 到了村子,大拿和老沙等人看见村口站了一大群人,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故意等着他们。 大拿让二子把侏儒给扔到地上,对着村民说:“我们是来问问,你们昨晚在林子到底在做什么,还有两小孩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村民都木然的看着大拿,老沙警觉起来,他看到村民慢慢的把自己和大拿等人给围住,而且有几个人都在慢慢向村口移动。 老沙想提醒大拿,昨天晚上是村子里的人,现在硬着干,绝对讨不了好,可是大拿还没有给老沙说话的机会,就指着村民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林子装神弄鬼,我都看见了,别在我面前不承认。” 这句话不说倒还罢了,大拿说了之后,二三十个村民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大拿、老沙、黑小、二子四人给围住。 “光天化日的,你们还想动武吗?”大拿愤愤不平的说。 老沙心里都急死了,你大拿的确是有一身本事,可是我和两个啥都不会的保安咋办,总不能你一个人脱身,把我们给撂在这里吧。而且很明显,这些村民的脸色木然,但是眼睛都露出冷光,这绝不是好事情。 就在大拿和村民们对峙,气氛紧张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村民走到了人群中,慢慢把手中的锄头给放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早上去干农活,路过这里看热闹的人,挤进了人群。 可是老沙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人走进来的时候,那些村民都下意识的向两边避让。证明这人,在村子里身份非同小可,若是真的是个普通的村子就还罢了,根据他们昨晚的作为,老沙心里已经几乎可以确认,很显然,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农民。 这个四十岁的汉子走到大拿身前,死死的盯着大拿看。 大拿被看得心虚,问这个汉子,“你是谁,是村长吗?” 汉子摇摇头。 黑小在一旁轻声的说:“这个村子没有村长村支书呢,一直就没有主事的人。” 老沙心里就想,一个村子没有村长,那还能说明什么问题,那就是这个村子就是个宗族体系,根本就不认可政府安排的村长,说了算的,就是村子里的族长。 那个汉子走到大拿跟前,轻轻的说:“我们村里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回去吧。” 老沙不等大拿回答,立即说:“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走之前,”汉子说,“你们得忘记点东西。” 老沙立即明白汉子的意思,连忙说:“昨晚的事情,我们不向人提起。” 大拿就说:“看见的东西怎么能够说忘就忘了。” 老沙恨不得把大拿的嘴巴给堵上,心里说,你这个笨蛋,暂时答应一下不就完了,只要能脱身,应付一下又能怎样。” 但是已经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那个汉子向身边的村民点点头,几个村民跑了开去,过了一会,四个村民用杠子扛过来一个东西,走近后。老沙一看,果然是个石头,那个石敢当。老沙心里就想,昨晚他们做法事的石头,根本就没弄到地下,而是跟着人走的,村民到那里,这个石头就跟着到哪里。 “我忍得你!”大拿大声喊:“你不就是昨晚那个跳大神的吗,你的面具呢?” 那个汉子听了这句话,脸色就阴沉下来。 老沙心里就在想,这些村民一定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和大拿,还有黑小、二子忘记昨晚的事情。这个石敢当不是他妈的镇邪的,是让人心智混乱的东西。 大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连黑小和二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大拿还是对着那个汉子说:“你搬个石头来干嘛,你又要神神叨叨的做法事?” 大拿还要说下去,却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汉子脸上突然就戴上了一个面具,速度之快,跟川剧的变脸一样。这个面具,就是昨天晚上这群村民在空地上做祭拜的面具:两个弯角,一对獠牙。 这面具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比在黑也里更加的诡异。 “石头,石头。”黑小和二子指着那个石敢当。 老沙看见石敢当,弥漫出一股白雾出来,难道昨晚的那些雾瘴都是从石敢当里面冒出来的?老沙和大拿都吸入了白雾,脑袋里顿时昏沉沉的。老沙心里明白不妙,连忙止住呼吸。看见黑小和二子两个人顿时神情迷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拿却没有任何反应,对着那个汉子大喊:“你在变什么戏法。” 黑小和二子两人已经呆呆的站立,上来两个村民,把他们给给架起来,不知道要送到什么地方。而过来架老沙的村民,却被老沙连续用肘击给打的蹲下去。 但是老沙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迷糊,已经没有过多的力量去反抗。隐约看到大拿正冲向那个汉子,要动手了。 可是村民一拥而上,把大拿狠狠的挤在中间。大拿把这些人连续的打倒,然后走到那个汉子跟前,快速出了一拳,汉子身体向后飞出去几米,那个面具也脱落下来。大拿走到汉子的身边,这才发现,这个汉子的面具脱落之后,脸上也不是刚才的面貌。而是一个枯皱的干巴脸皮,紧紧的贴在颧骨上,这是一张十分苍老的面孔,嘴唇干枯萎缩,遮掩不住牙齿,牙齿也都是褐黄色,稀稀拉拉,鼻子只有两个鼻孔,眼睛也是干涸的,没有眼皮和眉毛。 原来这个汉子没有戴面具之前,也是一张假脸。大拿被副模样给吓的愣了一下。然后耳朵里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心神立即被震慑。这是旁边的村民在用一个牛皮鼓在猛烈的敲打。 大拿被鼓声给震动一下,身体无法在积聚力量。那个露出真实面貌的汉子,慢慢爬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慢慢的走向那个石敢当。再转身面对大拿的时候,脸上又戴上了一个面具,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大拿这才明白,这个人比林子里的那个侏儒要厉害的多。 老沙看到大拿被鼓声控制的时候,知道今天肯定是要认栽了,心里一阵可笑,自己本来是个贼,来这里做小偷,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保安身份被这些村民给对付了,关键是整个事情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进来。真是非常不值得。 就在老沙的身体被两个村民架起来的时候,老沙好像耳边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然后听见大拿一声大喊,接着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五章 守陵人续(二) 大拿看见一辆警车颠颠簸簸的开了过来,高兴坏了,对着警察大喊打招呼。 警车开到大拿身边,村民们纷纷散开,警车上跳下来几个警察,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刘所长!”大拿惊喜的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警察都穿着制服,村民无论多么厉害,都是怕官的。只能在警察的驱赶下,离开大拿和老沙四人,怨恨的看着他们。 刘所长五十多岁,一脸的严肃,看见大拿了,恶狠狠的对大拿说:“小李,你当初答应我什么来着?” “把厂子守好。”大拿畏畏缩缩的回答。 “那你现在人在哪里,”刘所长逼问,“你在厂子里吗?” “他们,他们吧两个孩子藏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通知我们来处理?”刘所长生气起来,“你只是个保安,你的职责是守着厂子,你真的以为你是警察?” 大拿没法回答了,只好不做声。 刘所长掏出一支烟,自己点燃抽起来,绕着老沙黑小二子转了一圈,“你自己玩忽职守就算了,还带着同事出来瞎胡闹,要不是我今天到厂里来看看情况,还不知道你媒体到底在做些什么。” 大拿赌气的说:“好吧,这事我不管了,反正少了两个孩子,您看着办吧?” 刘所长对着身边的一个村民问:“你们这里走丢了两个孩子,为什么不通知派出所?” 那个村民已经恢复了老实本分的样子,低着头不敢回答。那个刚才脸上皱皱巴巴,容貌可怖的汉子走到刘所长跟前——现在他的脸又变成了中年男人的模样。 老沙突然清醒过来,正好就看见来了警察和村民站在一起。又看到黑小和二子也清醒过来了。 那个汉子也不说话,看着刘所长。 “到底有没有孩子走丢?”刘所长对着村民们喊。 “没有孩子走丢。”那个汉子的声音十分嘶哑。 “你们瞎说,”大拿喊,“黑小,二子,你们告诉刘所长,到底这么回事。” 黑小和二子一脸茫然,同时说:“我们告诉刘所长什么事情?” “小孩走丢的事情啊!” “我不记得有这事啊。”黑小挠着脑袋,对着二小说,“有这事吗?” 二小迷迷怔怔的摇头。 大拿傻了,因为他熟悉黑小和二子的性格,虽然这两个人平时做事不着调,但是都还是实诚人,不会撒谎。于是走到老沙跟前,“你说说,昨晚我们在黑林子里找孩子的事情,你是亲眼看到的。” 老沙这个老江湖,看到刚才的情形,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故意做出迷茫的神色说:“什么黑林子……什么小孩……” 大拿退了一步,对着刘所长说:“他们被村子里的人给灌了迷药,都不记得了。”然后指着那个石敢当说,“刚才这个石敢当冒出了烟雾,就是这个东西闹的。” 刘所长把手扬起来,做出要打大拿的动作,“你闹够了没有!” 大拿弯下腰,在石敢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烟雾出来。 “你还在弄什么?”刘所长说,“厂里都乱成一团糟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两个孩子走丢了?”大拿仍旧不依不饶。 “那两个孩子,”刘所长说,“这个村里的户籍我知道,就九个孩子。你说说那两个孩子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黑小说的。”大拿说,“但是我真的看见他们把两个孩子弄到黑林子里的地下去了。” 刘所长对那个汉子说:“你们村儿真的走丢孩子了?” 汉子摇头。 “那个黑林子不能有孩子进去的,”大拿说,“进去就走丢。” 刘所长气的恨不得要打大拿,“你好歹是当过兵的人,怎么相信这些鬼玩意。” 汉子冷冷看着大拿,这时候已经有村民带着几个小孩过来,走到大拿跟前,大拿挨着数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九个小孩,六男三女。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刘所长指着大拿,一脸的气愤。 这下大拿就没话好说了。只能呆呆看着刘所长。 刘所长对着大拿说:“你还嫌你惹事没惹够是不是?” 大拿吧头给低着,又看了看哪个汉子,他心里明白这个村子里有问题,而且两个孩子肯定是走丢了,至于因为什么原因又突然回来了,想破他脑袋也这么都想不通。 不仅是大拿想不通,老沙也在一旁惊讶的很。这个村子,看来刘所长其实很关注的,不然他不可能非常了解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几个孩子,指不定村子里所有人的户籍档案他都了然于心。 一个偏僻的村子能让当地派出所的所长惦记上,只能印证一个问题,这个村子的确有古怪。 老沙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个刘所长,其实是知道村子出了事的,不然怎么会早不来,晚不来,就在大拿和自己被村民控制的时候,就出现了。 还有,刚才自己和黑小、二子没石头里的烟雾弄得迷迷怔怔的,头脑眩晕,可是刘所长抽了根烟,绕着三个人走了一圈,自己立即就清醒过来。老沙连忙看向刘所长,发现他嘴上叼的香烟已经没有了。 老沙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来这个刘所长心里明白着呢,他不仅知道这村子里有古怪,可能知道很多东西。别看刘所长在不停的骂大拿,实际上在大拿和自己四个人脱身。 一个连派出所所长都顾忌的村子,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十分好解释了。 刘所长仍旧和那个汉子对峙,现在老沙已经十分肯定,这个汉子,就是村子里的头,平日里是村民的族长,昨天晚上他就是祭祀的带头人。 “既然小孩子没丢,”刘所长眼睛看着村民,其实嘴里对着那个汉子说,“这几个保安,我就带回去了。” 那个汉子眼睛看向大拿,脸上十分的犹豫。老沙知道,他以为除了大拿,自己和黑小、二子的脑袋已经被他用雾瘴给弄迷糊了,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但是大拿还记得昨晚在黑林子的经历,他不愿意让大拿就这么走。 刘所长吩咐手下的警察,搀扶老沙黑小和二子上了警车,警车是个面包车,能够挤下这么多人。然后刘所长把大拿的胳膊一拎,“跟我回去!” 汉子一脸的阴郁,看着六所长和大拿最后上了车,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举动。 刘所长让开车的警察发动汽车,对着窗外的汉子说:“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来找我,要相信警察嘛。” 警车顺着来路,开出村外,向着虎符镇行驶。当刘所长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老沙看见他长长的的嘘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水,把几缕头发都粘在皮肤上。 从上了车之后,刘所长就不像刚才那样数落大拿,而是十分沉默,看着窗外。 老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刘所长,让老沙没有预料的是,刘所长把香烟给接到手上,并且抽起来。老沙这个举动没有达到目的,他以为刘所长是不会抽烟的,这就让他无法去确定,自己刚才清醒过来,是不是真的和刘所长的那颗香烟有关。 “他叫老沙,”大拿连忙跟刘所长介绍,“我刚招来的保安,上班没多久。” “嗯。”刘所长点点头,“钢厂里的保卫工作任务很艰巨,的确是需要人手,老沙,要辛苦你们了。” 老沙笑着点头,躲避刘所长的眼光。 车又开了一会,刘所长放佛是又想起来要教训大拿,“我给你们领导打招呼,让你做队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把钢厂守护好,在北京的专家过来之前,不让钢厂范围内出现问题。”大拿老实的回答。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刘所长声音变得不再恶狠狠的,“你今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厂里面呆着,别到处乱跑瞎胡闹。” 刘所长的警车开到了钢厂,然后回县城。大拿和老沙,黑小,二子回到厂里。厂里面的保安都乱作一团,原来是泵机房的出了问题,那个水井不停车往外喷水,从昨天下半夜一直喷到现在,而且水腥臭无比,现在流的到处都是。 原来刚好是刘所长到虎符镇来看看钢厂的安保情况,刚好就遇到了这群保安,围在泵机房看着喷水,于是问大拿去哪里了。那几个跟着老沙去了黑林子,身上痒的保安,就说大拿到了黑林子里。刘所长就问大拿去黑林子干嘛去了,保安就说是去找孩子。刘所长就走了。估计是在黑林子里没发现什么,就去了村子。 大拿听了保安这么一说,就知道了刘所长突然到村子里的原因。老沙心里就想,刘所长一定是知道黑林子的古怪,而且知道大拿和自己并不在黑林子,而且大拿在村子里遇到危险,于是立即赶过去解围。 老沙完全能够确认这一点,因为刘所长和那个村里的汉子,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接触的时候,两个人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相互认识的,以前一定还打过交道。 ------------ 第五章 守陵人续(三) 大拿一看天亮了,就安排了几个保安上班,自己回到值班室去睡觉。老沙拉住黑小,“那个刘所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和大拿是什么关系?” 黑小和二子两人打着呵欠,说是要重新找个地方租房子睡觉,那个村子肯定是不会回去睡觉了。 老沙连忙邀请他们去吃早饭,两个人这才勉强答应。三个人到了钢厂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子,早点摊生意不错,但是只有一个老头在忙活,他也没有请帮工,就自己一个人做生意。 老沙叫了几根油条,三碗豆浆,于是几个人坐下啦吃早饭。 黑小这才把刘所长和大拿之间的关系说了 原来大拿以前在部队当兵,当新兵的时候连长就是刘所长——那时候是刘连长。大拿能吃苦,又有一身本事,所以在军队里很突出,刘连长就很喜欢大拿,做为领导,很关照他。不过大拿当兵第二年的时候,刘连长军官专业,到了虎符镇所在的县里做警察,做了一年的文职之后,分配到一个派出所的所长,刚好这个派出所管辖的范围就有虎符镇,虎符镇本来是有一个派出所的,只是钢厂萧条之后,镇上的人口越来越少,县里财政紧张,就吧虎符镇的派出所给撤了,和其他的两个镇并成一个管辖区,就是刘所长的管辖的区域。 后来大拿也转业,刘所长就把大拿给弄到了钢厂做保安。 “以刘所长和大拿的关系,”老沙好奇的说,“他把大拿安排到派出所做警察应该不难啊,为什么把大拿弄到这里做保安?” “你这话就说道点子上了,”二子说,“大拿本来在部队是不打算转业的,他有本事,可是他在他们全军区一次格斗锦标赛,冠亚军的时候,把对手打成了重伤,结果被赶出部队,只好来投靠刘所长,刘所长一看他是强制性复员,地方根本就不给安排工作的,想当警察是难上加难,只好把大拿安排这个钢厂里做保安。这都是大拿自己告诉我们的,他还说了,如果他够努力,表现好,刘所长承诺过他,还是有机会被警察队伍吸收进去的。” 老沙笑着说:“怪不得这个小子一心想着找孩子呢,原来是想立功。” 老沙心里有事,匆匆吃了早点,就向黑小和二子告辞,自己走到镇上。 镇上的一些居民正在三三两两的议论钢厂冒水的事情,都是一副神秘的表情。老沙故意走进听,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底下的东西要被放出来了……” “前些日子,挖出瓷器就不是好事……” “旁边山沟里的村子,那个神棍就说过那个挖掘机的司机要倒霉……” “那司机真的倒霉了,现在疯了,在镇上呢……” “对啊,天天在垃圾堆翻东西吃,要不是大龙家常菜的老板看他可怜,他早饿死了……” 这几个居民看见老沙正在偷听他们的话,立即就不做声了。 老沙尴尬的走过去,在街上又转悠了一圈,来到神偷和嫣儿的房间门口。 老沙想了想,轻轻的敲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神偷带着老沙走进房间。老沙看到神偷脸色苍白,神情低迷,房间里一片狼藉,设备的外壳都被拆了,零件和电线裸露出来,都被摊在地上。嫣儿就在这堆设备中间跪着,用手一个个的摆弄。老沙也看到本来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也被拆开。 “遇到麻烦了?”老沙问神偷。 神偷说:“东西都坏了,这些设备突然出现了问题。” “这些设备到底是做什么的?”老沙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你怎么跑到林子去安装什么探测头,是不是就是这个玩意。” 神偷和嫣儿的眼神交流一下,老沙急了,对神偷说:“昨天晚上林子里的事情,你也已经看到了,这事如果你们两人还是这么对我藏着掖着,我就真的没必要再跟你们合作下去。” 嫣儿笑了笑,“老沙不是说不懂这些高科技吗,既然想知道,我们哪有不答应的。” 神偷就向老沙解释,这个设备是从一个外派非洲的地勘技术员手上弄来的设备,是专门用于底下勘测矿藏的东西。但是一般这种设备都很笨重,通过强大的机械震动,再接收返回的震波,根据返回震波的变化,就能分析地下几千米深度的矿藏。不过现在弄出来了这种小型的设备,不需要那么大的功率,只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安装一个小探测头就行,工作原理和大型的探测声测设备是完全一致的。 由于这种设备还没有推广,所以分析软件也只能去找专业的软件工程师来做。前几天嫣儿发现电脑里的软件不稳定,导致无法正常运行。没想到现在,连设备本身也莫名其妙的损坏了。 老沙想都不想,对神偷说:“这个还需要她着原因吗?事情不是明摆着这里。” 神偷说:“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你说得是林子里的磁场有问题,可是这里距离林子还老远呢。” 老沙一字一句的对神偷说:“别说林子,也别说钢厂,就是这个虎符镇,估计都有古怪。” 神偷和嫣儿听了老沙的话,沉默一会,老沙明白,他们是不可能退出这笔买卖了,老沙就问:“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既然这个虎符镇和钢厂地下有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就证明下面的东西会非同一般的值钱,你们很缺钱吗?” 神偷看了看嫣儿。 老沙懂了,“你们打算做完这一单之后就洗手不干了。”老沙点着头无奈的笑笑,“你们两个人都已经打算好了安安心心的过下半辈子,所以就指望这个生意一劳永逸。” 神偷说:“老沙,你我都不小了,你也该想想以后,我们这次,也给你算了一份,能够让你舒舒服服的过完下辈子,不再舔着刀口过日子。” 老沙心里有点感动,随即就问:“其实你们来的目的根本就是不是那些青花古瓷,对不对?” “是的。”神偷默认,然后看着嫣儿说,“其实这个地方,是嫣儿我们过来的,我们的目的,的确不是青花古瓷,下面有更值钱的东西。这个东西,我们拿到手了,我和嫣儿就消失,你也可以。” “如果能告诉我一件事情,”老沙说,“我就答应你们,不退出。” “你问吧,”神偷说,“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秘密。” “你们退休之后,打算去哪里?” 神偷呆了一下,他没想到老沙会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他仍旧很犹豫。 “我不会吐露你们的下落,”老沙说,“我就是好奇而已。” “南美。”嫣儿在一旁说,“玻利维亚有个天空之镜,我们打算在哪里定居。” 老沙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国外的地名。既然这样了,老沙就对神偷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合作的第一单生意?” “记得,”神偷说,“当时我们两人还不认识,在那个古墓下交手后,必须得合作才能逃出来。” “是啊,”老沙回答,“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个守墓的人。” 神偷听老沙说道这里,也在回忆他们当初的经历,“是啊,谁知道那个古墓里会有个活了几百岁的守墓人,差点没把我们给弄死。” “那个古墓我们最终没有把关键的东西拿走,只是拿了另外一件东西。”老沙说,“因为我们两人当时商量过了,如果我们动那件最重要的玉如意,那个守墓人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辈子。” “那个几百岁的守墓人,守着的就是那个玉如意。”神偷说,“也不知道那个玉如意到底有什么讲究。” “虎符镇钢厂下的东西,”老沙慢慢的说,“很可能和那个玉如意的性质差不多。因为这里的守墓人比那个几百岁的守墓人更厉害。” “你去过地下了吗?”神偷焦急的说,“你怎么能不通知我自己去行动。” 老沙摇头,“守墓人不见得就会在地下。” “我们当年遇到的那个守墓人,就是靠着在地下冬眠,在完全封闭隔绝的环境下,才挺过了几百年不死,如果在地面上,气候和环境是不允许的。” “我不排除钢厂地下会有这种依靠身体缓慢新城代谢的守墓人,”老沙说,“但是,我们已经看到,地面上的确是有守墓人的。”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一个村落的人!”神偷终于被老沙点醒。 嫣儿茫然的看着老孙和神偷。 神偷苦笑着说:“我昨晚在林子遇到了一群人,老沙当时也在。” 老沙接着说:“我早上去了那个村子,很明显的,那个村子都是一个宗族,而且领头的那个非常厉害。连当地的派出所所长都忌惮他。” 神偷说:“地面上的人不可能做到几百上千年不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代代延续下来,并且开枝散叶,守着陵墓。这种守墓人要守的东西,都是很不一般的。” “守墓人不准确了。”老沙纠正神偷,“他们是守陵人。” ------------ 第六章 大拿(一) 老沙和神偷两人都明白了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守陵人的后代,世世代代的守着虎符镇地面下的古墓。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既然要干活,对环境了解的越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神偷问了问嫣儿,北京来的地勘专家还有多久会动身。 嫣儿答复,至少还有一个月,现在虎符镇的青花古瓷虽然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但是真正的专家还没有意识到重要性,县政府的申请现在只传达到省里,根据流程和政策,至少一个月,这还要是有专家没有出国访问或者在国内有活动的情况下的预期。 “所以,”嫣儿平静的说,“我们的时间绰绰有余。” 老沙哼了一声,“我们对手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老沙对嫣儿还是十分排斥的,虽然神偷已经把嫣儿和他之间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老沙还是不怎么接受嫣儿,也许是嫣儿的出现,导致神偷金盆洗手,让老沙非常遗憾吧。 老沙和神偷之间的配合是非常默契的,这种合作伙伴很难寻找,也许一辈子再也碰不到了。 老沙和神偷说完话,自己回到租住的房间休息,昨晚一夜没睡,老沙也困的厉害。 在睡梦中,老沙总是觉得床不舒坦,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床在微微的震动,让他不堪其扰,但是在强大的睡意下,也懒得去理会。 到了晚上,老沙又去钢厂上夜班。走到大龙家常菜,看见大龙家常菜这个餐馆虽然没有生意,但是还没有关门,靠门口的地方摆着一个玻璃柜,卖着卤菜。老沙想了想,买了一只烧鸡,卖给他烧鸡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 老沙提着烧鸡,走到钢厂门口了,才想起来,白天在虎符镇上听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说是当初挖掘青花古瓷出来的挖掘机司机,后来疯了,大龙家常菜的人施舍他一点吃的。老沙心里好笑,别人司机疯了,自然有家人来照顾,哪里轮得到在街上乞讨。街头巷尾的人就喜欢捕风捉影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老沙走进钢厂,看着厂里的高炉和钢结构高架,高高的燃煤运送桥,在空中地下到处延伸连接的管道,心里就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钢厂是在六十年代修建的,在那个破四旧,打击牛鬼蛇神的年代,竟然有人能动用巨大的资源,并且控制工业局,用钢厂的幌子,修了这么一个巨大的奇门布局,这种人真的是非同小可。 老沙走到巨大的厂房,然后在厂房办公室——也是就是现在的保安值班室,来报道。他敲了敲门,门开了,大拿一身酒气的站在门后,眼睛红彤彤的。 老沙走进值班室,把烧鸡放在桌上,看见桌子上摆满了空啤酒瓶。 “你是个贼!”大拿突然向老沙发难,然后一拳打过来。 老沙心里震惊,但是并没有躲避,而是愣愣的站着。大拿的拳尖触碰到老沙的胸口一瞬间,力道就硬生生的止住。但是老沙格挡的胳膊也撞倒了大拿的手肘,把大拿带了一个踉跄。 老沙茫然的看着大拿,不敢说话,心里在分析,大拿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查出来了。没有道理啊。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大拿说,“你是不是贼?” 老沙笑了,看样子大拿是喝醉了,“不是,我就是找个工作混口饭吃的。” “那你明明有不一般的本事,”大拿说,“为什么安心做一个保安。” “你明明是一个秘密门派的传人,”老沙胸有成竹的回答,“不也是在做保安。” 这句话一说,大拿也无言以对,点着头说:“你知道了?” “这个世界,”老沙故意叹口气,“小时候学到的本事,根本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大拿一听,也跟着叹气,“是啊,是啊。生不逢时。” 老沙知道自己这么说了,大拿心里的戒备已经消除。对着大拿说:“你在喝酒啊,我刚好买了一只烧鸡,你喝着,我去巡夜。” “不用你去,”大拿拦着老沙,让他坐下来,“白天泵机房冒了很多水出来,我让兄弟们都在加班,把地面收拾干净,现在厂里有人,你留下来,陪我喝酒。” 老沙本来是想去泵机房看看水井冒水的事情,现在大拿说那边有保安在收拾,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坐下来陪着大拿喝酒。 大拿本来就已经喝得有点多了,说话就有点得瑟。老沙心里好奇,他听黑小和二子提过,大拿是当过兵的,在全军区搏击比赛的时候,把亚军给打伤转业,就想试探一下,大拿的底细,他的本事从哪里来的。 还没等老沙开口,大拿自己就先说起来,“我的志向是在军队里混出个人样来,再不济也是复员后做个警察,可是没想到现在却在这个厂里做保安,还做了这么多年。刘所长估计早把答应我,让我当警察的事情给忘了。” 老沙谨慎的问:“你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复员的?” “比赛呗。”大拿说,“没想到打到冠亚军决赛了,对手真的很厉害,他叫什么……姓张来着,我没办法……” “你犯了忌讳对不对?”老沙盯着大拿的眼睛看,“你太想得那个冠军了,用了你不该用的招数。” 大拿喝了一口酒说:“是啊,当初师父说过,交给我的招数,并不是让我拿出来用的,只是不让这个本事失传而已,让我找个人一代代传下去。” 老沙苦笑,“我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不涉及的性命,就不能用,对不对?” “是啊,”大拿说,“可是我还是没忍住。” “但是你功夫厉害,军队应该很器重你这种人啊?” “嗨,这事就不好说啊,如果仅仅是打伤了那个姓张的战友,这事就好办了。”大拿说,“刚好来参观我们决赛的领导中,有一个人也是习武出身,他发现了我用的招数有问题,于是他让领导问我的招数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什么门派。” “你当然不能说啊,”老沙回答,“说了麻烦就大了。” “对对,”大拿回答,“我反正王八吃秤砣,就说没师父,没门派。” “结果你就转业复员……” “幸好刘所长收留我,”大拿摇着头说,“现在我明白了,他是怕我在社会上做坏事,故意敷衍我,说是让我在这个钢厂做一段时间保安,等过几年,我工作出色,就让我跟着他做警察……” “我觉得刘所长是个讲义气的人,”老沙安慰大拿,“他只是觉得现在钢厂需要你,钢厂的情况你也明白。” “不就是几个青花瓷器吗?”大拿说,“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让贼值得惦记的。” “能跟我说说,当初青花瓷器挖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嗨,先不说这个,”大拿站起来,“你看好了,我隔山打牛的功夫,现在又灵了。” 老沙知道大拿要做什么,于是笑着看他站在桌边,拉开架势,对着酒瓶比划。比划了十几下之后,酒瓶里的液面就晃动一下,老沙心里明白,这应该是神偷安装的探测头的缘故。神偷说了,他一共安了四个探测头,林子有一个,钢厂的保安值班室附近也有一个。 这种声测探测的东西,就是靠着震动去接受反馈,刚好赶上大拿练功的点上了,让大拿错以为自己的本事了得。 老沙刚想到这里,大拿又一比划,酒瓶液面有震动一下,这次震动的更加厉害,桌腿都有点晃动,酒瓶都差点倒了。 大拿得意的说:“师父可没教我这个,这是我自己独创的功夫。” 老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白天睡觉的时候,好像床脚也有点震动。神偷的探测头没有在自己睡觉的附近安装。 探测头老沙见过,并不大,神偷和嫣儿也说过,这个探测头功率很小。既然小,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桌腿又震动一下,大拿却没有注意。老沙心里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神偷的声测设备其实已经因为磁场的缘故失灵了。这个震动,根本就和神偷嫣儿无关! 这地下震动……老沙的脑门流出汗来。 地下有东西被惊动了。 大拿本已经酒劲上来,有点微醺,他也感受到了房子的震动,但是刚才他并没有摆开架势,他正在有点质疑的震动的时候,保安值班室的木门,咚咚的响起来,声音之大,门梁上方的灰尘簌簌掉落。 老沙懵了,看着大拿。 “大拿!大拿!李队!”门外传出声音,“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声音是二小的。 大拿没好气的大声回应:“你是想把房子给拆了吗,这么大声干嘛?” 老沙走过去把门开了。一看外面站了一群惊慌失措的保安,都面如土色。 二子说:“黑小、黑小出事了。” “慢点说,”大拿瞬间酒醒了,“慌什么,你们不是在泵机房去打扫地上的水吗?” ------------ 第六章 大拿(二) “泵机房的水井塌了,”二子要哭了出来,“黑小下去了。” “他掉下去了?”大拿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二子焦急的说,“是他自己钻下去的。” 老沙一听,心里暗自念道,来了,该来的真的来了。 “马上带我去看看,”大拿连忙把保安的帽子带好,拿着警棍,走出门口。老沙也跟着他走出去。在一群保安的带领下,向着泵机房的方向走去。 一群保安走在路上,老沙注意到,头顶那些高架钢梁上的管道,某些地方正在滴水,而且能听到一种空气抽空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于管道内部,距离泵机房越近,这个尖锐的空气尖啸声就越明显。这些保安也都听见了,让他们更加的不安。 地面上湿漉漉的,还有打扫过的痕迹。 走到泵机房跟前,这个巨大的空气对流声震耳欲聋。保安们都不敢走近泵机房,都驻足在屋外,畏缩不前。大拿不顾太多,走了进去。老沙也走进去,但是进门之后,紧紧的把靠门的一个把手死死拉住。 现在大拿和老沙都看清楚了,泵机房机井的位置陷下去一个大坑。两根巨大的管道,本来是封闭的钻入地下,但是现在,管道从大坑的正中间,直直垂下。 风呼啸着从泵机房外面灌入,吹入到大坑内。 老沙抓着把手,没有被风给带动,但是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风的力道。不过大拿没有这个困扰,而是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到了大坑旁边,然后蹲下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地陷。 风吹的小了一点,大拿向老沙招呼,让老沙走过来。老沙松手试探两下,觉得自己能够保持平稳,然后就走到大拿身边。两人都小心翼翼的跪下来,看着眼前的地陷。 这是一个圆形的地陷,直径有七八米,老沙突然看到,地陷的边缘非常的规则,用手摸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地陷根本就是一个钢制的圆井,看来大拿也注意到这点了。 两人把头慢慢探到圆井的上方,看见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身边的风呼呼的向下灌入。发出咕隆的声音,和野兽吞咽食物一样的恐怖。 大拿指着圆井的一侧,老沙看见了,这个钢制的圆井,有一列焊在井内壁上的钢梯,延伸到地下,也是看不见尽头。 这个圆井,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地陷了,而是泵机房上方的掩饰掉落。让这个布置给显露出来。 老沙心里忐忑不安,这么大的布局,当年修建钢厂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 耳边的风声还是在呼呼作响,大拿和老沙走到泵机房外。大拿问二子,“黑小怎么下去的?” 二子回答:“泵机房不是一直往外冒水吗,我们一直在外面打扫地面,把水扫到沟渠里去,外面的水打扫的差不多了,我们最后就打扫泵机房,泵机房已经不冒水了,我们就慢慢打扫。结果正在清理的时候,泵机房的地面就开始发出咔咔的声音,我们吓到了,就都退出来。然后……” “然后泵机房里的这个地陷大坑就出来了是不是?”大拿说,“你们报警没有?” “打了110,”二子回答,“不过警察说要过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两个小时,”大拿急了,“黑小的尸体都找不着了。” “他不会死的。”二子低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不是掉下去的……不信问他们。”二子把头看向其他的保安。 “这个大坑出来后,我们都吓住了,都不敢靠近,”一个保安插嘴,“可是黑小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冲到泵机房里,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走到了地陷旁,我们看见他自己爬下去的。” 大拿问:“他爬下去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二子回答,“他中邪了,爬下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还在哈哈的大笑。” 大拿看了看老沙,“我们等不了警察过来了。” 老沙无奈的笑笑,刚才和大拿交谈几句,本意是套一点他的口风出来,并且也暗示自己也有跟大拿一样的困惑,没想到这么一个交心的话,让大拿把自己当做朋友了。看来在大拿的眼里,既然是朋友,那就要一起去出生入死的,这是他们当兵的臭毛病。不过大拿也是有分寸的,他既然知道老沙的身手不错,就不愿意让别的保安跟他下去涉险。 大拿看了看四周,对着保安说,厂里不是有工具房吗,马上找两捆绳子,和两个矿灯帽过来。一个保安飞快的跑了,隔了一会,真的扛了两捆绳子。大拿也不啰嗦,把绳子在自己的身体上绕了两圈,然后把矿灯帽戴上,老沙也照做,然后两个人就走到泵机房里的圆井旁边。 “我们慢慢的爬下去,你们跟着节奏放绳子,”大拿说,“如果绳子突然绷紧,你们就拉我们上来。” 大拿说完,立即就顺着圆井内壁的钢梯,一下一下的往下爬。老沙也跟着爬下去。 老沙爬到圆井下,矿灯帽上的灯亮着,老沙眼睛只能看着眼前的钢壁,不看也就罢了,当看了之后,老沙心里抽了一口凉气。整个钢壁上刻着有东西,但是不是花纹和壁画,而是文字,整个文字,老沙去一个字都看不懂。 老沙连续向下爬了好几步,发现钢壁上镌刻的文字没有消失,也就是说,整个钢制的圆井,内部都刻满了这种看不懂的文字。 老沙曾经在西藏去过,为了一个转经筒,现在老沙心里就无端的想起了那个转经筒,因为他当时听人说过,有一种转经筒的咒文不是刻在外面的,而是翻转过来,刻在内部。 老沙心里暗自发毛,和秘密的宗教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 老沙给我说到这里,我突然打断老沙,“你说什么,转经筒,还是翻转卷过来的?” “是的。”老沙说,“我和你认识之前,在西藏去过一次,是一个小买卖,国内的一个收藏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信了密宗,于是想收藏一个黄教的转经筒。这件事情不算困难,我到了西藏的林芝地区,在靠近尼泊尔的边界,找到一个黄教的喇嘛,根本就没出手,和那个喇嘛谈了几天,喇嘛就个送给我一个转经筒,我拿回去给那个收藏家挣了点钱,整个过程没出什么意外。” 我听到这里突然笑起来,“老沙,你的路数好像是发丘呢。” “什么发丘,”老沙突然说,“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发丘的路数。” “当年带我的师父,提起过几次这个词。”老沙激动的说,“这是个什么意思?” “发丘是盗贼的一种,你干这一行,自己都不知道?”我好奇的说,“发丘这种路数呢,就是半商半偷,能用买卖做成的事情,就用做买卖的方式去完成。买卖做不成的事情,就去用偷盗的办法,实在是偷也偷不到了,就去抢。” “怪不得我师父跟我说起我们干这行,一定有好跟人说是做买卖呢,”老沙恍然大悟,“就是分大买卖和小买卖而已。” “有些盗贼,只会去偷盗的。”我说,“盗亦有道,路数很多种,我只是没想到你自己不明白自己的传承。” “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东西的。”老沙好奇的问。 “现在网络发达了,”我对不屑的说,“想知道什么,网上都能查到,还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清清楚楚。我是写小说的,当然要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我的师父是发丘的路数……”老沙苦笑,“是的,他就是这么教我的,能买的东西不要偷,能偷的东西不要抢,做小买卖四海为家,做大买卖买铺开店。看来电脑是个好东西,我当时就有点小看嫣儿。” 我听到老沙说到这里,心里隐隐的想到一件事情,可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我努力去想把这个念头给抓到,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我对老沙说:“还是说说你提到的翻卷过来转经筒的事情。” “翻卷过来的转经筒就是那个黄教的喇嘛告诉我的,”老沙继续说下去,“我和一见如故,我们谈的兴起,说了很多东西,其中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翻卷转经筒的事情。” “看样子给你说的很详细了。” “没有,”老沙说,“他就说了一句,遇到翻转的转经筒,就是把咒文镌刻在内壁的转经筒,是用来压制厉鬼的。” “就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老沙说,“所以当时我爬到十几分钟的时候,发现这个圆井实在是太像一个转经筒了,中轴就是两根粗大的钢管,圆井的外壁就是转经筒的外壳。我不认识的咒文,刻在内壁,心里就很担心。” “你们爬了十几分钟,”我算了算,“我在工地上呆了几年,爬烟囱的人十几分钟能爬五十米,往下爬的速度会更慢一点,但是你和那个大拿都是有过人身手的,应该爬了七十米左右。” ------------ 第六章 大拿(三) “你算的大致正确。”老沙说,“后来我们测量过距离。” “但是有个问题,”我指出来,“前面爬下去的黑小,因为他不是受过训练的工人,也没练过功夫,按照他的速度,你们应该能在十几分钟后追上他——如果他是自己爬下去的话。”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老沙说,“我们还真的遇到了黑小,但不是在钢梯上。” 老沙和大拿当时顺着钢梯向下爬了七八十米,老沙看到圆井的内壁仍旧是密密麻麻的咒文,心里越来越担心,那个黄教喇嘛给他说的事情。 就在老沙心里发毛的时候,大拿在下面突然大叫起来:“老沙,你看,你快看。” 老沙连忙在在圆井里四处张望,这就看到圆井中央的两个钢管中间,夹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黑小无疑了。钢管之间的罅隙很窄,黑小夹在中间,也滑不下去,但是身体也抽不出来。 大拿对着黑小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黑小暂时没有回答,大拿对老沙喊:“这个怂货看样子晕过去了。” “我没晕,”黑小突然说,“我醒着。” “你本事大了,”大拿喊,“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黑小身体在两个钢管的夹缝里,看样子已经吓得够呛,对着大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不是你自己爬下来的吗?” “没有啊,”黑小带着哭腔回答,“我本来和大家一起打扫泵机房,突然就看到地面塌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夹在这里,我都喊了好长时间了,嗓子都喊哑了。” 老沙一听,黑小的声音的确是有点沙哑,他想到刚才黑小在黑暗里声嘶力竭的呼救的样子,虽然情形诡异,但是还是忍不住好笑。 “先别说了,”大拿喊,“老沙,我们把他弄上去。” “怎么弄,”老沙回答,“他距离我们好几米呢。”老沙说完,又看了看身下无底的圆井,矿灯微弱的光芒,根本就找不到底部,向下看,只有一篇黑暗。 “我来弄。”大拿说完,身体翻转,手臂倒扣着钢梯,身体紧绷,老沙明白了,大拿是个有功夫的人,能够突然发力,跳跃到对面的钢管上。老沙刚刚想到这里,大拿就猛地跳跃过去,这种动作完全是不符合人体运动生理的极限的,这就老沙和大拿说起过的,不能外传的秘密武术其中的一种吧。大拿跳过去后,双臂紧紧扣住钢管,慢慢往下滑动,滑到黑小的身边,慢慢的把黑小从钢管的夹缝里往外拉扯。黑小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抗拒,“我不能出来,出来就掉下去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大拿大声骂黑小,“你不出来,就夹在这里等死。” 老沙看见,大拿一个胳膊已经腾出来,拉扯黑小,支撑他身体的是另外一个胳膊,这个钢管的直径是八百毫米的,一个胳膊无法环绕过来,看来大拿的胳膊能够仅仅的吸附在钢管上,这个功夫老沙自己也会,但是他必须四肢齐用,用手心和脚踝的力道支撑自己。从武艺上来看,大拿远远超过老沙自己。 大拿把黑小终于给拉出来了,一个胳膊稳稳的把黑小给揽住,对着黑小喊:“把我身上的绳子绑到身上!” 黑小抖抖瑟瑟的把绳子给一圈又一圈绕在腰上,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大拿问:“好了吗?” “好了。”黑小回答。 大拿手一松,黑小的身体荡在圆井的空中,黑小一声长长的惨叫。但是上方的保安感受到了绳子猛然绷劲,立即把黑小慢慢往上拉,黑小的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惨叫不绝。 “上去后,告诉他们,”大拿对着黑小喊,“我和老沙下去看看情况。” “什么?”老沙喊道:“我们不上去?” 大拿发力,从钢管上跳回到钢梯上,然后对着老沙说:“你不会跟黑小一样,是个怂货吧。” 老沙苦笑,这个大拿年纪轻轻的,仗着一身本事,什么都不怕。 忽然两人的头顶上滴落下来几滴水珠,滴在老沙和大拿的头发和脸上。老沙摸了摸,向上看,心里又紧张起来,这水滴又是一个什么道理。 忽然大拿在在脚下破口大骂起来:“黑小你这个胆小鬼,就这么点出息吗?我上来再收拾你!” 大拿边咒骂那个没出息的黑小,边向下爬。 老沙大声问大拿:“你说黑小为什么会被夹在钢管中间?他自己为什么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啊,”大拿说,“这小子吓坏了,瞎跑也说不定。” “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老沙说。 “中邪,”大拿说,“倒是听说过中邪的人,会做出一些平时做不出来的举动。” 老沙犹豫一会,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大拿,你听我说,这个圆井一定是个高人布置的东西。” “扯吧,”大拿说,“这是当初钢厂抽取地下水的机井而已,被你说的这么邪乎。” “你看看井壁,”老沙说,“看看上面刻的东西。” “还别说,”大拿仔细看了之后,“这花纹挺有意思的。” “这个不是花纹,”老沙纠正大拿,“是一种文字,写的是咒语。” “这是哪国的文字啊,”大拿说,“也不是英语那种拼音字母,我一个都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老沙说,“但是我能肯定些文字是镇邪的。” “你的意思是说,圆井的下面有被镇住的东西?” “刚才黑小莫名其妙的被夹在钢管中间,”老沙回答,“加上泵机房上的地面突然地陷,就说明这个圆井已经开始失效了,黑小是被某种东西给糊弄下来的。” “老沙,”大拿在下面问,“你真的相信有鬼吗?” “我不知道,”老沙回答,“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没有合理的解释的。” “等我们上去了,我们好好谈谈。”大拿说,“先不想这些吧。” 老沙听了,知道无法阻止大拿继续往下,探个究竟,他心里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个圆井当年是被人很小心的布置在泵机房的位置,现在突然地陷,很有可能是有人有意识的故意破坏。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绝对不是小蟊贼,而是行家,本事不在自己和神偷之下的行家。 “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老沙心里想着,估计用不到多长时间,就要和这路同行打照面了。 大拿和老沙两人又爬了几分钟,两人体力有点跟不上,老沙身上的绳索也到了尽头,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地下一百米的位置,老沙把绳索解开,拴在钢梯上。两人休息一会,继续向下,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大拿在下面喊:“到底了。” 老沙心里飞快的计算,这二十分钟,两人又爬了至少八十米,这个圆井,底部和地面的垂直距离是一百八十到两百米之间。然后又老沙也爬到钢梯的尽头,站到底部。然后和大拿两人打量底部的环境。 圆井的下方是个正方型的大厅,面积远远超过圆井的面积。圆井上方塌陷的水泥块,和一坨摔的变形的操控设备,就摊在地上。 两根钢管却直入大厅的地面,继续深入到地下。 两人顺着正方型的大厅,慢慢观察,老沙用矿灯看着四周的墙壁,发现墙壁上画满了壁画。 而壁画的画面,全部都是战争的场面。壁画上的士兵都是古代的,老沙看了之后,脑门流出汗来,这些古代士兵的盔甲和兵器,都是昨天晚上阴兵过道看见的士兵的模样。 就在老沙仔细观察壁画的时候,大拿突然喊:“有动静!”然后跑到钢管旁边,用耳朵贴着钢管的管壁。 老沙也跑过来,学着大拿,用耳朵贴近钢管,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有人在里面,”大拿说,“正在用什么金属的东西敲,叮叮当当的。” 老沙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大拿说的声音。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听了,因为他看见石厅墙壁上的壁画,颜料开始发生变化,泛出荧光,把石厅都照射的清清楚楚。 然后壁画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大拿也注意到了这点,呆呆的看着壁画,壁画的颜色慢慢从五彩斑斓,变成了灰色和褐色,然后所有的图案都慢慢隐去。 大拿忍不住去用手摸壁画,壁画上的颜料和灰土纷纷下落,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掉落的越来越厉害,到后来就是大块大块的灰土剥离。 当所有的灰土都剥落完毕之后,大厅四面的墙壁,全部是层层叠叠的人体骸骨堆积在四周。 ------------ 第七章 大拿续(一) 即便是大拿这种胆子超大的人,看到了这种东西,也难免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不由自主的说:“看来我们钢厂下面,还真的是个墓地……这该是死了多少人啊。” 老沙有些话不能给大拿说,毕竟自己是贼,而大拿是保安,现在自己和大拿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个万人坑。根据老沙的经验,万人坑分两种,一种是古时候军队打仗,杀降,让俘虏自己挖坑,然后几千几万人的俘虏被自己的挖的坑活埋。但是老沙心里奇怪,这种万人坑一般都不会埋这么深,两百米的地下,战胜的一方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情。不过地面下的地址活动比普通然想的要剧烈,可能上千年下来,这些骸骨慢慢的从地下十几米沉降到两百米的深度,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这种杀降的万人坑,那么这里的戾气就非常的大,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有人要在这里弄个转经筒来镇邪。也能解释,为什么黑小突然就发了疯,中邪跑到圆井的下方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活人殉葬的坟冢,古代的大人物都有殉葬的传统。这个规矩直到明朝初年才被当时的皇帝给废除。在明朝之前,无论是中原地区的汉族,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有用大批活人殉葬的传统。这个不说偏僻的,秦始皇的兵马俑就是个证明,秦始皇的主墓都是活人殉葬,外围就是兵马俑。古时候的王公贵胄,都好这一口。 如果这么推断,那这个正方形的地下,就真的还有一个具有价值的坟墓。神偷和嫣儿,还有来路不明的同行,一定惦记的是下面的东西。 大拿和老沙在下面看了很久,出了中央的两根钢管,再也找不到任何出口和通道。站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尸骸中时间久了。两人也的确瘆的慌。终于大拿说:“看来也就是这样了,我们上去吧。” 老沙立即赞成,他有太多疑问,需要去找神偷,两人商量一下。这件事,探知的越多,就越能发现更多的诡异之处,老沙心里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两人顺着来路,在钢梯上慢慢爬动。下来的时候,心情紧张,时间过得快,倒还罢了。现在两人往上爬的时候,非常枯燥,时间就难熬的很。 老沙就又和大拿聊起来。 “大拿,”老沙问,“你当年拼着被部队转业复员,也不吐露你功夫的传承,看来你的武功非同一般啊。” “我跟你说了吧,”大拿把老沙已经当了朋友,“我小时候家里穷,我在娘肚子里七个多月就生下来了,身体一直不好,也没个什么好的医疗条件照应。” “原来是这样。”老沙说,“那和你学习武功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嘛,”大拿就开始说起来。 大拿是早产儿,身体弱小,一直都是病怏怏的,随时会死掉。家里人也没办法,只能勉强养着他。很多老人都断言他长不大。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大拿还是身体虚弱,躺在床上病的厉害,有一天没一天的清醒,清醒的时候,也说一些不着调的胡话。 刚好村子里来了一个游走的郎中,大拿的父母病急乱投医,就把这个郎中给引到家里。 郎中给大拿扎了几针银针,大拿立即就能下地,头脑也清醒了。大拿的父母很感激郎中,问能不能把大拿的病治断根。 郎中想了很久,才对大拿的父母说,这孩子的脑地里长了一个东西,在十二岁之前会长的非常大,把脑壳都给顶破。所以有这种病的小孩,多半都是傻子,活不过十二岁,这种小孩就是来讨债的。让父母心力交瘁。 大拿的父母一听,心里就灰心了,因为这个郎中的确说的没错,症状说的都差不多。 接着郎中就说,大拿这孩子就奇怪一点,按照他脑袋里的那个东西长得大小,他应该早就瘫痪在床上,而且是个傻子。可是这孩子现在还能走路,脑袋也算是机灵,说明这孩子的身体骨骼不一般,如果父母舍得,还是有一个出路的。 大拿的父母听了这个,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郎中什么条件都答应。 结果郎中的条件就是,大拿跟着他离开,七年后,就让大拿回来。 于是大拿就被这个郎中带走,那时候他还小,跟着郎中到了一个深山里,七年没有出山。在这七年里,郎中就让大拿跟着他采药,然后教他功夫。七年一到,郎中把大拿叫来,跟他说了,他的老家在什么什么地方,现在他只要一辈子练功,脑袋里的东西就不会对他有影响。然后郎中把大拿的眼睛蒙上,带着他下山,到了一个市镇,分手的时候,对大拿说,他就两个要求,大拿必须要答应。 一个是在自己五十岁之后,找一个合适的小孩子,把学到的武功教授给他。 另一个是决不能把自己的本事到处炫耀,只要把武功传承下去就行。如果做不到,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大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里,连郎中叫什么,具体住在什么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家里人看见大拿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病恹恹的小孩,回来的时候成了一个健壮的大小伙子,当然开心的很,过了两年,就让大拿去当兵。后面的事情,老沙也知道了。 大拿后来也去找过那个郎中,可是他就算回到当初郎中跟他分离的市镇,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大山。估计是郎中在他眼睛蒙上的时候,用什么特殊的办法,在短时间跨越了很长的路程。 大拿跟老沙说起这些,也没有半点吐露,郎中教他的武功,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必须要恪守这个承诺。老沙也知道这个忌讳,就没有问。 两人就边说边爬,当大拿说完的时候,差不多就爬到了地面。 老沙和大拿爬上来,刚好就看见刘所长带着警察正在和保安们争执。 一个巨大的铲车已经把泵机房的房顶给掀了,一个吊车正在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泥板,悬挂在圆井的上方。 “你们总算是上来了。”二子跑过来,“刘所长要把这个地陷给封上。” 大拿看着刘所长说,“下面有东西,为什么要封上。” “你上来就好。”刘所长对着起重工喊,“下面没有人了,马上施工。” 老沙一看刘所长急切的架势,心里很狐疑:刘所长作为警察,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做任何调查,就要迫不及待的把圆井给封起来。 老沙以为大拿会争辩,因为大拿太想混出点名堂,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没想到,刘所长一喊起重工做事,大拿没再阻拦,而是轻声的问旁边一位保安:“黑小去那里了?” “刚上来就吓晕过去。裤裆都湿透了,刘所长让兄弟们送他去镇医院。”那名保安笑着说,“以后我们可有笑话了……” 老沙一听,心里也觉得好笑。看来黑小的嘴很贱,平时老喜欢笑话别人,这次算是招了报应,闹了那么大个笑话。 不过也是,黑小连续遭遇黑林子和圆井两件诡异的事情,吓得尿裤子很正常,别下的神经失常了。 大拿知道黑小送往医院后,松了口气,望着刘所长,步子挪动半步,又缩了回来。 老沙看得出来,大拿是想阻止刘所长,现在钢厂里,让人疑惑的事太多,说不定这个地陷就是个突破口。可刘所长毕竟是他老上级,大拿很怵他。 地陷就这样被封住了,刘所长还特意交代保安们用石灰粉在外围撒了一圈,说是这泵机房周围十米之内,都不允许人进入。老沙看着石灰粉画出的形状,心里暗自掂量,刘所长的这个圆圈画的有门道。 起重工和保安们忙活去了,老沙搭了几把手,不大一会儿,发现大拿和刘所长不见了,他大概猜到,大拿终究没有忍住,要跟刘所长聊点什么。 心里虽然好奇,老沙还是没有去偷听。 大拿是个实诚人,去偷听发现了还好糊弄,这个刘所长太高深莫测,老沙不敢去招惹。于是老沙对二子说,“我累了,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再来上班。” “你和大拿在下面看到了什么没有,”二子好奇的问,“跟我们说说。” “待会你自己去问大拿不就结了。”老沙敷衍二子,立即赶往宾馆找神偷和嫣儿。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和神偷商量了。 老沙猜对了,在他离开钢厂的这个时刻,大拿和刘所长在一起。 大拿对刘所长不追究事实真相的举动很不满,但他没有当众跟刘所长争辩,而是招呼刘所长到保安办公室喝茶休息。 “我想不通,你这么快封地洞做什么!你明明知道下面有问题!”大拿把门刚掩上,就开始呼哧呼哧的说话。 “下面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你是你自己有问题!”刘所长比他还凶。 “现在就我们两个,你就不用瞒我了。”大拿一看刘所长吹胡子瞪眼,心里就发虚,语气变得缓和些,“连长,你安排我在这里做保安,不就是让我处理这些突发的事情吗!” ------------ 第七章 大拿续(二) “你做好的工作就行了,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捣乱,就这个工作。”刘所长指着大拿的脑门说,“你要是管不住钢厂,我就让别人来管……” “我管得住,屁大点地方,我怎么管不住!”大拿气呼呼的说,“你不让我出去跑,我不去就是,我是在管钢厂,现在是钢厂里出了事,下面是个万人坑,那么多尸体,要是被保安们知道,谁还敢呆在这里,到时肯定跑光了!我一定要有个交代。” “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也不想听你说下面的事情,总之,就你跟那个叫老沙的人下去过,现在地陷封死了,下面是什么,你们两个可以胡乱编造!”刘所长说。 “你这是耍赖皮。”大拿瞪着刘所长。 刘所长没理会他,把门一摔离开。 大拿心里左思右想不得劲,他一直认为是受刘所长器重的,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一点。待在钢厂里,憋得慌,就想喊老沙一起出来喝酒。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就一个人出了门,到附近的一个土菜馆点了两个小菜,配点啤酒喝。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大拿在酒桌上迷迷糊糊的趴着,就听到有人在聊天。 “老板,你这做饭的水,是干净的吧?”一个食客说。 “怎么可能不干净,都是自家井里的井水。”饭馆老板说,“我不会昧着良心,用钢厂里的水给你们做饭。” “原来老板你知道那件事……”那食客声音轻了几度。 “哎,虎符镇也就巴掌大,镇头放屁,镇尾都闻得到。”饭馆老板说,“没事,你们放心吃,这饭菜用的水肯定没问题。” “老板,你们在聊什么?”大拿迷糊糊的睁开眼,“什么钢厂里的水?” “大拿,就是那个蓄水池的水,这个我不说,你肯定也比我清楚。”饭馆老板说。 “我知道啊,那个蓄水池的水污染得很严重,是不能饮用的。”大拿心里咯噔一下,“但我听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拿来做饭了?” 钢厂里有个蓄水池,说是蓄水池,其实比较大,方圆大概有五六百米,像个小湖泊。周围拉着铁丝网,不让人进,而且进入工厂的人,都被训诫,不要去碰蓄水池里的水。所以厂里保安用水,宁愿淘神费力去泵机房取水,也不用蓄水池的水。但是现在泵机房的机井下方有个万人坑,抽上来的水,看来也不干净。 大拿记得很清楚,前年钢厂里有个新进厂的年轻工人,看着蓄水池很大,刚好是夏天,天气很热的时候,有两个人,半夜三更偷偷跳进去洗凉水澡,后来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只剩下衣服飘在蓄水池上,大拿进蓄水池捞人,游了好几圈,什么都没找到。 这件事当时是被钢厂的领导们想方设法掩盖下来。对外的说法,是那个年轻人偷了钢厂的设备零件跑了。反正领导们私下给了年轻人的父母一大笔钱,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拿是唯一不承认这个解释的,因为当时是他在巡逻,亲眼看着那个年轻人跳下了水,他本想去制止,可没有来得及,之后的这两年,大拿一直为此自责,也找了刘所长说明情况,刘所长口头答应调查,但就没动手。 大拿找了抽水设备,要把蓄水池里的水抽干,想把那个年轻人捞出来,人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算了,还背一个冤枉的罪名,一定会死不瞑目。 没有人拦得住大拿,放任他抽了三天三夜,可蓄水池里的水位几乎就没下降过多少。大拿只能作罢。 从此这个蓄水池,就跟虎符镇的那个黑林子一样,成了禁地,大拿很留心这里,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就会把人挡回去。这段时间太忙,大拿没有照顾到这里。 所以一听饭馆老板那么说,大拿的一颗心就悬起来,担心听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就前几天,镇东边的几家饭馆里自家打的井不出水了。”饭馆老板挨着大拿的桌子坐下来,“冬生也是太懒,家里没水用,就去蓄水池里打,结果有个外地的游客吃了他家的东西拉肚子,眼睛看不见了。要他赔五万块,冬生哪里赔得起,当晚就跑掉。” “那怎么就知道是因为喝了池子水瞎掉,不是其他的事情引起?”看着饭馆老板这么笃定,大拿疑惑的问。 “那个外地游客有一帮朋友,有个人亲眼看到冬生从蓄水池里打来的水,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蓄水池的水脏,没有说,直到出事了,他才明白是蓄水池的水有问题。”食客说。 “所以说啊,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这下可好,赔钱倒是小事,把人眼睛吃瞎了,那就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冬生承担不起跑掉,留下家里孤儿寡母,好端端毁了两个家庭……”饭馆老板摇了摇头。 “你说的冬生,长得又白又胖,他家饭馆的名字叫‘福来饭馆’,对不对?”大拿忽然清醒了点,霍然站起来。 饭馆老板点头。 大拿急忙掏钱递给饭馆老板,连奔带跑的朝钢厂回来。刚一进厂,他就看到二子急急忙忙的冲出来。 “李队,李队,你可回来了……”二子站住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住大拿的手。 “你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大拿没有半点要调侃他的心思,他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跟二子说。 因为那个冬生,就是二子的叔叔,二子是个孤儿,跟着叔叔长大。婶婶一直觉得二子不成器,只能当个保安,所以不让他继续住在家里,叔叔倒是个好人,常偷偷来钢厂给他送好吃的。大拿和黑小当然也跟着沾光。 二子不说话,急切的把大拿拉住,往大拿的宿舍里走。 大拿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臭味从房间里传出来。大拿忍不住朝二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个怂货到我房间里干什么了!” “我没……”二子委屈的摸着头,“是我叔,他病了。” 大拿立刻忍着臭味钻进房里,这股臭味很熟悉,大拿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二子的叔叔,冬生。 他就那样直愣愣的躺在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里,嘴里发出怪异的呻吟声。 “李队,快救救我叔,他身上在往外流水!”二子焦急的说,“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找他麻烦……” 大拿这才明白,原来地上的那滩水,是从冬生的身上渗出来的汗水,特别的臭。 “你好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大拿问二子,他实在想不通,外人口中逃跑了的冬生,怎么会出现在了钢厂里。 大拿心里烦躁的很,这几天真的是犯了邪门了,不明白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大拿不信冬生会做昧良心的事情,在他的印象里,冬生是个很慈祥的长辈,做了那么多年买卖,也从来没有做错过半点。 所以他听到冬生出事,就连忙回来通知二子,让他去打听打听,看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那些外人一定在捕风捉影,随便乱说,真相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谁知道,冬生就这么跑到他宿舍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说有好多人找他麻烦,他要在我这里躲两天……”二子在旁边说,“话还没说完,他就滚翻了,我要送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去。” “所以你就想到找我。”大拿忍着难闻的气味,围着冬生走了两圈,他知道冬生肯定不敢去医院,镇上只有一家医院,那些游客还在,怎么能去。但他不清楚冬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病得不轻。 而且,还是非常奇怪的病症。大拿既然是秘武的传承,当然也学过些医术,可他看着冬生, 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不是懂点土方子,赶紧救救我叔。”二子在一旁哭着脸,“我就这么一个叔,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别吵,我在想办法。”大拿凑到冬生身边,捏起他的手腕。 大拿用手给冬生把了把脉,发现冬生的脉象很平稳,不止平稳,而且比一般人的脉象要更加强劲! 这让大拿感到很奇怪,冬生应该很虚弱才对,没理由脉象会这么好。 但冬生肯定是出了问题,因为他的皮肤往外渗出很多的水,那不是汗水,而是一种很滑腻的液体,跟洗发乳类似,很凉,让摸着的人心里很不舒服,起鸡皮疙瘩。 大拿摇摇头对二子说:“我没办法,救不了人。最好是送医院,人命关天,那些游客也不会怎么样的,不就是赔五万块钱。” “什么五万块钱?”二子莫名其妙的望着大拿。 “没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去叫两个保安,把冬生叔抬到医院去,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大拿交代道。 “别……”冬生突然伸出手,把大拿紧紧抓住,断断续续的说,“不要……我不能去。” “叔,你别犟了,我们非得去医院不可。”二子抹了把眼泪,就要出门去叫人。 ------------ 第七章 大拿续(三) “你想让我活,就要听我的话,我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太远,太远我一定会死!”冬生使出全身的力气呼喊,又用手指了指外面。 大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背上莫名一凉:那个方向,就是蓄水池所在的方向。 “冬生叔,现在你想要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大拿其实也知道,把冬生送到医院去,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他跟着那个救他的郎中采药,配药,听他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就算没有亲手治好过多少人,但对病症、医理还是多少有点了解。 冬生这个病症,根本就超出常理,现在牵扯到那个古怪的蓄水池,大拿更不敢指望医院。 “先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泡着,不然难受。”冬生慢吞吞的说,“要那个池子里的水。” 二子一见冬生恢复了点气力,立刻来了精神,“叔,你等着,我去打水。” “你在这陪着冬生叔,我去就行。”大拿叫停他,“我力气比你大,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打满一盆水!” 二子没多想,按照大拿的说法做。 大拿提着水桶到蓄水池打水,他这个时候,很矛盾,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蓄水池的水,肯定不对劲,打去给冬生泡澡,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可除了按照冬生说的做,大拿没有别的办法。他唯一希望的是,冬生会缓过来,说出事情的原委。 从冬生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自身处境很了解。 大拿走到蓄水池边,水池里的水,比以前更加清澈,甚至能一眼看到底,底下有淤泥和杂物,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最基本的浮游生物也没有。 一潭名副其实的死水。 跟黑林子的传闻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周围经常看到野兽的尸体,但这个水池比黑林子还古怪,大拿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活物。 黑小曾经无聊,买了两条金鱼放到里面,他们一同看着鱼游到了池心去,再一晃眼,就不见了,自此后,那对金鱼再没出现过。 大拿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小小的水池能掀起大波浪,但他现在心里对蓄水池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其中有一点,就是为什么他在水里游过好几圈,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而其他的人或者动物身上,却发生了怪事。 大拿打了水回来,全程没让二子插手,把水倒进一个大水缸之后,正要问冬生,要不要加点热水进去。 冬生看见大水缸,立刻眼睛发直,爬到了缸沿,几乎是倒栽葱的栽进水缸里。 大拿和二子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走上前去。冬生却顺溜的翻过身,冲缸外吐了口水,双手搭在缸沿上,做出一副泡温泉的样子,十分享受。 泡了大约半个小时,大拿看到冬生的脸色恢复了以前红润,大为惊讶,他想不明白,这蓄水池里的水,对冬生竟然有治疗的效果。 “叔,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欠别人五万块?”二子见冬生状态好些,问道。 冬生叹口气,把原委跟大拿和二子说了出来。 原来,冬生从前些天开始,招待了一伙外地游客,这些游客白天在虎符镇周围游玩,晚上睡在冬生隔壁的旅馆,吃喝则在他的“福来饭馆”解决。 冬生做的饭菜很合这伙游客的口味,所以这伙游客就天天都在饭馆里吃。 谁知道没两天,冬生家的井水突然打不出水,不只他一家,附近的好几家,都没了井水,一时就没法做饭,要到别家去挑水。 冬生的老婆爱偷懒,就近到屋后的蓄水池里打了水。 冬生发现后,要把水倒掉,他知道,蓄水池里的水脏,不能饮用,怎么能用来做饭。冬生老婆不依不饶,两口子为了这事闹了半宿,最后,冬生争不过,就听了老婆的话。 不过在拿水做饭之前,冬生闻了水,没发现怪味道。但他还是有担心,为了确保不出事,又亲口尝了一口。 尝过之后,冬生发现,这水不仅没问题,而且还有一种山泉水的甜味,很好喝。 他就放了心,用这个水,给这伙游客们做了饭。 开始的时候,这些游客们也都夸奖说饭菜比以前的好吃。冬生听了很高兴,不过没有告诉游客们,是用蓄水池的水。因为镇上的很多本地人,都知道这蓄水池的水很不干净,被钢厂里的废水废渣污染过,名声不好。 就在昨天,有个游客吃完午饭后,突然开始拉肚子,然后连眼睛也瞎掉,在医院七嘴八舌扯的时候,冬生用蓄水池的污水给他们做饭的事情败露了,那些游客要求他给五万块医药费,不然就要上法院告他,判他的刑。 冬生做小本买卖,再有他老婆花钱厉害,又有孩子上学,起早贪黑也没存到什么钱,别说五万,就连五千块,也拿不出。 冬生没办法,只好偷偷溜走。 “不对啊,那些游客不是吃了好几天吗?”二子疑惑的说,“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出事,会不会是他们趁机讹诈?” “我当时也这么想,可那个人的眼睛流血了,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要瞎……”冬生说。 “冬生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大拿关心的重点不在钱上。 “没……没什么……”冬生咳嗽了下,“我挺好,就是出点虚汗……我有点累,能不能让我休息会?”说着,就把眼睛闭上。 大拿更加确信,冬生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大拿看见冬生在水缸的里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刘所长曾经一再的告诫他,千万不要碰蓄水池里的水。后来又在蓄水池里失踪过人,自己虽然下去过,可是没事,时间长了,自己的也把这档子事给忘记。 现在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都和蓄水池有关系,再看着冬生从刚才惊慌失措,到现在一副安逸的表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然后对二子说:“你在这里别走,我有事问你和你的叔叔。” 二子一听,就疑问的说:“和我有关系?” “我记得你进来做保安,”大拿指着冬生说,“是你的叔叔找关系把你弄进来的?” “是啊,”二子摸着头说,“这个我刚来的时候告诉过你。” 大拿把眼睛看向冬生,“冬生叔,你认识以前钢厂的领导吧。” 冬生点头。 “我听说过一件事情,”大拿说,“不过一直没当真,这个钢厂从建成起,出过几件大事故。” 冬生一听,脸色就变了,本来在水缸里很悠闲的样子,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二子也急了,“这根我叔叔又有什么关系?” “你叔叔是钢厂的老员工,”大拿说,“不然怎么会有关系,把你给弄进来上班。” “一个破保安,还需要什么关系!”二子呲了一声,但是看见冬生的表情,又说,“不会真的是找了人吧。” “这年头,你以为工作好找吗?”冬生说,“钢厂又倒闭了,我们镇上那有什么合适的事情让你上班。” 大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问冬生,“您一定有事没告诉我。” “我年纪也不小了,”冬生无奈的说,“既然你和二子是朋友,我也把你不当外人,就跟你说了吧。” “这蓄水池,当年就淹死过人,”冬生回答,“那时候我还在厂里上班,当时的情况是有三个工人,莫名其妙的就身上流粘液,就跟我现在身上的一样,当时他们也没太在意,可是这个三个工人,在下班后,突然发了狂似的跳到蓄水池里,那时候正是下班,很多工人就看见他们三个头也不回的跳下去的,跳的时候,脸上都开心的很,旁人拦也拦不住……尸骨也没找到。后来厂里人调查,知道他们前几天在蓄水池游过泳,于是我们就猜测,是不是被水里的东西给迷住中邪了。可事情奇怪的地方就是,后来来打捞他们尸首的人,却没事。只是那个两个个打捞对的人上来后什么都不说,再后来,厂里就有传言,说蓄水池的下面有个坑洞,嚯嚯的向下灌水,两个打捞队的人,差点没吸进去,吓得半死……” 大拿听到这里,茫然的摇头,“我听到的事故,还不是这个。” “你说的是炼钢车间钢水泼下来的事情!”冬生的额头又冒出粘液,瞬间把他的眼睛给糊住,“难道那个事故也有蹊跷?” “对,我是听另外一个老员工说的,”大拿说,“我也不隐瞒了,就是胡队,我的前任。” “胡队不是刚退休吗?”二子问,“他以前是厂里的保卫科科长,他话很少啊。” “是啊,”大拿点头,“就因为他是保卫科科长,他知道所有的事故情况,在他退休之前,专门和我谈过一次,他说了钢水泼下来的那件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操作工当时疯了,在钢水吊运的时候,胡乱操作,一整坩埚的的钢水就泼在车间里,那个操作工后来因为渎职,被判了刑,没有了下落。胡队说,他在第一时间找过那个操作工,那个操作工就跟他说,不是他按的按钮,当时他根本就动弹不得,看见操作台的设备自己在运作……胡队本来把这件事情,上报了领导,可是后来的事故报告,根本就没提起这个事情。那操作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十几年的经验。胡队又去找领导去反应这些细节,但是领导把他给骂了一通,这事就抹过去了。胡队一直觉得这事有蹊跷。直到临走了,才告诉我。” 大拿说道这里,看见冬生已经浑身瑟瑟发抖,牙关科科科科科的响个不停。 大拿和二子对视一样,心里猛然一收。大拿心里终于明白刘所长的苦心,刘所长不是不信任自己,刚好相反,刘所长跟器重自己,这个钢厂,发生过太多诡异的事件了,而且自从青花古瓷被挖出来后,所有的神秘事件一窝蜂的开始发作。 大拿的后背在开始冒汗。 ------------ 第八章 将军冢(一) 老沙把事情说道这里,我已经非常有兴趣了。不知不觉的两个人已经抽完了一包烟。老沙说话时间长了,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我心里在开始相信老沙说的事情的真实性。他看起来的确是行将就木的样子。 他的身体没有我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么健康了,短短的几个小时,他的精神已经开始萎靡不勘。我本来想告辞,想对他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他聊天。 老沙却意识到我的意图,“多聊一会儿吧,”老沙的说,“我的时间不多,能找个人把这些说出来,死了也安心一点。”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做一个安分的听众,等着老沙继续说下去。 “小徐,你懂历史吗?”老沙突然来了一句。 “廿五史只有《史记》和《汉书》仔细看过,”我老实的承认,“其他的都是匆匆翻了一下。” “你对辽金元三朝的历史知道的多不多?”老沙追问我。 我摇头,“相比之下,那个年代,我更关注北宋的历史,但是我对宋朝的历史也没太多的兴趣。” “哦,”老沙点点头,“那还是我说吧,那个钢厂地下埋了一个将军,是辽国人。” 老沙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立即兴奋起来,饶有兴趣的听老沙说下去。 在大拿和二子还有冬生在回忆钢厂从前发生事故的时候,老沙回到了神偷和嫣儿的房间。神偷和嫣儿正在捣鼓他们的设备。看见老沙进来了,嫣儿埋怨,“你敲个门能费多大的事情?” “设备又恢复正常了,”神偷说,“这地下的磁场难道在变化?” “我不想跟你们说这些,”老沙焦急的说,“你们不是懂的多吗,我告诉你们我看到的一些事情,你们马上查一下。” 神偷和嫣儿立即紧张起来,神偷问:“你见到什么东西了,我听说钢厂里出了事,你在场?” “我觉得钢厂的泵机房下面是个巨大的转经筒。”老沙不罗嗦,直接说道正题,“里面有些文字。” “转经筒?”嫣儿说,“那不是藏传佛教的玩意吗?” “挖掘机挖出来的瓷器是元朝的,”神偷说,“元朝的国教是藏传佛教,那时候好像有个叫八思巴的人,应该是当时的国师,所以这事不稀奇。” “那个转经筒是四十年前才弄下去的。”老沙说,“当初修建钢厂的人用藏传佛教的玩意弄这个,很奇怪不是吗?” “是啊,”神偷说,“四十年前正文*革呢。” “我给你们写几个字,看你们认不认得。”老沙立即找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自己不认得文字,就是他在泵机房圆井内壁看到的咒文。 神偷看了看,然后说:“这个应该是西夏文吧。” “不是西夏文,”嫣儿否定,“如果是西夏文,我能够看懂一点。” “可是和西夏文很相似。”神偷踌躇的说。 “如果我没看错,”嫣儿说,“这个应该是契丹文,但是契丹文到现在没人能真正破译。” 老沙想了想,“我在底下看到了几幅壁画。”然后在纸上画起来,画了几个人物的样子,老沙没有什么绘画的本事,他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的优点是记忆力非常好,特别是对画面的记忆力。 老沙勉强画了几个人物出来,就是他在泵机房两百米地下的壁画画面。在壁画崩塌之前,他差不多把那几帧壁画的大致都记下来了。 神偷一看老沙画的人物,惊呼起来:“老沙这个还真的跟契丹有关!” 老沙看着神偷,“你能看出来?” “你画的这六个人,有两个是契丹的服饰和头发,还有四个是女真的装扮。” “他们在打仗?”老沙说,“原来那几幅画是描述当年战争的场面?” “很有可能,那几幅壁画就是描写当年的战争,但是也有可能暗示着什么秘密。” “可惜那些壁画都塌了。”老沙不无惋惜的说。 钢厂里,大拿把胡队的事情说出来后,一片寂静。 “想不到我们待的地方这么古怪!”二子吞了口唾沫,大热天,他脸色却吓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嘴里吭哧吭哧的倒吸凉气。 大拿垂头丧气的蹲在门口,他是不信邪的,当年他也不怎么相信胡队的话。可现在,事情一齐出现,由不得他不信,关键是,他现在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不行了,我不在这干了,昨晚上黑小就丢了半条命,我要在这继续干下去,也会跟他一样。虎符镇我是待不下去了,大拿,你赶紧给我发工资,我到外地去!”二小连连后退,似是想到什么,冲冬生说,“叔,你也跟我一起走。” “我说了,我离不开蓄水池的水,走了我肯定要死。”冬生连连摆手,“你走吧,走了也好。” 二小犹豫的望着大拿,“大拿……你说句话,你会放我走吧?” “你个怂货,遇到问题就知道跑路,我告诉你,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信你跑跑看,跑到天涯海角,该你死的,你还是得死!”大拿没好声气的说,他不停的擦拭着汗水,却发现额头上的汗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别吓我。你知道什么!”二子被大拿镇住,畏缩缩的问。 “有些事,我不能跟你们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个钢厂出事的原因就在地下,不管是以前的钢水事件,还是现在的蓄水池事件,都是一个原因,这地下有东西要害人!”大拿气不过,猛踩了几脚地面。 “大拿,你是不是在泵机房下面看到了什么?”二子身体发抖,“你上来后,刘所长就把那个地陷给封住了,是不是有鬼要爬上来害人……你别吓我。” 这个时候,冬生哆嗦着从水缸里爬出来,冲着二子喊:“这天气太奇怪了,怎么这么冷,赶紧把暖气开上,我快冷死了。” 二子看冬生那样,急得直抓头发,“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冬生滚翻在地上,身上粘液流得地上到处都是,他翻着白眼,胡乱的抓,想要站起来,但地上太滑,他站不起,就那样四肢胡乱的在粘液里摆动。 “别拦着我,我要去……”他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他眼前根本没人拦他,他却做出要把人拨开的样子,情景十分诡异。 大拿立刻发现问题,上前用了一记手刀,敲在冬生的脖颈上,把他打晕过去。 “你干什么,你把我叔打死了!”二子立刻要上前跟大拿纠缠。 “冬生叔已经神智不清,你别跟着添乱。”大拿一手架住二子。 “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神智不清了!”二子挥着手,要打大拿。 “我估计冬生叔来钢厂,根本就不是要让你帮他,他躲在这里,是有更大的目标!”大拿把二子推出去。 “我只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叔叔,你对付他,就是对付我,我跟你没完!”二子吵闹着不肯罢休。 “都他妈的疯了!”大拿不再跟二子解释,上前就是一巴掌,把二子给甩翻在地上。他打的部位相当精准,目的就是要制服别人,但对对方其实没有任何伤害。 二子无力气的躺在地上,双眼一张一合,挣扎两下,睡了过去。 大拿卷起袖子,把保安帽丢到一旁,把冬生拖到暖气管处,找了两条黄牛皮带,把他双手双脚给捆上,让他没办法动弹。 然后,大拿找了盆水,泼到二子头上,把他喊醒。 “我怎么晕倒了?”二子迷茫的睁开眼,摸着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拿一看他样子,就知道是打对了,二子也因为跟冬生的接触,变得古怪起来,应该是说,神智变得不那么清醒。 “你叔叔出了大事,我们要救他。”大拿指了指角落里的冬生,“现在我需要你帮忙,你肯不肯帮?” 二子迟疑了一阵,“帮,我帮。” 大拿从房间里找出一捆绳索让二子拿上,对他说:“我们去蓄水池看看。” “什么,蓄水池?刚才不是说了那地方淹死人,不能去吗?”二子吓得把绳索全扔在地上。 “说你神智不清楚,这些事你倒是记得清楚!”大拿拍了下二子的头,“赶紧,别耽误工夫,老子又不会害你!” “不能去,你们不能去……”冬生忽然醒转,冲着大拿喊。 “冬生叔,我一定要下去见识,没事,我下去过,我只是要查清楚,那下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大拿说,“以前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要知道,我就该查得更加仔细,我一定漏过了什么。” “你会死,你要去的话,一定会死!那东西,你是对付不了的!”冬生急了,死劲挣扎,肉皮被皮带划落下来,掉在地上,十分可怖。 但看不到血,肉皮掉在地上后,很快就成为液体。 二子越看越心慌,抓起地上绳索,“叔,你就别说话吓我们,我们都是为你好,李队,我们走,赶紧去想办法。” ------------ 第八章 将军冢(二) 大拿知道二子不是一下变得勇敢,而是比起去蓄水池,他更怕现在的冬生。 冬生的身体太诡异了,要不是大白天,连大拿也会感到害怕。 大拿没再多说,和二子往蓄水池里走去,两人来到蓄水池边,蓄水池附近一如既往的静寂。 大拿看着一片落叶从远处飞来,落到水上之后,旋转出一个小漩涡,往池水下部沉去。 以前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现在知道了池子的诡异,仔细看到这个现象,蓄水池好像故意在映衬他的猜测,任何情形都在印证大拿的想象。 “李队,你真的要下水?”二子离岸三米远,不敢靠近,生怕掉到池子里去。 “你知不知道,《西游记》里有一条流沙河,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过来,见识下这个蓄水池,跟那流沙河差不多!”大拿捡起片树叶,朝池子里扔去。 再一次,树叶打着旋,沉入水里。 “我真是服了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二子哭丧着脸。 大拿长长的呼吸一口气,把二子身上的绳索拿过来,一头捆在腰上,“本来我是用不着这东西,但以防万一,你就在岸上给我扯住。我下水能憋两分半钟,超过这个时间,你就要把我拉起来。” “好。”二子见他很认真,叹口气说,“我们是不是该通知刘所长?” “怎么通知,”大拿说,“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管事,来了之后,肯定是把蓄水池给圈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二子一想也是,吐了吐舌头。 大拿深吸一口气,跳下了蓄水池。 大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他呼吸吐纳的方法有讲究,沉着一口气,下盘稳定,不用游泳,人就往下走。 他很想知道,冬生说到的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这个池子地下有没有孔洞,可以把人吸走。 大拿的水性说不上好,完全是靠呼吸方法得当,又有特殊的方法稳住身子,也就是前面说到过的,类似于“千斤坠”的招式。 他是靠走,在池子底下走。 底下的淤泥很软,因为之前都是黄泥,被水泡了那么多年,变得非常的粘,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吸住他的脚,但黄泥却不会把水变得浑浊,这一点,抛开诡异成分,其实是非常神奇。 譬如一般的池塘,如果有人在里面搅拌一下,就会变得浑浊不堪,而且会浑浊很久,直到慢慢沉淀下去,再次澄清。 但这个蓄水池不一样,就算大拿在里面踩来踩去,用脚故意搅拌,也不会出现泥水污浊的迹象。 那些黄泥,像是密度很大的水银一般,妥帖的沉在水底。 走了一段时间,大拿感到腰间的绳索被人在拉扯,他明白,时间到了他说过的限制,二子这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出事。大拿用手有节奏的拉了绳子两下,示意自己正常。 大拿感到奇怪。一般时候,他屏住呼吸,三分半钟是极限。他也看过一些憋气记录,世界上很多人超过他,有些人甚至能憋十多二十分钟。但大拿做不到,憋气不是他的长项。 可是今天很奇怪,在这水下,过了两分半钟,他还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 二子应该是担心他出事,绳索扯得急切起来,要将他从池底扯到岸上去。 大拿犹豫,要不要先上一下岸,告诉二子自己没事。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的水底,有一团墨汁一样的黑色东西,一伸一缩,仿佛是活的。 二子扯得越加厉害,大拿向后退了几步,而那团黑色的东西,却游动一定距离,远离了一些。 大拿心里很明白,这团黑色的东西很有古怪,至少在岸上,在他以前下水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眼看它要走远,大拿顾不上危险,立刻解开身上绳索,朝它快步追去。 那团黑色物体在池底滚动,大拿在后面紧追。渐渐的,大拿发现,这团黑色的物体竟然在变大! 大拿一愣神,黑暗就把他完全包裹住,黑夜似乎一下降临,大拿什么都看不见,就听到黑暗中,咕嘟嘟的,有什么东西在把水搅动。 大拿感到有蜘蛛网样的东西粘到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粘稠丝状物体,但他连抓了好几下,都抓捏不到,那些线条,镶嵌进肉里,冰凉的感觉,一寸寸的透过去。 然后,他就听到很多人的嘈杂声音响起来,有些很遥远,有些就像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都说了不能下去……” “你们对付不了它……” 最清晰的,是冬生的声音。 “壁画!” “壁画!” 神偷和嫣儿同时惊讶的轻呼。 “我就是来跟你说壁画的事情的,”老沙顿了顿,对嫣儿说,“我没读过什么书,没你懂得多,你一定在这个地方下了不少功夫了,现在我把壁画画的东西告诉你们。” 嫣儿听了老沙的话,慢慢的说:“这个地方叫虎符镇,位于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名族的交汇点,自从有历史记载开始,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就好解释了,”老沙说,“我看到的壁画都是打仗的场面。” “你把看到的壁画说出来吧,”神偷急了,“我们时间很紧。” 老沙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他在圆井底部看到的那些壁画,第一幅壁画在他脑海里慢慢闪回出来。 “你们说的穿着辽朝服饰的人,在一个将军的带领下,在冰天雪地里行走,旁边还有大海。这些人有很多很多,有士兵,也有妇孺……” “你说有大海,”嫣儿立即说,“很明显这是一个打了败仗的辽朝部落,正在离开故土,既然有大海,又是冰天雪地的,那就应该是在表示,他们沿着海边行走……” 老沙继续回忆:“第二幅壁画,还是那个将军,带着兵马,仍旧是冰天雪地,仍旧是沿着海边行走,但是方向和刚才相反。“ 神偷说:“他整顿好部落之后,又回来了。” “第三幅壁画,只有两个人。”老沙说,“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将军,另一个是个蒙古人的穿着,但是头发和他一样。” 嫣儿问:“下一副画呢?” “这个将军带领着军队,但是人数并不多,他的军队被蒙古军队给包围了。围得跟铁桶一般。” 嫣儿突然大声说:“我明白了,这段历史我知道。” “这个壁画表现是当年的历史重现?”神偷问。 “是的,”嫣儿激动的说,“真实可惜了,其实这些壁画的文物价值非常高,如果能保存下来,让历史学家研究,就能修正很多辽朝和元朝的历史。” “你就别卖关子了,”神偷说,“我们不是历史系的学生,我们是来做买卖的。” “辽朝被金国灭国后,有两个贵族兄弟活下来了,一个叫耶律留哥,一个叫耶律乞努,耶律留哥投靠了蒙古,在蒙古的庇护下,做了一个藩王。而耶律乞努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带着契丹几万遗民动迁到了高丽,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到的壁画里,有海边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老沙问,“我们脚底下的坟冢,是跟这两个耶律的贵族有关?” 神偷想了想,然后问老沙:“另外的壁画画的是什么?” “然后就是打仗了,”老沙说,“里面的那个辽国将军,被围得水泄不通,身边只有一些精兵保护他。围攻他的是蒙古的军队,分了两层……我想起来了,内层直接攻击他的那写蒙古士兵和外层的蒙古士兵的样子不同!” “哪一点不同了?” “外层的蒙古士兵的头都是兔子头,而且他们的方向是背对着战场。”老沙回忆着壁画,“这是为什么?” 神偷和嫣儿两个人也都懵了,这种画面也让他们很奇怪。 老沙也摇头,然后说:“后一幅壁画,就是那个将军挥刀自尽,地上躺着一个死掉的兔子。兔子很大,比人都要大。” 神偷和嫣儿更加弄不明白壁画的意图了,只能等着老沙继续说,“最后一幅画,就是这个将军被埋葬在地下,然后那些士兵也都纷纷自尽。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巨大的兔子仍旧画在里面。” “那个兔子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神偷说,“也许兔子本来并不大,而是因为很重要,故意把兔子的体型画得很夸张。” 三个人都陷入沉思,这是老沙从地下带来的线索,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在残酷的战争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兔子的形象,而且伴随着死亡,这让人十分的突兀。 老沙突然苦笑起来,“你们什么都没弄明白,巴巴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下面有东西,很重要。”嫣儿对着老沙说,“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我当然知道!”老沙激动的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太冒险了。” “我们能不能不再为这个问题争吵,”神偷安抚老沙,“这个说我们最后的一单生意,老沙,我们干了一辈子,难道就不能做一件大的,让我们退休不再遗憾吗?” ------------ 第八章 将军冢(三) 老沙慢慢摇头,神偷总是有理由说服他。 “你们说设备已经恢复了,”老沙问,“解码的软件也正常了吗?” 嫣儿有点尴尬的说:“设备的确是能够继续工作了,但是仍然无法接受声测的反馈,软件解码了也不能破解。” “什么意思,”老沙问,“设备到底好了没有,你们不能老是指望我一个人下去抓瞎。” “声测反馈上来的波段太复杂,”嫣儿失落的说,“远远超出了解码软件的范畴。” 老沙一脸的不屑。 “嫣儿已经很努力了。”神偷把老沙拉到电脑的屏幕前,“这是我们接受到的声测反馈。正常的情况下,会根据地下的矿藏金属比重的不同,波段产生偏差,勘测人员根据偏差的数值,判断下方有什么矿脉。因为每一种金属的比重都不同,就可以根据这个判断出来。”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老沙有点不耐烦。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嫣儿在这里并没有闲着,她一直都很辛苦,从设备恢复开始,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分析我们接受到的反馈信息。”神偷接着说,“我们的方法也大同小异,根据声测的反馈,分析整理地下的空间范围和形状,这就是我们今后要摸索的地图。可是你看,这个写波段都是乱的,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声测范畴。” “会不会是设备受到了磁场的影响,接受到了不合理的信息。”老沙低声说。 “这倒是一个思路。”神偷看着嫣儿,“我们可能接受到了声测频率之外的东西。” “怎么可能,”嫣儿笑着说,“那样我们几十万的设备,就变成了一个昂贵的收音机。” 嫣儿这句话一说,立即想到了什么,神偷的脸色也变了。立即对嫣儿说:“马上把频率调整到20——120赫兹。” 老沙反而被他们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这个范围,”神偷说,“是我们人类耳朵能听见的频率,我们试一下吧。” 嫣儿飞快的敲击电脑,把软件介入到频率分析,过了一会,电脑发出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三个人同时瞠目结舌。 电脑发出的是人说话的声音: “老胡,一切正常。” “收到,继续拆卸。收到,继续拆卸。” 这声音一出来,三个人都傻眼了。嫣儿连忙终止程序进程。声音停止。 嫣儿慌乱的摆弄电脑,“软件只会破译声测反馈的波段图形,声波转换成声音只是个附带的小插件,几乎不用的功能,你怎么知道会是人说话。” “我遇到过这种事情,”神偷说,“有人把声音转换成复杂的波段图形,储存在电脑里,然后交给接头人破译。” 老沙看着神偷,心里有句话非常想问出来,但是话到嘴边,他忍住了。是的,除非是神偷自己愿意说起,自己是不能主动询问对方从前身份的。 “继续听下去。”神偷对嫣儿说。 嫣儿又摆弄了电脑一会,然后重重的敲击一下回车键。声音出来了。老沙闭上眼睛,用全身的精力去倾听这个声音。声音有点模糊,磁噪影响很大。 “老胡,一切正常。”(第一个人的声音) “收到,继续拆卸。收到,继续拆卸。”(第二个人的声音) “咔咔……咔咔……老胡,上面风很大,你看到了吗?”(第一个人的声音) “收到,我看有一定的摆幅。”(第二个人的声音) “咔咔……咔咔……摆幅超过三十公分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还没有,可以继续工作。咔咔……”(第二个人的声音) “今天的风达到了七级,天气预报不准啊。”(第三个人的声音) “老胡,我觉得晃动不止三十公分了。你是不是计算出错了。”(第一个人的声音) “老杨,你把安全带系好,我看见你安全带挂错位置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让老邹,老朱,老王动作快点,别刚开始都磨磨蹭蹭的。”(第二个人的声音)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钢架的螺丝都拧不动。”(第一个人的声音) “液压扳手坏了吗?要不要送一壶黄油上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上班前喝酒了?违反安全施工的条例?”(第三个人的声音) “你当我们不要命啊,拆卸塔吊,我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第一个人的声音) …… …… 设备没有说话的声音再发出了,只有咔咔咔咔的磁噪,但是夹杂着砰砰的金属敲击声。 嫣儿以为是设备的声音停止了,正要去摆弄电脑。 “不用,”老沙阻止,“声音还在继续,他们只是没说话,在工作。” “这是在拆卸塔吊,”神偷说,“我们怎么会从地下接受到这个声音记录。” “这是个钢厂,扩建或者是拆卸高大的厂房和设备,是需要塔吊工作的。”老沙回答,“很明显,这个几个工人正在拆卸塔吊。说话的第一个人是拆卸工的领班,第二个人是起重调度,就是负责协调拆卸工作的,还有一个人是安全员,负责安全监督。” “你这么知道这么多?”神偷问老沙。 “我在工地上做过保安,”老沙回答,“这种工作,我看过很多次热闹,拆卸塔吊和吊装大型设备,是最危险的工作。” “最危险的工作?”嫣儿突然把嘴捂住。老沙和神偷也明白嫣儿的意思,既然这个声音被地下的磁场给反馈回来,就说明当年的这个工作一定出了很大的问题。 “拆卸塔吊的过程很危险,”老沙说,“塔吊是由一个个钢架模块用钢铆钉一层层堆砌上去的,工地结束的时候,拆卸塔吊,也是同样的步骤,一层层的把钢架给拆卸下来。专门有个固定设备,围绕着塔吊的模块,将一个钢架模块的上下两个紧邻的钢架模块给铆死,然后拆卸中间的这个钢架。然后再把下一个钢架模块固定,以此类推,从上往下,直到把塔吊的钢架全部拆卸完毕。” 老沙之所以要给神偷和嫣儿解释这个,就是在告诉他们,声音里传出来的工作情形,很可能是一件事故,被磁场记录下来。 “咔咔咔……咔咔咔……总算是把第三截给拆了,再拆一个,今天就下班。”(第一个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突然又出现,老沙和神偷嫣儿,心怀忐忑。由于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真实,让他们亲身身处当时的环境一样,内心紧张异常。 “咔咔……老胡,老胡,地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调度声音)这个声音变得非常的惊慌。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上面摇晃的太厉害,老胡,你妈的说摆幅不到三十公分,现在我这里都偏了快一米了,你没看见吊绳晃的厉害吗!我控制不住了。” 这句话突然从电脑里传出来,但是是第四个人的声音,这个人把话说完之后,电脑就发出一种尖锐的呼啸声,神偷和老沙都明白,这是风声,巨大的风声。夹杂这咔咔的磁噪,让老沙和神偷听得背心发毛,而且嫣儿已经在忍不住捂住耳朵了。 “这个人是又是什么人?”神偷询问。 老沙轻声说:“拆卸塔吊的时候,钢架模块是用塔吊自身的吊臂,卸装到地面的,所以应该还有一个操作工。” “停止工作,停止工作,马上停止!”(安全员) “所有人停止工作,停留在原地,不要随意乱动!”(调度) “地面上怎么啦,老胡,你身边站了好多人,你和安全员看不见吗?”(拆卸工) “别紧张,我们身边没人,很正常,你冷静,你产生高空幻觉了。”(安全员) “我没看错,那些人就在你们身边,妈的,他们再往塔吊上爬了。”(拆卸工) “钢缆晃动的厉害,我要松开滑轮了,你们避开!”(操作工) “不能松开滑轮,这是违反操作流程的,太危险,钢缆吊着一个铁家伙,你想弄出人命吗,你匀速放钢缆,一定匀速。”(调度) “钢缆已经被吹的飘起来了,在这样下去,塔吊就被拉倒啦,匀速个屁啊!”(操作工) “冷静,大家冷静!按照安全操作流程来应对突发事件,听我和调度的指挥。”(安全员) “我看到了一个东西,鲜红的,在天上!和我隔得好近。”(操作工) “你们不要慌,这都是高空幻觉,我给你培训的时候说过,要稳定心态,过一会这个幻觉就会消失。”(安全员) “那些人爬上来了,已经爬到我中间了。妈的,他们不是人,都是骷髅,穿着古代衣服的骷髅。”(拆卸工) “你们保持清醒,我们在下面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人往上爬,你们不要紧张。”(调度) “我已经通知消防队,他们会来解救你们,你们坚持住。”(安全员) ------------ 第八章 将军冢(四) “你们人在哪里,我们看不到地面了,地面全是风卷起的黄沙,我听到有人在打仗。”(拆卸工) “钢缆被风吹的把塔吊绕起来了!”(操作工) “老杨被鬼扔下去了,妈的,这个怎么可能是幻觉!”(拆卸工) “马上把老杨送到附近的医院!”(安全员) “老杨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拆卸工) “你不要管了,他是安全带松了,你们检查自己的安全带。”(安全员) …… …… 电脑里的说话声音又停止了,只有呼啸的风声,老沙和神偷相互凝视,两人的嘴角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嘎嘎……嘎嘎……嘎嘎……”电脑里又传出来了声音,但是不是刚才几个人用对讲机的对话。而且一个沉闷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人庞大无比的巨人在荷荷的笑。 房间里的三个人保持沉默,听着电脑里发出的诡异异常的风声,也许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怪物的声音。虽然知道这个声音是在多年前发生的,但是给人带来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老沙终于开口了,“你也听见了,会死人的。” 神偷擦拭额头,没法回答老沙。 “你们听!”嫣儿又说话了。 电脑里的人声又开始恢复。 “天全部变红了,真他妈的好看啊……死了也值了。”(操作工) “老胡,你们在上面做什么,不要乱动,不要解开安全带!”(安全员) “你们不要跳,千万不要跳!”(调度) …… …… 声音嘎然而止。嫣儿看了看电脑,对着老沙和神偷说:“破译完了,这段声音就这些。” 老沙坐下来,掏出烟盒,颤巍巍的拿出一颗烟,点上。 “一起普通的安全事故而已。”神偷向老沙摆摆手,“很正常的。哪里的工地不出事。” “你认为那些在塔吊上的人是产生幻觉。”老沙低声说,“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声音的来源。” “磁场,虎符镇地下有巨大的矿脉,产生了磁场,”神偷说,“所以我们探测仪,接受到了被磁场记录下来的声音。” 老沙想了想,“我看到的阴兵过道,看来也是磁场的缘故。” 神偷拿出纸笔,在白纸上面画起来:守陵人,黑林子,钢厂,卐形钢管,转经筒,地下的壁画,耶律乞努,耶律留哥,巨型兔子,女真人,蒙古人,虎符镇,地下巨大铁矿,阴兵过道。 老沙说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也用随身带的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过一张报纸,在空白处,把这几个关键词都写下来。 老沙看着我,笑着问:“你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我仔细看了很久,对着老沙说:“你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出来。” “我知道答案,那是因为我后面在虎符镇又经历很多事情,”老沙说,“你是个读过书的人,我想看看你处在我当时的状况,能不能从这些个线索中看出什么东西出来。” “壁画上表现的很明白,”我说,“当年辽国被金国所灭,耶律留哥投靠蒙古,耶律乞努带领族人去了高丽。但是金朝灭国之后,耶律乞努有复国的想法,于是带领军队回到故土,但是兵力不足,一定要联系到耶律留哥,让耶律留哥接应他。” “的确如此。” 我翻了翻手机,然后对老沙说:“但是当时他遇到了蒙古的一员特别厉害的将军,叫木华黎。” “你怎么能知道蒙古将军的名字?” “百度一些而已,”我拿着手机说,“我把大致的年代确定,搜索一下当时在中国北方打仗的蒙古将军,这个很简单就能查到。” “世界真的不同了,”老沙说,“你简简单单就能从手机上查到的东西,如果当时没有嫣儿,我怎么都查不到的。” 我继续说:“耶律乞努是死在了虎符镇,当然是吃了败仗,输给了木华黎。只是蒙古军队有一半是兔子头,和他死前,身边也有一个兔子,这个线索我想不通。唯一能想的就是,这个兔子和虎符有关。” “这个你也能想到?” “是啊,唐朝之前,统领军队的信物就是虎符,在唐朝之后,虎符渐渐的演变成了兔符。只是名字还是叫虎符而已。所以虎符镇的名字是有来由的。” “你的这个判断也是正确的。”老沙点头。 “你还说到了守陵人,”我对老沙说,“这个也不必多猜了,守陵人就是埋葬耶律乞努亲兵的后代,一辈辈的守在这里。还保留了一些原始的祭祀的习俗。” “那钢厂的事情,”老沙问,“你能有个解释吗?” “这个我真的想不到合理解释。”我对老沙说,“为什么有人在文革的时期,非得在将军冢的上面修建一个镇压的布局,而且还这么劳师动众。他直接把坟墓给捣毁了,不是更简单。” “我来告诉你原因吧,”老沙说,“因为那个人,不敢惊动地下的将军冢。” “为什么?” “我还是问你,”老沙突然岔开话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相信。”我立即斩钉截铁的回答。 “如果你回答是相信,”老沙说,“我就可以把答案马上告诉你,既然你不相信,那你就慢慢的听我说了。” 在我被老沙卖关子的那一刻,我几乎都有点后悔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回答。 但是老沙不会再改变主意,而是对我说:“还是那个设备的问题。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大拿值班室,感觉到了震动?” “记得。”我笑着说,“大拿这个傻逼,还以为是自己的武功超群呢。” “那个设备是声测仪器,”老沙说,“他周期性的向地下发射探测声波……” “所以钢厂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源头,都跟那个探测器发射的声波有关?” “是的。”老沙点头说,“就是这样。” 老沙于是继续说下去。 老沙和神偷两人看着纸片,推测着各种可能。这个时候,整个房间突然震动一下。 神偷立即对嫣儿说:“是我们的设备吗?” “我们的设备没有这么大的功率,”嫣儿说,“震动来源地下。” “是不是要地震了。”老沙警觉起来,虎符镇距离唐山只有两三百公里,处在地震带上。 “这个震动的频率也是有周期的,”嫣儿说,“不是自然现象。” 神偷和老沙互相对望一眼,老沙心里想着,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活的东西引起这种震动,那该怎么去对付?” 老沙看着神偷的眼神,他的想法肯定和自己一模一样。 ------------ 第九章 将军冢续(一) 老沙和神偷在房间里听到了那段诡异的对讲机声音的时候。在钢厂的蓄水池里,大拿正在胡乱的挣扎。二子飞快的把绳索往回拉。 身在水中的大拿,在冰冷的水中,身上感受到彻骨心寒,让他心里很紧张。“都说了不能下去……” “你们对付不了它……” 大拿在混乱的意识中,冬生近乎癫狂的告诫,在他耳边一次次的响起。 忽然大拿的眼前一亮,意识立即清醒过来,这才看到二子已经把他拉出了水面。大拿身体被二子用绳索拖到了蓄水池的边缘,上半身斜斜的趴在干燥的地面上,大拿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不想动弹。却被二子把身体给翻转过来,然后二子把大拿的鼻子给捏住,然后一张嘴凑了上来。 大拿一巴掌把二子的脑袋打开:“你他妈的干嘛?” 二子惊喜的说:“原来你没事啊,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快淹死了呢?” 大拿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慢慢走到水中,二子慌了,连忙阻止,“你冬生叔一样,中邪了吗?” 大拿冷静的对二子说:“刚才我迷迷糊糊的看见了下面有东西,那个东西红彤彤的,我要把它给捞起来。” “你跟我冬生叔一样,迷症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拿对二子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还是老办法,你觉得有问题,就把我拉回来。” 大拿心里不停的暗示,不要慌乱,然后放松,慢慢的划水,再次向蓄水池中央游过去,在游动的过程中,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虽然只是电光石火间,但这件往事完全浮现了起来。大拿很不想去回忆这件事。可是没有办法,那脸上凉凉的感觉,和耳边冬生的声音,还有记忆中这件事,就像一种紧密联系,让他无法摒弃掉杂念。 那件往事,跟他以前的一个同事有关,是他来到钢厂之后,最先认识的一批同事里的一个。这个同事叫洪兵,跟他睡在同一个宿舍,共处过三天,后来,洪兵去了外地打工,过了大半年,大拿去洪兵家附近,然后发现他家在修新房。 大拿以为洪兵混好了,在外面赚了很多钱,然后衣锦还乡,修了楼房。他四处找了下,却没有找到洪兵,向洪兵的家人问起,他们都用古怪的眼神望他,不回答他的问题。 大拿心想这家人真势利,有了钱就变得古怪。也就不再管,从此连洪兵家附近都没再去。 直到有一天,大拿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在虎符镇上,大拿从跟洪兵一同出外打工的一个同乡口里,听到有关洪兵的传闻。 洪兵去打工,实际上是去修高速公路。很多人都知道,修高速公路最怕遇到的事情,就是要修隧道,还有搭桥。 但是,任何地方,只要是修高速公路,都很容易遇到这两件事。 修隧道和搭桥,一个是要挖山,一个是要跨河。自古以来,古人都认为,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是不能轻易冒犯的所在。 一旦要对它们进行改造,就意味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洪兵的同乡告诉大拿,洪兵在建筑队里,待了三个月,被安排去搭一座桥。这座桥横跨南北,水宽有四五十多米,水流十分湍急。要修桥,就得打桥墩。 说来奇怪,这座桥的其他桥墩都很快打好了,连中间地带,水流最快的桥墩,都很快打好,就剩下一个靠近岸边的桥墩,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打好。浇灌下去多少都不起作用。 一般在这里做的,都是些老手,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搞祭祀,炸鞭炮,献上香火和供品。搞了这些之后,桥墩依然没办法打好。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麻烦了,明白这个桥墩,可能不太好处理。 这天,工头喊了几个年轻人,去处理桥墩的事,洪兵也在其中。在出发之前,老板就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有危险,去的人都给一大笔钱。 洪兵虽然是新手,可听说的事情也不少,知道其中的缘故,但他还是去了。没过半个小时,就出了事情。在桥墩浇筑的时候,洪兵被一斗混凝土给掩埋在桥墩里,由于速凝混凝土,当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将洪兵从速凝混凝土里捞出来,甚至连尸体都无法挽回。 那个打工的同乡神秘兮兮的对大拿说,洪兵在干活的时候,本来好好的,突然就疯了一样自己跳了下去。可是他根本就站在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就这么做了。 大拿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洪兵离开的时候,跟大拿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最近常常做一个梦,梦到我静静的站在水中央,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那个蓄水池里呢。 现在大拿也知道,洪兵死在的那个桥墩,其实距离虎符镇并不远。 当时的大拿,还不知道蓄水池里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大拿处在这个情况下,他不停的想起洪兵说过的话,洪兵出事前,说过自己做梦站到了蓄水池里。其实洪兵是真的到蓄水池来过的。 此时此刻,大拿脑袋里有个想法很明晰了:也许,红兵是下过蓄水池救人的打捞队队员之一!至少,也是亲生经历过现场的人之一。洪兵跟这个小小的蓄水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会因为桥墩而死,很可能跟这个蓄水池有关! 红兵去外地打工,是想躲什么,但没有躲掉! 一想到这个之后,大拿的手脚划水的速度就减缓了,慢慢的停下来,往回游。 “怎么又回来了?”二子疑惑的问。 “你叔叔还有什么隐瞒着我,我要去问个明白。”大拿解开绳索丢在地上,“他妈的,我明明记得解开绳索了的!” “你在水里到底什么情况,你一直拉着绳子,没察觉到你解开啊。” “会不会和那个村子里的人有关?”大拿说。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二子一脸懵然,“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个村子里的人到蓄水池里来,甚至连靠近都没有过。” “回去,先回去再说。”大拿没心思多解释。 两个人回到宿舍,冬生依然被绑在原地,大拿看到冬生的手臂和脚踝处,因为掉皮变得通红透亮,赶忙解开皮带,不过以防万一,他特意把门关紧。 冬生神智还清醒,看到大拿和二子回来,放松了心,“没事就好,你们要听我的,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我之前忘了一个关键点。”大拿开门见山说,“你明明知道这个蓄水池里淹死过人,怎么还会喝水,还要把水给那群外地人喝!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冬生脸色顿时变了,眼睛不敢看着大拿。 “我知道你是在想办法,想要跟洪兵一样自救。”大拿说,“也就是找替身!” 冬生身体瑟瑟发抖,不说话了。 “你认为这水底下,有水鬼?”大拿说。 “不是水鬼是什么,本来是相安无事的,都怪我的婆娘,把蓄水池里的水弄到家里面,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水洗澡!”冬生叔说。 “那之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大拿急切的问,“你之前跟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那是怕说出真相,就骗了你们。”冬生叹气说,“我知道这个池子里出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饮用,实在是惹事上身,没办法了,我才不得不继续跟这蓄水池的水打交道。” “这个蓄水池,到底有什么古怪?”大拿问。 “事到如今,我就什么都不瞒你了。”冬生停了很久,“反正,钢厂里的传言,说这个蓄水池,是个献祭的地方……” “献祭是做什么?”二子疑惑的望向大拿。 “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在香堂上摆上很多东西来祭拜祖先的那种?”大拿皱着眉头,内心里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说不上来。 “跟祭拜祖先类似,但这个里面,用来献祭的供品,是人。”冬生说。 二子猛得一哆嗦。 大拿其实已经明白了,就跟洪兵当了桥的供品一样,他在蓄水池里没当上供品,到了桥墩那里,还是当了。 “钢厂自从修建以后,怪事发生了不只一次,死了很多人,也失踪了很多人。”冬生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陷入回忆,“后来请了高人回来,就挖出这个蓄水池。领导们只是告诫大家不要靠近,实际上你看,根本没有做出什么防护措施。” “是噢。很奇怪。”二子喃喃说道。 “因为,该死的,逃不掉。”大拿冷冷一哼,“他们是想让别人自寻死路,给其他人挡灾,用少量牺牲,换取其他人的平安!” “自从我用那水洗脚之后,身上就开始流臭水。但只要用蓄水池的水洗一洗,又会舒服很多,后来,就喝了,喝了之后,身体会更舒服,可只要隔太久不喝,就会浑身难受。”冬生说,“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水跟鸦片差不多,会让人上瘾,不能喝。但我忍不住,甚至会梦游,跑到蓄水池边上。好几次,都被我媳妇发现,给扯回去。于是,我就想到,肯定是池子里那些祭祀时死去的人,变成了水鬼,要拖我下去好投胎。 ------------ 第九章 将军冢续(二) “所以,当你看到外地来的游客的时候,就起了坏心思!”大拿毫不掩饰的瞪着冬生。 冬生惭愧的点头,“我从蓄水池里打了水,给他们用,希望水鬼找上他们,不要再来找我。” “可你失败了,他们出了事,但没有被水鬼拖走。”大拿说,“你知不道,这种行为,我报告刘所长,可以让他把你抓走,你这叫蓄意谋杀。” “我叔又没害死人!你别乱扣帽子!当了两天兵了不起了!”二子见大拿这么说,立刻反驳道。然后对着冬生说,“我们找个工地,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土渣运到蓄水池这边,把这个水坑给填了。” “蓄水池是厂里的财产,”大拿恨恨的说,“你们说填就能填吗?” 老沙和神偷两人对视很久。神偷才把话说出来:“你认为下面有什么东西?” “也许当年埋葬那个将军的时候,他们布置了一个很厉害的地下布局,并且有某种我们知道的地下生物,”老沙压低声音说,“然后多年来,一直有人在把这个坟墓给压制住,以前的办法就没法知道了,但是这个钢厂肯定是压制地下坟冢的一个奇门。” “那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神偷说,“这得要多少钱啊,做这种事情的人,该有多大的权力。” “也许不是一个人做的,”老沙说,“很有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是门派。” “中国怎么可能有这么隐秘的组织,又这么强大,而不被人发现。”神偷把这句话说完,看见老沙和嫣儿都在摇头。 “连文革时期都能调动这么大的人力和资源来修建一个钢厂,”老沙说,“那个势力,一定是盘根错节,影响巨大。” “那我们表决一下吧,”神偷说,“我们现在决定,退出还是继续。同意继续的人举手。” 神偷把话说完,就举起手,然后嫣儿也举起来。但是让神偷没想到的是,老沙也把手举起来。虽然已经二比一,无关决定。但是老沙的态度转变,让神偷很意外。 “我觉得我不可能抽身了,”老沙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势力存在的话。” “老沙,”神偷说,“我们谈谈我们之前的事情吧。” 老沙迟疑很久,问神偷,“你们真的准备退休,然后去南美?” “确定了。”神偷看了看嫣儿,嫣儿面无表情。 老沙坐下来,把衣领的扣子解开,掏出一个挂链,链子上吊着一个饰品,铁的,形状是个卐。 “这是我师父被抓之前交给我的。”老沙说,“他已经有预感自己的会被抓住,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对我说,如果我看到类似的风水布局,我就该退休了。” “这个卐,只是个符号而已。” “是的,”老沙说,“但是有一个门派,我师父寻找了一辈子。没想到终于被我碰上了。”老沙说了这句话,就开始沉默,看着神偷。 神偷点头,“我父亲是个考古学家,母亲是一个钢琴师,他们在文革后期自杀,那时候我八岁。” 老沙吸一口气,“我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我师父,他给了我一身本事,他一直在找卐字形的风水,他不缺钱,但是就带着我走南闯北,到处寻找。直到他突然被人抓走,也没有找到。” “我被我的舅舅收养,”神偷说,“但是舅舅家里过的不太好,他有四个子女,我从小看惯了表兄表姐和舅妈的白眼。所以在我十六岁,在街上能做什么呢,我得活下来。没想到我做不了音乐家,也做不了考古学家,却有偷东西的天赋。” “十一年前我父亲去世,”嫣儿说,“我那年十三岁,我没你们这么坎坷,家里供我念完大学,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有人让我帮他们做事,是破译一个银行储蓄主任的电脑密码,并修复被格式化的资料。然后我一直和这种人有联系,然后遇到了他。”嫣儿手指着神偷。 老沙接着说:“我后来去各个监狱寻找我的师父,顺着抓他的人的线索去找,可是我师父找不到了,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也可能已经死了。后来我潜入过被逮捕的当地公干系统的档案室,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他让我躲起来之前,说过的那个卐字布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琢磨他说的话。” “既然这样,”神偷摊摊手,“我们没有任何顾忌了,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吧。” “你的四个探头,一个在林子里,一个在值班室,还有两个在什么地方?” “一个在附近的塔林,还有一个在民宅的猪圈里。”神偷问,“你知道这个干嘛?” “你们是怎么确定安装探测器的放置点的?” “这个要问嫣儿。”神偷把头看向嫣儿。 “系统根据当地的地形,给出的最合理的方位。”嫣儿回答。 “把四个探头都收回来,”老沙说,“已经惊动下面的东西了。” 神偷和嫣儿点头,“我们晚上就去。” “我晚上去厂里,”老沙说,“那个大拿还有几个保安,一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我去问问。” 三个人计划完毕,到了晚上分头行动。 老沙向神偷和嫣儿告辞,本来是想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去工厂,但是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定,他已经和神偷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经历,他师父神秘失踪和钢厂之间的联系。老沙自幼流浪,是师父收留了他,授给他手艺,不让他饿死街头,在他心里,师父就是父亲。现在突然发现钢厂的背景,怎么能安心坐得住。而且,他又发现房间里的桌子又抖动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杯摇摇欲坠。 震动感增强了,老沙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匆匆的穿了衣服,向工厂走去。 到了值班室,也是大拿的宿舍,老沙看见房间里除了大拿和二子,还有一个中年人神情萎靡的蹲在房间里,手脚都有被绑过的痕迹。 “抓到小偷了?”老沙问。 “你说什么呢?”二子说,“这是我叔,找我们有事的。” 老沙对大拿说:“你听我说啊,这个工厂里出过事故,而且出事的过程很诡异。” “你又是听谁说起的这些?”大拿说,“你也打听到这钢厂的蓄水池淹死过人,钢水泼出来过?” 老沙呆了,沉默一会说,“我听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还真他妈的乱了,”大拿说,“都没完没了。” “你们听说过,这个钢厂以前出过塔吊事故没有?”老沙急切的问大拿。 “没听说啊,”大拿挠着头说,“老胡当年也没给我谈起过。” “老胡!”老沙几乎要蹦起来。 老沙的贸然举动,把大拿和二子吓了一跳,二子回头一看,发现冬生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体痉挛,口角冒着白沫。 “掐人中!”大拿对二子喊,“赶快!”然后跑到自己的床边,在床上飞快的翻东西。 二子吓傻了,动都不动一下,嘴里只是重复的喊:“冬生叔,冬生叔……” 老沙连忙蹲到冬生的身边,掐的人中,看见冬生眼睛还是睁开的,但是瞳孔正在放大,喉咙里咕咕响个不停。 “大拿,赶快把这人送医院,不然来不及了。”老沙大喊。 “送医院也来不及了,”大拿已经跑了过来,把一个小瓷瓶飞快拔掉塞子,瓶口对着冬生的嘴巴,滴了两滴黑褐色的液体进去。 隔了好久,冬生的嘴巴张开,“荷——”,长长换出一口气来。 老沙问二子,“你叔叔怎么会这样?” “他以前是这个工厂的工人,”大拿说,“他知道一些蓄水池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们工厂以前有个负责安全的工人,姓胡?”老沙问冬生。 “不用问他,”大拿抢着回答,“老胡是我的前任,以前是这个工厂的保卫科长。” “塔吊出事的时候,这个人一定在场。”老沙指着冬生说,“他听到我说起塔吊的事故后,就发羊癫疯了,当时也有姓胡的人在场。” 这句话一说,大拿和二子都沉默起来。 “那么多姓胡的,”大拿说,“不见得是同一个人。” “我们问问他不就结了。”老沙冷冷的说,“你看看他现在吓傻了的样子,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的多。” “冬生叔,”大拿看见冬生已经慢慢恢复过神来,“别瞒着我们了,如果你不想出事,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兔子兵,杀人的兔子兵,”冬生喃喃的说,“还有好漂亮的云彩……” 老沙背心毛骨悚然。 冬生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看来大拿药瓶的里的液体的确有点讲究。冬生终于能够平稳的说话了,回到了一个中年人的沉稳,然后从他进入工厂后开始说起来,钢厂在建厂之后,非常红火,是整个虎符镇的经济命脉,工人们的待遇,也比其他人好很多,镇上的人都以进入钢厂为荣。 ------------ 第九章 将军冢续(三) 冬生挤破脑袋,动用各种关系,花了不少力气才进了厂。结果没过多久,钢厂里就出了事。 钢厂扩大规模,在旁边的空地,建立了新厂房,建筑队建完之后,没来得及进行收尾工作,就赶赴外地进行一项抢险任务。钢厂领导就派了自己人,来拆卸塔吊。而塔吊的操作工,就是冬生。 冬生说到这里,老沙对着冬生说:“你到底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拆卸塔吊的人是不是都掉下来了,为什么只有你没事。”